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两年又过去了。
盛夏的天候诡谲多变,一刻钟前阳光普照。一刻钟后却乌云密布。向来暗得慢的天色,今儿个才过午后,暗色便铺天益地而来,空气中泛着一股令人难受的霉味,然而直到掌灯时分,依旧不见半点雨飘下来。
阎门钱庄后院书房里,阎占夜瞪着刚捎至的书假。俊脸冷沉得令人难窥究竟。
“爷,谈文总算升为刑部尚书,这应该是好事,不是吗?”快马将书信送至的厉风行不解他反常的神情。“还是信上提到了什么?”
“一件重要的事。”阎占夜将书信丢给他。
这两年来,他手底下养的官,总算是一个个成材。就好比谈文,今年斗倒了上司,承接了刑部尚书一职;去年徐威也成了左军都督。有他在后方以财力为后援,让他们得以在朝中打出根基,甚至踏上高位,也总算查出了惨案的可能祸首。
十二年了……如此漫长难熬,总算有条线索了。
“八王爷?”厉风行诧喊。“他可是当今圣上的皇弟!”
一旁的东方尽眼皮跳了下,皱眉忖思。
“怎么,你没听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阎占夜冷哼。
厉风行心念一转,跟着义愤填膺起来。“爷说的对,管他是什么,就算是皇帝老子也一样,就让我上京去把他砍成十八块!”
“风行,谈文的书信里头说的只是可能,并非确实,你莽撞行事,只会累及大家。”东方尽淡淡地提醒。
像是被浇了一大桶冷水,厉风行泄气地又坐回位子,看向主子。“爷,那现在到底要怎么做?”
阎占夜看向窗外,窗外隔开前庭后院的花园繁花簇拥,草木茂密,微风掠过,送进几许女敕芽绿意。
“爷,信里头还附了京城品玩赏的帖子,邀请的是夔字号,要不要趁这当头去?”东方尽沉吟了半晌,开口轻问。
八王爷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不外乎是些仗权欺凌、占人妻女等恶名,但也听说他向来喜爱奇珍异宝,相信三年一会的品玩赏他必定会出现。以品玩赏为遮掩接近八王爷,也许能够探个虚实。
阎占夜看着窗外半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夕央呢?”
“在后头工坊。”提起阎夕央,厉风行叹气得更严重了。“爷,不是我爱说,两年前你干吗带她去淮阳看玉矿?这一看,瞧,出事了吧,你由着她弄间工坊,替她找来许多雕匠,让她钻研雕技。她现在天天窝在工坊里,哪儿都不去,就连姑娘家时兴的装扮她都没兴趣。
“瞧,她今年多大了,虽说不知道她真实年岁,但依我瞧,总有个十七八,寻常姑娘这个时候应该都有婚配了,她却是天天……干吗,你踢我做什么?”
厉风行说得口沫横飞正痛快,岂料脚边老是有只脚偷踹他,让他不满地停下了话。
东方尽无奈地闭了闭眼,懒得救他了。
“爷,我说小夕央呀……爷,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无预警对上主子冷若冰霜的瞳眸,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阎占夜不语,只是起身走往外头。
“爷?”厉风行一头雾水,又不敢贸然跟上主子,只好抓着身旁的东方尽问:“喂,我到底说错什么了?你怎么都不提点我?”
