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和襄王妃恩爱非常,这一点,近来襄王府的奴仆都知道,就算没有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但见过的人都言之凿凿,襄王常常抱着衣衫不整的王妃回房,他们可能从书房的方向回来,也有可能从襄王府后花园的方向回来,总之,不管从哪个方向来,襄王总是亲自抱着王妃回到房里,再一起睡到天明。
“王妃,王爷是觉得房里的卧榻铺得不够舒适吗?为什么每次都要带王妃到别处睡,睡一半再跑回房?”
朱延舞的脸轰地红了,瞪着铜镜里的蓝月,“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啊,不是书房就是后花园,王妃的衣服不是沾上墨汁就是沾上草,奴婢想,王妃要不要找人在后花园里也铺张床?是说,书房里也有卧榻,王妃的衣服怎么就会沾上墨汁呢?”蓝月一脸不解。
朱延舞的脸则是越来越红,像被煮熟的虾子似的。
她能跟自己的丫鬟说,王爷常常是性之所至便抱了她吗?比起卧榻,放满书册的桌案,落花满地的后花园草地上,这位爷可能更喜欢在这些地方抱她?
为何?因为这位爷每次抱她都不是蓄意为之,而是情不自禁,所以他一开始抱她的地方自然就不在两人睡觉的房内了。
能说吗?
当然不。
“在背后说王爷的坏话,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闻言,蓝月吐吐舌,“王妃可千万别告诉王爷,不然奴婢的小命就没了。”
“知道你的小命那么不值钱,就要谨言慎行才好。”
“是,王妃,奴婢谨遵王妃教导。”
朱延舞好笑的看着蓝月把刚刚在灶房炖好的药给吹凉些,毕恭毕敬的端到她面前,她二话不说端起碗,一口气把乌漆漆的汤药给吞下去。
虽说她的身体已然痊愈,但养身的药膳却依然每天喝着。
“幸好,虽然王爷受伤忘记了王妃,但现在的王爷显然还是很爱王妃的。”蓝月很是欣慰地说着。
关于这一点,朱延舞却不以为然,“男人喜欢抱女人,是因为本性,不一定是因为爱。男人也都喜欢抱青楼里的姑娘,却不一定会爱她们。”
“王妃又不是青楼里的姑娘……”
“我虽不是青楼里的姑娘,也不能保证王爷就一定爱我。”
“王妃这是多虑了。”
“他曾说过要纳魏知岚为侧妃。”不美好的记忆,更容易在人的脑海中根深柢固,他曾说过的这句话,像根剌一样扎进她心底。
“那只是王爷随口说的一句气话罢了,王妃您别当真。”
“或许吧。”朱延舞笑笑,“不管是气话还是真话,都不能改变这句话是从王爷口中说出来的事实。”
“王妃……您别伤心。王爷后来不是为了您把魏大小姐关进衙门了吗?”虽说那位大小姐不管到哪里都一样被人视若上宾,吃好穿好睡好,但王爷为王妃被剌一事雷霆震怒,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看起来的确是如此。”
蓝月不解的看着她,“看起来?那事实是如何?”
朱延舞失笑,“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作戏而已。”
就像他一路上跟她秀恩爱一样,目的却只是可以找机会溜出去跟其他人碰面。
蓝月一诧,惊得差点把手上的汤碗给摔了,“作戏?王爷跟王妃作戏?还是王妃跟王爷作戏?”
朱延舞扯扯唇,不语。
蓝月张大嘴,想也没想地便月兑口而出,“该不会……王爷最近抱着王妃到处走来走去也是作戏吧?”
“嘘。小点声。”
“王妃?”
朱延舞叹口气,微微红着脸,“那个……就算是真的,也不代表什么……”
“幸好是真的,王妃您别吓我!”如果王爷抱王妃都是假的,作戏给旁人看的,那也作得未免太逼真了些!
朱延舞娇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别再说了,也别再问了,刚刚那些话要烂死在你肚子里,听见了吗?”
“是。奴婢知道了。”
“去忙吧,我想睡一会。”
“是,奴婢告退。”蓝月端着汤碗走出房,才关上门,一回头就看见乐正宸在门外,心虚的手一松,汤碗便摔落到地上,铿啷一声,碎片四射,其中一片还刚好落在乐正宸的锦鞋上,吓得她慌忙要跪下——
乐正宸先一步伸出手拦住了她,“地上都是碎片,还跪什么?快收拾好,免得不小心伤了王妃。”
“是……谢王爷恕罪!”蓝月吓得腿都软了,头都不敢抬,眼睛盯着碎了一地的汤碗。
“在王妃身边伺候,不可再毛毛躁躁的。”
“是,王爷。”
“王妃呢?”
