辰时正——
骆含瑄准时的带都会叶嬷嬷来到竞天场——呃,不是,是宾悦客栈后院的厨房,只见眼前人满为患,走道几乎被人挤得水泄不通,重点是那些人一个个都对她面露不善之色,让原本还有恃无恐的她不由自主的觉得有些手脚发软了起来。
“你们可别想从多欺负人少,咱们可是说好了,手下见真章的。”她吞咽了下口水,强持镇定的开口道。
“姑娘多虑了,咱们客栈从不以多欺少或是仗势欺人。”客栈掌柜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我也这么认为,这才胆敢挑战贵客栈。”危机解除,骆含瑄又恢复自信傲娇的模样,下巴微抬的说。
“所以姑娘这是柿子挑软的捏吗?”客栈掌柜微笑道,只是皮笑肉不笑。
“掌柜大叔这话可就说错了,就是因为贵客栈名声良好,童叟无欺,这才招来我这个善缘为你们送来好处。”骆含瑄笑咪咪的说。
“是善缘或是孽缘还不知道。”掌柜摇了摇头。“走吧,为公平起见,我先带你们去厨房熟悉环境,厨房内的任何食材与用具你们都可以随意使用,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在比赛之前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姑娘的要求,若是没其他要求,比赛将在一刻钟之后开始。”
“可以。”骆含瑄点头,跟在掌柜身后,从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的人群中走向厨房,压根就没注意到坐在某一视野极好的角落里那两位目瞪口呆的看官。
比赛规则很简单,利用厨房内现有的食材,两方各自选择两道主菜出题,并在一个时辰之内做出那四道菜即可。
至于评审则以客栈内的住客担任,以试吃投票的方式定输赢,八道菜两两相比,若是平手二胜二负则再以四道菜的总票数定输赢,当然,哪道菜是谁做的,是不会公布的。
四道主题分别为鸡肉,豆腐,猪下水和鸡蛋。
前两者是吴师傅所选,后两者则是骆含瑄所挑的,只见她那两道主题一出,在场众人全都面面相觑了起来,而骆含瑄却只是微笑,胸有成竹的微笑。
她打听过了,猪下水在这时代还少有人吃,只有那些饥不择食的穷苦百姓为贪那点肉味,才会买回家吃,料理手法也不怎么样,那股浓浓的腥味掩也掩盖不去。
宾悦客栈的厨房里今日正好买了一整头猪,这才有猪下水这种东西的,只是谁也没料到它竟会成为此次比赛的四道主题菜之一。
吴师傅皱了皱眉头,有点无奈,因为猪下水料理他知道的也就那两三种而已,并没特别专研过其他烧煮方式,可如今对手都发话了,他能不接吗?只能硬着头皮做了。
厨房很大,双方各据一方,以一道屛风做为间隔,井水不犯河水。
无关的人员全数被清场到外头去等着,毕竟比赛是要拿出看家本领的,谁也不想让自己的看家本领白白被人偷师。
比赛正式开始。
骆含瑄这边就只带了个叶嬷嬷帮她打下手,吴师傅那头为公平起见,也只带了一个徒弟,以二对二的方式进行比赛。
厨房里四个人忙得热火朝天,厨房外叽哩呱啦的讨论声也是讨论得情绪高涨,其中最让人议论纷纷的便是骆含瑄所选择的那两道主菜——猪下水和鸡蛋。
关于猪下水,众人一致的反应是相对无言,因为他们所见过的猪下水煮法就是那两三种,实在说不上好吃,所以讨论了半天的结果也就是嘲笑两句就无话可说了。
至于鸡蛋,更是另一个无言,只因为它太寻常了,做法不外乎是蒸、煮、煎、炒、卤这几种一般老百姓都会的煮法,这要烧出好滋味还真是有点难度。
所以结论就是,那位姑娘年纪虽不大,但心眼儿却不小,尽挑难题为难人,真是太奸猾了。
“你怎么看?”角落里,连驰俊问耿烨磊。
“猪下水是什么东西?”耿烨磊一脸认真的问道。
“猪的内臓。”连驰俊有些无言的看了他一眼,很故意的举了一例,“例如猪的大肠。”
耿烨磊张口结舌的瞪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东西能吃吗?”
“应该可以。”
“你吃过?”
这回换成连驰俊瞪他,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你才吃过!”
