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佟、骆菲前脚进了绿水楼,谈思璘和张令昕后脚也到了。
他们向小二要了一张离她们远些但又可以看见她们的桌子,叫了一壶酒和几样下酒菜。
谈思璘也没做任何遮掩,虽然他现在“病重”,不应该出现在酒楼里,但他本来就少在外走动,京城里认得他的人少之又少,且多半集中在敬国公府和宫里,他有把握就算遇上了认得他的人,也不会不长眼到过来与他寒暄。
事实上,谈冠就在近处看着,若是有什么不妥,谈冠要做的就是早一步知会他,让他先行离开。
“佟儿,咱们的银子能点几个菜啊?”骆菲看着菜牌子,这道也想吃,那道也想尝鲜,恨不得把菜牌上的菜全点了。
骆佟看着骆菲那嘴馋的样子就想笑。“想吃就点吧!你又能吃得了多少?银子一定够。”
骆菲听骆佟这么说就放心了,她一口气点了十道绿水楼的招牌菜,可是菜还没送上来,竟然就有一群人冲进来将她们的桌子给团团围住。
“官爷,就是他!”一个小鼻子小眼睛的矮冬瓜一个箭步上前指着骆佟。“就是这个人偷了我的钱袋!”
路传蹙眉看着他们,围住她们的人之中有三个穿着衙门衣服的官差,这样无缘无故的指控,还把官差找来了,分明不寻常。
骆菲被这场面惊呆了。“佟……佟弟,这……怎、怎么回事?”
骆佟前生见多识广,官差闯进挽香坊饮酒的厢房里拿人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不会被这样的场子吓到。
她面色镇定。“几位官爷有何事?”
那官差公事公办地道:“有人报官,说你偷了他的钱袋。”
骆佟的眼神很锐利。“有何证据?”
“证据?”官差挑眉。“搜一搜身便知道了。”
骆佟清眸一寒。“无凭无据,我为何要让你们搜身?”
“官爷!他这是心虚!”矮冬瓜大声嚷起来。“若没有偷我的钱袋,为何不让搜身?”
三个官差有志一同地点头。“说的不错,你若是没偷东西,为何不能捜身?”
骆佟直视着那说话的官差,淡淡地道:“请问官爷,我说你偷了我的钱袋,你让不让我搜身?”
她太清楚官兵了,官兵跟强盗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你说什么?”那官差一愣,随即不悦地大声喝斥起来,“大胆刁民!还敢狡辩?!”
“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闹成这样?不知道今天这里有三皇子办的品诗会吗?敢在这里吵闹,不要命了是吧?”
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传进骆佟耳里,她一抬眸,看见季少瑞和他那群跟班走进来,季少瑞的表情极其乖张,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骆佟心里顿时明白了,原来是他安排的,那么他肯定是发现了她不是青儿的哥哥,不甘心才寻了来。
真是阎王好见,小表难缠,不过她这趟出门也算有收获,亲眼看到了季少瑞是什么样的人,她一定要想方设法让崔氏打消将她许配给季少瑞的念头。
“原来是十八爷。”三个官差都朝季少瑞拱手施礼,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对季少瑞挤眉弄眼地说:“就是个不肯认罪的偷儿,等押回衙门用刑审问,看他还招不招。”
“几位官爷真是辛苦了。”季少瑞示意跟班呈上重重的荷包。“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拿去喝茶吧!”
那官差谄笑道:“那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骆菲讶然。
这不是公然行贿吗?而且那恶心嘴脸的官差刚刚说什么了?要把佟儿押回衙门用刑?
骆菲正惊疑不定,季少瑞身边的小厮就一溜烟的跑到了她们桌边,踢了踢桌脚道:“你这小子,敢耍我们爷,我们爷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想英雄救美,去牢里蹲着吧你!”
那些个围观的人群之中,有人为了讨赏去向他家少爷举报,说那卖绣品的姑娘根本就没有哥哥,只有一个病重的弟弟,把他家少爷气得不轻,命他们大街小巷的捜人,总算给他们在绿水楼找到了,随即又找来与他们相熟的官差,打算整一整那不长眼的小子。
“怎么办啊佟……佟弟?”骆菲哭丧着脸,她心里充斥着各种害怕,怕骆佟真被捉进牢里,也怕闹到侯府去,太太不会饶了她们的。
后方临窗桌边,谈思璘眼见差不多了便道:“你还不出手?”
