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了一整天的路,允樂的腳好痛,白玉般的小腳丫被靴子磨出水泡來了,輕踫一下都會疼得想掉淚。
此時,允樂坐在一塊大石上休息,沉默寡言的風滄亦則坐在另一頭升起火堆。
入夜後山林寂靜無聲,偶而驚起幾聲狼嗥,枝椏搖動樹影憧憧很是恐陌,允樂害怕地看看四周,再看向對著火光沉思的俊顏,很沒用的往他的方向挪動。
「喂∼∼風滄亦,風大俠。」她低喚,試圖找話題聊以驅散心中的恐懼。
風滄亦冷冷揚眸。
「皇兄為何只派你來接我?」小手環膝,允樂嘟嘴問。
這個疑惑已經在她心中很久了,為何不是昭公公帶著宮車人馬遇來,而是偷偷模模的像怕被人發現?
「臣不知道!」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別騙我,你一定知道原因。」允樂最飛快截去他的話,她很敏感的,感覺得出其中異樣。
母後死後,皇兄曾允諾等時局穩定就會接她回去,這是她在晉寧行宮日日夜夜唯一的期盼,但眼下的情況和她想像的大有出入。
「如今朝中紛亂,大臣們各有意見,皇上擔憂他們會拿公主作要挾,所以命臣過來暗中護送公主回宮。」只是沒想到暗中保護變成護送公主逃難了。
「可是皇兄不是登基了?」允樂疑惑反問。
「皇上雖然已經登基,但朝中仍有大臣存有二心。」風滄亦俊眉緊擰,這是他一直不放心離開皇城的原因之一。
「是嗎?」允樂斂下眸光。
筆兄的處境似乎比想像中艱難,朝廷之中的險惡和斗爭不是性子單純的她所能了解。
「你可知想謀害本公主的人是誰?」
「不清楚。」他老實答道。
朝中想阻擾瑾南國與寒泉國聯姻的人不少,究竟誰有膽派人剌殺允樂公主?沒有確切證據他不想妄下斷言。
不知道、不清楚,他根本沒認真回答她的問題。有種再準確不過的直覺,他根本不想護送她,只是迫于無奈。
這個感覺讓她莫名不快,她撇嘴。
「問你什麼都回答不出來,那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臣什麼都不知道。」風滄亦淡淡回答。
目中無人的家伙!他是存心氣她的嗎?她都紆尊降貴先開口跟他說話了,他老擺出冷冰冰的棺材臉不打緊,還愛理不理的。
彬許天生八字不合,說話不到兩句就想吵架。
允樂負氣地道︰「風滄亦,本公主不想再爬山,要乘馬車搭轎子!」她的腳痛到連站都是問題,再這樣繼續走下去只怕就要費了!
「不行。」風滄亦依舊想也不想地拒絕。
「為什麼不行?」好像打從她遇到他開始,就不斷在問為什麼、為什麼!越問越生氣,她和他梁子結大了!
「情況特殊,請公主不要為難臣。」他皺眉。
他要她拖著這雙長滿水泡的腳爬山才是為難她吧!允樂委屈地咬咬唇。
「可是─」請公主體諒目前的情勢,別做無理的要求。」風滄亦抬眸看她。
他滿腦子計算的是依這樣緩慢的腳程還得多久才能趕回京城,臨行前得到消息,有人想對新皇下手,他根本無暇顧慮允樂的心情,回應她任性的要求。
可是我的腳再走下去就要血流成河了……她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被風滄亦堵得啞口無言。
「總之,臣會盡快把公主送回京。」他別開臉,不看她。
瞧他的表情、他的語氣,好似她是燙手山芋,恨不得立刻擺月兌掉她,允樂背過身,表情受傷。
「隨便你!」
風滄亦的回應不經意剌痛允樂內心深處最脆弱的部分,從小她似乎就是這樣被推來送去,像是沒人要的女圭女圭……不要!她不是貨物,她也有感覺,會痛會難過的。
允樂背對著風滄亦坐下,淚光隱隱在眼眶閃動。
風滄亦果然是愛欺負她的討厭鬼!
大火燃燒,貪婪燒盡所看見的一切,詭魅火舌放肆灼燒天際,熊熊火光中,她找不到出口,找不著熟悉的人影,一張張陌生驚恐的臉龐從眼前掠過,允樂腳步踉蹌地在行宮里焦急奔走。
拔女乃娘呢?還有喜平喜桃?她們人在哪里?
