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知道这个今日才八百里加急传进宫里的最新战报?
甚至,连朝堂上刚刚才从兵部尚书林凯口中提出的议案,她都可以像是亲历其中般说得出来……
这竟都是梦吗?一个个可以预知未来的梦?
所谓的天生凤命,指的就是她倶备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朱延舞抬起头来幽幽地瞅着他,“王爷害怕了吗?是不是想把妾身当妖女给办了?”
乐正宸的大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望着她那双美丽又带着一丝忧虑的眼睛,俊逸的脸庞浮起一抹笑,“本王如何舍得?没有你在本王身边的日子,该有多无趣。”
“若妾身无法预知未来,王爷还会觉得妾身有趣吗?”
“你该知道本王一向不信那些。”一说完,乐正宸马上愣住了,彷佛,没多久前自己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他皱了皱眉,伸手揉了揉眉心和额头旁的穴道,两只柔女敕的小手伸过来帮他,轻柔却带些力道的替他按磨着。
“王爷又头疼了?”
“嗯……”
“别想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王爷所言,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在乎本王想不起跟你在一起的过去?”
“刚开始很在乎,现在不了。”
“为什么?”
“刚开始王爷不喜妾身,现在王爷待妾身很好,就跟以前一样,所以,没关系。妾身不要看见王爷头疼痛苦。”
乐正宸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本王从来没有不喜你。”
她可怜兮兮的啾了他一眼,“是王爷忘了吧?”
他挑了挑眉,不悦道:“你当本王一直在失忆吗?”
“妾身不敢。”
每次她说不敢,眼底都没有半点害怕之意,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哄他的呢!
乐正宸倾上前亲吻上她微噘着的唇,看着她害羞的垂下眼,忍不住又将唇给凑上去,霸气的想将她噘起的嘴给含住,让她的倔在他的嘴里融化……
朱延舞被吻得气喘吁吁,身子晕乎乎的,当乐正裒把她抱上榻正要再次把脸凑过来时,她却伸手抵住了他——
“王爷,妾身有话要说。”就算脸红心跳不已,但她若现在不找机会说,恐怕等会他就不会再给她机会好好说了。
“等等再说不行吗?”
“兵部尚书提议出兵,是打算派平王去吗?”此刻离北境最近,又曾经统万兵掌兵权,懂作战的人,就是平王。
“嗯。”
“王爷怎么看?”
“兵部尚书说得甚是有理,四哥的确是出兵最有力的人选,辅国大将军虽也愿意领兵出征,但从京城到北境毕竟有点缓不济急……这事今曰没有结论,是因为朝中很多人顾忌四哥如今的身分,担心左丞的势力因此卷土重来……”
“王爷亲自出马吧。”
乐正宸微蹙起眉,“领兵平乱,讲究实时性,若要我前去只为抢平王的战功,却误了军机,受害的将是平民百姓。”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她的夫君,她的王爷,是个货真价实的君子呵。
以全国百姓的安危为首要,置个人名利于后,这样的人以后登基为皇,将是东旭国百姓们最大的福气。
朱延舞微微一笑,眨眨眼,“功自然是要抢的,但妾身要王爷抢的不是军功,而是长久的太平。”
闻言,乐正宸终是直起身,朱延舞也赶紧理理衣服起了身,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和治水相同的道理,王爷亲自到天耆部落倡导农耕之法,划一块农耕区,蓄水灌溉,引水种植,让他们可以自食其力,丰衣足食,就不会常常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而想着要进犯我国。”
前世,这是在平王登基之后的一场大战役中,有位大臣出面提出了这样的方案,才真正让两国坐下来谈判而寻得太平。
而她,一样是借花献佛罢了,藉由重生可以预知这一世将会发生的事,而提早在大事发生之前解决它。
不过,此刻的她在乐正宸眼底,铁定横看竖看都像是神棍吧?
