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禄,你的点子太棒了!我后来送我姨婆西洋水粉做贺礼,她高兴得不得了,真的就没再计较我打碎她成化窑小青壶的事儿。”诗社的一名女孩笑道。
“老人家都是这样的。”宝禄无聊地拿黑子在棋盘上排乌鸦。“顺著他们的心思哄一哄,他们当然不会跟小辈计较什么了。”
“我不明白的是,姨婆都七十多岁了,居然真的很欢喜收到你建议我送的西洋水粉。你是怎么猜著她会高兴收到这种贺礼?”
“我没猜呀。”只是家里长辈一大堆,从小看多了自然明白。“女人不管到了多大岁数,还是会爱搽搽抹抹的。”
“所以我说,宝禄是我们诗社里的小军师。”禧恩摇著摺扇,故作风雅地踱著方步而来。
宝禄看了就没力。“禧恩,你不冷啊?”外头下大雪了她还摇扇。
“嗳,你不会懂的啦。”她不胜苦恼地优越一叹。“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凉。”
她才嚣张没多久,马上打了个通天大喷嚏。
“还好吧?口水没喷到你那四贝勒宝贝的真迹上吧?”宝禄邪邪冷笑。
禧恩霎时风云变色,惶惶检视扇面花鸟与诗句,慎重至极,专注得连鼻下挂的两条清水都没空搭理。
“你下的这是什么烂棋?”佑芳一晃到桌边,就忍不住皱眉。“棋是像你这样下的吗?”
“要你罗唆,臭男——”她赶忙收口。要命,差点泄了佑芳男扮女装的底。诗社里除禧恩和她之外,可是没一个知道这秘密的。
佑芳阴森的冷眼几乎把她冻死,却忽然转为轻笑。“我来跟你下一回。”
“呃,好啊懊啊。”还是少惹毛他为妙。自从上元灯节大夥走散的那天起,佑芳就处处看她不顺眼。
“你们做了吧?”
“啊?”宝禄侧耳,听不太清楚。“谁?”
“你和雅希禅。”他连连按子上盘,垂眼低喃。
她紧张地扫视花厅内各自玩耍的诗社朋友们,小心嘀咕,“我和他怎样?”
“了吧?他功夫如何,那夜跟你玩了几回?”
宝禄绷紧小脸,蜷著小手力持冷静。“我用不著跟你报告。”
“当然,那么愉快的事,要是我也舍不得与人分享。”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有什么好想的,我想的又哪比得过你做的?”
他柔声细语,模样清雅和煦,像在闲话家常,却字字阴狠,不留情面。
“你少把人想得那么龈龊。”
“不是我想的,而是许多人在私下早就传开的。”
她大起疑心。“许多人?传什么?”
“你公然与他出双入对,从不避人耳目。旁人能不猜测吗?”
“我没有和他出双入对,我们在一起时都有亲友在场,一道出入。”她压著声量,郑秀响一告。
“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么回事,上元夜我看到的也不是这么回事。”他一直冷磃棋面,不断排子,笑容寒凉。“你知道现在外头是怎么传的吗?”
她才不屑知道!可是,她心头狂跳,紧张静候,无法狂傲地叫他住口。
佑芳奸险地吊了她半天胃口,才懒懒低吟,“外头的人都说,你贪的是我哥玛沁的感情,爱的是雅希禅的狂野。所以你一面耍著对你忠心倾慕的玛沁,勒索感情,一面和不请感情只讲性的雅希禅痛快纵欲,尽情云雨。”
宝禄气到说不出话,还有另一种难以下咽的陌生情绪,梗在喉中,吞吐不得。
是什么人造如此卑劣的谣?她哪里得罪他们了,得受这般羞辱?为什么要把她和雅希禅的事扭曲得如此不堪?
“啊,这该不会说中了你的秘密吧?”
