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哥!我有话问你。”管观抢过手机,不理会错愕的管妈,转过身低声问。
“下冰雹啦!稀奇!你第一次抢着要跟我讲话呢。”管齐笑骂,“什么事?”
“我问你,”管观睨了身后的管妈一眼,以耳语说着:“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会请女人吃饭?”
“嗄?”管齐愣了,“观观你给我讲清楚一点好不好?”
“不为公事,也不是出于利益关系,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会想请一个女人吃饭?”
“嗯……”管齐思考片刻,“你要听普遍级、辅导级还是限制级的答案?”
“真正的答案。就算是限制级的,你也可以用普遍级的话来表达。”
管齐狂笑一阵。“你浪费我的电话费,问无聊问题干嘛?”
“不是无聊问题啦!”管观提高音量,“我正困惑中,哥你帮我解答啦!”
“嗯……”管齐总算认真了,“若是有人请你吃饭,凭你的姿色啊……大概是勉强对你有意思吧。”
“哈!”管观笑了,满意他的答案,没追究对方的贬损。“谢啦!”
“喂!就这样啊!”管齐笑着嚷。
“对!等你回来再谢!”管观好笑回应,将手机丢还给管妈,冲出门赶上班。
今天是机器人回国第一天,管观一大早就起床,刚好临出门时哥哥打电话回家,自然要向和机器人一样性别、年纪相差无几的哥哥问清楚,确认机器人是不是真真正正的有点喜欢她。
那个周五造访四行仓库、罗善仁说完认亲故事后,又调了杯酒请她,陈奕茹才又夸罗家老三好大方,另一个男子就由门口踏进来。
“不关门真可以听到闲话。”那位温文儒雅的男子道,“有人拐弯说我小气。”
“是啦!你是四行仓库最吝啬的老板。”陈奕茹好笑回嘴。
“我吝啬是当然。没罗家庞大家产做靠山,全都我自己赚来的,酒吧是我最主要的生财工具,哪像另外三个是开来玩的。”那人说道。
当下管观判定对方是四个老板之一、那位搞剧团的,经介绍得知他叫宋晨。
宋晨加入后,场面更热闹了。管观听他们争论大方排名,才知道机器人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垫底,反而似乎是最大方的。不过仔细听缘由,管观结论,应该是因为机器人最不理会这种小事。
听着另外三人谈笑,又发现,原来机器人在他们之中,也是话最少最沉静的,但是那么活泼的人都喜欢围绕在机器人身边呢。他明明就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不是吗?
听他们所言,才结论出,原来机器人可称得上是他们的意见领袖。
“有什么事,问善渊总没错。”宋晨那时说道。
指的是举凡开酒吧的决定、剧团的定位升学与否以及和老爸谈判等,只要问机器人,机器人都会和他们一起思考,然后给分析给建议。
机器人并没有另一面,有的只是不同立场的友人对他的不同观点,听他们说着“闷葫芦”的趣事,原来除了陈奕茹,这群人也以逗弄机器人为乐呢。
是因为喜欢机器人了,才自动接收人家说他的好话并储存脑海?还是因为被他喜欢着,渐渐发现他是好男人,越来越欣喜而想要回馈同等的喜欢?
搭乘捷运中,管观挂着笑分析着,但爱情萌芽的缘由不一定有定论,而她只想确认自己有没有会错意。
想起芊汝说的“扑倒对方”,管观脸红了;她不排斥主动,但得确定对方是真的喜欢她才行啊。
管观突然又想起酒吧那晚结束前的某一幕。
宋晨听到她名字时只是微笑,并没有特别打量与分析,只有在散场前瞧了她几秒,又摆头对陈奕茹微笑,说:“小茹,我不得不承认,善渊说你聪明说得很对。”
当时陈奕茹只是淡淡一笑,罗善仁则是睨了宋晨一眼,才扬起嘴角。
那是什么意思啊?管观侧头。机器人称赞陈奕茹呢。
管观乘着电梯,不断看表,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才刚过八点呢,她今天可真早啊!看着不断跳升的楼层数字,管观越来越紧张。
“当”一声,二十五楼到了,她踏出电梯……咦!
侧头望向机器人办公室,看到他的背影让管观止住步伐。
一向在八点二十五分现身的机器人比她早呢,听到电梯停靠的声响,原本驻足窗边的他回过身——
管观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漏跳一拍了,也觉得有些腿软,机器人没有什么特别表情,只是那双眼锁在她脸上,视线游移着,像是在扫瞄她的五官,最后定在她的眼。
管观觉得脸热热的,呼吸有些困难,又觉得口干舌燥,彷佛失去语言能力。
“管观,”他这么叫唤她。第一次,管观觉得他的声音好迷人,叫她的语调像是带有催眠力道。“早安。”
管观困难地吞了口唾沫。“罗先生早。”
他点头了,挂起淡淡的笑。
为什么才三周不见,为什么他明明是去出差,管观却有种错觉,彷佛机器人像是回原厂保养过了似地,全身上下散发着新奇的、迷人的魔力,害她移不开视线?
而他望着她的模样,也好像她是新品种似。
管观呼口气,扬起右臂伸出食指,清清嗓,“罗先生?”