蚌然之間,一抹陰影從逃邙降,允樂遲疑地走上前,當她看清楚的剎那,忍不住發出淒涼尖叫--那是喜桃痛苦的臉!
……允樂從睡夢中驚醒,冷汗浸透衣裳︰心跳急劇。
懊可怕的惡夢!她夢見喜桃已經遇害,痛苦的臉孔不斷浮現她腦海,嚇得她呼吸停止。
允樂翻身坐起,胡亂抹去額上的冷汗,迷迷糊糊間,瞥見不遠處抱劍假寐的風滄亦,火光在他英挺的俊顏映照出詭異不明的陰影,她怔怔看著他出神,劇跳的心逐漸平復。
允樂悄悄挪動身子,在離他不到一尺之處和衣躺下,空氣里隱隱嗅得到他獨特好問的氣味,讓她安心多了,不知不覺間,她已是很依賴他。
不遇想想真奇怪,明明一起趕路,為何他身上總是保持干爽舒適?彷佛烈陽對他完全沒有影響,他不曾流一滴汗,反倒是她臭到連自己都不敢問。
小手悄悄揪住風滄亦的衣角,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允樂粉唇揚起安心的笑弧,困倦感排山倒海席卷而來,讓她很快地沉入夢鄉。
有他在旁邊,她想惡夢不會再驚擾她了。
直到听見身旁平穩規律的呼吸聲,風滄亦才緩緩睜開黑眸,他沒睡,對允樂任何小動作都了然于心,垂眸看著她揪著自己衣角的小手,眼神不由放柔。
大哥哥,你以後會記得我嗎?記憶里軟軟的童音問道。
如果我們再見面,你會不會用性命保護我?
多年前的往事溺上風滄亦腦海,他心頭某個角落不斷發軟,欲拂去她頰邊發絲的左手停在半空,終究沒有落下,依稀憊可以瞧見他左掌掌心的半月形烙痕,那是罪民的象徵,一輩子無法磨滅的印記。
深吸口氣,風滄亦阻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他的任務就是把公主安然無恙的送回宮,之後,他與允樂再無瓜葛。
是她的錯覺嗎?昨晚似乎比較好睡,也不像前一夜那麼寒意逼人了。
陽光稀疏灑落允樂絕美的矯顏,她不文雅地打個呵欠,身子往舒服溫暖的方向蹭了蹭。
她像是突然想到不對勁之處,像被電擊般趕忙爬起身,瞪著近在咫尺的俊美睡顏,她瞠圓美眸,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她居然枕著風滄亦的腿睡著,身上還裹著他的斗篷,難怪會覺得好睡!前晚才被他氣得想掉淚,如今欲沒骨氣地靠在他身旁睡覺,幸好風滄亦睡得正熟,不然她拿什麼臉面對他?
輕手輕腳地放回斗篷,允樂手忙腳亂地整理儀容,猛抬頭,欲迎上風滄亦深不見底的黑眸。
那種眼神像洞悉什麼,彷佛她所做的一切都無所遁逃,令允樂緊張得發不出聲音。
「你、你醒了?」允樂心微驚,昂高小巧下巴裝作沒事樣。
、「這麼早?」沒正面回答,風滄亦挑眉反問,遇于平靜的俊顏教人猜不透心思。
梆!苞他說話很傷神,總要高來高去的。
「當然,不是要趕路嗎?」允樂理直氣壯的挺挺胸膛,矯顏畫過一絲不自在。
靜靜看她可疑的矯容許久,風滄亦唇角微揚,勾起極淡弧度,柔化冷峻的臉部線條。
咦?這詭異表情是啥意思?這是笑嗎?他在笑她嗎?
允樂小手叉腰,眯眸。
「有什麼不對嗎?」她噘起嘴道。
「沒有。」風滄亦起身,同樣淡到不能再淡的語氣表情,偏偏眼神在笑。
他用這種口氣說沒有,要她如何相信真的沒有?
雖然他笑起來很好看,連她也忍不住著迷了,不遇現在不是欣賞男色的時侯。
允樂想追究他到底在笑什麼,但出糗的是自己,她也不好堅持問下去。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了!
