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什麼？！」
听完趙雲霓邊哭邊說的內容，先驚呼出聲的是王婆婆。
「趙小姐，你說的都是真的？」
她簡直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這種主子，要不是當著趙雲霓的面，她還真想狠狠咒罵趙夫人幾句。
「是真的。」趙雲霓淚眼看著神情凝肅，不發一語的邊絕，「我娘已經把小冬關起來了，我好怕她真的會把小冬送到池家去，但是小冬不會肯的，她寧可死也不會嫁給池老頭做五姨太的。」
王婆婆發愁，「絕少爺，你看這事該如何是好？」
邊絕沉聲一嘆，「別無他法，只能直接跟趙夫人議價了。」
王婆婆也明白這是唯一的法子，但她擔心趙夫人會漫天喊價。
「絕少爺，恐怕這事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解決。」她轉頭看著趙雲霓，「趙小姐，池老板付了多少贖身金？」
「前訂百兩，後謝百兩。」她說。
王婆婆忖了一下，「是嗎？看來沒個四、五百兩，趙夫人是不會放人的。」
「邊絕大哥，」趙雲霓哀求著，「你不能丟下小冬不管，她是真心愛著你的，除了你，她誰都不會嫁……」話未說完，她已泣不成聲。
看她哭得可憐，邊絕知道她是真的對盛小冬好。雖然她一直以來嬌蠻任性，常拿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使喚小冬去做，但若真要說回來，她可是他跟小冬的紅娘。
若不是她與人打賭，若不是她其實膽小，也不會差使小冬前來幫她取物，而他也絕遇不上小冬。
「趙小姐，」他眼神堅定的注視著她，「你放心，我不會丟下小冬不管的。」
趙雲霓抬起眼，興奮求證，「真的？不管我娘開出什麼價錢，你都……」
未等她把話說完，邊絕已肯定的點了點頭。
見狀，她總算破涕為笑，「太好了，太好了！」
「你先回去吧。」邊絕安慰她，「我會親自登門拜訪的。」
她用力點頭，抹去眼淚，「那你要快點喔。」
有了邊絕的承諾，趙雲霓總算安心回家去了。
她離開後，王婆婆總算可以一吐怨氣，狠批趙夫人一頓——
「這趙夫人真是狠心，居然如此對待小冬，簡直比青樓老鴇還不如！」
「趙夫人一向以愛財出名，不足為奇。」
「絕少爺，趙夫人若真坑你該怎麼辦？」王婆婆憂心不已。
「婆婆不必擔心。」邊絕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麼。她怕趙夫人要是開出離譜的價錢，他會放棄小冬。他輕拍王婆婆的肩，「不論如何，我會把小冬贖回來的。」
王婆婆點點頭，安心的笑了。
可她的笑容里還是帶著憂愁，這事真能簡單了結嗎？
☆☆☆
翌日，邊絕登門拜訪。
趙夫人要下人將他請至大廳，卻故意姍姍來遲，只讓趙老爺先出面接待。
趙老爺是個瘦小的男人，嘴笨，看來有點畏縮怯懦，一點都不像是經營當鋪的生意人。
其實，當鋪是趙夫人娘家的事業，趙老板雖非入贅，但在強勢的趙夫人面前，從沒抬起頭來做個男人。
盡管他是一家之主，但趙夫人卻經常當著下人的面數落他，給他難堪，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向來也由趙夫人管，他雖參與，但不能決定。
大家總在背地里笑他，但幸而他生性溫和豁達，從沒覺得這是什麼丟臉的事。
當初知道趙夫人收下池老板百兩前訂，欲將盛小冬嫁給他做五姨太時，趙老爺也曾想過這婚事是否委屈了小冬。
但想想池老板年紀雖然大了一點，卻還是壯年，而且是出了名寵愛妻妾之人，小冬與其在趙家當一輩子奴婢，還不如嫁到池家去享福。
他原本以為盛小冬應會欣然答應，卻沒想到會搞到妻子一怒之下將盛小冬關進柴房的局面……不過更教他料想不到的是除了池老板，居然還有人想替盛小冬贖回自由。
趙老爺忍不住仔細打量眼前端坐著的邊絕，他氣宇非凡，態度從容自若，不卑不亢，即使缺了一臂，卻不見一絲自卑畏縮。
「邊少爺，」眼看夫人久久不露面，趙老爺十分抱歉，「真是抱歉，我夫人她可能還在忙。」
「不打緊的，趙老爺。」邊絕淡淡一笑，「晚輩前來叨擾，等一下也是應該。」
趙老爺面露尷尬之色，「不，你這是客氣了，來者是客，實在……」他嘴笨口拙，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干脆直接進入正題，「邊少爺，我听小女說你很喜歡小冬，是嗎？」
邊絕一笑，「是的。」
「邊少爺，其實當初家姊將小冬交托給我的時候，曾經……」
話沒說完，只見趙夫人已由趙雲霓陪著走了出來。看見老婆大人現身，趙老爺立刻閉上了嘴。
「趙夫人。」邊絕起身行禮。