“嗯?”他的应声很轻,但视线仍很热切。
“我找到一家口碑很好的意大利餐厅,要去吗?”管观一鼓作气问着。哎呀!她会不会是全天下最大胆的秘书啊!
他目光方向不变,但稍稍侧头。“好。”
管观扬起笑容,低下头又抬起,再次,对上他的视线,只觉自己快被融化了。
“那……就说定喽?”她傻笑问着,傻笑是因为意识有点混乱,月兑口问几乎是反射行为了。
“好。”他还是点头,但附赠一个微笑。
管观看着他的笑,眨了眨眼,只觉昏眩,唯一想得到的反应是逃离现场,看来主动扑倒对方的本领,她还是不及格。
管观踏步迈向自己的座位,仅踏两步又忍不住回望,他还是盯着她,像是带有疑惑,又有一丝分析,再加上笑意。
管观回以微笑,跟着连忙起步走,落坐自己的位子,她嘴角扬得更高,伴着止不住的笑,还有上升的体温与微醺的醉意。
乐陶陶得有些呆了!避观捏捏自己的脸颊,仍是捏不散脸上的笑容。
共事那么久,该是懂机器人的啊!自律是他重要的特质之一,也是他会让人认为内敛沉稳的原因。
所以短暂问候后,他仍专注如常,如行程安排的上楼参加高阶主管会议,一样认真地阅读公文与报告。
管观侧头打量他的脸,他的双眼皮是内双耶,才会看来有些抑郁吧!他的鼻子高挺,完全符合俊俏定义之所需,而唇边那隐隐的胡渣,则有些性感……
管观又觉得口干舌燥了,甩甩头,连忙坐正。
但他抬眼了,视线定在她脸上,跟着收回又重新定位,像是暗暗呼口气后,才开口:“管观,很好。”
管观笑了。这分析报告她写了三天呢,认真的程度远超过当年准备毕业考。
她喜欢他表现称赞的模样,他刚看她的报告时,像是对她的创意有些惊讶,但仍专注地进一步看她的分析与结论,眉头舒展,嘴角稍稍上扬,又偶尔轻轻点头,满意了,却是一脸含蓄,像是怕她误认为他会放水似地,想了想措辞,才开口称赞。
早知他是公事公办的,她才那么认真啊。
“下一季开始,我们可以用你的构想和旅行社配合。”他又说。
管观笑着点头,身体像胀了气的气球,轻飘飘地,飘浮间又不知打哪来的勇气,带笑对上他的视线;像是响应或说被感染,他侧着头盯着她,然后浮起微笑。
视线交缠会引起火花,而让人产生时间暂停的失措感,他猛地皱起眉,愣了一下,吁口气,看了看表,才又抬头看她。
“那就先这样吧。”他合上报告,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管观笑了、懂了,起身踏开,但行到门口,他叫住她了,“管观。”
她回头,他仍是看着她的眼,迟疑片刻,才站起身走到她身畔。
“有人要我转交给你。”他由口袋取出一封信,交给她。
管观挂上笑,觉得自己刚才的模样一定很呆,因为见他走来的样子,自己像虚月兑般差点站不稳,是他的视线吧,让她虚月兑。
她接下信,抬眼看他,他有轻微的无可奈何表情,让管观笑了。
像小学生的字迹在信封上注明给管观,署名罗善时。她拆开信,是对方提醒她,今晚九点要请她喝一杯,地点是四行仓库,管观现在知道在哪了。
“嗯。”管观笑着点头,跟着扬起头,他就在她身畔低着头打量她。
呼!第一次距离近得不到二十公分,管观发现自己心慌意乱,简直手足无措,只剰下一个冲动,几乎就要踮起脚尖付诸行动,却见他伸指虚点她的唇。
“第二级。”他眯着眼,带着不明显的笑,哑着嗓说着。
咦!他说什么?管观看着他,眨眨眼。
“管观,”他迟疑片刻,才又开口:“我得进入安全模式了。”
她皱眉,但随即懂了。他对她笑着点头,她响应一笑,才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管观终于懂,懂为什么他会说她是计算机黑客。
对他而言,公私之间是绝对界线分明,他需要专心,而她让他分神。
尽避他先前视线迷乱,但他仍是克制。正如他是机器人一般,上班时不谈私事,下班后不烦公事,而她干扰他的既定程序,所以他现在要进入安全模式。
原来真不是眨意啊,而是一种无可奈何。
唉!避观笑叹,看了看表,稍后他要约见经理呢,是该专心的。
管观收起混乱的思绪,摆头坐正,开始汇整先前搜寻的竞争者数据。
好吧!老实说,机器人的确有点不罗曼蒂克,但真要比较起来,若在上班期间公私混杂落得加班的苦果,她喜欢机器人在这方面的理智。
唉!她管观一向都是很理智的啊!都是芊汝这个恶友嚷着什么扑倒,害她有点胡思乱想。啧!近墨者黑。
恋爱行为绝对无公式可循?几十亿人口中,还是有人和他们的一样吧?
准点下班,相视以对,等待电梯时,管观告诉他意大利餐厅所在,他带笑点头,然后乘着电梯一路沉默,无论是在其它乘客加入前还是加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