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七皇子襄王安州治水有功,深受百姓景仰,百姓对之感恩戴德,从安州回京一路,各县百姓闻风而至,夹道欢迎。
那传言拿命与天赌,让上万居民日夜撤离咸城而保住上万居民性命的襄王妃,更是人人争睹其风采,都说有如神人降世,菩萨现身,惹得万民激动,甚者,有无缘进城一睹王妃尊容的人竟拿香远拜,祈求襄王妃保一家平安,万世太平。
诸如此类的传闻,日日涌入宫中——
近日来,朝堂内外风起云涌,暗藏变局,都等着圣心表态,毕竟赵全一案殷鉴不远,牵一发动全身,如左丞之势也是一夕垮台,岂能不慎?
襄王亲母敏贵妃近日低调再低调,就怕不小心触怒了龙颜,坏了自家儿子的前程,襄王的亲舅右丞秦士廉,更是称病不朝,省得圣上一见他便朝他开火。
可就算如此,外头的百姓却是依然不管不顾地,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列队欢迎襄王一行人,简直比皇帝出巡还要热闹。
“真是岂有此理!”
宣政殿上,皇帝乐熙大手在龙椅上一拍,震得在场几位德高望重的官员大老纷纷凝眉肃目,不敢妄言。
兵部尚书林凯也是沉默了一会才道:“之前才处死了一个妖言惑主扰乱朝纲的国师赵全,如今又来个故弄玄虚被奉为菩萨降世的王妃,陛下,此事不可不慎重以对。”
吏部尚书董谦跟着也附议道:“是啊,陛下,若这样的传言再继续下去,那百姓都信襄王妃一人,奉襄王妃如若神明,那陛下之威望与福德又将置于何处?”
一人之声望凌驾于当今圣上已经是冒犯,再让百姓纷纷赋予神佛之名,以神佛之礼敬之拜之,那还得了?这天下不就要换人坐了吗?
这一点,他们这些老臣都想得明白,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本来,这回襄王到安州治水救了上万百姓乃大功一件,皇帝却迟迟未论功行赏,不就是忌惮着襄王的威望日盛?
但忌惮归忌惮,若皇帝不对有功之人论功行赏,不只会让众臣心寒,也会让百姓非议,因此,就算再怎么不乐意,这赏还是得赏的,但若有过……也是得罚的,这一功一过抵了,也变无功无过了。
皇帝的亲弟永平王乐晟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经臣弟多日查证,当日要不是襄王妃以身相赌让这些百姓立马迁离,这回暴雨安州将死伤上万人甚至更多,襄王妃此举虽说有些惊世骇俗,其目的却是为上万百姓的生命安危着想,也果真因此拯救了咸城百姓免于洪灾,百姓感恩她那日之举也是常理之中。”
“你的意思是朕的气量狭小啰?”
“臣弟不是个意思,臣弟只是想让陛下退一步想,与其说百姓将她奉为神佛,还不如说百姓感念她的菩萨心肠,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换众人的平安,陛下,这样好心的王妃,是陛下的儿媳,其功德福泽也是来自于陛下啊。陛下不只要赏,还应该重赏,如此,天下百姓将更加感念陛下恩泽,知道王妃对他们的庇护都是出自陛下之意啊。”
“是啊,陛下。”辅国大将军魏堑也上前附和,“襄王和襄王妃受命于陛下亲至安州治水有功,尽其所能替陛下护安州百姓性命周全,得重重的赏,因为不管是襄王还是襄王妃,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陛下爱民如子的心意。”
说的,还真是有些道理……
他是君王,所有臣子包括皇子之功,不都是他的功劳?
乐熙方才的盛怒因乐晟及魏堑的一席话终是消散了些,那堵在胸口上数日的郁闷感也淡去了。
或许是对朱延舞这“天生凤命”之女特别忌惮之故,事情只要一牵扯上这个女人,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将事件放大数十倍来看,不知不觉地便陷入自我的迷障之中……
“两位爱卿说得甚是,是朕胡涂了。”
“陛下不得不防啊!”林凯见皇帝竟被说服了,不由急道:“当年太子不就是攒了点民心就贪谋皇位……”
“林大人,慎言!”乐晟凝眉,冷眼扫了过去,“当年太子攒的不是民心,是圣意,是陛下的爱护之心,却不懂珍惜,才会酿成逼宫之举。”
魏堑也皱了皱眉,“林大人是否很不愿意见到襄王封赏?也很不高兴这次襄王在安州治水有成?守护百姓有功?竟将温文儒雅知书守礼,此次又治水有功的襄王与那逼宫谋反的前太子扯在一起?”