她瞪著大眼,狠狠抿唇,胸脯重重起伏,双拳密实到隐隐颤动。
“或者,你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呢?”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
“我了解,毕竟你干的全是不可告人的事嘛。”
“不。是因为,一个外人没资格罗唆我自个儿的事。你搞清楚,玛沁并不是我什么人,我和他的婚事也不一定会成。在你跟我卖弄架子前请先想清楚,你只是我朋友,不是我亲人。如果这是你待朋友的方式,那我们的交情就到此为止。”
“宝禄?”女孩们被她凌厉的态势怔住。“怎么了?”
佑芳悠哉地照玩他的白子,根本不把她的恐吓当回事。“你丢掉我哥,可不代表雅希禅就一定会接收你。”
“不管他会不会,我都不想要你哥的婚约!”
“宝禄!”女孩们大惊。
“小心两头落空喔。”佑芳狠笑,重重按下最后一子。“你死定了。”
她正想开骂,小掌在拍上桌的前一瞬,愕然看见佑芳在棋盘上以白子排出的图形:一副棺材。
所有的火气顿时冲上脑门,她扳起棋盘就重重摔到佑芳头上去。他微闪,害一旁的女孩被砸中额角,当场见红。白子黑子四散奔落,杯盘震颤,场面大乱。
“宝禄!别这样!”
“你这算是什么朋友?你凭什么这样欺负人?!”
“好了,别气,先静下来嘛。”
“你犯贱还怕人讲吗?”佑芳毒绝回瞪。
“佑芳,你少讲两句!”主人禧恩连忙掌控大局。“来人,快叫大夫来,有人受伤了!”
“你们放手,不要拉著我!”她要撕了佑芳那张嘴!
“宝禄,不要这样,大家有话好好说。”
“就是啊,大家都是好姊妹嘛。”旁人急劝。
“你不配做我的好姊妹!”宝禄嘶声痛斥。
“彼此彼此。”他回以狰狞的切齿。
“你们俩是怎么了嘛?”禧恩受不了地大叫。“把我这里搞成一团混乱,待会儿该怎么上点心呀?”
“你是办诗社还是办食堂?!”佑芳的炮口猝然转向。“除了吃的以外,你这诗社里全是垃圾!”
“最大最臭的垃圾就是你!”被架住双臂的宝禄挺身怒喝。“你的嘴巴简直就是粪坑,一开口就臭气冲天!你没资格参加禧恩的诗社,你只配去衙门仵作验尸的地方开尸社!”
“谢谢你的仗义执言,宝禄!”禧恩拍拍她的肩头。“可是求你别再嚷下去,不然等一下送来的点心会有点难以下咽。”
门口一声浅笑,顿住所有人的心思。
门外的陌生少女嫣然颌首,笑容温暖宜人。
谁?
“对不起。我刚才就想进来,可是里头实在太热闹,只好等在这儿。”
“你是……”
“玛沁贝勒说这儿有个诗社,十分有趣,他妹妹佑芳也是这儿的成员,我就顺道来拜访了。”她柔美地转望禧恩,弯著和煦双眸。“禧恩格格,我前几天还特地带了见面礼来拜访……”
“啊!对!”她竟然只记得人家曾送来的江南点心却完全忘了客人是谁。“你就是打算也参加我们诗社的那个呃啊……”
“兰若。”
“对,兰若郡主。”她赶紧向大家介绍。“我们的新成员。”
“不会是宫里的那位一字才女吧?”女孩中有人怯问。
“不敢当,只是那首诗过蒙皇上厚爱罢了。”她温婉的谦和柔语令人听来舒坦。
“什么医痣才女?”禧恩窃问。
宝禄还以同样呆滞的摇头。她也奇怪好好的女孩什么东西不去医,怎会想要医人家的……
“一花一柳一角矶,一抹斜阳一鸟飞。一山一水中一寺,一林黄叶一僧归。”佑芳淡漠吟道。“我知道这首诗,我阿玛也常拿这首诗训我,说你七岁就能在皇上面前做此应景诗,我却十七了,什么名堂也做不出来。”
“不要紧。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我可是最佳例证呢。”她莞尔。
“你太谦虚了。”佑芳敛了敛神色,疏离地望回才刚与他吵翻的宝禄。“你认识兰若吗?”