朱延舞顿了一下,继续道:“左丞旧部主战,你主和,不以武力压境,目的是让天耆部落诸族都接受王爷的提议,签下双边和平协议。”
乐正宸听着,从一开始的惊诧、意外、惊喜,到后来的频频皱眉、舒展、又凝重。
“要一个习惯以狩猎畜牧为生的部族去接受另一种谋生方式,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办到的。”
她点点头,“但,王爷提出来的方案是相互并进,而不是彻底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可以农耕的地方就划地农耕,这样可以让某些部族稳定下来而不必时时迁移,相信很多人会愿意接受去尝试。”
“虽说你的提议确实可行,但要对方接受本王的建议,需要一定程度的信任。这差事并不好办,要是一个不好,可能就要沦为人质,命丧北境了。”
朱延舞再次点点头,“王爷考虑甚是,所以,地点不能选在北境境内,而是选一个两方人马都觉得对自己安全的地方。”
乐正宸沉吟了一会,“若是如此,那……安北都护府与北境的交界处就是最理想的地点。”
朱延舞笑了笑,“这个妾身不懂,不过,天耆部落狼王之子云牧亚是唯一与我朝接触较多之人,还曾护送我朝公主乐千晴前往与狼族首领,也就是他的父亲和亲,算是我朝姻亲,是天耆部落里对我朝比较友善的一族,王爷可以指定找他谈,应该百利而无一害。”
“公主刁蛮任性,听说和狼王处得并不太好,若是她的存在真有点用处,北境就不会突然又乱了起来。”
“天耆部落以狼族为首,北境会乱是因为狼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兵不动,任其他族的族人频扰边境却作壁上观,这应该与近半年来北方干旱无雨有关,北境天候比我朝严峻,物资本就不丰,身为首领也不能阻止大家求生的本能。”
“既是如此,就算本王亲自前往倡导农耕灌溉之法,也得先挖坑筑坝蓄水,可如今北方长久无雨何解?”
朱延舞微微一笑,“王爷放心,王爷到安北都护府之前,北方必下豪雨。”
就算无法准确记清那场北境豪雨是几月几日,但就是最近将会发生的事是确定的,因为那一场豪雨就像是七月南方的雨一样,连下了一整个月……
乐正宸定定看着她,没有再问为什么她会知道。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若有其他人知道他王妃对未来的“预知本事”,那可将是无止境的麻烦了。
“王妃,你该不会连未来的太子是谁都知道了?”他神情凝重的瞅着她。若她连这种事都知道,他怀疑自己会不会变成一个可怕的人……
朱延舞一愕,笑着对他摇摇头。
乐正宸似乎听见内心的自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很多前世的事都改变了,只要人为可以改变的,都无法再被预知。还有,王爷,前世的妾身活得并不长,所以,这场天耆部落之战,应该是妾身最后会梦见的前世了。”她的语气淡淡,眼神却微微一黯。
乐正宸倏地将她给抱紧,听见她自己说出她的前世活得并不长,不知为何,他竟心痛如绞,“过去的都过去了,这一世,你会陪本王活得长长久久。”
他在心疼她吗?他什么都忘了,竟还会心疼她吗?
朱延舞的心一暖,泪在眼眶打转着,“……王爷会怨我吗?妾身能帮王爷的,其实不多。”
“说什么傻话?本王相信本王当初之所以娶你,铁定不是因为这个。”这句话,发自肺腑,虽然他都忘了,可他的心却是这么告诉他的。
“是啊,王爷一直都是这么对妾身说的。”只是她一直不相信罢了。
等到她真的有点相信时,这男人却已经失去对她的记忆,她信与不信,对他而言应该都不再重要了吧?
