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下被他“摆平”在客居厅内的裘玉翎,风毓宇照原本的计画再次踏出客居,脸上淡然的温和表情与一丝不苟的衣衫,一点也看不出适才方经历过一番激烈床事。
他穿过花园,顺著某个特定的方向漫步而行,形态优游,偶尔驻足欣赏花朵盛开的美景。
几日来他的手下方咏已经模清了裘家庄各个院落的方位与居住的人员,却发现他们真正想知道的裘依浓,似乎并不住在裘家庄内,起码她并不是住在裘家庄前进的这些院落中。如今他们尚未完全弄清的只剩下后进那些仆佣居住以及工作之地了。
难道裘士昌会这般苛待他的亲堂妹,让她待在仆佣混杂的简陋之地?
风毓宇打量著眼前这一小片浓密的林子,心中浮起疑问。
他知道裘家庄西北隅后方是与山壁相连的,但是似乎也没有必要在宅院里留下这么一片浓密的林木呀!难道这片林子还有什么特殊的含意不成……
突然,风毓宇听到右后方的远处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他反射地往一旁的树丛后闪身,一双迸射出锐利光芒的俊目直朝著传来声响的小径那头瞧著,一瞬也不瞬的眸子巧妙地藏在枝桠茂密的阔叶之间。
不一会儿,一道小小的紫色身影疾步而来,小巧的身影快速由他的眼前掠过,直往前方那片密林钻入,霎时间已然不见踪影。
尚不及看清那垂头疾走的小女娃脸上的神情与长相,风毓宇随即被她走进林子的动作惹起好奇心。
林子后连接著山壁是众人所知之事,亦是手下方咏采得来的讯息,那么她……
一个提气,风毓宇在尚未细想之际已然依直觉掠身入林中,一阵沁凉的气息立刻扑鼻而来,他凝神前视著并不如他所想像般阴暗的林子深处,眼角馀光闪过一抹紫影,他立刻轻巧且不发出一丝声响的跃上前,跟随那道小巧的背影。
不料才一个转弯,眼前竟豁然开朗,一间破旧小屋矗立在山壁前,而那道紫色背影则是直朝小屋而去,一下子就隐入屋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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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先出来一下,看我带了什么东西回来给你!”清脆明朗的嗓音朝著一帘之隔的内室唤著。
南洛紫将手上提著的小布包放在厅中唯一的一张圆桌上,然后打开布包,将里头的大小油只包掏出并一一打开,顿时糕并点心的香味溢满厅中,也吸引了正在内室“忙碌”的人。
只见布帘掀动,裘依浓的小脸立刻探出。
“哇,好香喔!小紫,你不是趁大夥儿这些天正忙碌时要偷溜出庄?”裘依浓一双垂涎的眼直盯著桌上大大小小摊开的油只包,嘴里咕哝著。
“这会儿都过了午时,你忘了我帮你端来早膳时跟你说的话了?”南洛紫看著坐定在桌旁的裘依浓,伸手将桌上的糕点随手抓起一块递给她。
“记得呀!”裘依浓喜孜孜的接过,立刻咬上一大口,口中含糊不清的回答,“你说你要趁大家忙著早膳没什么人注意时溜出庄外,去……”她手抓糕点,踌躇了一下,“对了,去拿你寄卖手绢的钱。”
“我还以为你忙著用早膳,根本就没听我在说些什么哩!”南洛紫有趣的看了裘依浓一眼。多半时候她真的觉得小姐很天真又迷糊,不过有时在某些事上头,小姐却又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反应灵敏。