张令昕瞪大了眼。“我去?”
他父亲可是最讨厌家中子弟在外头跟人家打架闹事。
“难道我去?”谈思璘揭开茶盏盖,不紧不慢的啜了一口,眼里一片清澈,好整以暇的看着张令昕。“张公子,我可是病重之人。”
误交损友啊,张令昕模模鼻子,认了。“好,你病重,我没病,我去行了吧谈公子?”
其实,他也想在骆菲面前显显威风。
他起身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不耐烦地道:“吵什么啊?”
见到来人,三名官差立即吓到,瞬间齐刷刷地立正站好。“张二爷!”
在身分上,张令昕比季少瑞高了十座山头,理国公身为内阁要臣,除了有爵位,且是一品官员,深受皇上重用,而忠勇伯府只有个爵位,也式微了,府里没半个有出息的子弟,他们会买季少瑞的帐全是看在银子的分上。
“我问你们在吵什么?”张令昕语气更加不耐烦了,他指着骆佟和骆菲。“这两位公子是本少爷的朋友,你们在这里打扰他们是有什么天大的事吗?有什么天大的事,这就说出来给本少爷听听。”
骆菲瞪圆了眼,这人有些眼熟,在哪儿见过?
张令昕有些得意的看了眼骆菲。你可是认出本公子了?本公子今日一定要对你表明身分!
三名官差顿时吓到了,期期艾艾地道:“呃……原来是二爷您的朋友啊……其实也没什么,看来是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张令昕眉一挑。“误会?既然知道是误会,还不快走?难道要看着他们吃饭你们才开心吗?要不要本公子唱首曲儿来送你们走啊?”
“不、不敢,小人这就走……”三名官差诚惶诚恐地说道,争先恐后地溜走了。
骆佟认出了张令昕,他是喜宴那日在湖畔边突然跑出来吓了她们一跳的人,不过,他为何说是她们的朋友?
她下意识寻找喜宴那日拾走她绣帕还说自己会飞着打水漂儿的男子,原只是碰碰运气,想不到真让她看到了那男子。
两人目光一相对,那男子竟执起茶杯遥敬她,眼中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一愣。
他这是要她如何回应他?也学他举杯遥敬吗?虽然此刻她身着男装,但她毕竟是女儿身,要谨守男女大防,她哪里能与他对敬了?他们连彼此是谁都不知道。
“那个——佟、佟弟……”骆菲拉着她衣袖,语气有点紧张。
骆佟回过神来,看到骆菲无所适从又微烫的脸,发现那些官差和季少瑞等都走得干干净净,但那个被官差称为张二爷的人却没有走,她朝张令昕拱手。“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路菲也忙不迭有样学样,拱了拱手。“我也多谢公子相助。”
她那滑稽的模样令张令昕想笑,他索性坐下来,一脸兴味的瞧着男装的她们,一个俊秀,一个可爱。
“甭客气了,我知道你们是女扮男装的,知道我们见过吧?喜宴当日,在宁远侯府的湖畔……”他清了清喉咙。“咳!其实呢,我乃是理国公……”
“三皇子到!”绿水楼外有人拖长了声音宣报。
张令昕浓眉一挑忙起身。
要命,三皇子来了?
三皇子温王,是宝琹公主的兄长,跟赫连家也有交情,可不能让他看见应该躺在床上只剩口气的思璘好端端的在这里坐着。
他急得抓耳挠腮,想要暗示谈思璘快走,可看过去,哪里还有人?
说时迟、那时快,三皇子已经带着一串侍卫招摇的走进来了。
张令昕顿时松了口气,人走了就好,肯定是谈冠先一步报了信,所以思璘早走了……
可他就真有点无语问苍天了,为什么他每次要向骆菲表明身分都会被打断?难道他注定不能告诉骆菲他就是理国公府的张二爷?不能在她面前耍威风、显摆显摆?
“令昕,你也在这儿啊!”三皇子杨采眼尖看见了他,表情甚是高兴。
他当然只得走过去请安。“见过温王殿下。”
三皇子不要提起品诗会,千万不要啊,在这里坐上两个时辰品诗,那真不是人干的……
杨采大步走过去搭着张令昕的肩拍了拍,笑道:“令昕,今日你哪根筋不对?往常的品诗会,请你都不来,今日却自己来了,是来让本王开心的是吗?”