“所以那东西真的能吃吗?怎么会有人敢吃那种东西?”耿烨磊的表情带着些许惊恐与难以置信。
“你别问我,我也没吃过。”
“那待会儿你要吃吗?不,是你敢吃吗?”耿烨磊问他。
“你敢我就敢。”连驰俊眉头轻挑,挑衅的回答。“怎么样,你敢不敢?”
“老实说我不敢。”耿烨磊没有一丝犹豫的老实道。
连驰俊忍不住笑了出来,揶揄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能难倒诚王世子,让世子轻易就举双手投降认输的事啊。”
“你行,你有本事,待会儿你吃给我看!”耿烨磊没好气的哼声道。
连驰俊没理他,反倒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觉得那个丫头会是个有勇无谋、虚张声势的人吗?有本事女扮男装上牙行将牙侩唬得一楞一楞的,还能将这宾悦客栈玩弄于股掌之中,让这么多人不知不觉中随她起舞,有这种手段的女子主动与人比试厨艺,有可能会输吗?”
他们俩之所以能认出骆含瑄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丫头,全因紧跟在她身边的仆妇,也就是叶嬷嬷的原故,两人同行却只有一个人做了伪装,这是在玩儿吧?
“意思就是说,即便她真用那恶心的猪大肠做料理,那料理的味道也不会太糟糕吗?所以,你待会儿要吃吗?敢吃吗?”耿烨磊没让他转移话题,坚持非要得到一个答案,否则绝不罢休。
连驰俊无言的看着他。
“怎么样,你敢吗?”耿烨磊不屈不挠的紧盯着他。
“我吃的话对我有什么好处?没好处我为何要去吃那猪大肠?”连驰俊被他的眼神逼得没办法,只得反过来想法子要好处。
“你这家伙果然是商人本性,唯利是图,连这点小事都想要捞点好处?”耿烨磊撇唇道。
“这点小事?那你去吃那猪大肠啊。”连驰俊冷笑哼声道,“你自己好奇那东西是什么味道不去尝试,却想让我当傻瓜要我去试,我又不是真傻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好吧,你想要什么好处?”被看穿了的耿烨磊认输的问道。
“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不知道,暂时没想到,等我需要帮忙有求于你的时候,你得无条件帮我,而且不能拒绝,当然,那绝对不会是大逆不道之事。”
“好你个连驰俊!”耿烨磊龇牙咧嘴的朝他怒目相向。“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看吧?你若有事我会袖手旁观吗?”说完还气不过的抓起桌上的茶杯——嗯,这杯子里还有茶不能浪费,喝完再砸也不迟。
耿烨磊仰头一口将茶杯里的茶水喝尽,然后才伸手一扔,把杯子朝连驰俊的脸砸了过去,后者眼捷手快、哈哈一笑的利落接住了那茶杯。
“我这不是担心哪天不小心和世子爷英雄所见略同的看中哪家闺秀,怕我这个平民百姓不是诚王世子的对手,当然要早做预备。”连驰俊打趣道,却不知这玩笑话在不久的将来会一语成谶。
时间在两人说笑与众人议论间迅速流逝,一个时辰转眼就过,大伙儿都引颈翘望的面向同一个方向。
“掌柜的都进去一会儿了,怎么还不出来?”有人迫不及待的心急道。
“出来了!掌柜出来了!”
在闹烘烘的声响中,掌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四个店小二,每个人手上皆端着两道菜,共八道。
厨房外头的院子正中间早已摆了张大桌子,八道菜一一的端上桌,香气逼人。
这八道菜中有四道是吴师傅做的,四道是骆含瑄做的,虽然未说明哪道菜是谁做的,但对客栈的人而言实在是太熟悉吴师傅所做的菜了,也因此大伙在看清楚那八道菜之后,不由得一个个都蔫了下来,因为不用吃,光是看和闻,吴师傅所做的菜就没对方的吸引人。
掌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再去拿十六个盘子,将每道菜都分成三份,留下一份放在这里,另外两份照计划送到前头去,请客官们做评审。”
“掌柜的,这道菜……”一个小二哥面对着八道菜中那道呈金黄色圆柱状、一体成形的菜有些为难,不知从何下手。
这道菜其实是骆含瑄所做的蛋糕,也是四道生题中以鸡蛋为主题的菜。蛋糕应该称之为点心,算不上是主菜,但是比赛规则中并未规定不能做点心,因此她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便决定用这个世界尚未出现过的蛋糕来一鸣惊人。
“这个我来切吧。”骆含瑄出面道,命叶嬷嬷回厨房去取了把刀子来,将蛋糕切成一块块的,分装到另外两个盘子上头。
“小泵娘,这到底是什么菜啊,真是鸡蛋做出来的吗?”吴师傅首先忍不住走上前开口问道,同样身为厨师,而且还是心胸开阔的厨师,他见猎心喜啊。
“吴师傅,你别急,等比赛结束再说。”掌柜的出声道。
“还比什么,看就知道输的是我这个老头子了。”吴师傅挥了挥手自动认输。“这小泵娘做的这几道菜,要不是她先说了菜名,我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看过、尝过了。你看看这道三杯烤鸡油而不腻、飘香十里、五味倶全;这道芙蓉豆腐香气喷鼻、层次分明、美味可口;这道五更肠旺麻辣鲜香、甘醇开胃、回味无穷;这叫蛋糕的更不用说了,我连它是鸡蛋做出来的都看不出来。这四道菜每一道都是色香味俱全,光是香味就让人垂涎三尺,我还和她比什么比啊?”