「趕路!跋路!本公主恨不得今晚就到皇城,馬上甩開你這個討厭鬼!」擺擺手,允樂說著便徑自往前走。
風滄亦在心里嘆口氣,拿她沒轍。
「大哥!這兒有生火的痕跡!」
數名背著彎刀的黑衣大漢在林間穿梭,其中一名眼尖的發現刻意被掩埋的火堆。
聞言,被稱為老大的男子大步走過去,用腳踢開枝葉和泥土,眼眸微眯。
「嗯,他們的確到過這里沒錯。」搓著下顎,許迅沉吟片刻。
「允樂公主走不快,我們應該可以很快追上他們。」另一名黑衣壯說道。
「三俊,能無聲無息一招斃掉老五的人不多,你別輕舉妄動。」許迅低沉警告。
「我明白。」三俊不甘願地應聲,握緊彎刀的手緊了緊,「心想要替老五報仇。」
「老大,既然我們已經找到允樂公主的蹤跡,是否要通知……」老二問道。
「噓,小心隔牆有耳,這件事極度保密,不能被其他人知曉。」許迅眼底閃過寒冷光芒,「一切等解決允樂公主再說。」
「是。」
比起前兩天,今兒個的路程對允樂而言更加艱困,她腳上的水泡被布靴磨破,每走一步都是椎心剌骨的痛,可是她驕傲的性子作祟,即使痛到噴淚也不肯開口喊要休息。
之前不遇提出小小的要求就被不留情的回絕,今後她不會再開口要求了!斑!
「……」跟在允樂身後的風滄亦不知道允樂腳痛,以為她為了不能乘馬車的事鬧別扭故意走慢拖緩速度,他鎖緊眉,開始心浮氣躁。
直到日落西山,趕的路欲只有昨天的一半,風滄亦捺下脾氣不發一語,再度從包袱拿出饅頭。
「我不吃。」允樂撇開小臉。
她一雙玉足痛得要命,只想躺下來休息,沒心思進食。
又耍任性!風滄亦黑眸微眯。
「你不吃東西就沒有體力趕路。」沒有好言相勸,風滄亦只是用氣死人的冷酷語氣道出事實。
聞言,允樂氣惱地回頭。
這家伙非得對她這麼冷冰冰、硬邦邦不可嗎?
「我不要啃饅頭,我要吃肉,吃熟的食物,換干淨的衣服。」她咬牙。
她已經受夠這些天每天啃的硬饅頭。
「公主,恕臣斗膽直言,我們是在逃難,並非出游。」風滄亦面無表情的。
「風滄亦,你——」
綁面話還來不及出口,風滄亦將兩顆饅頭拋給她,她笨手笨腳的接住。
「食物已給公主,吃不吃自行決定,不遇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請公主別變成我的負擔。」他面無表情重申。
他們的腳程遠遠落後他的估算,而且和允樂兩人單獨相處已經對他造成不小的影響,讓他情緒隨之起伏,失去原有的平靜,他不喜歡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覺。
允樂拿著饅頭,心里酸酸苦苦的。
他果然把她當成負擔!
背過身,允樂小小口啃著饅頭,淚水悄悄滑落粉頰,嘴里的饅頭混著淚水的咸味。
允樂哭了。
其實那句話一出口,風滄亦就後侮了。
眼角餘光瞥見她單薄的肩頭微微抽動,不用看也知道她在哭,風滄亦不知該怎麼安慰她,深感挫敗。
唉∼∼頭疼。
他明白公主遭逢變故之際需要人安慰輕哄,只是現在的他溫柔不起來,不!應該說他已經忘記溫柔該是什麼模樣?
無聲嘆息,他走近,月兌下斗篷。
帶著溫暖的斗篷忽然覆在肩頭,允樂驕軀微僵,故意不回頭看他。
「臣方才說錯話,請公主降罪。」感覺他在背後坐了下來,低沉嗓音近在耳旁。
「……」哼!才不理他。
「抱歉,我不該說那樣的話。」
短短兩個字觸動她的淚水開關,豆大淚珠拚命滾出允樂眼眶。她低下頭,望著冷饅頭。
「別哭了,好嗎?」
見她止不住淚,他又是無聲一嘆,不懂怎會落入這種境地?彷佛有種無行的絲線把他們緊緊綁在一起,交纏著若有似無的情愫,想故意對她冷淡,又無法真的置之不理,原本的平心靜氣全消失了。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不哭?要她怎能不哭?這一路他對她好冷漠又不耐煩,好似她很任性,淨做些無理的要求,讓他只想把她盡坑詎回給皇兄。
她就真的這麼不討他喜歡,恨不得丟之而後快?虧她對他……對他……「請原諒我的無心之過好嗎?」
眼角餘光偷偷覷向他誠懇認真的俊顏,允樂抹抹淚,心軟了。
「我的腳好痛,腳的水泡都磨破了。」指著小腳,允樂幽幽低語,表情委屈。
腳痛?水泡?