宣政殿上,比昨日更加的闹哄哄。
乐熙昨夜失眠一夜,今日一大早又被群臣吵闹到头都快爆掉了。
本来众人只有北征一说,敲不定的是人选,可没想到一觉醒来,襄王却提出了主和之议,顿时之间,有人跳脚,有人点头,吵得根本比昨日更凶。
“永平王,你来说说你的看法。”
提起了北境之乱,朝堂之上的众人就免不得想起之前在前太子逼宫之后死去的镇北大将军墨东,而墨东的义父,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永平王乐晟,当时他因为义子墨东之死可是瞬间老了快十岁,虽说近几年已较少上朝,但北境之乱不能等闲视之,乐晟算是最了解北境部落的人选,当年领着小墨东北伐无数回,几乎战无不胜,因此今日便又被乐熙给请到了宣政殿上参与议事。
“臣弟觉得襄王之法甚佳。”乐晟躬身答道。
“哦?何以见得?”
“禀陛下,北方部落分散,移动迅速,那里的地形他们又远比我们熟悉,真要和天耆部落打起仗来,胜负不定,却恐百世国趁乱南下,扰我边境,甚至入侵我朝,近几年北境可以维持和平,就是因为有天耆部落在一旁牵制着百世国,若能以襄王之法助天耆自给自足,天耆也将感念我朝恩德,成为我朝永久的朋友,而不是敌人,若是如此,百世国就算再强大也不会随意生事了,岂不两全?”
“臣附议。”魏堑第一个表态支持。“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求得万年太平,才是真正安邦之策。”
“好,很好,说得好!”乐熙大手往几案上一拍,朗声大笑,“永平王果然老谋深算,眼界长远,不像这些无知臣子们,只拘泥于尊不尊严的问题,逞一时之快却要损朕的百姓江山!”
说完,乐熙还连咳了数声,一旁的黄公公忙上前端水拍背,小小声地道:“陛下别太激动,请保重龙体啊。”
乐熙挥挥手让他下去,这才听见永平王谦让道——
“那是陛下圣明仁心、襄王聪敏有德之功。”
闻言,乐熙笑着点点头,“襄王这回当真是出了个好点子替朕分了忧,的确是聪敏有德,知百姓民间疾苦啊!朕有一皇儿如此,朕心甚慰。此事就这么办!主和之议就全权交给襄王——”
“臣弟愿与之前往,辅助襄王。”
听见乐晟竟然自荐前往,乐熙更是乐不可支,“好,永平王最了解北境部落,有你跟在襄王身边,朕就放心了,朕现就命你们两日内备好一切物品及人手,速速动身前往北境,不得有误。”
“臣弟遵旨。”
“儿臣遵旨。”
就这样,一夕之间,竟是风向骤变,来得猝不及防。
主战一派的言论瞬间宛若被打入冷宫,再无翻身之日。
旨意传出,群臣激动,都谓襄王治水有功,智勇双全,不妄动干戈以保国力永存,视全国百姓性命为首要,着实难能可贵,具仁德之风,一时之间,襄王在朝野间的声名更是如日中天。
左丞旧部更显得势单力薄,无以为济,本以为北境进犯是受困北方的平王之契机,未料竟要在襄王的功劳簿上凭添上一笔。
林凯气得吹胡子瞪眼,桌子一拍,低吼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人息怒。”兵部尚书府的大总管连忙低声劝慰。
“我怎么息怒?这么一个大好良机,却生生给那蹄子截了!叫我怎么跟左丞交代?”他不被当场气昏就已经是镇定非常了。
“大人,来日方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入了虎穴也不一定可以得虎子啊。”
林凯一双眉眼飘了过去,“你的意思是……”
“只要天耆部族叛乱,不小心伤了或是杀了襄王爷,那战事必起,平王占地利之便,定是要出兵一举歼灭乱族,立下战功,为襄王报仇可不是?”
林凯啧啧两声,“那也得对方愿意乱才行,要他们小打小闹做做样子是一回事,等真正有糖吃了,哪一个不想伸手要糖?谁还想动刀动枪的?”