闻言,林凯气呼呼地道:“魏大将军说这什么话呢?我跟襄王无冤无仇,怎会见不得他好?只不过是替陛下多担了点心,提醒一下陛下罢了,倒是魏大将军是存有私心才一再替襄王说好话吧?”
“本将军有何私心?”
林凯哼笑了一声,“魏将军都把亲生爱女送到安州去了,不就是存着想和襄王结亲的心思?难道不是?魏大将军敢说,你没有把襄王择为女婿之意?”
魏堑黑了脸,不悦道:“林大人说什么浑话呢?我家知岚是领陛下旨意才去的安州,林大人现在是在指责陛下?”
什么?林凯一愕。魏家大小姐竟然是领圣上的旨意去的安州?
陛下此举是何意?难不成是陛下想要魏知岚当儿媳妇?不然巴巴的让人过去安州做什么?人家可还新婚呢,这么急着想塞人?这太怪了。
听见魏堑突然把他给扯出来,乐熙不由掩嘴轻咳了几声,“魏大小姐虽是女流,却打小生在军中,有姑娘家的细心体贴,也可以在必要时保护需要保护的人,更何况魏大小姐和襄王打小便认识,朕便安排让她去安州帮把手,林大人有意见?”
“臣不敢。”林凯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可这一席君臣之言却让在场众臣个个凝眉,各怀心思,多少在心里有着一些计较,其中又以御史大夫齐志远犹胜,这位本来要将女儿齐若雨嫁给平王为妃而费尽心思,却让突然冒出的朱延舞给搅乱了整盘布局的男人,此刻当真是万般滋味在心头。
人家说,盖棺论定。人的是非功过,要到死后才能论定。
而在帝王之家,是非功过又岂可以轻易论定?不过是赢者为大罢了。
朝堂的棋局走到这里,该死守还是要进攻,也该有个决定了……
说是重赏,没想到真的是重赏。
皇帝因治水之功赐襄王及襄王妃黄金十万两,丝绸万匹,良田万亩,还有洛州食邑三千户,又特赐免死金牌一块给襄王妃,其中,尤以这免死金牌最让人诧异。
众说纷耘,都说是襄王妃以身为赌让百姓迁离,所以皇帝才特赐免死金牌一块给襄王妃,以嘉奖她的勇气可嘉,也有一说是皇帝担忧襄王妃这义气性子哪一天又来玩一出以身与天赌的戏码,为保其命,才特恩赐一块免死金牌给她。
无论如何,这回皇帝果真是大大的重赏了襄王夫妇,这是朝野上下及整个东旭王朝百姓都看得到的事实,而皇帝的重赏,让之前怕不小心捋了虎须而沉寂大半月的襄王府上上下下都欢欣鼓舞着,襄王一行人回到京城后,上门送帖拜庆贺的官员可以说是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这样的结果,很是出乎朱延舞的预料,她手里拿着那块免死金脾,心里再三琢磨着,却怎地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他是在告诉他,就算他对她的存在很是忌惮,可是他却不会杀她?也无意杀她?还是,他就是单纯的以此来向世人证明他的大度与容人的雅量?然后再找个机会暗地里除掉她?又或者,一切都是她多虑了?