她防备地摇头。干嘛特别向她问这话?
“兰若郡主,这位是饶馀郡王府的宝禄格格。”
“啊,原来……”她微有诧异,随即又扬起原先的笑靥。“真的好可爱。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有人会漂亮到像个水晶女圭女圭似的。”
奇怪的赞美。宝禄也不太喜欢兰若过分专注的视线,像以眸光切割著她的每一寸,透彻品评。
“宝禄,容我向你介绍。”
她皱眉回瞪佑芳突兀的友善。
“这位是兰若郡主,雅希禅的新婚妻子。”
所有的眼睛登时不约而同地偷偷转瞥到宝禄身上,只见她呆若木鸡的愣相,彷佛佑芳刚才诵的全是一堆超渡梵文,除非死人,没一个活的听得懂。
“宝……宝禄,你还好吧?”
她呆到连禧恩半苦半笑的慰问都无法回应,满脑子只想立刻冲进他怀中,狠声诅咒——
雅希禅,你这个贱骨头!
☆☆☆
惊逃诏地的一个大喷嚏,震得在厅里商议要事的人傻眼,中断了严肃的密谈。
“你是怎么了?雅希禅。”
他拧拧才刚暴动过的俊挺鼻子。“大概著凉了。”
“或者哪个妖姬艳娃正在惦著你。”席间的都伦邪笑。
“想不想再被我变成小男孩呀?”
斑大健壮的都伦马上住嘴,紧张地防备著雅希禅从容的笑靥。
“言归正传。”宝禄的三哥淡然导回大局。“到西域确实查清咱们死对头生死下落的任务,我接了。”
“其实也毋需大费周章地出关追缉。等对方回京时,找个手脚俐落的人收拾掉他就行。”一名男子道。
“万一他早死在西域,难不成我们就在京里傻等一辈子?”
“我赞成你主动出击的决定。”
三哥对雅希禅的支持毫不感激,反而回以挑眉斜睨。
“雅希禅,借一步说话。”
“好啊。”他大方地同三哥晃荡到雪色庭园去,冷不防对上了正前来赴会的玛沁。
顿时气氛僵凝,玛沁冷然对视雅希禅,他则还以毫无笑意的惬然调调。双方无言交锋,气势凌厉,随即疏离地擦身而过,对彼此的存在都视若无睹。
三哥长叹,他家么妹作孽的本领真是无远弗届。
“雅希禅,我坦白说了吧。宝禄的事,你能不能放手?”
“怎么著?”
“给我一个明确的答覆。”
他垂眸句著嘴角,看似闻散,双眼一调上,却犀利难挡。“不能。”
“好,你不打算放手,那么我放手。”三哥展掌投降。“你和宝禄的烂帐,自己去处置,我不管了。”
“你不是站玛沁那边的吗?”他饶富兴味地搔搔下颚。
“你们两边,我哪都不站。”开溜到西域乘凉去也。“我只是为你的品味稍稍感到质疑。”
“你也太小看你家的宝贝蛋了吧。”
“你是太久没犯贱,所以故意巴上宝禄好让她狠狠把你践踏一顿吗?”
“啧,我就说你这混帐有脑袋。”冰雪聪明得很。
“那么她谋害六婶的嫌疑,你如何处置?”
“我只给你一个保证。”雅希禅笑得极其深沉,咄咄逼人。“衙门绝动不了你妹一根寒毛的。”
“是啊,她天生有造反的本钱。”背景硬到令人感慨天理何在。“现在加上你,小妖女几可升格做大魔头了。”
“事情没那么单纯。宝禄在跟丢她六婶那天,听到她不该听的事。”
三哥微眯俊眸。
“她窃听到太子机密,连索额图大人都牵连在内。”
霎时哀号声大作。
“侥幸的是,她并不清楚整件事的背景,不晓得我们与太子的暗中挂钩,只是碰巧听到我们的人马与太子党人在商议密谋。”
“碰巧?”三哥啼笑皆非。“巧到她先是听到我们自己人的机密,后是沿路追躲到
你的地盘去?”
