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了一整天的路,允乐的脚好痛,白玉般的小脚丫被靴子磨出水泡来了,轻碰一下都会疼得想掉泪。
此时,允乐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沉默寡言的风沧亦则坐在另一头升起火堆。
入夜后山林寂静无声,偶而惊起几声狼嗥,枝桠摇动树影憧憧很是恐陌,允乐害怕地看看四周,再看向对著火光沉思的俊颜,很没用的往他的方向挪动。
“喂~~风沧亦,风大侠。”她低唤,试图找话题聊以驱散心中的恐惧。
风沧亦冷冷扬眸。
“皇兄为何只派你来接我?”小手环膝,允乐嘟嘴问。
这个疑惑已经在她心中很久了,为何不是昭公公带著宫车人马遇来,而是偷偷模模的像怕被人发现?
“臣不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别骗我,你一定知道原因。”允乐最飞快截去他的话,她很敏感的,感觉得出其中异样。
母后死后,皇兄曾允诺等时局稳定就会接她回去,这是她在晋宁行宫日日夜夜唯一的期盼,但眼下的情况和她想像的大有出入。
“如今朝中纷乱,大臣们各有意见,皇上担忧他们会拿公主作要挟,所以命臣过来暗中护送公主回宫。”只是没想到暗中保护变成护送公主逃难了。
“可是皇兄不是登基了?”允乐疑惑反问。
“皇上虽然已经登基,但朝中仍有大臣存有二心。”风沧亦俊眉紧拧,这是他一直不放心离开皇城的原因之一。
“是吗?”允乐敛下眸光。
笔兄的处境似乎比想像中艰难,朝廷之中的险恶和斗争不是性子单纯的她所能了解。
“你可知想谋害本公主的人是谁?”
“不清楚。”他老实答道。
朝中想阻扰瑾南国与寒泉国联姻的人不少,究竟谁有胆派人剌杀允乐公主?没有确切证据他不想妄下断言。
不知道、不清楚,他根本没认真回答她的问题。有种再准确不过的直觉,他根本不想护送她,只是迫于无奈。
这个感觉让她莫名不快,她撇嘴。
“问你什么都回答不出来,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臣什么都不知道。”风沧亦淡淡回答。
目中无人的家伙!他是存心气她的吗?她都纡尊降贵先开口跟他说话了,他老摆出冷冰冰的棺材脸不打紧,还爱理不理的。
彬许天生八字不合,说话不到两句就想吵架。
允乐负气地道:“风沧亦,本公主不想再爬山,要乘马车搭轿子!”她的脚痛到连站都是问题,再这样继续走下去只怕就要费了!
“不行。”风沧亦依旧想也不想地拒绝。
“为什么不行?”好像打从她遇到他开始,就不断在问为什么、为什么!越问越生气,她和他梁子结大了!
“情况特殊,请公主不要为难臣。”他皱眉。
他要她拖著这双长满水泡的脚爬山才是为难她吧!允乐委屈地咬咬唇。
“可是─”请公主体谅目前的情势,别做无理的要求。”风沧亦抬眸看她。
他满脑子计算的是依这样缓慢的脚程还得多久才能赶回京城,临行前得到消息,有人想对新皇下手,他根本无暇顾虑允乐的心情,回应她任性的要求。
可是我的脚再走下去就要血流成河了……她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风沧亦堵得哑口无言。
“总之,臣会尽快把公主送回京。”他别开脸,不看她。
瞧他的表情、他的语气,好似她是烫手山芋,恨不得立刻摆月兑掉她,允乐背过身,表情受伤。
“随便你!”
风沧亦的回应不经意剌痛允乐内心深处最脆弱的部分,从小她似乎就是这样被推来送去,像是没人要的女圭女圭……不要!她不是货物,她也有感觉,会痛会难过的。
允乐背对著风沧亦坐下,泪光隐隐在眼眶闪动。
风沧亦果然是爱欺负她的讨厌鬼!
大火燃烧,贪婪烧尽所看见的一切,诡魅火舌放肆灼烧天际,熊熊火光中,她找不到出口,找不著熟悉的人影,一张张陌生惊恐的脸庞从眼前掠过,允乐脚步踉跄地在行宫里焦急奔走。
拔女乃娘呢?还有喜平喜桃?她们人在哪里?