“大人说的是。若他们不愿意乱,我们可以帮之……很多时候万事倶备只欠东风,偶尔我们也可以当那阵风的,大人。”
闻言,林凯瞪着他,瞪着瞪着,瞪到大总管的头都忍不住低下去想开口认错时,竟听见头顶上那位主哈哈大笑起来。
“有你的!”抚须拍额,笑得阖不拢嘴,林凯连眼睛都笑眯了。
看来,是极满意他的计谋了。
大总管抬起头来也是一脸讨好的笑,“是大人平日教导有方。”
“就这么办,本王会去知会其他几位大人,你速速派人去办,小心行事,莫有任何闪失连累了本大人,否则,你就提头来见。”
“是,大人。”大总管鞠躬哈腰,拱手作揖,“小人出马,必万无一失,请大人静候佳音……”
乐正宸要离京的这日,朱延舞的眼皮跳得厉害,一早起来亲自替他着装时,好几次想开口叫他不要走。
都说人算不如天算,就算她重生为人,借着对前世重大事件的记忆可以改变很多这世的危机及现况,但前因改变了,后果自然也改变了,这改变之后的事件就不是靠前世的记忆可以预料的,而会变成人为。
就像她事先提出的治水之道及对北境提出施行引水灌溉划地种植的农耕之法,都是很久之后才被提出及实行的方案,而且都是有效的,可事情虽然是对的,但在不同的时间点却可能引来不同的结果……
而这些,都是她后来才思量到的点。
因为她昨晚作了一场很可怕的梦,梦见乐正宸在北境被人给用剑剌死,而剌死他的人竟是平王……
这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到她到此时此刻都心有余悸。
北境那场大雨在同样的时间地点或许不会改变,但提出的人及提出的时间点都变了,甚至连朝堂上的人也变了……
前世,平王在朝中无敌手,这一世,襄王翻转了他的命运,朝中却有左丞旧部势力在虎视眈眈,他们会善罢干休吗?若不,会不会在这次襄王前去北境的途中干出什么事来?光想着,她不由冷汗涔涔。
“怎么了?手怎么在抖?病了吗?”乐正宸突然握住她冰凉凉的小手,转过身来看着她,见她额间渗着细汗,眉眼微凝,不禁伸出手去抚上她的脸,“我唤御医过来瞧瞧你,你这模样本王怎么放心离开?”
“那就不要走。”她伸手抱住了他,把脸埋进他宽大温暖的胸膛里。
真难得,他的王妃竟有如此依恋他的时刻……
要不是他非走不可,此刻的他还真有点享受她这样对他依依不舍的时光。
乐正宸的大手很自然地抚上她的发,温柔贪恋着那指尖滑过的细腻触感,“傻瓜……你是要本王抗旨吗?叫本王前去北境谈和议事的可是王妃你,忘了吗?”
她没忘,却很想忘。
她实在不该出这个馊主意的……
若他不小心出了什么事,那该死的东宫之位又有何用?
她在拼了命的想要改变他们彼此的未来之前,怎么就忘了要把他的性命摆在第一位?她光想着有那狼王之子云牧亚在,只要注意点,应该不会有敌方胆敢轻易对他动手,却没想到自己人更可能会对他动手……
她着实太天真了!
“王爷,妾身思虑不周,若王爷此去,朝中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她连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
是真的在担心他,如假包换。
此时,乐正宸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对他的在乎与害怕。
心窝里暖了,柔了,像要融化了一样。
知道这个女人在意他,没想到是如此令他快活的一件事。非常快活。
“本王会小心。”他伸手拍拍她。
“王爷,你留下吧,哪都不要去了。”她紧紧抱住他,竟是万分不舍与不安。
理智上她知道这是个大好机会,而且是绝不能放掉的好机会,可,他临行在即,她又作了一场恶梦,她怕他会受伤,怕他会死,怕他会离开她……
上回在安州已经经历过那种恐惧,她着实不想再经历一回呵。
“本王保证平安归来。”
“若没有呢?”
“本王任凭王妃处置。”
“当真?”