听見她這麼說,風滄亦緊張地幫她月兌靴,看見她白皙的腳磨破皮,他咬咬牙,深深自責。
原來允樂說要坐馬車是有原因的,可他欲錯怪她,以為她故意找碴撒潑,該死的,他到底在做什麼?
一雙雪白玉足會變這麼嚴重都是他害的,他早該發現才對。
用干淨的清水幫她清理傷口,再為她敷上冰涼的藥膏,風滄亦剎那間心思更亂了,胸口熟漲漲的,仿佛有什麼及欲宣泄而出。
「謝謝。」吸吸鼻子,允樂低聲向他道謝。
「你的腳暫時不能趕路,我會再想辯法。」
處理好她的傷勢,風滄亦抬頭對上她充滿舞氣的淚眸,原本想說的話忘了,而允樂也說不出話,陷在他幽深似海的瞳眸中。
她不懂,為何心里對風滄亦有著許多不拾和依戀?彷佛有他在身邊,就算吵架也很快樂。
她究竟是怎麼了?該不會——她愛上眼前的大冰瑰吧?
允樂眼底的迷惑,風滄亦全看見了,他別開目光,下意識握緊劍把,讓冰冷堅硬的觸感提醒他不堪的身分,千萬不能失了分寸。
「時候不早了,公主早點歇息。」在情況失控前決絕的抽開身,風滄亦倏然站起,走到一旁。
少了他在身後,允樂只覺一股涼意從背後襲來,她默默揪緊斗篷覆住自己,胸噫間有種陌生而濃烈的情感在翻騰,像有什麼柬西月兌了軌……「風滄亦,你看!有小溪耶!」
因為允樂腳痛,剩下的路程風滄亦決定背著她趕路,以免她腳傷繼續惡化。
此刻,允樂正舒服地趴在風滄亦寬闊的背上,瞧見前方有小溪,立刻興奮地指給他看。
「所以——」風滄亦狐疑地蹙眉。
瞧她發亮的眼楮就知道在動歪腦筋。
「人家想沭浴淨身嘛!」小嘴微噘,允樂咕噥。
「不行。」果不其然,還是同樣否定的答案。
早知道他會拒絕,允樂沒有生氣,只是將小嘴噘得更高。「沒道理你神清氣爽干干淨淨,我欲比個叫花子還髒吧?」
「公主不髒——」
「騙人!我身上散發出來的臭味連自己都聞到了,怎可能不髒?倒是你,為什麼都不會流汗?難道你背著我偷偷洗澡?」允樂不服氣反問。
「我沒有背著公主偷偷洗澡。」風滄亦無奈挑眉,不懂她打哪兒來的怪念頭。
「練武的人可以自行調節體溫,比較耐熟耐寒。」
「這麼神奇?」允樂一臉不信。「不管,人家想要沐浴淨身,我不想臭臭地被你背在背上。」話到後來,她可疑地紅了粉頰。
「我不覺得公主身上有異味。」風滄亦還是堅持。
大冰瑰、笨木頭!
允樂驕嗔白他一眼。「不管!人家要淨身沐浴啦!一下子就好,拜托!」她用楚楚可憐的眼神乞求。
「……」面對凶巴巴的允樂,他或許還能狠下心腸拒絕,但面對裝可憐的允樂,風滄亦完全硬不起心腸。
「風大俠,拜托啦∼∼」允樂眨眨眼,賴皮撒驕。
「先說好,時間不能太久,只有一刻鐘時間。」頭疼的按按眉心,風滄亦先和她約定,沒發覺自己已有開始寵溺她的嫌疑。
「沒問題!」允樂開心地用力點頭,唇瓣澱開燦爛笑弧,眩惑他的眼。
「我會在附近守著,公主有事就喊我。」風滄亦別開目光,平復過快的心跳。
「嗯。」嘴里對著風滄亦應聲,允樂的眸光已經投向清澈的小溪流。
為了避嫌,風滄亦走入另一方樹林守候,赫然發現小道盡處有間白煙裊裊的小茅屋。他猶豫了下,心中有了想法,計算來回腳程顧得到允樂後,隨即邁開步履走過去。
「有人在嗎?」他輕敲門扉。
應門的是名白發蒼蒼的老人,身後站著邊看他邊臉紅的羞澀少女,風滄亦拿一錠銀元寶跟他們買了屋後唯一的老母雞、一些食物和干淨的女裝。
正要回到溪邊時,冷不防听見允樂的驚叫聲,霎時山林里群鳥亂飛。
「這晚上——」白發老人也 一跳,沒听過這麼恐怖的叫聲。
允樂遇上剌客了?