“正要午睡呢,奴婢进屋去唤——”
“不必了,你快收拾吧,本王自己进去。”乐正宸说完推开门,抬脚便进了屋,后又蓦地回了头。
蓝月刚好抬眼,对上王爷那双冷傲的黑眸,心又是一跳,忙不迭垂下眼,“王爷可是有事要交代奴婢?”
“没本王的允许,暂不许任何人进这个院子里来,听见了吗?”
这倒不是什么特别的命令,近来王爷要抱王妃怕人打扰,常常有诸如此类的命令,半点不足为奇。
“是,奴婢会交代下去,请王爷放心。”她再次低下头,一直到亲眼见到他进了主屋又关上门,整个人才虚软的喘了一口大气。
蓝月蹲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整个人都觉得惶惶不安,眼皮跳个不停。
人,果真不能在背后乱说人坏话……
王爷不会是听见了她和王妃刚刚在屋里说的话吧?
应该不会的……
看来应该去庙里拜一下佛祖,祈求王爷千万别听见什么才好……
右丞中书令,乐正宸的舅舅秦士廉,今日下了朝便跟乐正宸来到襄王府,让府里的总管忙得不可开交,虽说一个是舅舅一个是外甥关系并不浅,但碍于种种原因平日却甚少私下来往,没想到今日直接登门造访。
贵客临门自是要严正以待,王府的总管詹总管才要让人去准备中午要吃的饭菜,这两人却关进后花园的书房里说话了,只让人煮了一壶茶端进去。
“舅舅今日怎么有空想到来玩?”
“你回京后一直避着我和你母妃,只好我来找你了。”
乐正宸温温一笑,“本王怎么可能避着舅舅和母妃呢?只是因为刚回到京城,很多事要打理,想先休息一阵再去拜见舅舅,至于母妃,本王可是回京当天就带着王妃早就去拜见过了。”
秦士廉笑着点点头,“那是,听你母妃说过了,说你来去匆匆,你母妃想要私下跟你说些体己话都不行。”
“舅舅说的是,只是回京路遥舟车劳顿的,本王和王妃之前受了伤生了病,体力大不如前,没能与母妃畅谈,实是本王的错。”
“你的伤……”
“没事了。”
“听说你失去了前几个月的记忆?”
乐正宸挑了挑眉。
这个消息在回京前就被严密封锁了,根本没几个人知情,知情的那几位大人除了姚文,其他人都在安州,姚文不可能把事情透出去,所以唯一没被封住嘴又知情的人,也只剩下魏知岚了。
“舅舅见过魏将军了?”
闻言,秦士廉连咳了几声。
果真一猜就中。
乐正宸假装无事的把倒好的茶给双手奉上,秦士廉忙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舅舅和母妃有话要跟本王说吗?舅舅既已来此,但说无妨。”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
“舅舅请。”
“魏将军私下来找我,提到你在安州关押魏大小姐一事,逼迫他答应在陛下面前务必保住你的王妃,可有此事?”
时值近午,书房的窗看出去,金灿灿的日阳几要迫人眯了眼。
乐正宸没有立即接口秦士廉的话,只是专心喝着茶,直到他把杯子里的茶给品完,这才开了口,“是魏知岚动手剌伤王妃才被关押进衙门,回京路上,魏将军特来求情,为保他女儿可以不受刑责,他愿意力保襄王妃无事,以为报答,这是条件,岂能说是逼迫?”
秦士廉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可我听说,魏小姐根本没有剌伤襄王妃……”
“本王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你亲眼所见?当真?”
“我听到叫喊声冲进屋后,只见到魏知岚在屋里,剌在我的王妃胸口上的凶器就是魏知岚头发上的那支簪子。”
“魏小姐说是襄王妃说她的簪子漂亮,她便送给了她,没想到她却自伤嫁祸于她……”
乐正宸眯了眯眼,“理由呢?为了什么天大的理由要让我的王妃自己往胸口上刺来嫁祸给她?”
秦士廉认真的瞧着他,“你当真不知吗?魏小姐为了你还去向陛下自荐到安州协助你,我听说她和襄王妃还曾经为了你大吵过几次,宸儿……在舅舅面前,不能说实话吗?”
“本王刚刚说的就是实话。”
秦士廉忍不住皱眉,“若你说的是实话,那就是襄王妃说的是假话?是她跟你说,她胸口上的伤是魏小姐剌的?”