“绝无虚言。”
朱延舞笑了,同时一滴泪珠也从她的眼角滑下。
终究,不管她怎么无理取闹也无法改变他即将成行的事实,既然如此,她希望他心安的离开。
她踮起脚尖仰起小脸,柔女敕的红唇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妾身会乖乖在府里等王爷平安归来。”
这亲吻,轻如羽毛,如何够他对抗数月的相思?
乐正宸倏地捞她入怀,重新把她抱上了卧榻,狠狠地吻上了她……
屋里头万分缠绵,屋外头等候的人却是焦急万分。
“蓝月姑娘,这王爷究竟起了没?”
“起了起了,再等等就好,毕竟王爷和王妃这一别要数月,总有许多话要说,去去去,到外头守着去,王爷起了自会出去跟你们会合。”蓝月脸红红地帮屋里的人赶苍蝇,最近她常干这种事,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就这样,竟是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前往北境的人马才浩浩荡荡的离京……
东旭王朝的北境,西边是百世国的领土,东边则是天耆部落各族族人,百世国境内多沙漠,早晚温差极大,天耆部落则拥有大片草原湖泊和高山,景色优美壮阔,族人大多以打猎畜牧为业,因此大都有一身骑马射箭的好本事。
北方的天气在下了几天的大雨后,秋意更浓,永平王和襄王一行人也从京城来到了安北都护府与北境的交界处。
两国兵马都退在三里之外,交界处出现的只有狼王、狼王之子云牧亚及各部族首长,东旭王朝则只有襄王和永平王及他们各自的一名亲卫。
细长的眉眼,微微上勾的眼角,狼王之子云牧亚具有狼族人特有的俊美与妖魅,那高坐在马上的英姿却有一股慑人的霸气,很难让人移开视线。
在乐正宸打量着云牧亚的时候,云牧亚也同时在打量着这个近来声名赫赫的襄王。
传言中的七皇子襄王是个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的才子,打小便会吟诗作对,今日一见果然一派风流,庸容尊贵,连赶了十来天的路,却半点不显狼狈,也没有半分的不自在,倒是随性得很。
“两位王爷请。”云牧亚下马亲自来迎。
风族风氏、鹰族雷氏、狼族云氏三大部落的王都已先在小小晚宴中落坐。
两国交界处,平日荒无人烟,只有驻守的兵马,今夜美酒佳肴,歌舞升平,尽是一番热闹景象,之前那些屡犯边境的张牙舞爪,你杀我伐,倒像是突然乍现的幻影一般,没人当真。
“天耆部落的进犯都是一些小部落族人的乱民之举,为的就是图口饭吃,因干旱许久,某些地区寸草不生,才会妄动干戈,如今东旭国派最得力的皇子襄王亲自前来与我族人商讨解决之法,而不是不问前因后果便以武力逼压,实乃我族人之幸,本王先干为敬。”狼王率先举杯相敬,一饮而尽。
乐正宸微笑举杯,一样仰首将酒饮尽,“狼王此言差矣,我朝公主千晴乃狼王王妃,此乃众所周知之事,两国之好岂是轻易可以毁去的?”
狼王闻言,面色一僵,却是未语。
虽襄王言谈之中十分客气且言笑晏晏,但话中意涵别具深意,这话是责怪他娶了东旭国的公主却未尽到制约部族进犯东旭边境的责任吧?
乐正宸一笑,对狼王一时的黑脸视而不见,把话重新引回到此行的目的,“父皇让本王前来,是因为想到了一个可以让天耆部落自食其力之法,除了打猎畜牧为生,还可以划地耕种,引水灌溉,虽说北境气候不若我朝,但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像我朝一样种出可以食用的大米、小麦和大豆,只要可以把水源给导入,再辅以种植的技术,定能有成。”
乐正宸此言一出,众族长彼此都交换了无数个眼神。
这是要把东旭王朝的农耕技术传授给他们天耆部落之意吗?