蚌然之间,一抹阴影从逃邙降,允乐迟疑地走上前,当她看清楚的刹那,忍不住发出凄凉尖叫--那是喜桃痛苦的脸!
……允乐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浸透衣裳:心跳急剧。
懊可怕的恶梦!她梦见喜桃已经遇害,痛苦的脸孔不断浮现她脑海,吓得她呼吸停止。
允乐翻身坐起,胡乱抹去额上的冷汗,迷迷糊糊间,瞥见不远处抱剑假寐的风沧亦,火光在他英挺的俊颜映照出诡异不明的阴影,她怔怔看著他出神,剧跳的心逐渐平复。
允乐悄悄挪动身子,在离他不到一尺之处和衣躺下,空气里隐隐嗅得到他独特好问的气味,让她安心多了,不知不觉间,她已是很依赖他。
不遇想想真奇怪,明明一起赶路,为何他身上总是保持干爽舒适?彷佛烈阳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他不曾流一滴汗,反倒是她臭到连自己都不敢问。
小手悄悄揪住风沧亦的衣角,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允乐粉唇扬起安心的笑弧,困倦感排山倒海席卷而来,让她很快地沉入梦乡。
有他在旁边,她想恶梦不会再惊扰她了。
直到听见身旁平稳规律的呼吸声,风沧亦才缓缓睁开黑眸,他没睡,对允乐任何小动作都了然于心,垂眸看著她揪著自己衣角的小手,眼神不由放柔。
大哥哥,你以后会记得我吗?记忆里软软的童音问道。
如果我们再见面,你会不会用性命保护我?
多年前的往事溺上风沧亦脑海,他心头某个角落不断发软,欲拂去她颊边发丝的左手停在半空,终究没有落下,依稀惫可以瞧见他左掌掌心的半月形烙痕,那是罪民的象徵,一辈子无法磨灭的印记。
深吸口气,风沧亦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他的任务就是把公主安然无恙的送回宫,之后,他与允乐再无瓜葛。
是她的错觉吗?昨晚似乎比较好睡,也不像前一夜那么寒意逼人了。
阳光稀疏洒落允乐绝美的矫颜,她不文雅地打个呵欠,身子往舒服温暖的方向蹭了蹭。
她像是突然想到不对劲之处,像被电击般赶忙爬起身,瞪著近在咫尺的俊美睡颜,她瞠圆美眸,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她居然枕著风沧亦的腿睡著,身上还裹著他的斗篷,难怪会觉得好睡!前晚才被他气得想掉泪,如今欲没骨气地靠在他身旁睡觉,幸好风沧亦睡得正熟,不然她拿什么脸面对他?
轻手轻脚地放回斗篷,允乐手忙脚乱地整理仪容,猛抬头,欲迎上风沧亦深不见底的黑眸。
那种眼神像洞悉什么,彷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无所遁逃,令允乐紧张得发不出声音。
“你、你醒了?”允乐心微惊,昂高小巧下巴装作没事样。
、“这么早?”没正面回答,风沧亦挑眉反问,遇于平静的俊颜教人猜不透心思。
梆!苞他说话很伤神,总要高来高去的。
“当然,不是要赶路吗?”允乐理直气壮的挺挺胸膛,矫颜画过一丝不自在。
静静看她可疑的矫容许久,风沧亦唇角微扬,勾起极淡弧度,柔化冷峻的脸部线条。
咦?这诡异表情是啥意思?这是笑吗?他在笑她吗?
允乐小手叉腰,眯眸。
“有什么不对吗?”她噘起嘴道。
“没有。”风沧亦起身,同样淡到不能再淡的语气表情,偏偏眼神在笑。
他用这种口气说没有,要她如何相信真的没有?
虽然他笑起来很好看,连她也忍不住著迷了,不遇现在不是欣赏男色的时侯。
允乐想追究他到底在笑什么,但出糗的是自己,她也不好坚持问下去。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了!
“赶路!跋路!本公主恨不得今晚就到皇城,马上甩开你这个讨厌鬼!”摆摆手,允乐说著便径自往前走。
风沧亦在心里叹口气,拿她没辙。
“大哥!这儿有生火的痕迹!”