东方尽眼皮抽动,不想理他,起身跟上阎占夜。
“喂!现在是怎样?”厉风行鬼叫归鬼叫,还是跟着一道走。
绑头的工坊和书房隔着一座拱门,两年前由柴房改建而成。竹门半掩,里头流泄淡淡灯火,发出细微的雕凿声,阎占夜缓步走到一抹纤影身后,那道身影压根没发觉有人接近。
“夕央。”
她充耳不闻,一径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不断研磨快要完成的玉佩。
阎占夜走向前,弹指灭去前方烛火,屋内顿时暗了不少,那身影才怔了下,缓缓抬眼,精雕玉琢的粉颜顿时露出心虚的笑。
“占夜哥哥,你来啦。”她呵呵笑着,赶紧将玉佩藏到身后,心想,他不知道瞧见了没。
“……我来不来又如何?你心里只要有你的玉工坊就成了,不是吗?”他像在说笑,但俊脸上半点笑意都找不到。
“哪有?”阎夕央将玉佩藏到锦荷里,起身揪着他的衣袖。“这玉工坊是哥哥的,我只是帮你打理而已嘛。”
“可不是?只不过是要你打理,你倒了不起,成了玉雕师,替我攒了不少钱,想想,我当初可真是捡到一块宝。”他环顾四周,工坊里头各式各样的工具应有尽有,白天时,约莫会有五六个雕匠和她一同研玉,现在就只剩她一个人。
她日夜研究玉石,短短两年,阎门底下——夔字号的玉工坊,也在江南一带出了名,成了富贾贵族争相抢夺的珍宝,这结果是阎占夜始料未及的。
知道她偏爱玉石,但他要早知道她会为了玉而废寝忘食,打一开始就不会将玉矿送给她。
阎夕央模模鼻子,知道他是拐着弯酸她,暗骂她一心只在工坊。“占夜哥哥,我好饿了呢,你饿了没?”老把戏,她揪着他的锦袖扭着,软声撒娇着。
“怎么,你也知道我会饿吗?”俊眸透着寒意。
“当然,我都饿了嘛。”她笑嘻嘻地说,一点也不气馁。“哥哥,我好饿好饿喔。”
“谁要你一直待在这儿的?”他嘴里骂着,手却已经牵起她的握在手心,准备往外走,然而才走了两步.她便顿住不动,他略回头。“怎么了?”
“……呵呵,腿麻了。”她干笑,小脸快揪成一团。
“赶明儿个把这工坊给拆了。”他不由分说地将她一把抱起。
“不要啊,哥哥。”她赶紧撒娇地环住了他的颈子,像是早已习惯这举动。可是……救命啊,哥哥今天心情很不好,谁来帮帮她?她偷偷回头看着两位向来对她疼爱有加的兄长,岂料一个撇东,一个望西,没人敢对上她的眼。
她垂下眼,忖着该要怎么消他怒火,又回头想从后头两人脸上找出端倪,却见地上掉了张帖子,仔细一瞧,她难掩兴奋地低笑,“京城品玩赏?”
阎占夜缓缓回头,冷潜眸色探向后头两人,只见厉风行一脸无辜,东方尽的魂则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帖子静静地躺在地上,无人拾起。
“哥哥!你瞧,这是品玩赏的帖子,邀请的是夔字号的老板呢!”烫金的字体写得那么大,想不看见都难呀。打她两年前从王老爷子口中得知品玩赏,她就无比向往,希望有一天能够到京城去瞧瞧品玩赏究竟是多么盛大的宴会。
想不到,事隔两年,她竟然有这荣幸可以参与。
“谁是夔字号的老板?”他无视她的雀跃,径自往前走。
“是哥哥啊。”小脸往他颈间蹭着。
“我说了要去?”
“哥哥不去?”小脸立时布满失望,可怜地撇起嘴。“可是,这是三年一会的品玩赏,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到邀请,不去的话,好可惜喔……”
她故意把尾音拉得很长,环着他颈的双手垂放下来,小赌气地别开脸。
阎占夜瞪着她,最后叹口气。
“我们谈个条件。”
“好!”尚有一线生机,阎夕央自然是巴住不放了,想也不想地答应。
“你想去也不是不成,不过你得要跟我赌。”
“赌?”
下个月的品玩赏,拿你最得意的几样玉饰去参列,若是能得到封赏,从此以后,你爱怎么玩玉我都不管,但如果不能封赏——”他垂眼瞅着她。“从此以后,你别再踏进工坊一步。”省得她一碰玉就把他给忘了。
哇,赌这么大?