她在一旁坐下,只手托腮地看著小姐津津有味地品尝著桌上的各式点心。其实她本身也很喜欢吃各式各样的甜点,只不过她还不至于像小姐那般,表现出那么狂烈的喜爱态度。
“小姐,你知道吗?今天我到吴老板的店里时,他竟然跟我建议,叫我别老是绣手绢。他说如果我改绣些枕套的式样或是裁衣的布料,定然可以卖得更好的价钱。”南洛紫回忆著稍早时吴老板那满脸诚心的建议表情,忍不住翻了下眼,“这不用他说,我还没笨到连这个也不知道。”她喟叹地嘟囔著。
“小紫……”裘依浓咽下口中的东西,眨巴著眼,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小姐你别担心,我很小心的。”
早在小姐的堂哥裘士昌逼迫小姐定时交出绣品,甚至还不惜在小姐身上下了慢性毒药后,她们主仆两人已经非常确定那绣品对裘士昌的重要性——其原因不用想,定然是与钱有关。
知道了这一点后,南洛紫开始在暗地里绣些手绢,然后利用机会,偶尔溜出庄外,将手绢寄放在南门大街那头的一家小店里贩售。不过她从来不敢引人注目地绣出与小姐所绣大幅织品上的雷同图案,唯恐她这种行为会让裘士昌察觉。
毕竟几朵花、几只粉蝶的图案应不至于让人将它与裘士昌高价卖出的“鸳鸯戏水”、“龙凤呈祥”之类的绣品相提并论才是。
这两年下来,因为她常偷溜出庄外的关系,让她知道小姐辛苦所绣出的绣品在坊间是多么的有名及昂贵,而这种情形也让她知道,裘士昌这辈子恐怕再也不会放了小姐自由的,因为小姐根本就成为他手中的一株摇钱树了。难怪之前他意图将小姐占为已有。他除了觊觎小姐的美貌之外,恐怕大部分的原因还是为了怕小姐跑了或嫁人而断了财路。
所幸裘士昌并不知道她这个丫鬟有著跟小姐不相上下的画工与绣工,所以她一方面在私底下帮小姐分担繁重吃重的绣品工作,另一方而亦极力想找出一个让她们两人月兑离裘家庄的良策。
她在没有办法中想出了一个法子。她开始将一些自己私下所绣的小绣品带到庄外去卖,然后将所得攒下来,另外再打听城内高明的大夫,以期在攒够银雨时能利用这些钱请来大夫,将小姐体内的慢性毒药除去,到时她们就不用再受制于卑劣的裘士昌,她也可以带著小姐逃出庄外,离苏州城远远的。
届时,小姐就可以找个真正爱她的人来照顾她,而她才不算辜负了已过世且好心收留她的老爷及夫人……
“小紫……”裘依浓东西吃了半数,却猛地发现南洛紫正怔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怎么了?你怎么不吃呢?”
“小姐你吃,我先前已先吃了一些了。”南洛紫回神后安抚地道。见裘依浓安心的表情才继续又道:“小姐,我已经打听到了,苏州城最有名气的大夫住在东门那头,姓王。不过他索取的诊金很贵,听说出诊一次最少要五十两……”
“五十两!?”裘依浓惊叫一声瞠大了眼,“可……可是你上回不是说……”
“对。”南洛紫接下话,“这两年我们身边大约攒了有七十两,这点钱恐怕还不够……”不够请那位大夫亲自与她偷进庄内替小姐诊治。
裘依浓蓦地失了胄口,眼眶一红,“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呢?万一堂哥他又……”滚动的泪珠滑下,美丽的小脸因回忆起数年前裘士昌的行为而皱起。
“唉!”南洛紫唉叹一声,由怀中掏出手绢凑上前去,“小姐,你别哭嘛!”她擦拭著裘依浓小脸上的泪水,“我们不是早与士昌少爷谈好条件了吗?他如果要绣品,就绝不能动我们两人一根寒毛,也不能打著收小姐为妾的主意,若不然,我们俩是宁死也不再动一针一线的!”