无论如何,这次的事有惊无险的度过了,是万幸。
说是万幸,但朱延舞却深深明白,这其中乐正宸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看似恩爱的王爷王妃,常常偷偷独处,让侍卫总找不到他们踪影,可王爷却在此时私下见了一些人,尤其,他还见了辅国大将军魏堑。
那日,魏堑轻装简行一身商人装扮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两人以为她不识得魏堑,所以乐正宸只介绍他是一个江湖上行商的老朋友,就把她摆在包厢里听曲子,两人到另一头去小聊了一会。
不管他见什么人做什么事,她都不曾开口过问,只是当个安静的小女人,她一直不知他在筹划什么,可如今看来,这一切似乎都与今日回京面圣的结果大大有关。
他故意把魏知岚定罪,就是为了引魏堑前来与他谈条件,目的是为了保护她……
在谣言被传得沸沸扬扬,有心人想要拿她生事,皇帝可能因此把她当成谣言中的妖女而定她的罪之前,这男人就已经开始未雨绸缪……
所以,她之前在安州做的事他都已经知晓了,只是他在她面前只字未提,她便以为他根本不知此事,毕竟,他知道了之后并没有跑来骂她或是责备她,而是开始默默地为此事善后,神不知鬼不觉的。
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男人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他在乎她或是爱她,而是,因为她是襄王妃。
她和他,基本上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不可能不护着她,否则到头来他自身可能伤得更重。
如此而已……
就是如此而已。
就如那回他在她的床畔旁所言,现在若不爱了,那就是不爱了。
她能做的其实是让现在的他可以慢慢爱上她,而不是企求他想起曾经的过去——那一段连她都不确定他是否是真心爱她的过去。
“王妃,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连奴婢叫您半天您都没听见?”蓝月连唤她数声都没得到响应,只好跑过来轻摇了摇她家主子。
朱延舞愣了一会,才把那枚金牌收起来,朝她笑了笑,“有事?”
“府里的庆祝晚宴开始了,王爷请王妃过去呢。”
“我有点累了,没胃口。”
“王妃,这场合您可不能不出席,人家会以为您在跟王爷闹别扭呢,何况这府里上上下下都企盼着能跟王妃敬上一杯酒,王妃可别让大家失望才好,再说王妃若不出席,王爷可急了,顾不上席面跑到后院来,那岂不是……”
“打住。你别再说了。”朱延舞有种耳朵快被念出茧来的恐怖感,“本王妃去说是了,你就别再念了。”
蓝月闻言笑得可开心了,“这才对嘛。今晚,我家王妃可是主角啊。”
朱延舞摇了摇头,“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
蓝月边拿梳子帮她梳发边道:“怎么可能?要是上辈子是王妃欠奴婢,那这辈子当王妃的就是奴婢了,可不是?”
谁说当王妃的就一定比当奴婢的命好呢?
朱延舞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着镜中那清丽苍白的自己。
既已重生,这辈子,她也只能尽己所能的让这一世的自己可以活得自在及平安了……
襄王府那边热闹着,魏大将军府这头却异常低调。
魏家大小姐魏知岚在回京第二天后终于回到了魏府,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进门后谁也不理,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魏堑也是敲了好几回的门才得以进房。
魏知岚是魏堑的独生女,从小在军中长大,虽然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野一些,但可以说是集众人宠爱于一生,基本上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如今在安州被关进了衙门,虽说一样吃好睡好没人敢苛待她,但她背黑锅受了天大的委屈却是事实,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
回京的路上,她虽也是端坐在马车上,受到极尊荣的待遇,但襄王始终未曾单独见她,
反倒是日日和王妃笑颜以对,对她却很是冷漠,摆明着就是定了她的罪,想到这些,她就满肚子苦水与委屈。
魏堑坐在桌前看着女儿,终是率先开了口,“你剌伤王妃的事,襄王压下来了,都说是误会一场,以后没人敢议论此事,也没有传到京里,算是保住了你的颜面。”
魏知岚冷冷地一笑,“这不会就是父亲之所以在朝堂上帮襄王妃说话的原因吧?乐正宸威胁了您?”
“那小子敢威胁本将军?”魏堑轻哼了一声,“只不过本将军看在他不追究此事的分上,道义的替他说了几句好话罢了。”
“那还不是一样的意思。”
“不然怎么样?让他把你送进刑部候审吗?剌伤皇族可是大罪,就算你爹我是大将军,也救不了你!”
“爹,你以为你女儿有这么蠢吗?”
魏堑眯起眼,“什么意思?”
“你以为女儿会笨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的走进王妃房里动手拿自己的簪子去剌伤她?”