此话一出,客栈的人皆是面面相觑的说不出话来——我方选手都自动认输了,这比赛还有什么好比的啊?
“小泵娘,咱们别理他们,你快点告诉我这道叫蛋糕的菜,不对,它应该是一种糕点才对,它真的是用鸡蛋做出来的吗?我没看到蛋在哪儿啊。”吴师傅求知若渴,急切的问道。
“它叫蛋糕吗?我来尝尝看是什么味道。”
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插了进来,只见两个贵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入无人之境般的走到桌子旁边,其中一人我行我素的伸手拿起一旁的筷子,夹了块黄澄澄的蛋糕就往嘴巴里送了进去,慢慢地咀嚼了起来。
“好软,好香,好甜!欸,还真好吃。”说完又动手夹了一块蛋糕继续吃。
“真的好吃吗?那我也来尝尝。”另一人也跟进,蛋糕入口咀嚼了两下后双眼一亮,接着咀嚼和举筷的动作明显变快了起来。
这两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耿烨磊和连驰俊,前者是耿烨磊,因为看得出来蛋糕并不是让他退避三舍的猪下水料理,因而对于率先试吃没有任何一丝心理负担。后者则是怕吃苦又嗜甜如命的连驰俊。
“欸欸欸,两个贵客请手下留情啊。”掌柜的在一阵错愕之后,赶忙上前求饶道。
耿烨磊和连驰俊两人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眼不知不觉已被他们吃掉一半的蛋糕,不由得尴尬的露出了讪讪然的表情。
骆含瑄这时也认出眼前这两人了,慢慢地皱起眉头,心里莫名的有种冤家路窄的感觉。
连续三天,连续三次遇见这两个人,第一次是忘情大笑的丑态被他们撞见,丢脸;第二次是在牙行跌倒被他们看见,丢脸;第三次也就是今天,该不会又要被这两人给带衰,再次丢脸了吧?
她不禁恨恨地瞪着他们。
连驰俊突然察觉到她的瞪视,转头望向她,有趣的笑问道:“姑娘这般瞪着我们是心疼你做的蛋糕被我们给吃了,还是与我们有仇啊?”
骆含瑄不想理他,转身面向掌柜的,开门见山的道:“掌柜大叔,你们可以试试我做的这四道料理好不好吃,有没有资格可以做为贵客栈的招牌菜之一?我也不和你们兜圈子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卖食谱赚钱。”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愕,其中尤以知道其为骆家小姐身分的掌柜为最。
卖食谱赚钱?富甲一方的骆家会缺钱吗?这怎么可能呢?