张令昕愁眉苦脸。“就是……一时兴起。”
他哪里是来品诗会的,他根本对品诗毫无兴趣,不过某人都不讲义气的走了,苦命的他只好过去应酬爱热闹的三皇子了。
骆佟望向临窗那空空如也的桌子,心里有抹怪异的感觉。
自己怎么就在意起那个人了?
宁远侯府接到了一张帖子,理国公府的大姑娘张令霞生辰,邀请骆七姑娘和骆八姑娘到理国公府做客。
为了这张帖子,骆芙气得摔东摔西,只差没掀屋瓦。“为什么请她们两个贱人不请我?我才是大姑娘未来的弟媳不是吗?”
崔氏也冷着脸,把骆佟和骆菲叫到跟前问话。“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和张大姑娘攀上交情的?可是喜宴那日?”
“回太太的话,我们不认得张大姑娘。”骆菲、骆佟异口同声地说,态度十分恭敬。
“还敢说谎?”骆芙满脸愠色,扬起手就要搧两人巴掌。
崔氏大声喝斥。“芙儿,你住手!”
骆芙及时住手,但她心有不甘的跺脚,气急败坏道:“娘,为何不让女儿打这两个贱人?”
崔氏眉头皱了起来。“宴期就在这两日了,难道要让她们肿着脸去赴宴,那侯府的颜面何在?”
“哼!”骆芙还是不解气,索性往骆菲、骆佟的小腿肚各踢了一脚。
而崔氏也由着她,只要不伤到脸就好,踢腿不碍事。
骆菲、骆佟吃痛但敢怒不敢言,这种程度真的不算什么,骆芙赏人巴掌才是真痛,脸颊足有三天会印着巴掌印。
“你们两个小熬养的贱蹄子还不说,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张家放帖子的?”骆芙又揪着她们头发逼问。
“回四姊姊的话,我们真的不认得那位张大姑娘……”纵然头皮疼痛难忍,两人也只能逆来顺受的任由路芙撒气,她们知道崔氏根本不可能为她们主持公道。
“还不说?还不说?”骆芙当着崔氏的面继续施暴,除了揪头发、踢小腿肚,还不断的捏她们手臂,这些都是不太容易发现的地方。
“四姊姊,我们真不知道啊……”骆菲在心里大骂小贱人,我不咒诅你生的孩子没**了,我咒诅你生不出孩子来!
她们矢口否认认得张令霞,崔氏也拿她们没法,帖子都来了,总不能扣着人不让她们去,且为了侯府的体面,还得给她们置办新衣裳和新头面,想想实在不甘。
“芙儿,你放手,你们两个下去吧。”崔氏脸色有几分难看,她严厉的说道:“这几日好好跟教引嬷嬷学习礼仪,到了国公府,千万不能坏了规矩,不许给我丢人。”
两人连忙曲膝称是,迅速告退。
一离开上房,骆菲就把骆芙骂了个遍,最后疑惑的问骆佟,“佟儿,你说,那个张大姑娘为何要请咱们去啊?咱们又不认得她。”
骆佟是想到了一个人,在绿水楼为她们解围的那位公子,官差称他张二爷,可是线索就只有同样姓张而已,京城里姓张的高门大户可多了,她也不敢断言。“多想无益,去了便知道,反正帖子送来了,咱们也不能不去。”
骆菲转瞬间又开心了。“也对,不管如何,咱们都赚到了,不但有新衣裳新头面,还把骆芙那死丫头气得半死,真是痛快。”
如此匆匆过了几日,到了赴宴日,令崔氏更加意外的是,张府还慎重其事的派马车来接人,可崔氏的行为也很令骆佟和骆菲两人错愕,她竟然要她们把骆芙一起带去!
崔氏的安排,她们又怎么敢驳?