“她什么都没说。”
“宸儿,你这可是得罪了魏大将军……”
“舅舅不信我?反而信个外人?”
“你知道舅舅不是这个意思。”很多事,若对方死不承认,非要把黑的说成白的,他就算有一百张嘴跟他辩也没有用。“舅舅只是想要告诉你,为了你家王妃去诬赖魏知岚可不是件聪明的事。”
乐正宸凉薄一笑,“是不聪明,那请问舅舅和母妃在这段时间里为本王及本王的王妃做了什么?你们为了自保,巴不得和她撇清关系,如今这场劫过去了,你们却来怪本王因为她而得罪了魏大将军是非常不智的?
“你们该不会以为只要犠牲一个朱延舞,本王就可以置身事外吧?还是这根本就是你们的本意?希望我舍掉王妃另娶她人?”
“宸儿!”秦士廉轻喝了一声,后又压低了嗓音,道:“就算当初是我们要你把她娶进门的,可经过赵全那档事后,陛下可是将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剌,她现在对你不是助力而是阻力啊,能舍才能得……”
乐正宸陡地打断了他,“我当初真的是因为你们要我娶她进门才娶她的?是因为她天生凤命的命格?”
秦士廉闻言一耗,“你……当真都忘了?”
“是忘了。”在自家人面前,无须隐瞒。
忘得好。
忘了,他就不会知道他是自愿要把人家娶进门的。
忘了,他就不会知道当初他有多爱这个女人,在宣政殿门外跪了一天一夜,只为了要皇帝把她许给他。
秦士廉和敏贵妃怎么都没想到,一向温文寡情的襄王,竟会为了一个区区县令之女做到如此的地步,连自个儿的命都可以不想要……
忘得好。
真好。
这样,哪天他真要失去了朱延舞,应该就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了吧?毕竟他都忘了自己有多喜欢那个女人,不是吗?
“你的确是因为我们的话而娶她,但我们要的是她可以助你人主东宫的命格,如今她却反而成了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剌……那么,必要时我们自然得舍掉她,总不能让她变成你的负累。”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是乐正宸打小便知道的事,听见秦士廉这么说,他该习以为常,不愠不怒。
可,为什么他此刻的心是凉的?
他一点都不喜欢在任何人口中听见“舍掉她”、“舍弃她”这样类似的词语。
非常不喜欢。
“别说了,一个连自己妻子都保护不了的男人,还提什么江山社稷?”
秦士廉一叹,“好,先不说襄王妃的事。宸儿,平王虽说被暂逐东北,但他的外祖父高湛的势力却依然在朝中屹立不摇,平王旧党未灭,未来终将是祸患,夜长梦多,你得加快点脚步,尽快入主东宫——”
“建功立业不是一蹴可几的事。”
“所以,寻找合作的另一方便是重中之重。”
乐正宸微微皱眉。
“就算你今日便登太子之位,也要有权有势才能站稳脚跟,舅舅知道你一向不爱结党营私,但不管你是太子或是登基为皇,都要有属于自己真正的人马,就算襄王妃乃天生凤命之女,却无权无势,你得为自己的未来再做打算,辅国大将军之女魏知岚……”
“舅舅,本王的王妃才进门数月呢。”乐正宸淡淡地打断了秦士廉接下去要说的话。
“可如今的局势,刻不容缓。”
“父皇还安在,这事不急。”
“是吗?”秦士廉的眸光一闪,双目炯炯的看着他,就怕一个闪神漏了他脸上的任何表情,“看来,传言说你近来和王妃恩爱非常,果然为真?”
乐正宸黑眸一沉,竟是有些不悦了。
是襄王府的墙太破了才会老是透风出去?还是这些人伸的爪子太长了才会老是探进王府来?
“舅舅与其关心本王的房中事,不如想想如何在朝中将左丞的残余势力给全部找出来拔除掉为要。左丞告老还乡不是已数月有余?舅舅怎不趁胜追撃?反失了先机?”乐正宸静静地看着他,“平王那头本王一直派人盯着,朝中余党,就得靠舅舅了。”
这襄王反倒教训起他来了?偏偏他说的也没错,一时之间被一个晚辈硬是堵了嘴,能不得内伤吗?
秦士廉瞪着眼前这个打小看到大,却老是模不透心思的外甥,真是有气说不出呵。
“我会注意的。”
乐正宸一笑,“茶凉了,舅舅今天就跟外甥一块在府里用膳吧?”