“小泵娘——”
“掌柜大叔不需要急着回答我。”骆含瑄摇头打断他,“你们何不先试试看这几道菜的味道,等与你们东家或是能做主决定此事的人讨论出结果之后再给我答复?在此之前我会耐心的在厢房里等候掌柜大叔的大驾光临,告辞。”
说完她轻轻一福身,带着叶嬷嬷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房门被敲响时,骆含瑄正拿着毛笔趴在桌上练习写字,同时培养耐心,不过她觉得自己有些白费心机了,瞧,眼下连一个时辰的时间都还没过,人家就找上门来了,她还需要培养什么耐心啊,呵呵。
“姑娘,他们来了!”听见敲门声响起,一旁等得心急如焚、坐立难安的叶嬷嬷立即激动的跳了起来。
“嬷嬷先别激动,也别开门,先帮我把桌上东西收拾一下。”她赶忙开口道。
她的毛笔字实在是太丑了,可不敢晾出来丢人现眼,至于若要卖食谱签合约嘛,只要由她口述,让掌柜大叔代笔写下就行了,她早就都想好了。
“好好好。”叶嬷嬷点头如捣蒜的应道,手脚利落的上前帮忙收拾。
不一会儿两人就将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将之前移到一旁花几上的茶具端回来放好。
“姑娘,老奴可以去开门了吗?”叶嬷嬷难掩兴奋与激动的问道。
骆含瑄点头,叶嬷嬷立即三步并作两步的前去开门,只是这门一开,出现在门前的人却让她楞住了。
“这……两位公子是不是走错房间门了?”她眨眼问道,认出这两位正是之前吃掉半个蛋糕的公子爷。
“不是,我们是来找你家姑娘的。”耿烨磊径自举步跨进门槛,走进厢房里。
连驰俊紧随其后,在越过叶嬷嬷时还朝她微微一笑,礼貌的说了句,“打扰了。”
叶嬷嬷一脸状况外,眨了眨眼,她实在想不透这两位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找姑娘会有何事?姑娘与他们认识吗?这应该不可能才对,可是她才这么想完,就听见姑娘开口了——
“你们俩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骆含瑄瞪着不请自来的两人蹙眉冷声道。
“姑娘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连我们来此的目的都不问一声?”连驰俊挑眉问道:“还是咱们当真有仇?”
“没错,就是有仇!”骆含瑄冷笑道。
“呃?”
连驰俊和耿烨磊两人都呆住了,只因这答案太出乎两人意料。难不成这姑娘的家族真与连家或是诚王府有什么仇怨与纠葛?
两人迅速地对视一眼,连驰俊澳以严肃的语气,认真而慎重的开口问:“敢问姑娘贵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连驰俊忍不住又一呆,这姑娘的反应怎么老是这么与众不同啊?他有些哭些不得的解释道:“知道姑娘贵姓,我们才能知道仇从何而起,该用什么办法化解。”
“用不着,这仇解不了。”骆含瑄瞪眼恨声道。
“这事姑娘能做主吗?”耿烨磊忍不住开口。
骆含瑄目光一转,换瞪他。“我为什么不能做主?”
“两姓氏的家族之仇,以姑娘的年纪和身为女子的身分,应该没有做主的权利。”耿烨磊一本正经的提醒她,说话间他和连驰俊已自动自发的找了椅子坐下来,一副赖着不走的模样。
骆含瑄狠瞪他们俩一眼,莫名其妙的问:“什么家族之仇?”
“姑娘刚才不是说与我们有仇吗?”
“没错,我说的是与你们两个浑蛋有仇,谁提到家族了?”骆含瑄怒气冲冲的又各狠瞪他们一眼。
浑蛋……耿烨磊和连驰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张口结舌的表情,因为长这么大,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被人骂浑蛋,且是被一个姑娘当面骂,这实在是……
“姑娘,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我们——”连驰俊皱眉道,只是话才说一半就被打断。
“误会?”骆含瑄冷笑了一下,“这宾悦客栈什么都好,就是隔音效果不太好。”
闻言,两个男人都是一脸问号。
骆含瑄看着他们扯了下唇,皮笑肉不笑的缓缓补充道:“不好到隔壁住房的客人稍微发出一丝高亢的声音都能听见,更别提是笑不可抑的哈哈大笑声了。”
两位贵公子倏然僵住,他们终于知道自己是在何时得罪这位不好惹的姑娘了。
“那天哈哈大笑的人是他不是我。”耿烨磊轻咳了一声,很不义气的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
“世子爷那天虽没笑出声来,但嘴角也是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连驰俊不甘示弱的揭他底,两个人竟互掐了起来。
骆含瑄先是一楞,然后觉得有些好笑,接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她刚刚好像听到一个很不寻常的名词。
她挑高眉头看向耿烨磊。“世子爷?”
“诚王世子耿烨磊在此向姑娘问好。”耿烨磊风度翩翩的微笑,神情有些得意的心想着,这下她应该不敢再对他横眉竖目、得理不饶人了吧?
骆含瑄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挑眉沉声问道:“世子爷这是想以势压人?”
“啊?”耿烨磊顿时有些傻眼,表情尴尬的回答道:“我没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我现在若对两位下逐客令,世子爷应该不会为此罚小女子一个不敬之罪吧?”