魏堑一惊一诧,“你的意思是……”
“女儿根本没动手,是她自己动的手。”
“可她胸口上的簪子是你的,朱延舞不懂武,哪能拿得到你头上的发簪?何况那支簪子是你很喜欢的一支。”
回京前,魏知岚伤了王妃一事便是由襄王派人私下传给了他,让人亲自送来的证物就是那支沾了血的簪子,他一眼便认出是女儿的发簪无误,又惊又怕,怕襄王一怒之下便把他的爱女给送进刑部。
可后来一想,襄王既然派人“私下”传讯给他,就是希望拿此事交换一些什么,因此在襄王人马快进入蒲京地界之前,他才偷偷出城与襄王密会了一回,两人聊了一会,却是闲扯居多,重点只有襄王当时对他说的那一句——
“只要进京之后襄王妃无事,那么,知岚便也无事。”
身处朝堂要职几十年,这样的话,他岂会不明白?
只要他站在襄王妃这头帮她把安州出的事给搞定,那么,襄王自然不会再追究知岚剌伤王妃一事……这对魏家来说,是挺划算的买卖,也不是太难的事,只是要在众臣之中运作一下罢了。
所谓的君心,很多时候都是取决于他身边的人的态度与言语。襄王要保襄王妃,也是情理之中。
可这一切,难不成都是谎言?
瞧父亲一脸震惊与疑惑,魏知岚便照实说了,“她说我簪子漂亮,我便拔下来送给她,谁知这女人竟然包藏祸心,伤了自己嫁祸给本小姐。”
“这……怎么可能?”
“爹,你忘了之前舒贵妃每日在冷宫里喊的那句话了?朱延舞,是妖女。”
她本不信,也不想信,但到安州途中遇见暴雨,后又在当地百姓口中听见有关于朱延舞所言所行之种种,总是不安,本想当成是百姓无知的以讹传讹罢了,便暗中派人去查,没想到还真有此事。
魏堑一愕,“该不会,她真的可以算出何时天会下暴雨?”
魏知岚垂下眼,“她说是司天台算出那日将下暴雨,爹可以找人去问问司天台,是否真有此事?”
魏堑凝住眉心点点头,“是该问问。可问了又如何?此事已经了结,何况事关襄王,不利于他的事,能避则避,除非,你决定舍掉他,换一枚棋子。”
“爹,虽说前去安州找襄王事实上是我们主动提的主意,可陛下首肯了,就代表我们当初揣摩圣意的方向是对了,陛下不喜襄王妃,既然陛下不喜,女儿为何不能取而代之?何况连老天爷都站在女儿这边,女儿怎能不好好把握?”
“老天爷?此话何意?”
魏知岚笑了笑,“爹还不知道吧?襄王这次受伤,失去了近几个月的记忆,他忘记了朱延舞的一切,忘记了这几个月在宫里发生的任何事,他如今对朱延舞这个王妃,可以说是陌生的。没有情感的羁绊就容易多了,必要时,聪明的襄王总该知道要站在大势这一方的,不是吗?”
“什么?他竟然失忆了?可那日我瞧他们二人感情甚笃,还一起品茶听曲,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做做样子谁不会?何况王爷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发现他受伤失去部分记忆一事,也铁定是要这么做的。当年,娘还在世时,爹和娘不也是常常在外头做做样子给大家看?展现你们有多恩爱?”
魏堑的脸一红,像是做了亏心事却被女儿撞见般不自在与狼狈,“说什么呢?爹跟你娘的感情本来就不错。”
“是吗?”
“当然。”
“就当是好了。”娘都死了,她跟爹争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
魏堑瞪了女儿一眼,“若现在的襄王真对襄王妃没有感情,他怎么会一见到襄王妃出事就把你关进衙门?还拿你来威胁本将军?”
这个便说到魏知岚的痛处了!
“任谁见到当时的情景,都会以为是女儿剌伤王妃的,宸哥哥会误会女儿也是情理之中,甚至可能以为女儿有什么阴谋呢……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他解释,他却从头到尾都不见我……
“总之,爹,现在是个好机会,如果可以把他们两个分开,或是让襄王彻底对朱延舞寒了心,那么,女儿要走进襄王心底就更轻而易举了。”
“是吗?若你还是进不了他的心呢?”天底下的事,岂有绝对?
魏知岚轻声笑了,“那也无所谓,女儿就让他不得不娶我,只要我在他身边,就有机会……而只要女儿成了他的女人,那么,以他那温柔良善的个性,他也不会对女儿不好的,这一点,女儿深信着。”
温柔良善吗?襄王?