马车里,装扮华丽的骆芙趾高气扬的对她们耳提面命,“你们就说是你们没见过大场面,没胆子,所以央我陪你们来,若是我不肯,你们也不敢赴宴,听到了没有?敢在张府胡说试试看,回来有你们受的。”
两人自是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但私下交换的眼神都在取笑骆芙,这样不请自来算什么,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如此不懂礼数规矩,崔氏竟也由着她?只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俩一个样。
到了张府,各自的丫头们扶着主子们下马车,张府来接待的执事媳妇见人数与帖子不符,正奇怪着,骆菲伶俐的把骆芙教的那套说词说了,对方哦了一声,笑了笑,只低声吩咐旁边一个小丫鬟几句便引她们入内了。
张府张灯结彩,处处布置得喜气洋洋,可见很把张大姑娘的生辰当回事。
骆佟来之前听八卦婆骆菲说过,张大姑娘今年已经十九了,今天过的正是十九岁生辰,她老早和裕亲王的嫡长孙孟剑伦定了亲,偏巧她十六岁那年,裕亲王妃过世,孟剑伦照大周礼制为祖母守孝三年,今年除了孝便可以迎张令霞过门了。
客人全被安排到后院花园坐着,这花园不是一般的花园,放眼望去,百来株的桃树,花香阵阵,亭榭环绕,匠心独具,景致宜人,让女客休息的凉亭造得巧夺天工,每把椅子上都放了软垫,亭子三边挂着轻纱,戏台都已搭上,莲花湖上有座石砌拱桥,拱桥下的孔洞系了二十来只不同颜色的小舟,舟身都画了不同景色,正整齐的泊在桥下,湖够大,那二十来只小舟看着像点缀似的。
骆菲对骆佟小声说道:“听说张大姑娘喜欢划船,看来是真的。”
她们三人让丫鬟领进花园,骆芙眼尖,看见了裕亲王府的几个姑娘,她便把她们两个丢下,忙不迭去跟人家套近乎了,浑然忘了她自己的说词是她们俩没见过世面,胆怯,她是陪她们来壮胆的。
陪她们来壮胆却把她们丢下,简直自相矛盾。
不过,把她们丢下也好,她们压根不想跟骆芙一路,骆芙命令她们两人只能跟在她身后走,还要低垂着头走路,分明是把她们当丫鬟使。
“两位姑娘在这里稍坐。”丫鬟客气的领她们到一处无人坐的凉亭歇息,给她们上了茶和点心,福了福身之后告退。
“佟儿,你瞧这国公府可真大啊!”骆菲不客气的朝嘴里丢着点心,她素来是个吃货,这里点心十分精致,她从未吃过,忍不住一直伸手去拿。
崔氏出门做客只带自己生的女儿,身为庶女,她们从未出府到别人府里做客,这回出门做客,她跟骆佟都是生平第一遭。
“确实很大,且步步皆景,处处如画。”骆佟眯眼感受着幽香扑鼻,放眼望去,对小舟产生了兴趣,她前生画舫坐得不少,但未曾划过船。
两人喝了一盏茶又吃了几块点心后,一名仪容雅秀、面似桃花的女子便由两个丫鬟伴着来了,骆佟靶觉来人便是张令霞,她搁下点心起身,也连忙打掉骆菲手上的点心,拉着她起身。
那女子走近之后果然笑吟吟地道:“我是张令霞,那么冒昧的邀请,两位妹妹能来,我真是打从心里欢喜。”
两人福身还礼,由骆佟代表说道:“哪里的话,承蒙姊姊错爱,今日是姊姊的好日子,自然是要来道贺的。”
骆菲早跟她说了,来到国公府,需要说话的时候由她发言,骆菲说她知道自己的德性,平时两人私底下抬杠可以,但真要她在众人眼前开口,她恐怕会紧张到冷汗直流。
“今天客人多,忙起来或许招呼不周,两位妹妹千万不要客气,席上多吃点,稍后有划船比赛,你们也一起同乐。”张令霞笑着说。
雨人都很意外,听闻张令霞喜欢划船,没想到她会在自己生辰办划船比赛,真不是一般闺阁姑娘想得出来的。
骆伶稳重地回道:“虽然我们从未划过船,但想来一定很有趣。”
张令霞兴致很高,“划船真的很有趣,等你们划过一次,到时若是喜欢,欢迎你们随时过来我这儿划船,等我成亲后,你们也可以上裕亲王府找我玩,这些小舟届时也会移往王府去。”
张令霞讲起了种种划船的乐趣,端的是眉飞色舞,可她们两个比较想知道为何会邀请她们来,张令霞一个身分尊贵的嫡女,没必要与她们相交啊,她们只不过是小小的庶女,根本没人当她们是回事。
两人心下虽然有疑问,也不好直接问为何要请她们来,便各自拿出备好的礼物,她们也没本事送贵重的礼物,于是便一个绣香囊一个绣荷包。
她们知道骆芙备了很多礼,那一盒一盒的礼品全放在她们坐来的马车里,这会儿礼物应该已经送到张令霞手上了,她们送的礼物跟骆芙比起来那是天与地的差别。