“这我知道呀!”裘依浓哽咽地吸吸鼻子,“可……可是你不知道,最近堂哥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喔!不知为什么,每次他看我一眼,我就觉得毛骨悚然,心中也害怕起来……”
“士昌少爷不是一个月也难得来这里一次吗?”南洛紫不解的嘀咕著。
“上个月他来了两次,你刚好都不在,那时我真的好害怕,还好他只是来拿绣品及叫我赶工而已。之后堂嫂也来过一次,还警告我不能勾引堂哥……小紫,什么叫做勾引啊?”裘依浓原本不想让南洛紫担忧而打算隐瞒的事,却在接触到她关怀的眼神时,不由自主的由口中倾泻了出来,一些疑问也冒上心头。
“勾引!?”南洛紫蓦地瞠大了眼。往常在厨房帮忙时,她的确曾由一些在厨房工作的大婶间窃窃私语听过这个字眼,可是她并不是很明白这个字眼的意思,只知道每逢她们说起某个丫鬟试图勾引少爷时,脸上所浮现的暧昧表情让她觉得很刺眼,心里也很不自在。
不过现在并不是仔细研究这两个字的意思的时候,现下她只关心一件事。
“小姐,这么严重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南洛紫睁大水眸质问道。
“呃——”裘依浓一窒,“小紫,你三天两头就得到厨房帮忙,这事我都已经帮不上你的忙了,所以……”她嗫嚅地解释著。
“小姐,我是你的丫鬟,理应要为你分忧,更何况当初若不是老爷夫人收留我,我现在恐怕已沦为街头的乞丐了,哪能随著小姐吃好、穿好,还跟著小姐读书认字?只可惜……”她一哽,“小紫对不起老爷夫人在天之灵,无法护小姐周全,才会让小姐受士昌少爷的控制。”眼底的泪光终是被坚强的意志抹去,南洛紫的小脸上浮现坚决的神情,“小姐,别担心,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管如何,也不管要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让小姐离开裘家庄,不再因士昌少爷而担惊受怕。”
“好,好,小紫,我相信你。你别担心我了,吃点糕点吧!”裘依浓努力忍住想流出的泪水。“还有,你和我就像姐妹一般,别再说分什么小姐、丫鬟的话了,好吗?”
严格说来,小紫尚小她一岁呃!可是偏偏小紫做什么事都先想到她,从来也不曾考虑过自己,尤其是她的双亲骤逝之后,小紫更是一肩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只怪她太笨也太傻……
“小姐,别再胡思乱想了。你看,我买的水晶莲子糕你还没尝上一口呢!”南洛紫一眼就看守裘依浓自责的神情,立刻出声打断地的思绪,并伸手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她的嘴边,引开她的注意力。
“咦?真的吗?”裘依浓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立刻张嘴咬上一口,“我不是每一种都尝过了吗?”她含糊不清的喃道。
“怎么样?很香甜吧!卖的人跟我说,做这糕点得先精挑出上等又饱满成熟的莲子,再去掉莲子的……”南洛紫仔细地转述买糕点时听来的推荐之词,一边与裘依浓分享起手中香甜的糕点。而裘依浓则是嘴中塞满糕点且频频点著头,眼中充满深浓的兴致……
这一幕完全落入隐在窗外窥视很久的风毓宇眼里,当然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一句不漏的传入他听力敏锐的耳中,让他了解不少事情。
原来……风毓宇勾起一抹含著深意的笑容,俊目里精光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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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风轻、清风徐徐,正是一个适合出游的好日子。
太湖上,处处可见大小轻舟优游其上,各式舟上到处可见“文人雅士”狎妓出游,让已热闹万分的太湖更增添欢乐的气息。
风毓宇斜靠画舫船身,坐在船头甲板上,一派优闲地执著酒杯,俊目眸光远眺,完全忽略了“坚持”跟随而来的裘玉翎那痴迷凝睇的目光。至于他的手下方咏及翁平则是远远的待在船尾,亦是一派优闲的啜著酒。
“毓宇,你到底是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连人家也不理。”娇嗔的抗议打破了沉默,裘玉翎终是无法忍受长时间的被冷落而开了口,语气中隐含的不悦拉回了风毓宇远眺的目光。
“真是不理你,早就拒绝你的同行了。”他似笑非笑的眸光意有所指的睇著她,语气淡然无波。
裘玉翎一看,想起之前自己在听闻他今日有游湖计画时,死命撒泼、硬要跟来的态度,脸色不禁微红了红。不过转念一想,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已非比寻常,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定与旁人不同,所以他自然是不会拒绝她想跟随而来的意愿了。