阎夕央鼓起腮帮子,对上他温润如夜月的眸。抿嘴低笑。“好,一言为定!”瞧他抱着她还伸出手,她随即与他击掌立誓。
这条件,怎么谈,她都知道,她绝对赢定了。
因为在她眼里没有条件这两个字,只要是她想要的,占夜哥哥一定都会给她,每次到最后,一定会是这样。
阎占夜看着被她拍过的掌心,略微不悦地扬眉。“谁要你击掌立誓的?”
“咦,哥哥不是要跟我击掌立誓?”不然干吗把手伸出来?
“谁让你击掌立誓?”他伸手,不过是想要跟她勾指约定罢了。一个姑娘家,与人击掌立誓,像话吗?
“风行哥哥。”她的纤纤白指很自然地往后一指,指向来不及逃的厉风行。
阎占夜冷睨他一眼,调回视线淡问:“你这么有信心能封赏?”
“当然啦,我可是占夜哥哥的妹子,怎能丢哥哥的脸?”见他答应同行,她又缠上他的颈项。“嘿嘿,哥哥,我还没去过京城,这次去刚好能够开开眼界,多学点别人的手艺。”
“你拿不到封赏,丢脸的是你,可不关我的事,至于赌注,你可千万别忘。”他哼笑。
“我不会忘的。”她笑眯了莹亮美眸。“走快点、走快点,我饿慌了。”
他没搭腔,唇角勾着一丝淡笑。
当一行人来到京城时,时序进入夏末。下了渡口,进了城门,眼看已近掌灯时分,城里车水马龙,人潮熙来攘往,繁华更胜江南。
“把嘴巴闭上,夕央。”
看得眼花缭乱的阁夕央闻言,赶紧将嘴巴闭上,羞赧地笑着,但还是止不住满心好奇地东张西望。“这就是京城?”
“可不是?”阎占夜紧握着她的手,就怕一个闪神,让她被人潮给冲散。
“哥哥,我们今晚要住哪?”
“自然是客栈。”
她眸露神采,向往得很。“哇,我没住饼客栈呢。”
“怎么?这么喜欢客栈,回杭州后,我前些日买下的秋水街福至客栈就让你天天住懊了。”瞧她一脸欣喜,乌瞳不由得跟着流露笑意。
苞在后方几步远的东方尽巴厉风行不约而同摇头。秋水街那家福至客栈,还好好地在经营着呢,不过爷既然说出口,那就代表客栈要易主了。
“哥哥买了客栈?”有没有这么随便啊?
钱庄真的这么好赚?她开始怀疑,杭州城中走到底的十字街上,所有商行说不定全是哥哥的了。
“有人想要顶让,我就顺便买下。”他绝口不提他恶放高利,早晚逼得客栈掌柜不得不把客栈交出来抵债。
“这么巧?”想了想,哥哥运气真不是普通的好。
“可不是。”
闭过了几条街,来到城中最热闹的大街,处处旗帜蔽天,茶肆饭馆随风逸出香气,再往前一点,贩子列街摆摊,吆喝声不断。
“好俊的爷,配着天仙似的娇妻,两人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爷,要不要买点首饰送给娘子?”
吆喝声朝他们大喊,阎夕央笑着,赶紧解释,“不是的,我们是兄妹。”
不过,这贩子眼光真好,嘴巴真甜。她的占夜哥哥今天一袭银绣月牙白夏衫,腰柬革带,浓眉朗目。虽然神情偏冷了点,却压根无损他爽飒丰采。
“兄妹?”贩子愣了下,打量着阎占夜紧握她的手。“姑娘,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是啊,哥哥最疼我了。”
“那么,这位爷,要不要买样饰品送给妹子,还是送给心上人?”
“哥哥没有心上人。”她回答得理所当然,挑了样雕工颇精细的银手环,回头问:“哥哥,可以送我这个吗?”
“可以。”阎占夜向前,再挑了块晶莹白玉,审视了一会,问:“这块玉值多少?”