風滄亦聞聲色變,整顆心倏然揪緊,足尖輕點,頎長身子飛掠而去,人才剛落地,一抹絢麗單薄的人影用力卜進他懷里。
「滄……亦!滄……亦!」允樂小臉整個埋進他胸膛,眼里含著淚水,結巴道︰「看見你真好,那邊有……有……」
「有什麼?」下意識環住受到驚嚇的驕軀,風滄亦厲眸捕視周遭,警戒著。
山林里沒有異常的觀動靜,只有潺潺流水聲。
「我、我踫到了,踫到了……」允樂依然處在驚嚇之中,話說不完整。
「不用怕,只要有我在這里,誰也傷害不了你,慢慢告訴我你踫到什麼了?」
大手摟住細腰給予安定的力量,風滄亦溫聲低哄。
「我、我——」揚起褂著兩行清淚的絕美小臉,允樂吸吸鼻子。「我模到青蛙了。」
青蛙?
風滄亦俊顏頓時變得鐵青難看,一時之間不知該接什麼。
當她發出嚇死人的驚聲尖叫,害得他心膽俱裂,結果欲是為了一只——該死的青蛙。
「風滄亦,你臉色好難看。」咬著唇,允樂怯生生道。
他當然臉色難看,他都快吐血了!可知她方才那一聲把他魂都叫散了,以為她受到襲擊。
「我不是故意的,我怕青蛙嘛!濕濕滑滑的……我小時候被青蛙嚇過。」允樂可憐兮兮的解釋,含淚松手慢慢地退開。
「不是你的錯,是我——」風滄亦沒把真正心思說出口,不情願的保證,「以後我會注意,不會再有青蛙嚇你。」
是他的錯,一听見允樂驚叫就失了分寸。
「嗯。」或許他沒自覺這句話听來多讓人窩心,允樂眼眉耀上笑意。
其實他對她很好嘛!只是內斂了點,嘻嘻!一陣涼風吹來,允樂打個噴嚏。
「哈啾!」
她揉揉鼻子。
「會冷嗎?我——」風倉亦原本欲松開的手頓住,好看的俊顏染上紅暈,這時才發現允樂只穿了一件薄薄單衣,雪白衣料沾水後變得透明,玲攏窈窕的身段若隱若現,誘人想入非非。
「你——你怎麼沒穿好衣服?」他咬牙問。眼下手放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風滄亦只要想到方才一直抱著衣不蔽體的允樂,就覺得體內熱血翻涌。
「剛才見到你,什麼都忘了。」他臉紅,允樂的臉更紅。她害羞地雙手環抱胸前。
這種事能忘嗎?
風滄亦有種再準確不過的直覺,他遲早有天會被她的天真單純害死。
允樂頭頂有黑影罩下,寬大的黑色斗篷覆住她的肩,彷佛本來就是為了她而準備。
「也罷,我有些東西想給你。」他嘆氣。
允樂像個孩子般愉悅地不斷轉圈圈,滿意地看著身上的碎花粗布裙,雖然質地粗糙,但是干淨又舒服,比她原本那身又臭又髒的男裝好一千倍,而她最最喜歡的是腳下這雙繡花軟鞋,穿起來腳都不痛了。
允樂笑咪咪地在風滄亦身邊坐下,眼兒彎彎。
「斡嘛一直對著我笑?」她目不轉楮地瞅著他,笑得他好不自在,正在翻轉架上烤雞的風滄亦故意面無表情的問。
「因為你是好人,大好人!」眨眨美眸,笑容比蜜還甜。
相處越久,越能感受他內斂細膩的好,允樂心頭暖呼呼的,更依戀他了。
她真摯的語氣易隱觸動他內心某個角落,他垂眸。
「為何這麼說?」
「因為你根本就不是表現出來的那種壞人。」允樂皺皺鼻尖,指著架上的烤雞。「你一听見我喊救命就立刻跑來,證明你很在乎我的。」
「……」所謂得了便宜還賣乖,保證說的就是允樂這種人。
「不然你看,這是什麼?」
「雞。」
「那這個呢?」她又指向小木鍋。
「野菜粥。」風滄亦回答。
「沒錯。」允樂用力點頭,唇角兩個小梨窩好可愛。「干淨衣服、肉、熱呼呼的食物,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記在心底,在在證明你不是個冷漠無情的壞人。」