这么一想,裘玉翎立刻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她用占有欲浓厚的目光盯著风毓宇状似惬意伸展的强健体魄,只恨现时两人正身处公众场跋,她又是一个尚未出阁的未婚女子,否则她早就不顾颜面的贴向前去了。而且自从那日两人在他暂住的客居缠绵过后,她已经数日没有见到他的面了,所以她才会执意跟来;偏生他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气煞人模样。
“毓宇,这几日我都找不到你。”裘玉翎一双媚眼仔细地看著他迷人的眼,却发现他深邃的黑眸中平静无波,一点情绪也未曾显露。
“我到苏州城来,最主要是来谈生意,并非是来游玩的。”风毓宇心中略过一阵好笑的感觉。又是一个自以为与他有了亲密关系就将他视为私有物的女人。
这几日来,他除了处理一些公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窥视住在裘家庄那处偏僻林子后的裘依侬主仆。
由她们主仆二人的日常对话,他解了心中许多的谜团,不过目前尚馀几个疑点未厘清,而这就是他容忍裘玉翎对他持续的纠缠与今日让她跟随而来的原因。他需要裘玉翎来为他解答一些疑问,但是他可不想打草惊蛇地惹起她的疑心病。
“毓宇,我知道你很忙嘛!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裘玉翎媚眼斜瞟,语气甜腻,“只是……”她意有所指的拖长语音。
“只是什么?”早已看穿她如此作态是想说什么的风毓宇顺著地的语意,伸手托起她的下巴问道。
接触他不含一丝情绪的眼,裘玉翎突然失了勇气。即便他的语气温和,她的心中仍是升起一丝谨慎,于是她心眼一转,“毓宇,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你问。”风毓宇放开手,再次执起酒杯,优间的啜上一口。
“毓宇,你在杭州城可有妻妾?”她打算迂回地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所以明知故问。
“你明知我未娶妻。”他淡瞟她一眼,眼底有著淡淡的讽意,可惜裘玉翎并未看见。
“那妾室呢?听大哥说,你在杭州城有一座庄院,优美广大居杭州之冠,里面合该也住了几名妾室才是吧!”尚未引入正题,裘玉翎已然挡不住卑语间那清晰可辨的妒意。
“哦?你大哥说的?”风毓宇扬高眉梢,没有回答是或否,“男人有几名妾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像你大哥在裘家庄里不也有小妾?”
裘玉翎一愣,蓦地月兑口而出,“谁说大哥有妾室!”她眼露怀疑。
“你大哥裘士昌亲口同我说的。而且听说他的妾室不仅长得国色天香,且还是他的堂妹呢!”风毓宇语气随适,像似闲淡,实则眼底精光闪动,正密切观察著裘玉翎的反应。
“堂妹!你是说那个裘依浓?”如果她没记错,裘依浓大她两个月,该算是她的堂姊。
“她叫什么名字我并不清楚,只是听说你大哥很“宠”她。”
“宠她?”裘玉翎忍不住嗤了一声,“才怪!只要有我大嫂在的一天,大哥是别想娶妾的。至于你诅的那个裘依浓,我知道大哥在很久以前曾一度想收她当小妾,可惜被大嫂知道且裘依浓也不肯而作罢。真不晓得大哥为什么会跟你说裘依浓是他的小妾!”
“也许他是怕我会拐走她?”风毓宇轻佻低语,戏谑味十足。
“你见过裘依浓了?”女性敏感的心升起警戒,裘玉翎失声问道。她记得那个跟她同年的“堂姊”可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那倒是没有。”风毓宇了然的看著她眼底的警觉,“不过听说她与她的贴身丫鬟独自居住。”
又是听说!裘玉翎心中一阵怀疑,但是随即又被她撇在一旁。“没错,她就是跟她那条忠心的狗南洛紫住在一起。”她愤恨恶毒地说。
前两年她闲暇时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跑到庄后,故意作弄裘依浓,看她泪涟涟的模样,心中就感到很痛快。不料后来却被护主心切的南洛紫回整几次,再加上大哥严厉的告诫,所以即使她非常讨厌那个南洛紫,却也因不敢惹怒大哥而不再踏足小屋。
“狗?南洛紫?”风毓宇挑挑眉。原来那个有著一双灵动水眸且挑起他兴致的小丫头并非叫做“小紫”,而是南洛紫。
经过数日的窥探,他早已弄清,当日裘士昌为示好而送上的手绢绝非那个动不动就泪潸潸的裘依浓所绣之物,那朵紫荷反而比较像是出自于裘依浓身旁那个对她照护有加的小丫头之手。因为南洛紫就如同那朵挺立的紫荷,即使自身有百般的脆弱,却从不在人前显露,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永远是直立又挺傲的坚强而貌。
“她是裘依浓身边的忠狗,凶巴巴又不近人情,臭丫头一个,不值一提!”裘玉翎奋恨难消地咒骂著,语毕才猛地发现自身的失态,于是原本浮现在眼底的阴狠倏地消失,柔媚的表情转回脸上。
“毓宇,我们别再提那些扫兴的事,好不好?你告诉我一些你在杭州城庄院的情形好吗?”一只纤白小手煽情的搭上他的手臂。
“听我说不如你自个儿亲眼去瞧瞧。”风毓宇勾起淡笑,脑中已有了计较,他垂眼凝睇,“絪柳庄的确是花了我不少心血而建成,你可有兴趣亲自前往一探究竟?毕竟光凭我口中之言是不能清楚表达的。”他询问道。
“真的!?”她惊喜地媚眼发亮。难道他果真对她有意,所以才要先邀她到日后会居住之处瞧瞧?那他是否已打算向大哥提亲了?