可是,张令霞看见她们的绣品却无比喜欢,看了又看,赞叹道:“针脚真是整齐,料子也是上好的,花朵绣得栩栩如生,比我绣的好太多了。”
见她不像说场面话,两人也松了口气。
张令霞光彩照人,言谈举止很豪爽,难怪了,听说太后娘娘很喜欢她,常召她入宫陪伴,她的婚事也是太后做的主,婚配裕亲王的嫡长孙,日后她可是板上钉钉的亲王妃,一个准亲王妃这样和蔼可亲的招呼她们,也莫怪她们要受宠若惊了。
她们暗自打量着张令霞,张令霞也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们。
令昕和思璘让她请骆家姑娘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令昕就算了,可思璘也随他起舞,这就有点引起她的关注,因此她才会依他们之言送了帖子去骆家。
今日一看,两个骆姑娘她都满喜欢,就她未来的弟媳骆芙不入她的眼,不说样貌,光说骆芙不请自来的那份唐突与无礼她就不中意了。
张骆两家的亲事是她二婶婶寻的,还托了京城专为权贵人家牵线的吴媒婆,怎么千挑万选,却选了骆芙那样一个不懂事的姑娘?她送的那些礼虽然贵重,却全是买来的,明知她是未来的大姑子,却一点诚意也无。
唉,也难怪近日令昕吵着要退亲了,且还振振有词地说退亲是拨乱反正,今日一看,她也赞成退亲,和宁远侯府撕破脸总比娶错妻子,误了令昕一生的好,再说侯府在朝中无根无势,满府子弟没有一个考得功名的,得罪了也没损失。
她细看骆菲,那小麻雀般叽叽喳喳的性格倒是和令昕很搭,只是骆菲是庶女,她爹娘必然不会同意。
身为长姊,她太了解弟弟了,肯定就是中意了那骆七姑娘才会让她把人家给请来,要她说,想让骆七姑娘进门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寄在骆二太太名下,让她变成嫡女就行了,但说简单其实也不简单,他们退了骆芙亲事,骆芙是二太太亲生的,二太太又怎么甘心让庶女成为嫡女,取代了自己亲生女儿嫁到国公府?
“大姑娘,睿王妃来了。”
丫鬟提醒要去迎接贵客了,张令霞交代她们好好玩便先行离去。
骆菲还是满月复疑窦。“这个张大姑娘人是不错,但她到底为何请咱们来啊?佟儿,你素来比较聪明,你听出什么端倪没有?”
骆佟笑着摇头。“我们听到的不是一样吗?张大姑娘何曾提起邀请咱们来做客的理由了。”
“你们适才跟张大姑娘在说什么?”骆芙忽然气急败坏的从另一端过来,她远远的看见她们在跟张令霞说话,她快走近时,张令霞却走了。
“没说什么,就是把贺礼送给张大姑娘而已。”
骆芙压根不信,她气冲冲的问:“你们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你们是不是跟张大姑娘说是我逼你们带我来的?”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你想多了,四姊姊,我们没有那么说。”
骆芙恶狠狠的似乎要吃了她们。“你们两个小蹄子给我当心点!”
有执事媳妇过来请她们入席,骆芙这才放过两人,不过她对于被安排跟骆佟、骆菲同一桌很不高兴,这不是摆明在眨低她身分吗?
宴席后,划船竞赛开始了,张令霞亲自主持,兴致高昂。“今天都是女客,都是我的朋友,大家不必拘束,都要尽兴。”
骆佟和骆菲因为答应了张令霞,因此很快去报名了。
骆芙对划船那粗鄙的活动根本没兴趣,甚至是嗤之以鼻,但她也听说了,张令霞喜欢划船,为了讨好张令霞,她便勉为其难参加了比赛,偏偏三个人一只小舟,她自然是跟骆佟、骆菲同一只小舟。
三人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上了小舟,骆芙主子一般的往船尾一坐,让骆佟、骆菲坐在前面一左一右的划浆。
“你们俩给我好好划啊,要是有什么差错,看我怎么罚你们。”骆芙一惯用使奴婢的语气命令骆佟、骆菲。
张令霞一声令下,二十五只小舟全慢慢地往湖心荡去,比赛规则很简单,哪一只小舟先抵达对面插着红旗的岸边,并把红旗取下来便算赢了,三个人可以得到张令霞准备的丰富奖品,其中还有一个可以跟她进宫见太后。
规则虽然简单,不过她们全是没划过船的大家闺秀,要划到对岸可不是容易的事,许多人慢慢就划偏了,也有人在原地打转,更有人划了一半却往出发地划了回去,让岸边观赛的张令霞笑了个仰倒。
“你们划快点!划这么慢是存心要输吗?”骆芙一心想要拔得头筹,要是她能跟张令霞进宫见太后,谁还敢小瞧她?