老实说,一向以打猎畜牧为生的他们还真没想过南边的农耕种植可以移到他们北方来,毕竟两国气候及生活方式都有很大的不同。再者,那些农耕之法若无精通之人的指导,就算可以偷来秘方依样画葫芦也是难竟全功。
如今,东旭王朝竟愿意主动割爱?
“这事能成吗?虽说这几天都降下大雨,但北方干旱少雨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所以,这事要成,就必须有精通建渠引水及蓄水之法的人和能因应不同气候而调整耕种之法的人,两者缺一不可。”
这不是废话吗?
狼王咳了一声,“我们天耆没有这种人才。”
乐正辰又是一笑,“你们没有,本王有,而且很多。”
啧,现在是骄傲的时候吗?
众族长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是大口吃肉就是大口喝酒,没人要接话,因为不知怎么接话。
晚宴之前,狼王可是千交代万交代,叫大家莫乱说话,坏了人家求和的本意,既然人家愿意派皇子千里迢迢来到北境来跟他们谈判,提出的条件自然是有利于他们,莫再为了图边境打家劫舍的那一点小利弄得大家不愉快。
“襄王的意思,是想提供给我们天耆族人这些资源及技术?”云牧亚代众族长问出大家都想问却不想先主动问的问题。
乐正宸点点头,“没错。父皇体恤全天下的百姓,知道北境人民的疾苦,更明白天耆近来屡屡进犯乃有不得已的苦衷,终是想出一个可以两全其美之法,由我朝派人前来帮助天耆建立一整套农耕技法,从建渠引水开始,务必让天耆在短时间之内不受缺水缺粮之苦,当然,各位也得签下双边为盟的和平协议,以保两方百年和平。
“本王已让懂得耕种之法的农工师傅十人,还有懂得建立渠道引水的师傅十人随行,连同种子及幼苗都一并奉上,必将把这门技术仔仔细细地传授给你们,这是父皇的心意及本王的好意,当然,要不要接受由你们自己决定……”
按常理来说,天底下大概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好事,如果对方是诚心诚意要来贡献技术的话,更何况,除了答应不进犯东旭王朝,答应牵制百世国并随时将百世国状况回报给东旭王朝之外,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损失。
这,应该算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吧?
三大部落的王都愿意签下双边和平协议,甚至主动提出会劝退那些还在边境闹事的族人,让各族都派人前来一块学习农耕及引水灌溉之法,并在部落中找寻适合蓄水及农耕之地,导引水流以利种植。
这事也算是拍板定案了。
众族长很快离去,好像没人喜欢在这边境之上多待上一会。
狼王偕同儿子云牧亚上前,率先对乐正宸施礼,“本王听说了,这次主和及提出授予我们农耕之法议案的人就是襄王爷你,本王代天耆再次感念襄王的仁慈与恩德,以后不管任何事,只要襄王开口,本王绝无二话。”
乐正宸也恭敬的回礼,“狼王客气了,本王只是代行父皇的恩泽,不敢居功。”
“王爷就不必跟本王客套了,总之,本王话已出口,请王爷务必记在心上,若不方便找本王,可以找牧亚,这小子常去京城玩,王爷有事找他也方便些,你们俩年纪相仿,或许会比较谈得来也说不定。”
“那本王在此就先行谢过狼王,如今倒真有一事想要让牧亚帮个忙。”
狼王眉一挑,“哦?襄王有话请说。”
乐正宸顿了一会,才道:“本王此次出行北境,虽带了一些人马,却不是真的安全,为了确保两方协议可以万无一失,不平添变量,以防万一,本王想到狼族的地盘上作客几天……”
和平协议很顺利的完成,但或许,真正的危险才刚要开始?