“不必了,我还有政事要处理。”
“那本王送舅舅一程。”
说一是一,乐正宸起身亲自送秦士廉出府,回头却在院子里遇见了刚从外头赏花回府的朱延舞。
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粉白黛绿,玉面朱唇,风姿嫣然,像是风一吹就会倒的纤细柔弱,只有他知道,骨子里的她有多么坚韧及强大。
他真的只是因为她天生凤命的命格才娶她?他真的从来没有爱过她?像她这样的女子,他没爱上她,恐怕瞎的人是他吧?
就算他什么都忘记了,但,见到她哭他会心疼,见到她受伤他会心痛,一天没看见她他会坐立难安,忍着不去碰她抱她,他会心痒难耐,这样的他还不算爱她吗?那要怎么样才能算是爱?
见鬼的天生凤命……
他乐正宸是谁?会因为一个命格就娶一个女人?他还真不信!
乐正宸一个大步上前,张臂轻轻地拥抱住她。
“你回来了?花好看吗?”他温柔地问着。
这公然又突来的热情,让朱延舞一愕,差点说不出话来,“嗯……好看。”
“再好看的花,都比不上你好看。”他在她的耳边低喃。
她的身上,满是花香,香得让他忍不住把脸埋进她的颈间、发间,深呼吸汲取着。
一见乐正宸此举,众人皆忙低下头,朱延舞则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听说舅舅来了?”她轻轻推了推他。
被她这一推,乐正宸不太情愿的微微站直了身子,却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她,道:“是,不过刚刚走了。”
“走了?这么快?妾身还没来得及拜见……”
“你不会想见他的。”乐正痕松开她,改而拉住她的手,边说边往后院走。
“为什么?”
“因为他说的话你可不会喜欢听。”
“是要王爷纳侧妃的事吗?”她唯一不喜欢听的,大概就是这个了。
乐正宸的脚步一顿,也只是一顿,便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嗯,是提了几句,可是本王拒绝了,王妃放心。”
“妾身没有不放心。”
“你的意思是不在乎本王纳不纳侧妃?”
“王爷早晚都是要纳的,不是吗?”不管她同不同意,喜不喜欢,高不高兴,这男人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妃子。
乐正宸一把将她拉进怀中,低眸俯视着她的眼,“你应该要生气或是伤心,而不是这般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她从容大度也是错?
朱延舞幽幽地看着他,蓦地一展笑颜,“好,那妾身这回不伤自己,干脆派人杀了她可好?”
嘴里吐出杀人的狠话,可瞧瞧她脸上的神情,还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真是……让人不悦……
“就算本王要纳侧妃,也不一定是魏大小姐。”
朱延舞点点头,“总之,妾身见一个杀一个就是了,这样……王爷可欢喜些?”
乐正宸伸手捏上她脸颊,捏得她一痛,泪都快掉下来。
“嗯,见你这样,本王更是欢喜。”
说罢,他松开她的手大步走开。
他,生气了?
因为她看起来对他一点都不在乎?
朱延舞伸手模模被他捏得发疼的脸,露出一抹苦笑,她怎么可能不在乎?怎么可能不介意?可在乎又如何?介意又如何?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
大大小小的雨,断断续续下个不停。
姚文再次回到安州全权负责嵘河治水工程,每日呈上进京的文书陆陆续续都传来好消息,这样的成果很是振奋人心,而在京负责此事务的乐正宸也因此受到越来越多大臣的拥戴,再加上他本人内敛低调的性子,从内而外散发出来一份尊贵的皇家气息,也深得朝中几位大老的喜爱。
平王被驱逐东北,又无兵权,早已不在权力核心,就算高湛的势力犹大,但没有一个可以拥护的正主子,在时间的洪流下,再大的势力也会渐渐被消弥。
但,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高湛虽未在朝中,但数十年来培养的根基却还在,很多事依然在台面下密谋着,蠢蠢欲动。
这些,不只乐正宸心知肚明,就算老在府里没出门的朱延舞也是知道的,她说过要帮他入主东宫,靠的是替他在朝野上下积累声望威名,届时众望所归,朝中再无人相抗衡,皇上然而然便会封他为太子。
可太子之位坐得稳不稳,入主东宫后是不是可以顺利登基为王,就端看局势了,因此为王者都需要一些兵权势力,好巩固他的王权,这些却不是她可以给他的,而她给不起的,有人可以给得起,就看他想不想要,会不会要了。
今日,天气难得放晴,朱延舞却觉身子软懒,便贪睡了一些时候,幸好襄王府虽在京城,却独立于皇宫之外,不必日日进宫请安,到底自在了些。
王府的事务,也并没有因为她的加入而有任何的变动,那些堆得像山一样的账册,也在她这段时间一一过目挑出了问题询问过詹总管及平管事后,获得了这两位一致的认可,只要一有问题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过来请示她,她也会针对问题提出看法并征询他们的意见,然后得到一个大家都认同的结论。
除此之外,一切照旧如常,王府的上上下下似乎也都习惯了她这个襄王妃的存在,虽然之前那些大大小小的传言几乎从不间断,大家看她的眼光总是带着一丝莫名的敬畏,但这些都不是朱延舞会去注意及在意的事,她的心思一直在未来将会发生的事上,而这些事件也的确很快到来。
乐正宸这日特别晚回府,乌漆漆的天空看不见半颗星子,云层厚得像是随时会有大雨落下。
她坐在房内的几案前等他,等着等着便趴在桌上睡着了,乐正宸见状要将她抱上卧榻,她却蓦地睁开眼来。
“是我,吵醒你了?”