数名背著弯刀的黑衣大汉在林间穿梭,其中一名眼尖的发现刻意被掩埋的火堆。
闻言,被称为老大的男子大步走过去,用脚踢开枝叶和泥土,眼眸微眯。
“嗯,他们的确到过这里没错。”搓著下颚,许迅沉吟片刻。
“允乐公主走不快,我们应该可以很快追上他们。”另一名黑衣壮说道。
“三俊,能无声无息一招毙掉老五的人不多,你别轻举妄动。”许迅低沉警告。
“我明白。”三俊不甘愿地应声,握紧弯刀的手紧了紧,“心想要替老五报仇。”
“老大,既然我们已经找到允乐公主的踪迹,是否要通知……”老二问道。
“嘘,小心隔墙有耳,这件事极度保密,不能被其他人知晓。”许迅眼底闪过寒冷光芒,“一切等解决允乐公主再说。”
“是。”
比起前两天,今儿个的路程对允乐而言更加艰困,她脚上的水泡被布靴磨破,每走一步都是椎心剌骨的痛,可是她骄傲的性子作祟,即使痛到喷泪也不肯开口喊要休息。
之前不遇提出小小的要求就被不留情的回绝,今后她不会再开口要求了!斑!
“……”跟在允乐身后的风沧亦不知道允乐脚痛,以为她为了不能乘马车的事闹别扭故意走慢拖缓速度,他锁紧眉,开始心浮气躁。
直到日落西山,赶的路欲只有昨天的一半,风沧亦捺下脾气不发一语,再度从包袱拿出馒头。
“我不吃。”允乐撇开小脸。
她一双玉足痛得要命,只想躺下来休息,没心思进食。
又耍任性!风沧亦黑眸微眯。
“你不吃东西就没有体力赶路。”没有好言相劝,风沧亦只是用气死人的冷酷语气道出事实。
闻言,允乐气恼地回头。
这家伙非得对她这么冷冰冰、硬邦邦不可吗?
“我不要啃馒头,我要吃肉,吃熟的食物,换干净的衣服。”她咬牙。
她已经受够这些天每天啃的硬馒头。
“公主,恕臣斗胆直言,我们是在逃难,并非出游。”风沧亦面无表情的。
“风沧亦,你——”
绑面话还来不及出口,风沧亦将两颗馒头抛给她,她笨手笨脚的接住。
“食物已给公主,吃不吃自行决定,不遇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请公主别变成我的负担。”他面无表情重申。
他们的脚程远远落后他的估算,而且和允乐两人单独相处已经对他造成不小的影响,让他情绪随之起伏,失去原有的平静,他不喜欢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
允乐拿著馒头,心里酸酸苦苦的。
他果然把她当成负担!
背过身,允乐小小口啃著馒头,泪水悄悄滑落粉颊,嘴里的馒头混著泪水的咸味。
允乐哭了。
其实那句话一出口,风沧亦就后侮了。
眼角馀光瞥见她单薄的肩头微微抽动,不用看也知道她在哭,风沧亦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深感挫败。
唉~~头疼。
他明白公主遭逢变故之际需要人安慰轻哄,只是现在的他温柔不起来,不!应该说他已经忘记温柔该是什么模样?
无声叹息,他走近,月兑下斗篷。
带著温暖的斗篷忽然覆在肩头,允乐骄躯微僵,故意不回头看他。
“臣方才说错话,请公主降罪。”感觉他在背后坐了下来,低沉嗓音近在耳旁。
“……”哼!才不理他。
“抱歉,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短短两个字触动她的泪水开关,豆大泪珠拚命滚出允乐眼眶。她低下头,望著冷馒头。
“别哭了,好吗?”
见她止不住泪,他又是无声一叹,不懂怎会落入这种境地?彷佛有种无行的丝线把他们紧紧绑在一起,交缠著若有似无的情愫,想故意对她冷淡,又无法真的置之不理,原本的平心静气全消失了。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不哭?要她怎能不哭?这一路他对她好冷漠又不耐烦,好似她很任性,净做些无理的要求,让他只想把她尽坑讵回给皇兄。
她就真的这么不讨他喜欢,恨不得丢之而后快?亏她对他……对他……“请原谅我的无心之过好吗?”