“爷儿真是好眼光,这块玉虽说雕饰简单,却是十多年前的大内珍品,出自名匠之手,价值不菲,要跟爷多说了价钱,像是我在坑爷。但要是少说了价钱,又像是我贱卖了大师之作,所以这价钱——”
阎占夜自怀里掏出一锭银,让还未开口的小贩立即瞪大眼,好半晌说不出话。
“走吧。”
阎夕央边走,边瞧着他小心收到腰间暗袋的玉石,澄澈瞳眸轻转了圈,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哥哥很喜欢那块玉?”
“嗯。”
“要送谁的?”
“送我的心上人。”
她蓦地停下脚步,脑袋里像是有雷轰爆着。阎占夜察觉她的异状,也停下脚步看着她。“怎么了?”
“……占夜哥哥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为何她从未听他提起过?她天天在钱庄走动,怎么没见过他和其他姑娘有互动?况且,尽扮哥和风行哥哥也没提过,怎会突地蹦出了个心上人?
没来由的,占夜哥哥的心上人,这词让她打从心底厌恶。可她找不出厌恶的理由,只能想,八成是因为哥哥们瞒着她所致吧。
“你不想要个嫂子?”阎占夜细审着她的神情。
“嫂子?”她倒抽口气,头莫名发痛。
她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占夜哥哥,难以想象他们中间竟然还要再夹个女人……怎么办?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可要是她说不喜欢,哥哥一定会为难吧。
想了想,她抿了抿唇,昧着良心,说出违心之论。“想啊,有个嫂子很好、很好。”
阎占夜扬眉,撇嘴。“是吗?”随即迈步前进。
瞧他径自往前走,不再牵着她的手,阎夕央不禁怀疑是不是她掩饰得不够好,被向来眼尖的哥哥察觉她言不由衷,所以不开心了。
她赶紧小碎步跟上,看着他淡漠的侧脸,心里发痛着。占夜哥哥不说话时,总沉默得让她害怕,不笑的时候,总是冷漠得让她心慌。哥哥很少这样对她,一旦如此,那肯定是她惹他生气了。
她撇了撇嘴,忍痛把心一横。决定了!只要哥哥开心就好,多个嫂子就多个嫂子嘛,他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好。
她伸出小手试探性地轻揪住他的袖子,小脸流露出无比真诚的可怜和讨好。
阎占夜垂看一眼,黑眸闪烁了下,唇角抿住笑意,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然而大手还是温柔地包覆住她的。
扮哥牵她的手了!阎夕央暗松口气,讨好地笑问:“哥哥,京城你来过那么多回,知不道哪儿有好玩好吃的?”
“你不是说要早点歇息,明天要早起赶着到举行品玩赏的清水园勘查?”
“唉,那事不急,反正风行哥哥会帮忙。”她现在只想赶紧多攒点时间将功赎罪,讨他欢心。
“要去玩,也得先到客栈梳洗休息后再说。”说着,他牵她走进十字街转角处的客栈。
客栈一楼是间食堂,占地不小,里头早已坐无虚席,就连二楼的雅座也高朋满座。
“请问爷儿是要住宿还是用膳?”客栈里头迎面而来的是一抹鹅黄色的倩影,然而就在她走到阎占夜跟前的瞬间,满面笑意顿时冻结,“占夜?”
这种玉容白面、俊美偏邪的男人不多见,她从小到大,也只认识那么一个。
阎占夜瞥她一眼,玉容波澜不兴地道:“好久不见了,桃花。”
桃花?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占夜哥哥要和她私下聊天?为什么要挑在客栈的后花园里聊?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桃花是爷无缘的未婚妻,她找爷,八成就是要聊当年解除婚约的事,挑在后花园才可以说个尽兴,不搞神秘一点,难不成要到客栈食堂,说给大伙听?”后头是厉风行平淡的嗓调,说完还不忘嗤了声。
崔家当年挑阎门出事时解除婚约,道义上完全说不过去,现在再想解释什么,他压根不想知道。
听到厉风行详尽地解答完她心中的疑问,躲在树后的阎夕央有些惊讶地回头,“我问了吗?”她闪神得这么严重?居然不自觉地把问题问出口?