“她被人设计了。”
“我妹根本是个局外人,她连处处替我掩护行迹都不晓得自己是在为我掩护什么。”
“我们恐怕踩到别人的连环套里。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家六婶究竟是什么来历?”
三哥不悦地微微踌躇。“你也发觉她的不对劲了?”
“她故意引诱宝禄,不小心涉入我们与太子党的密谋中,同时藉此挑起我们自己人的内斗。这不是一个平日锁在保宅大院的小毖妇办得到的事,她背后另有其人,谋画著这一连串陷阱。”
“你觉得她现在人会在何处?”
雅希禅悠然回视三哥严厉的神色。“你猜的和我想的一样,她八成已遭到任务终了的处置,但我不会让她的尸首成为污陷宝禄的铁证。”
三哥受不了地转眼申吟,“我这辈子不想再看到任何你处理过的东西。”
“放心,你只会看到乾乾净净的牡丹花。”嘻嘻。
“我讨厌那种嚣张的艳丽。”
“可是我喜欢。”
三哥挑眉。“是吗?”
“是啊。”他笑得愈发灿烂。“非常喜欢。”
三哥懒懒甩手。他没办法像雅希禅那样,再大的危机都能当有趣的玩具。“随便你,只是你这样让我很难在玛沁面前做人。”
“你要去接宝禄了?”
“我是假借陪她去诗社的名义出来跟你们碰头。”他以手指示意下人备车。“皇亲国戚说穿了,不过是吃好穿好的高级囚犯,一举一动都有眼线盯牢。我也早想学你这样,搞个名目害自己被人参,削成小辟,权小事少,逍遥自在。”
“你不会的。”偶尔说说过瘾罢了。“你家的运势全靠你一人撑著,你舍得放手,你亲友可不会舍得放人。”
“所以我要自请出关。”去西域追杀仇敌兼透气。
“保重啦。”
“你除了说说风凉话,就不能有点实质上的帮忙吗?”
“非亲非故的,我就这么拚命帮你,会被人怀疑我和你之间有什么暧昧奸情呢。”
“好,如果你真的把我妹弄到手,凭这不再“非亲非故”的关系,我会教唆她去使唤你,把你操死为止。”
“三哥,手下留情哪。”
“少学宝禄的调调说话!”笑得人头皮发麻。
蓦地,空中莫名飘下三、四张纸符,凝住雅希禅先前的散漫。
“干嘛了?”三哥被他凶狠的瞪视怔住。
“你确定你妹是在禧恩的诗社里?”
“不然呢?”
“她给人带走了。”他阴沉地俯身拾起雪地上的纸符。“连我安在她身边的几名护卫都给打了回来。”
三哥幡然变脸。“什么人下的手?”
“太子党人吧。我说过,宝禄窃听到的是机密,太子党人是不灭口绝不放心。我已跟太子交代过,宝禄的事我会处理,保证不泄漏半点风声。很显然地,他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你有什么打算?”
雅希禅调起笑眼。“如果我跟太子撕破脸,你会很为难吗?”
“我为难,你就会停手了?”笑死人。“我才不管这些鸟事。我已经决定出关玩他个把月,你们尽避在京里闹吧,只要我妹平安无事就好。”
“没问题。”
“你要跟太子翻脸,兵力未免单薄。”远处厅门杵著的孤傲身影冷道。
“难不成你会想助雅希禅一臂之力?玛沁。”三哥懒懒挑衅。
“我不曾说过我要帮他。”玛沁疏离而俊逸地翩然走近,三人对立。“我只是无法容忍太子的出尔反尔,已经决定月兑离太子党人的圈子。”
“不会吧。”这事夸张得令三哥好笑。“我们这一挂太子心月复,难道为了宝禄的事就全都变节?”