眼角馀光偷偷觑向他诚恳认真的俊颜,允乐抹抹泪,心软了。
“我的脚好痛,脚的水泡都磨破了。”指著小脚,允乐幽幽低语,表情委屈。
脚痛?水泡?
听见她这么说,风沧亦紧张地帮她月兑靴,看见她白皙的脚磨破皮,他咬咬牙,深深自责。
原来允乐说要坐马车是有原因的,可他欲错怪她,以为她故意找碴撒泼,该死的,他到底在做什么?
一双雪白玉足会变这么严重都是他害的,他早该发现才对。
用干净的清水帮她清理伤口,再为她敷上冰凉的药膏,风沧亦刹那间心思更乱了,胸口熟涨涨的,仿佛有什么及欲宣泄而出。
“谢谢。”吸吸鼻子,允乐低声向他道谢。
“你的脚暂时不能赶路,我会再想辩法。”
处理好她的伤势,风沧亦抬头对上她充满舞气的泪眸,原本想说的话忘了,而允乐也说不出话,陷在他幽深似海的瞳眸中。
她不懂,为何心里对风沧亦有著许多不拾和依恋?彷佛有他在身边,就算吵架也很快乐。
她究竟是怎么了?该不会——她爱上眼前的大冰瑰吧?
允乐眼底的迷惑,风沧亦全看见了,他别开目光,下意识握紧剑把,让冰冷坚硬的触感提醒他不堪的身分,千万不能失了分寸。
“时候不早了,公主早点歇息。”在情况失控前决绝的抽开身,风沧亦倏然站起,走到一旁。
少了他在身后,允乐只觉一股凉意从背后袭来,她默默揪紧斗篷覆住自己,胸噫间有种陌生而浓烈的情感在翻腾,像有什么柬西月兑了轨……“风沧亦,你看!有小溪耶!”
因为允乐脚痛,剩下的路程风沧亦决定背著她赶路,以免她脚伤继续恶化。
此刻,允乐正舒服地趴在风沧亦宽阔的背上,瞧见前方有小溪,立刻兴奋地指给他看。
“所以——”风沧亦狐疑地蹙眉。
瞧她发亮的眼睛就知道在动歪脑筋。
“人家想沭浴净身嘛!”小嘴微噘,允乐咕哝。
“不行。”果不其然,还是同样否定的答案。
早知道他会拒绝,允乐没有生气,只是将小嘴噘得更高。“没道理你神清气爽干干净净,我欲比个叫花子还脏吧?”
“公主不脏——”
“骗人!我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连自己都闻到了,怎可能不脏?倒是你,为什么都不会流汗?难道你背著我偷偷洗澡?”允乐不服气反问。
“我没有背著公主偷偷洗澡。”风沧亦无奈挑眉,不懂她打哪儿来的怪念头。
“练武的人可以自行调节体温,比较耐熟耐寒。”
“这么神奇?”允乐一脸不信。“不管,人家想要沐浴净身,我不想臭臭地被你背在背上。”话到后来,她可疑地红了粉颊。
“我不觉得公主身上有异味。”风沧亦还是坚持。
大冰瑰、笨木头!
允乐骄嗔白他一眼。“不管!人家要净身沐浴啦!一下子就好,拜托!”她用楚楚可怜的眼神乞求。
“……”面对凶巴巴的允乐,他或许还能狠下心肠拒绝,但面对装可怜的允乐,风沧亦完全硬不起心肠。
“风大侠,拜托啦~~”允乐眨眨眼,赖皮撒骄。
“先说好,时间不能太久,只有一刻钟时间。”头疼的按按眉心,风沧亦先和她约定,没发觉自己已有开始宠溺她的嫌疑。
“没问题!”允乐开心地用力点头,唇瓣淀开灿烂笑弧,眩惑他的眼。
“我会在附近守著,公主有事就喊我。”风沧亦别开目光,平复过快的心跳。
“嗯。”嘴里对着风沧亦应声,允乐的眸光已经投向清澈的小溪流。
为了避嫌,风沧亦走入另一方树林守候,赫然发现小道尽处有间白烟袅袅的小茅屋。他犹豫了下,心中有了想法,计算来回脚程顾得到允乐后,随即迈开步履走过去。
“有人在吗?”他轻敲门扉。
应门的是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后站著边看他边脸红的羞涩少女,风沧亦拿一锭银元宝跟他们买了屋后唯一的老母鸡、一些食物和干净的女装。
正要回到溪边时,冷不防听见允乐的惊叫声,霎时山林里群鸟乱飞。
“这晚上——”白发老人也啉一跳,没听过这么恐怖的叫声。
允乐遇上剌客了?