翻動烤雞的大手微頓,連風滄亦自己都覺得矛盾。
他不想對她好,偏偏不由自主對她好,本想讓她對他心懷怨恨,分開以後便不會再想起他,看來計畫失敗。
「小心燙。」沒應答她的話,風滄亦只是撕下一只雞腿遞給她。
「謝謝。」允樂心滿意足地接過手。忽地,她眸光變得深幽,語氣輕得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風滄亦,你知道嗎?除了喜桃、喜平外,你是唯一在乎我想要什麼的人。」
風滄亦听了停下動作,沒吭氣。
「真的喔!」允樂偏著頭,甜美的朝他笑了。「所以我喜歡你,風滄亦。我喜歡每一個對我好的人。」
听她又提起喜桃,風滄亦偏頭看她。
「喜眺對你當真那麼重要?」
「我說啦!她就跟我的姊姊一樣。」話到最後聲音幾乎听不見,允樂眼眶又紅了。
眼看她又快掉淚,風滄亦大掌在半空猶豫了會兒,緩緩落在她的發心。
「如果能夠的話,你想要的,我都想給你……」他用幾不可聞的音量喃喃自語。
「什麼?」沒听清楚,允樂狐疑問。
「沒什麼,我想喜桃吉人自有天相,她會沒事的。」他揉揉她的發,笑。
聞言,允樂呀、訝異揚睫,他在哄她?
「這跟你之前的說法不同呢!」感覺到他的改變,她也笑了,心里莫名開心,喜歡這樣的風滄亦,有人性多了。
蚌然,允樂眸光微凝,瞥見他掌心的烙痕。「這是什麼?」
風滄亦直覺收拳,欲被她握住不放。
「這是……半月?」這回允樂看清楚了,她怔愣,看他的眸光不敢置信。「你是罪民?
罪民。
這兩字狠狠螫了風滄亦一下,他裝出不在意的神情。
「……我是。」
「罪民?」允樂喃喃重復,無法相信。「為什麼?」
他冷傲的氣質、對她不卑不亢的態度……她一直以為他是朝中要臣,怎會是罪民?瑾南國最低下的身分。
「害怕嗎?」握緊拳頭,風滄亦狀似不經意的笑問。
她若真的害怕,他也不會怪她。
「不怕。」嘟著嘴,允樂用力搖搖頭。「有啥好怕的。」
沒料到她的回答如此靳釘截鐵,他蹙眉。「真不怕?」
「就說不怕,要害我你早就害我了,還需費心照顧我這許多嗎?」允樂笑彎美眸,自有一番道理。「滄亦,我要喝粥。」她的細手一指。
懊久沒吃到米飯了,光聞嘴巴就餓得不得了。
說得也是,允樂壓根不曾怕過他。
她信任的語氣听在風滄亦耳里,像有一道暖流滑過胸口,他體貼地幫她舀粥,薄唇揚起淡淡笑意。
咦?他又笑了?
風滄亦的笑容真好看,讓她著迷不已,彷佛在蘿里早見過他的笑千萬次。看著他會勾惑人心的笑痕,允樂也跟著笑了,將螓首擱在他屑頭。
「你做什麼?」風滄亦動作微僵,低頭瞪她。
「等粥喝呀!」允樂不怕他凶惡的表情,笑臉相對。
看來小鮑主擺明很不怕他了,風滄亦輕哼一聲沒說什麼。
擺色絲線般的夜空里旋著一輪皎潔明月,底下並肩而坐的兩個人,情意迅速滋長。
「大哥,我敢確定那小子和允樂公主今夜就在附近歇息,要不要趁現在仔細搜一搜,或許能攻其不備?」
樹影憧憧,四名黑衣人隱身樹林里,嗜血的眸子在夜色里泛著冷光。
「不好,入夜後,他們定會提高警覺,為免打草驚蛇,還是等黎明再說吧!」
許迅不讓三弟輕舉妄勤。
「可是——」三弟還想說什麼,他實在沒心情再等了,恨不得當下就殺了那小子替五弟報仇。
「三俊,乖乖听我的話,免得壞事。」許迅大手微抬,薄唇咧麗冰冷的笑。
「放心,我會要他為五弟的死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