“得了,你自己不也早就很不爽太子?”雅希禅轻噱。
“我是不爽他,但大夥已经说好要合力拱他直到局面大乱的那日为止。所以,他再怎么烂,我还是视他为太子。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俩感情会好到打算一块儿跟太子翻脸。”
“我也很意外。”雅希禅噘嘴挑了挑眉。
“很抱歉,我没你想得那么浪漫。”玛沁一直对著三哥淡漠陈述,不曾正眼瞧过雅希禅。“于公,我已向太子表明宝禄窃听到机密的事,我会负责封住她的口,请太子不要对她动手。他答应了我却没履行承诺,我当然不会再信任他。于私,宝禄是我将来的妻子,事关她的安危,我有义务出手。”
“说得也是。”三哥憨直地朝雅希禅点点头,一派天真。“这样看来,你好像于公于私都没有立场在这事上出手嘛。”
“是啊。”雅希禅大大咧著亲切得令人发毛的笑齿。“我是一点立场也没有,我只有能力而已。好比说,你们知道宝禄现在被什么人扶持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三哥无奈一叹。
“我自有方法搜寻出来。”玛沁冷冽低吟。
“等一下、等一下。”三哥各向双方展掌示意,垂头丧气。“对不起,请两位原谅我这位做哥哥的孬种无胆,可我真的很想逮回我家那个宝贝混蛋。可否两位就您俩的不同长才合力发挥,先把宝禄救到手再说?”
“我有足够的能耐对付太子的狐群狗党们。”
“是,玛沁,我知道你确实有顶尖的本领,但我们只是要救我妹不是要造反。”弄得像要领兵篡位还得了。“你遍及京城的人马,势必要与雅希禅的布局结合,这事才能漂漂亮亮地了结。”
“何以见得?”
“因为姜是老的辣。若要比贱比狡猾,你还差他至少十年功力。”
“我想我应该贱到可以一个人就成功就出宝禄了。”他热心附和。
“请、闭、嘴。”三哥努力保持优雅和冷静。“总之,不管是调虎离山或声东击西,请两位好好努力,携手救美就是了。而且,请做得不动声色,轻轻巧巧地把这事完全摆平。”
“我没问题。”玛沁冷冷回应。
“你呢?雅希禅。”
“当然好啊。”他痞痞吟道。“可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使唤我们两个去为你妹卖命,那你呢?你这既有立场又有能力救人的三哥打算干嘛?”
“我?”他悠哉地哀声叹气。“我和万艳阁的妖娆七姊妹早有约在先,忙得很。就算我想帮你们,也心有馀而力不足啊。”
真是贱中极品。
☆☆☆
照理说,现下的处境应该是:宝禄一离开禧恩家的诗社后就不幸被莫名冲撞而来的奇怪马车给当场劫走,然后很可怜地吓哭成一团,默默祈求英雄快快拯救她。但,实际的情况却是……
“你们懂不懂掳人勒赎的规矩?这种硬板马车教我怎么坐?既然明知要掳的是我这种金枝玉叶,就该事先备好软垫!惫有,虽然我早料到你们一定是与太子密谋有关的人,你们也不必笨笨地直接承认啊。你们可以贱贱地笑而不答,或者狠狠地恐吓我不要罗唆,哪有这样客客气气却又招待不周地请我跟你们走一趟?这还有什么好玩的!”
“对不起,格格。”车内两名壮汉苦道。“可我们真的只是来奉命请您走一趟而已。”结果竟被她悍然挟持,逼迫他们做绑匪。
“你们敢反抗我?”晶灿大眼阴险一瞪,甜美的娇颜杀气四射。
壮汉们缩著双肩,垂头忏悔。
想到先前请格格上他们的马车时,她是如何以辣椒粉喷散至上前阻拦的侍卫们脸上,刺痛得一票勇士哇哇大哭,又咳又叫……他们一致决定,一切都听格格摆布,好保住狈命。
“不过,格格,您恐怕得先让我们把事情说清楚……”
“是、是啊。太子他不是想对您怎么样,而是想与您私下密谈。”
“与我密谈?需要三番两次雇一群低俗的蠢蛋来攻击我吗?!”一出诗社,她就一直有股无名怒火没处发,刚好抓这两只绑匪来开炮。
“您误会了!”