“这……”耿烨磊顿时无言以对,第一次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这丫头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当真一点都不怕他、不畏惧他诚王府的权势吗?瞧她身边的仆妇在得知他是诚王世子时都吓白了脸,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怎么她就面不改色,还有本事膈应他呢?真的是……与众不同。
“姑娘何不先听听我们的来意之后,再来考虑下逐客令的事?”连驰俊出声道,不等她回应随即又说:“我是来与姑娘做交易的,想向姑娘买食谱,买姑娘手中所有的食谱。”
此话一出,不仅骆含瑄楞住,连与他一道前来的耿烨磊都楞了一下,因为连驰俊原先只对蛋糕的食谱感兴趣,想花钱买下独享,怎么现在变成“所有的食谱”了呢?
“你可知我手中有多少食谱?所有的?只怕这位公子您一个人没本事拿得下全部。”骆含瑄说实话,却被人当成了挑衅。
“如果我能拿下全部呢?”连驰俊接受挑衅。
“不可能。”
“五万两白银。”他喊出价钱。
骆含瑄一听楞住了,没想到自己随便在客栈遇见的两个人都是大款,一位是世子爷,一位随口就是几万两白银的。
“十万两。”她的沉默让连驰俊以为自己出价太低,立刻又将价码涨了一倍。
耿烨磊被他的大手笔吓了一跳,忍不住开口道:“等一下,什么独一无二的绝世食谱能卖到十万两这天价啊?驰俊,你就算银子多也不该这样乱花。”
“十万两还不够吗?”见骆含瑄依旧沉默不语,连驰俊挑眉问道,再次以翻倍的方式加价,“二十万两。”
“驰俊,你疯了吗?”耿烨磊不禁叫了起来。
“怎么样?”连驰俊目不转睛的看着骆含瑄,依旧在等她的答案。事实上他发现自己根本转移不了视线,目光完全被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泵娘给吸引了。
她长得还算不错,明眸皓齿,肤如凝脂,身形有些瘦小,应该是还没长开的关系,但即使如此仍看得出来是个清秀的小佳人,只不过这模样若是放在京城和那些贵胄世家教养出来的贵女千金们一比,还是高下立见。
可是,这样的她却深深地吸引住他的目光,深深地让他感觉到出现在自己内心里从未有过的异动。
怎么会这样呢?他看着她,问自己,却发现答案几乎没有迟疑、一瞬间便逐一出现在他脑中——
他喜欢她的真实不矫揉造作;喜欢她的自信与活力;喜欢她面对烨磊所代表的权,以及他几十万两的财时,仍泰然自若与处变不惊;喜欢她这样看着他,神情平静又不为所动,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还喜欢她的与众不同,很喜欢。
“虽然金额很令人心动,但我还是得说声对不起。”骆含瑄终于开口给了他回答。
“姑娘的胃口未免太大了。”耿烨磊对她的贪婪感到有些不满。
“这事似乎与世子爷无关,还是那要花二十万两跟我买食谱的人其实是您?”骆含瑄转头看了他一眼,语带嘲讽。
耿烨磊顿时被气到说不出话来。他从未遇过这么大胆、明知道他身分还老是对他冷嘲热讽的女子!
“既是能让你心动的金额便表示这个价码已达到你能接受的门槛,为何姑娘还要拒绝?我猜这应该不单是金额的问题吧?”连驰俊若有所思的问道。
“对。”骆含瑄干脆的承认。
“姑娘说要卖食谱原来是骗人的。”耿烨磊倏然月兑口道。
连驰俊瞄了好友一眼,眼底闪过一抹难解的幽芒。
骆含瑄转向他,有些不高兴的冷声道:“什么叫骗?一份食谱是卖,两份食谱是卖,五份食谱也是卖,我有说我不卖吗?我有说我要卖的是我手中所有的食谱吗?”
“呃……”耿烨磊再度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既不是金额的问题,敢问姑娘不卖的原因。”连驰俊平和冷静的询问。
“食谱是死的人是活的,倘若我今天卖了一百道菜的食谱给你,告诉你这是我手中所有的食谱,而过几日我却又想出另一道新菜,又或者从那一百道菜中变化出其他口味的菜,那么你是不是可以告我欺骗,告我不实,告我并未将我所拥有的食谱全交给你?”