今夜的蛙鸣,特别厉害。
天耆部落特有的白色大帐里,连远处蟋蟀的叫声都清晰可闻。
或许是连下数日的大雨终是在今夜稍歇了会,万物都出来透气,乐正宸感觉外头的声响分外扰人清梦,竟是翻来覆去许久都难以入眠。
因为清醒着,在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特别敏锐,当空气中传来异于平日特别浓重的灯油味时,他可以说是第一时间睁开了眼,而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火光骤然出现在帐外的同时,无数的火把也朝附近的几个白色大帐门口丢去,一瞬间,火花冲天,在黑夜中连成一片火海。
“着火了!着火了!快醒醒!赶紧逃出去!”有人在大喊着。
“门被堵住了!出不去啊!”
大帐是木架架成的,外头覆盖着毛毡子,火势延烧很快,能武的第一时间定是往覆盖力最薄弱又最晚燃烧到的顶帐运用轻功冲出去,乐正宸自然也是用武力撞飞帐顶,而在他冲出的同时,却有无数支利箭朝他疾射而来——
“该死!”他低咒一声。
以剑挡箭,凌空飞驰,帐外百里都无遮避物的状况下,就算他武功再高强,也难抵那不断朝他射来,数以百计的箭矢飞羽。
该来的还是来了……
没想到对方那么狠,不单单只是为了挑起双方的战争,甚至想连他的命都一块取了!
不,他们不只要他的命,还想让众人跟着陪葬,生死关头,火烧一片,大家连自己都护不住了,根本无暇在第一时间上前来护他,而这上百支朝他射来的羽箭,就算他轻功再了得也不可能全躲开……
蓦地,一支飞箭射中了他的小腿,让他瞬间从高空中往下落。
另一支飞箭咻地一声破空而来,竟直指他的心窝……
就在他自认再也闪不过这支箭而等着剧痛落下的当下,铿一声,一把剑凭空出现,硬是挡下了那支可能置襄王于死地的飞箭——
被人挡去这一箭,可谓千钧一发死里逃生的乐正宸,在半空中迎面而来又是一阵肃杀,三名蒙面黑衣人三把剑同时朝他剌来,每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配合无间,几乎将他的每个可以逃月兑的出口都堵死了,因此就算小腿剧痛,人已有些晕眩,在这瞬间,若不想死,乐正宸也只能拼命以对……
“快!护住王爷!”娇柔的女声见状,不由大声号令着。
闻声,训练有素的一匹人马疾速窜出,朝襄王的位置靠近,却已然不及——
那三名黑衣人的其中一人趁着乐正宸迎击其他两人的连连攻势时,由后出了一掌击中了他的背,乐正宸当场吐了一口鲜血,从半空中疾速坠落到地上……
这一连串的事故,都发生在短短一瞬间,根本猝不及防……
“放箭!快!全部给我打下来!”女声再次号令着。
方才冲出帐外的乐晟见到白帐的另一头已围了一群人,心焦如焚地正要过去,却听见那头传来一声惊声叫喊——
“王爷!王爷中箭了!”
“这箭有毒!王爷中毒了!”
“快!叫御医!听见没有?快叫御医!”
一片惊叫的男声中夹杂着严厉的女声,此时众人已将乐正宸团团围住,根本看不清被围在里头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云牧亚的人马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救援,说是第一时间,其实还是晚了那么一点,因为他们的营账也被人纵了火,今夜风大,这把火烧得又猛又烈,当他意识到自家着火可能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之策而赶来时,已经晚了一步……
放火杀人的黑衣人见云牧亚一行人前来,乐正宸又已中箭受伤,完全不再恋战,往空中丢了个烟火信号后便速速撤退闪人——
“给我追!”云牧亚扬手大声一喝,瞬间人马奔腾。
他带来的人灭火的灭火,追人的追人。
这里的地形没有人比他熟,要找出贼人并不难,更何况,他早已接受襄王和永平王的建议,在四周可以埋伏的地方派人没日没夜的守着,就为了抓到那些不安分的兔子,引君入瓮,一网打尽。
难在如果这些贼人是自己人,他该如何是好……
希望不是。
否则,他还真没脸面对襄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