朱延舞懒懒一笑,把脸偎近他,双手也圈住了他,“等王爷你好久了,就是想跟王爷说说话,今天一切都好吗?”
呢喃软语的,今夜的她似乎特别爱撒娇。
乐正宸本来沉重的心思也因她而放软了些,他收紧了臂将她抱紧,事实上他一整日都想回来像此刻这样抱着她。
“南边之后又连下了几场暴雨,要不是事先就那几个点让姚文速速整治,恐怕除咸城之外,又要有成千上万的死伤。”
她点点头,接受了他这应该算是认同的赞美,“真是万幸。万幸当初王爷愿意相信妾身的话,才能救万民于水火。”
话一转,她便把这份荣耀回归给他。
还真是个不爱居功的女子。
但这句话他只听到一个重点,就是他当初是因为信了她的话才把那治水方案呈上,并前往安州去治水……
“姚文手上那治水方案,果真是王妃想出来的。”如果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那早该在遇见她之前就已经呈上给父皇了,而不是刚好在娶了她之后。
“不,这方案是我们一起想出来的,甚至,王爷想得更多更广更细部。”
“是吗?”
“自然是。妾身没必要骗王爷。”
他低下头淡淡一笑,想起这似乎是打从他受伤之后,两人第一次正式谈到他受伤之前所发生的事。
其实,该知道的该问的,他都从姚文那里得知了,但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他却从来没有问过她,从安州回京城之前,他派人到司天台查过了,司天台根本没有人预测过七月底的那场暴雨,而为了免去祸端,他还买通了一位司天台的人认下此事,虽说此事已解,但疑问终是在他的心底挥之不去。
“七月二十七日安州的那场暴雨,王妃是如何得知?”乐正宸突然开口问道,目光瞬也不瞬地望住她。
朱延舞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会这么问,就表示她那司天台预言的借口已经无用,这男人必定已经查验过了,甚至还事先做了预防,否则,上一回回京之后,她不会一点事也没有,还拿到了一块免死金牌。
只是,她没想到他拖到现在才问她……
“王爷也以为妾身是妖女吗?”受伤前的他虽然一直信着她,却不代表受伤后忘记她的他也会像以前那样信任她。
“你如果马上变身给本王看,本王就信你是妖女。”
闻言,朱延舞轻笑出声。
“笑什么?”此刻她笑起来的模样也未免太美太可爱。
“这句话王爷以前也跟妾身说过。”
乐正宸眸光闪了闪,“以前……我们有谈论过这个话题吗?”
“自然是有,王爷是失忆了,又不是变了一个人,王爷现在会问的问题,自然以前都问过,只是王爷忘记了而已。”
“所以,你愿意跟本王坦白?”
朱延舞淡淡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妾身偶尔会梦见一些关于前世的记忆,有些清楚有些模糊,本以为那些只不过是梦而已,可时间一久就会发现,很多事在这一世都一一印证了,七月二十七晚上的那场暴雨,在妾身的梦里太过鲜明,所以在安州为救万民,妾身不得不以身与天赌,就算知道这样会引来麻烦,可要是再重来一回,妾身一样会做相同的选择。”
她此刻说出口的话,虽说有些荒诞,乐正宸却不会马上选择不相信,毕竟,连司天台都未曾预测到的事,她做到了,若不是妖,那便要是神佛了,现在却有其他的选项,怎么说也是好事。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近日,北境天耆部落进犯,兵部尚书提议要皇上派兵平乱。”
乐正宸的身躯微微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