趙夫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樣，低低應了聲，「唔，邊少爺請坐吧。」
邊絕沒立刻坐下，而是等她就座之後才落坐。
「夫人，」趙老爺涎著笑臉，「邊少爺今天來是為了……」
「他沒嘴嗎？」趙夫人瞪了丈夫一眼，「你干麼多嘴？」
趙老爺挨了罵，只能默默閉上嘴。
邊絕神情平靜，「趙夫人，晚輩今天來是為了替小冬贖身。」
雖然早知他的來意，趙夫人還是假裝驚訝。「哎呀，想不到邊少爺對我們家小冬也有意思……」
听見趙夫人用「我們家」這個詞，一旁的趙雲霓翻了翻白眼。平時，她娘總說小冬是什麼低賤丫頭、賤蹄子的，今天在邊絕面前卻把她說得像是自己疼愛有加的女兒般。
不必說，她是在為接下來的目的做鋪陳，因為小冬越是珍貴，價錢就越高。
「不過真是抱歉，在邊少爺之前，池老板已經先來下了聘金，我也決定將小冬嫁給他了。」趙夫人故作惋惜狀。
「趙夫人，小冬雖是府上的婢女，但應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她願意嫁池老板嗎？」邊絕語氣溫溫的問。
她柳眉一揚，「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趙家的規矩是『我說了算』。」
「既然這是府上的規矩，那麼晚輩不與夫人談規矩，我們談生意吧。」他直視著趙夫人，「在商言商，要多少價錢夫人才肯改變心意呢？」
「邊少爺說這什麼話？我可不是毫無信用之人。」她哼笑，「我既已收了池老板的前訂，怎能輕易反悔？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我趙家的寶慶當鋪還能開門嗎？」
「池老板的損失，就由晚輩來賠償吧。」邊絕說︰「我今天便會登門拜訪，請他成全晚輩，君子有成人之美，相信他會願意的。」
趙夫人挑挑眉，冷冷一笑，「邊少爺，小冬到趙家來雖不過兩、三年，可她跟小女感情極好，我也視她如己出，說真的，我不希望她嫁個殘廢。」
「娘！」听見趙夫人如是說，趙雲霓生氣的嚷嚷。
趙夫人瞪了女兒一眼，「這兒沒你說話的分兒。」
趙雲霓還想再說，邊絕卻跟她使了個眼色，這是他跟趙夫人的戰爭，不必將趙雲霓也卷進來。再說，她們畢竟是母女，是好是壞也是斬不斷血緣的至親。
「夫人，邊絕自知不足，但我會盡我所能的照顧小冬、呵護小冬，絕不會讓她吃苦受罪。」小冬還在趙夫人手上，他不想惹惱她。
趙夫人沉默了一下，假意思索著，「空口無憑，我實在看不見你的真心，這樣吧，若你拿出千兩黃金為她贖身，那麼我便信你。」
听見她索價千兩，而且是黃金，趙老爺跟趙雲霓都瞪大了眼楮，難以置信。
蓄奴是合法的，奴或婢都是主子的所有物，不管當年賣身的錢是多少，將來贖身金的多少是由主子決定，只是這千兩黃金實在太過夸張。
別說做奴婢的根本無法替自己贖身，就算有人想替誰贖身，听見這千兩黃金的價錢也會打退堂鼓，邊絕雖稱得上是富賈，但這價格恐怕也難以負擔。
趙雲霓又忍不住嚷嚷，「娘，您這是勒索！」
她覺得好丟臉，真想不到娘親竟是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千兩黃金？就算是江洋大盜也沒她搶得厲害。
「住口！」趙夫瞪她一眼，「我這可是在替他找法子。」
「娘，這實在太強人所難了。」
趙夫人不理會女兒的抗議，轉而看向神情淡定，未露慍怒之色的邊絕。
「邊少爺，若你出得了千兩黃金，相信池老板就算不滿也得服氣。」她勾唇一笑，「小冬在趙家，我可是拿她當千金之軀般照顧著，讓你拿千兩黃金來換她應是合情合理吧？」
邊絕沉吟須臾，淡淡一笑。「夫人，千兩黃金並非小數目，請您寬限十天半個月讓晚輩準備，好嗎？」
趙夫人沒想到這數目非但沒嚇倒他，居然還答應了。
她難掩驚喜，卻強忍住笑意，「好吧，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池老板那邊我會跟他說一聲。」
「有勞夫人了。」邊絕說著，慢條斯理的起身，「既然已經說定，請容晚輩告辭，盡快籌齊贖身金。」
「不送了。」趙夫人說。
邊絕向三人致意後，旋身便走，走到大廳門口，像是想起什麼，回過身來。
「夫人，听說小冬被夫人關在柴房之中，可否請夫人先將她放出？」他語氣平和地問。
趙夫人挑了挑眉，听出邊絕這話是故意挖洞讓她跳。
她方才說自己將小冬視如己出，若此刻答應將小冬從柴房放出，等于是承認她確實軟禁小冬。
邊絕想要她自打嘴巴，她可不會上當。
她冷冷一笑，沒應他，只說了句，「邊少爺，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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