他的傻女儿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唉。
魏堑还真是不以为然,却不忍在此时泼女儿冷水。
“这事,我们还是得从长计议……”
“爹,此事,女儿势在必得。”
不只如此,在朱延舞那儿吃过的亏,她也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几上一盏昏黄的烛光,随着门板开阖的伊呀一声,在空气中微微晃了一下。
朱延舞本来就没睡着,听见异声便睁开眼,竟看见一抹白色的高大身影走进房,步伐略微不稳地朝她的床铺走过来。
“王爷?”
“嗯,是我。你的王爷,你的夫君,你的天。”人尚未靠近,乐正宸那一身酒气已扑面而来。
“王爷,你醉了?”她蓦地从床上爬起身,身上的薄被滑下,露出她只穿着肚兜的上身,她纤细好看的颈项与臂膀上披散着乌黑的长发,淡淡的香气也似乎在黑暗中透入来人的鼻尖。
“本王没醉,清醒着呢。”乐正宸笑着,人一过来坐上床便朝她怀里倒去。
朱延舞又惊又羞,想把他给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动,张口便要叫人——
“蓝——”她才出声,便被一只大手给捣住。
“嘘,别吵,乖乖陪本王睡觉。”一双灿亮的星眸带笑的望着她,“王妃陪本王睡觉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你叫什么?”
她伸手抓开他撝住她嘴的手,“王爷,你醉了。妾身让人送你回房去吧。”
之前在安州两人便分房睡,回京途中,这男人也以要她好好养伤为由从未与她同房而眠,昨日回到了襄王府,他和人议事到三更便借口睡在书房,她以为,他打算之后都不再跟她同床共枕,所以今夜根本没想到会看见他,谁料,人算总是不如天算,这男人庆完功后就这样醉醺醺的进了她的房。
“本王的房间不就是这里?”他好笑的睨着她,“本王只有一个妻子,就是王妃你,王妃想要把本王赶去哪里睡?”
“你是王爷,想去哪睡就去哪睡。”
这话,拒绝他的意味十分深浓,深浓到他想装傻都做不到,可她不是说他醉了吗?醉了挺好,醉酒的人就是可以耍点赖,闹点性子,何况他还是这府里最大的主,在这府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违逆他。
“本王就想睡你这里。”
“王爷忘了妾身,也不喜妾身,又何必……”
“那又如何?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爱抱你想抱你就抱你,就算你这性子不讨本王喜欢,但你的身子……我想是跟本王挺契合的。”否则,他那日在观荷亭,岂会一抱住她就想要她?又岂会在那日抱之不得过后又对她念念不忘?
他的意思是他不喜她,但却喜她的身子?
她该生气呢?还是欢喜?
气这男人只恋着她的身子,却不爱她?还是欢喜至少这个男人对她还有一丁点残余的记忆,才会恋着她的身子?
“我是你的王妃,不是青楼女子。”她的语气淡淡,不见喜怒。
啧,就是这样淡定从容的她,让他忍不住想对她使坏吧?
他喜欢他偷吻她时她自然显现出的娇羞腼腆的可爱模样,喜欢她守在受伤的他的床前,那偷偷掉泪的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喜欢她面对着一向盛气凌人的魏知岚,那一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高傲尊贵的模样,他甚至薄欢他在几位大臣那里听闻的,她面对众百姓时以身与天赌的那副正气凛然唯我独尊的模样。
光想象,他就忍不住贝唇微笑。
因为这女人的胆大包天及狂妄,也因为这女人守护百姓及他的心。
她愿意拿命守护他的前程,身为她的夫君,他自然也要保护她的周全,不管他记不记得他与她的过去,也无关他爱不爱她。
但,他相信他是爱着她的。
虽然他忘了。
却无碍他想继续去爱她的这个心意。
不管她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或相不相信,她终归已经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妃,这一点是再确定不过了。
乐正宸轻咬上她的耳垂,低吟道:“这个本王自然知晓,所以本王想抱你让你替本王生孩子,却不会去抱青楼女子让她们替本王生孩子。”
朱延舞颤栗着,幽幽地瞅着他英气勃发又微红的俊颜。
酒后的他,笑起来总是比平日的高冷多了一丝坏坏的气息,要她、抱她的时候也比平时更放肆张狂……
光想起过去他要她时的片断,就让她红透了脸,幸好房内的烛光昏暗,他应该是看不清她的脸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