风沧亦闻声色变,整颗心倏然揪紧,足尖轻点,颀长身子飞掠而去,人才刚落地,一抹绚丽单薄的人影用力卜进他怀里。
“沧……亦!沧……亦!”允乐小脸整个埋进他胸膛,眼里含著泪水,结巴道:“看见你真好,那边有……有……”
“有什么?”下意识环住受到惊吓的骄躯,风沧亦厉眸捕视周遭,警戒著。
山林里没有异常的观动静,只有潺潺流水声。
“我、我碰到了,碰到了……”允乐依然处在惊吓之中,话说不完整。
“不用怕,只要有我在这里,谁也伤害不了你,慢慢告诉我你碰到什么了?”
大手搂住细腰给予安定的力量,风沧亦温声低哄。
“我、我——”扬起褂著两行清泪的绝美小脸,允乐吸吸鼻子。“我模到青蛙了。”
青蛙?
风沧亦俊颜顿时变得铁青难看,一时之间不知该接什么。
当她发出吓死人的惊声尖叫,害得他心胆俱裂,结果欲是为了一只——该死的青蛙。
“风沧亦,你脸色好难看。”咬著唇,允乐怯生生道。
他当然脸色难看,他都快吐血了!可知她方才那一声把他魂都叫散了,以为她受到袭击。
“我不是故意的,我怕青蛙嘛!湿湿滑滑的……我小时候被青蛙吓过。”允乐可怜兮兮的解释,含泪松手慢慢地退开。
“不是你的错,是我——”风沧亦没把真正心思说出口,不情愿的保证,“以后我会注意,不会再有青蛙吓你。”
是他的错,一听见允乐惊叫就失了分寸。
“嗯。”或许他没自觉这句话听来多让人窝心,允乐眼眉耀上笑意。
其实他对她很好嘛!只是内敛了点,嘻嘻!一阵凉风吹来,允乐打个喷嚏。
“哈啾!”
她揉揉鼻子。
“会冷吗?我——”风仓亦原本欲松开的手顿住,好看的俊颜染上红晕,这时才发现允乐只穿了一件薄薄单衣,雪白衣料沾水后变得透明,玲拢窈窕的身段若隐若现,诱人想入非非。
“你——你怎么没穿好衣服?”他咬牙问。眼下手放开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风沧亦只要想到方才一直抱著衣不蔽体的允乐,就觉得体内热血翻涌。
“刚才见到你,什么都忘了。”他脸红,允乐的脸更红。她害羞地双手环抱胸前。
这种事能忘吗?
风沧亦有种再准确不过的直觉,他迟早有天会被她的天真单纯害死。
允乐头顶有黑影罩下,宽大的黑色斗篷覆住她的肩,彷佛本来就是为了她而准备。
“也罢,我有些东西想给你。”他叹气。
允乐像个孩子般愉悦地不断转圈圈,满意地看著身上的碎花粗布裙,虽然质地粗糙,但是干净又舒服,比她原本那身又臭又脏的男装好一千倍,而她最最喜欢的是脚下这双绣花软鞋,穿起来脚都不痛了。
允乐笑咪咪地在风沧亦身边坐下,眼儿弯弯。
“斡嘛一直对著我笑?”她目不转睛地瞅著他,笑得他好不自在,正在翻转架上烤鸡的风沧亦故意面无表情的问。
“因为你是好人,大好人!”眨眨美眸,笑容比蜜还甜。
相处越久,越能感受他内敛细腻的好,允乐心头暖呼呼的,更依恋他了。
她真挚的语气易隐触动他内心某个角落,他垂眸。
“为何这么说?”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表现出来的那种坏人。”允乐皱皱鼻尖,指著架上的烤鸡。“你一听见我喊救命就立刻跑来,证明你很在乎我的。”
“……”所谓得了便宜还卖乖,保证说的就是允乐这种人。
“不然你看,这是什么?”