“太子不会做那种事。”只会吃喝玩乐而已。“我想,您说的应该是别人家派的手下……”
他俩急得满头大汗,生怕激怒小祖宗。
“我宁可太子再派那种下三滥来,也胜过你们这两个蠢蛋!”哼。
“是、是,奴才知错了。”
“格格请息怒……”
下人难为啊。
马车疾驶至目的地,宝禄不等他俩伺候,霍然掀帷抬望。虽然马车刻意停在某座大宅隐僻的便门前,宝禄脑筋却清明得根。凭著先前马车东弯西拐的印象,就猜出这应该是皇三子的府邸。
看来太子解决不了自己的烂帐,就打算拖自己的三弟一同瞠混水,壮大声势。笨!
“格格,请随奴才……”
她自个儿跳下车,大步杀入敌阵,吓坏壮汉们。
“您千万别乱闯!太子已经在书斋里等您,奴才们会带您去的!”
“这不是太子的地盘,只是借皇三子一处隐密来谈要事而已。太子在这儿也不过是个客,请您别……”
“闭嘴!”
她早想把这鸟事一口气彻底了结。现在可好,祸根自己找上她了,那就来吧!
宝禄只顾傲然往前冲,完全不顾在她身后不断阻拦侍卫上前、急急说明的两名壮汉。他们又是挡人又是追人,还没来得及追上宝禄,她就已愤然击开书斋大门。
那声爆响,几乎吓破壮汉们的胆子。
书斋内的太子更被她的霍然显灵怔住,他身前的侍女立刻惶然弹离他的胸怀,抓过桌上奉茶的托盘护住在冠不整的前襟,一脸尴尬。
宝禄冷然睥睨。哼哼,偷香偷到别人府上,敢情太子是吃腻了他身边一大票莺莺燕燕罗?
“请问太子找我有何贵干?”
太子惊艳得一时无神回应,直瞪著娇丽鲜活的玉人儿。他早听说饶馀郡王府的格格们一个比一个出色,生到最小的宝禄时,几乎把天下一切最好的全生到她身上了。如今亲眼见识,才发现传闻根本不及本人精采。
难怪大夥会盛传玛沁和雅希禅为了争夺她,搞得反目成仇——虽然他们之前对彼此也没啥好感。
“你不挑明讲,那我就直说了。”她才没空和一尊石头瞎混。“你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派人来攻击我,甚至强行把我掳到这里来?”
杵在门边恭候的两名壮汉委屈得都快掉泪。
他们才没有强行掳人,是格格胁迫他们做绑匪的……
“你说话啊!”干嘛猛对著她张嘴瞪眼,一副快流口水的白痴相。
都二十五岁的人了还这样,真不晓得皇上选他做太子做啥。耍笨给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看吗?她可不要为这种烂人烂戏鼓掌喝采。
“我没有派人攻击过你,这……还是我第一次遣手下去请你来一趟。”想他堂堂当朝太子,竟被她的骄蛮慑得乖头乖脑。
“你没派人去茶楼偷袭过我?没找江湖人渣在上元节那夜企图抓走我?”她咄咄逼供。
他错愕地猛摇头,只差没举手对天发誓。
这就怪了。难道想对她不利的另有其人?“那你干嘛派人来抓我?”
“就……看看你而已。”
“我有什么好看的?”当她是三头六臂的大怪兽啊!
“该有好看的,应该是你。”
一名面目凶恶的男子自宝禄身后出现,同时残忍地反扭住她的手腕,痛得她小脸皱成一团,他却依旧冷冽无情。
“舅舅,你把她弄疼了!”太子心疼地急嚷。
宝禄呆怔。会让太子叫舅舅的……不就是国舅索额图吗?顿时,她忆起那日在茶楼窃听到的一句重点——
这事有索额图大人的倾力相助,可说是如虎添翼。
她搞错了。要追击她灭口的人不是太子,而是在太子背后主使一切的国舅索额图。
“念在你是太祖后裔的份上,我会让你死得很尊贵的。”
她惊瞪著那副阴狠的笑容,白著小脸隐隐战栗.国舅的齿缝间夹满绿绿的菜渣,恶心死了。谁快来帮他刷刷牙?救命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