因为他提问的态度平和,并未有一丝颐指气使或高高在上的姿态,所以骆含瑄也冷静平和的为他解惑。
“意思是,你手中的食谱多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而且你随时能想出新菜,就像之前所做那几道我们听都没听过,更没吃过的菜?”连驰俊震惊的看着她,想冷静自制都办不到了。
“姑娘是凭着自己年纪小,以为说谎也不打紧吧?”耿烨磊对她说的话抱持着深深的怀疑,他总觉得刚才比赛的那几道菜,应该是她身边的仆妇做的,即使她会厨艺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好的手艺,毕竟她的年纪摆在那里,而厨艺又是得慢磨的功夫,天分再好也是需要花时间磨练的。
骆含瑄转头看了他一眼,淡然的嘲讽道:“世子爷是不是小时候被人骗过,然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才会整天疑神疑鬼的怀疑别人都在说谎?”
“放肆!你说什么?”耿烨磊勃然变色的怒吼道。
“烨磊!”连驰俊跋紧出声缓颊。“她年纪还小,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与她计较可好?我还想与她谈生意上的事。”
连驰俊的话让耿烨磊勉强控制住怒气,却无法继续待在这里被人怠慢嘲讽。他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厢房里突然陷入一片静默,只见叶嬷嬷不知何时已整个人瘫软的跪趴在地上,而骆含瑄则像是被吓呆了一样,一动也不动的僵在原地。
“没事了,你们不用害怕,他那个人虽贵为世子,却从不行仗势欺人之事,所以你们不需要担心他会秋后算帐。不过以后见到他或是与他说话时,该有的礼数还是别忘了的好。”
连驰俊看到她们主仆俩的模样,连忙安抚道。
骆含瑄眨了眨眼,这才回过神来。她不是怕他算帐什么的,她是被吓到好吗?他发火得也太突然、太杀气腾腾了吧?她能不被吓到才怪,瞧,叶嬷嬷都被吓到瘫软到地上去了。
“叶嬷嬷,你没事吧?”她弯下腰,将叶嬷嬷从地上扶起来。
“姑娘,你怎么能对世子爷这样说话?你闯大祸了,你这是要害死二爷,害死二太太,甚至整个骆家啊。”
叶嬷嬷紧抓着她的手,心慌意乱中又带了抹绝望的落下泪来。
“我这样说话怎么闯大祸了?”骆含瑄还是没搞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连驰俊忍不住插话。敢情他刚才说的话,她们俩都没听见啊?
骆含瑄伸手安抚的拍了拍叶嬷嬷之后,这才转身面向连驰俊,问:“公子贵姓大名?”
“连驰俊。”
“我是骆含瑄,在此谢过连公子刚才的维护。”她不卑不亢的朝他行了个礼。
“朝阳城骆家?”连驰俊轻挑眉头。
“是。”
骆含瑄面对他坐下,神情从容自在,态度落落大方,让连驰俊对她的欣赏与喜欢又更加了一层。
“所以卖食谱是骆家的意思吗?”他又问。
“不,这是我个人的事,与骆家毫无关联。”骆含瑄直视着他说,感觉这个人与那位世子爷对她的态度上有很大的不同,那位一直高高在上,这位却是平易近人,跟眼前这人相处,她自在多了。
“骆家人不知此事?”
“不知。”一顿,骆含瑄又摇头改口道:“或许他们以后会知道,但那又如何呢?我的事他们想管也管不着。”她气势凌人。
连驰俊神情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与骆家是……”一顿,他为自己的唐突解释道:“既然想与姑娘做交易,某些可能会为将来带来麻烦的不确定因素,我想还是先掌握比较安心。”
“我似乎尚未答应要与连公子交易。”骆含瑄秀眉轻挑,似笑非笑的道。
连驰俊信心十足的微笑道:“姑娘这不都已经坐下来与我相谈了吗?”
“连公子相当有自信。”
“好说,还差姑娘一点。”
没料到他会回她这么一句,骆含瑄一时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连驰俊有些呆楞楞的看着她脸上有如花开般灿烂的笑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一笑百媚生,万般风情绕眉梢的魅惑。
“连公子很风趣。”骆含瑄笑容满面地道。
“姑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连驰俊回过神来,摇摇头道。
“喔?那别人都是怎么说的?”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谦逊真诚,温和有礼的佳公子。”
“噗!”骆含瑄刚刚才收敛起来的笑容瞬间又溢满整张脸,她真被逗得很乐。
她还以为在这个封建制度下的古代世界里,男男女女都被礼教或身分阶级压抑得死板板的,不懂变通更不懂幽默为何物,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这么会搞笑。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老实说光看他的外表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可是谦逊真诚、温和有礼就太好笑了,最好笑的是他还讲得一本正经,甚至摆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神情,真是太有喜感了!
她几乎笑到不能自已,因为实在是太欢乐了,欢乐到让她忘情的月兑口而出——
“连驰俊,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