“鸡。”
“那这个呢?”她又指向小木锅。
“野菜粥。”风沧亦回答。
“没错。”允乐用力点头,唇角两个小梨窝好可爱。“干净衣服、肉、热呼呼的食物,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记在心底,在在证明你不是个冷漠无情的坏人。”
翻动烤鸡的大手微顿,连风沧亦自己都觉得矛盾。
他不想对她好,偏偏不由自主对她好,本想让她对他心怀怨恨,分开以后便不会再想起他,看来计画失败。
“小心烫。”没应答她的话,风沧亦只是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她。
“谢谢。”允乐心满意足地接过手。忽地,她眸光变得深幽,语气轻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风沧亦,你知道吗?除了喜桃、喜平外,你是唯一在乎我想要什么的人。”
风沧亦听了停下动作,没吭气。
“真的喔!”允乐偏著头,甜美的朝他笑了。“所以我喜欢你,风沧亦。我喜欢每一个对我好的人。”
听她又提起喜桃,风沧亦偏头看她。
“喜眺对你当真那么重要?”
“我说啦!她就跟我的姊姊一样。”话到最后声音几乎听不见,允乐眼眶又红了。
眼看她又快掉泪,风沧亦大掌在半空犹豫了会儿,缓缓落在她的发心。
“如果能够的话,你想要的,我都想给你……”他用几不可闻的音量喃喃自语。
“什么?”没听清楚,允乐狐疑问。
“没什么,我想喜桃吉人自有天相,她会没事的。”他揉揉她的发,笑。
闻言,允乐呀、讶异扬睫,他在哄她?
“这跟你之前的说法不同呢!”感觉到他的改变,她也笑了,心里莫名开心,喜欢这样的风沧亦,有人性多了。
蚌然,允乐眸光微凝,瞥见他掌心的烙痕。“这是什么?”
风沧亦直觉收拳,欲被她握住不放。
“这是……半月?”这回允乐看清楚了,她怔愣,看他的眸光不敢置信。“你是罪民?
罪民。
这两字狠狠螫了风沧亦一下,他装出不在意的神情。
“……我是。”
“罪民?”允乐喃喃重复,无法相信。“为什么?”
他冷傲的气质、对她不卑不亢的态度……她一直以为他是朝中要臣,怎会是罪民?瑾南国最低下的身分。
“害怕吗?”握紧拳头,风沧亦状似不经意的笑问。
她若真的害怕,他也不会怪她。
“不怕。”嘟著嘴,允乐用力摇摇头。“有啥好怕的。”
没料到她的回答如此靳钉截铁,他蹙眉。“真不怕?”
“就说不怕,要害我你早就害我了,还需费心照顾我这许多吗?”允乐笑弯美眸,自有一番道理。“沧亦,我要喝粥。”她的细手一指。
懊久没吃到米饭了,光闻嘴巴就饿得不得了。
说得也是,允乐压根不曾怕过他。
她信任的语气听在风沧亦耳里,像有一道暖流滑过胸口,他体贴地帮她舀粥,薄唇扬起淡淡笑意。
咦?他又笑了?
风沧亦的笑容真好看,让她著迷不已,彷佛在萝里早见过他的笑千万次。看著他会勾惑人心的笑痕,允乐也跟著笑了,将螓首搁在他屑头。
“你做什么?”风沧亦动作微僵,低头瞪她。
“等粥喝呀!”允乐不怕他凶恶的表情,笑脸相对。
看来小鲍主摆明很不怕他了,风沧亦轻哼一声没说什么。
摆色丝线般的夜空里旋著一轮皎洁明月,底下并肩而坐的两个人,情意迅速滋长。
“大哥,我敢确定那小子和允乐公主今夜就在附近歇息,要不要趁现在仔细搜一搜,或许能攻其不备?”
树影憧憧,四名黑衣人隐身树林里,嗜血的眸子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不好,入夜后,他们定会提高警觉,为免打草惊蛇,还是等黎明再说吧!”
许迅不让三弟轻举妄勤。
“可是——”三弟还想说什么,他实在没心情再等了,恨不得当下就杀了那小子替五弟报仇。
“三俊,乖乖听我的话,免得坏事。”许迅大手微抬,薄唇咧丽冰冷的笑。
“放心,我会要他为五弟的死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