“我答了,不是吗?”她没问,他干吗答?
“可,这话有什么不能让我听到的吗?占夜哥哥为什么不让我跟?”想起用过晚膳之后,占夜哥哥跟那个叫桃花的客栈掌柜走了,她心就发闷,不禁偷偷跟在他们身后。
再见到他们坐在亭子里,毫不避嫌地坐那么近,她的心更是隐隐作痛,痛得好怪,好没道理。她不由得联想到,占夜哥哥来过京城数回,说不定早知道那个桃花就在这里,所以买了玉,说不定是专程耍送给桃花的?可是,他明明说过玉是不能乱送的……
不得已也跟着躲在树后的东方尽叹了口气。“毕竟是私事。”
小脸垂得更沉了。“在哥哥眼里,我是外人吗?”
“怎么可能?”厉风行小声接了话。“你是傻了?爷这么疼你,你没长眼,没瞧见?”
阎夕央撇嘴。占夜哥哥疼她、宠她,她当然感觉得到,可是一听见他说有心上人,她浑身都不对劲了……啊啊,好烦哪!她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心烦?
思绪杂乱,她无法打理,正打算转身回房,总算听见细微的交谈声传来,让她停住了正要挪动的脚。
“唉,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在鬼扯,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毕竟这件事,早在出事之前,世伯、世伯母便已经和我爹娘说好,婚约要解除。”崔桃花说着,叹声连连。
身侧的阎占夜浅啜着毛尖儿,瞧也不瞧她一眼,心思深沉得让人难以窥探。
“占夜,记不记得,你十五岁,我十岁那年,就在出事之前,咱们的爹娘带着咱们上庙许愿,要离开时,在庙外遇见了一个铁口直断的术士?”瞧他一副听而不闻的模样,崔桃花也不在意,继续道:“后来,我娘告诉我,那术士说,你命犯桃花劫。”
二十多年前,崔阎两家是世交,一同从事私海交易,然而约二十年前,崔家人退出阎门底下,转而来到京城另拓一片天地,但依旧常有往来。崔桃花和阎占夜可算是青梅竹马,她也早习惯他的天生冷性。压根不以为忤。
闻亩,阎占夜有了些许反应,却是垂眸低笑。
“嘿。你不要不信邪,那术士说你命犯桃花劫,注定要死在女人手中,所以你最好是别有姻缘,免得喜庆成丧。”
他听完的反应,竟是笑开。
“我说真的!我发誓!”崔桃花抽动眼皮子。“你知道我爹娘有多紧张吗?你犯桃花劫,我又该死地叫桃花,多怕你是死在我的手中啊。”
拜托,阎门硕果仅存的单脉单传,要是死在她手中……她做鬼也不得安宁。
“照你这么说,我不就准备孤身老死?”他笑得戏谑。
崔桃花抿了抿唇。“唉,留一条命在总是好的嘛,反正你就记得,别去拼那生死关。”唉,要不是多年前因为术士一谶,她早就嫁给他了。他性子是偏冷,但总是赏心悦目的男人,摆在身边天天看,也觉得心情愉悦。
“生死关?”他哼着,似乎不信邪。
“别不信邪,那术士也断出了世伯、世伯母有一死劫,真是灵验了。”说完,她瞅着亭内的青石地板,不敢看向他。
躲在树后的阎夕央听得一愣一愣,突然觉得身子被拉了下,回头一看,是东方尽摇摇头,示意她别再往下听。
她想了下,跟着先行离去。
半晌,阎占夜将玉瓷杯一搁,淡声道:“与其要说是命中注定死劫,倒不如说有人在背后搞鬼。”
崔桃花看向他。“你查出线索了?”
“也许吧。”
“也许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与你无关。”他起身,掸了掸衣衫。负手离去,束起的檀发在月色底下如缎绽亮。桃花看向他的背影,颓然垂下脸。“唉。现在解释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