“四姊姊,我们已经划很快了……”骆菲不识水性,她从一开始就很紧张,偏偏骆芙又一路责骂,一个沉闷的扑通声传来,她的浆竟然掉了!
“死蹄子,你到底在做什么?!”骆芙怒气腾腾地站起来,小舟受力不均,开始摇晃。
骆佟在此危急时刻也顾不得装柔顺了,她喝斥着骆芙,“越动就晃得越厉害,你快坐下——”
骆芙一听就不高兴了,这死丫头,竟敢命令她?她让她坐下,她就偏不坐下,要是她能令她们两人落湖,不就可以显示她们笨手笨脚,而她临危不乱吗?
现在夺冠已被她抛到脑子后了,那些个奖品算什么,在张令霞面前出风头,让张二爷知道她今天的表现才是最重要的!
小舟左摇右荡,骆芙打定了主意要让骆佟、骆菲落湖,她抬脚往中间移,小舟瞬间剧烈摇晃起来。
“四姊姊,你要做什么?”骆菲吓得脸色发白,都快哭了。
“做什么?”骆芙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让你们去湖里洗个澡。”
可是,天不从人愿,跟骆芙想要的结果不一样,她大动作的举动竟让小舟整个翻覆了。
三个人都落了湖,骆芙双手乱挥,发出凄厉的尖叫,骆菲也在胡乱喊着救命,两个人都在湖面扑腾着。
骆佟同样不会泅水,但前生就不是个会鬼吼鬼叫的人,落湖后,只感受着冰冷的湖水灌进口鼻的难受,她什么也没想,只庆幸现在是六月天,湖水并不冰寒,她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虽然一时死不了,但她渐渐往下沉。
她闭上了眼,脑中浮起前生一幕幕的往事,感觉身子不像是她的,就好像前生她自缢时那般的虚无飘渺,这时候她终于觉得自己可能会死……
死就死吧,反正这一世她是多活的,她也没什么可牵挂。
黑暗中,她的身子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多的水浸入她口中,她不能呼吸了,胸口好痛……
可就在她将生死置之度外,即将沉入黑暗的那一瞬,她的身子被一只手猛地抓住,有人在湖里托住了她不断下沉的身子,那人按住了她的头,迅速堵住了她的唇,将气度入她口中,在几乎快昏厥的意识里,她仍可以知道那人双臂紧抱着她,把她带上了岸。
“姑娘!泵娘!”谈思璘快速拍打骆佟的脸庞,只见她闭着双眸,气息微弱。
他实在不解,哪有人落水不会求救,竟像是要寻死一般,她一个侯府的小小庶女,竟将生死看得这样轻?若他没有纵身来救,她似乎就准备这样葬身湖底了,这个事实令他眉宇蹙得死紧,无端的心疼。
置生死于度外……要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人置生死于度外?他想要了解她,更想从今尔后保护她……
姑娘……是在叫她吗?骆佟努力睁开眼睛,先是看到有个人头在她眼前晃动,慢慢的,她能看清楚了,水顺着那人的发丝滴落在她脸上,是那个人,拾走她帕子的那个人……他身上同样湿透了,而且,她靠在他腿上……
所以,是他救了她?
她看到他身着玄色的侍卫服,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国公府的护卫。
“姑娘,你能说话吗?”谈思璘抬手在她鼻子前探了探。“难道是溺水过久以致气息停滞?”
一察觉到出事他就纵身入湖救人,显然还是太慢了,她掉进湖里太久了。
他十分自责,若不是他将她引来国公府,她也不会遭此劫难,差点死掉……
“没……没事。”他的脸色很是关切,骆佟很想朝他挤出一个笑容,但力不从心,只能颤抖着唇说道:“多……多谢了。”
才说罢,她的意识却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