“等我先问过你大哥,毕竟你还是一个未婚女子,我总不能贸然的邀请你……”
风毓宇的话尚未说完,船舷旁蓦地冒出一声惊喜的讶叹。
“这不是风总管吗?你是什么时候前来苏州城的?早知道就可与风总管同行,一同来此呢!”兴奋的男声滔滔不绝。
风毓宇转头一瞥,认出了这个站在另一艘画舫边的中年男子,正是杭州城富商蔡祥和,两人因生意往来时有交集。蔡祥和生性喜捻花惹草,家中妻妾成群。而看他此时身旁的莺莺燕燕,不用说也知道,他正狎妓出游。
“蔡老板好兴致啊!”风毓宇淡笑颔首,打著招呼也顺带迷倒蔡祥和身后的一群女子。
“好说、好说。”蔡祥和色迷迷的笑道,顺手揽住一位自动投怀的艳丽女子。只见那名女子在蔡祥和耳边私语了几句,他立刻点头转向风毓宇。
“既然难得碰上了,风总管可有兴趣加入我们的游湖赏景,晚上再到万花楼欣赏花魁的才艺表演呢?”蔡祥和殷殷致意,眼中闪著心照不宣的暧昧巴结。
风毓宇尚未回答,一旁的裘玉翎已然气红了脸。
“你是谁?难道你没看到风大哥身边已经有人陪伴了吗?”裘玉翎娇斥道。
原本专注于风毓宇身上的目光这才发现他身边的裘玉翎,蔡祥和惊艳地看著她,口中立刻道:“哎!失礼、失礼,是祥和失礼了,我并不知道风总管已有佳人为伴,唐突之处,多有包涵。”他见风转舵,双手拱礼。
“没关系。蔡老板,她是如意绣坊裘老板之妹,这回我到苏州城来,就是暂居裘家庄。”风毓宇一派温和的介绍。
“原来如此。失礼了,裘小姐。”蔡祥和立刻朝裘王翎拱手为礼,作足功夫,之后再转向风毓宇,“既然风总管已有佳人陪伴游湖,定然对我刚才的提议没有兴趣,那我……”
“谁说我没有兴趣,我正好有事想找你一谈。”风毓宇打断他的话,转头吩咐在蔡祥和所乘画舫靠近时已然由船尾迅速移前警戒的方咏与翁平,“方咏,你送玉翎小姐回裘家庄,翁平则随我过去蔡老板那边。”他简洁的吩咐。
最后,他俯视眼底已升起怒焰的裘玉翎,仍是一派温和的道:“玉翎,你先回去,方咏会护送你安全返家的。”
卑落,他纵身一跃,一个起落后,已然踏足另一艘画舫的甲板之上,翁平则尾随其后。
没多久,在难掩气怒的裘玉翎目送下,两艘船已然分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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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著上哪儿去呀?”温和带著笑意的男性嗓音一点也不显突兀的冒出,恰恰止住了正低头前行,对身旁事物一无所感的小身影。
南洛紫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朝发出声音之处瞧去,灵动水眸蓦地睁大。
她在这条林子旁的小径上不知走过多少回,几年下来从来未曾碰过庄内的其他人,那这个有著一双温柔眸子的男人是打哪儿蹦出来的?
“你是谁?”南洛紫眼底浮现一丝警戒。
风毓宇终于得以正面细细看清他窥视多日的身影面貌。他定定地凝睇注视,眼底锐光尽敛,唇边勾著一抹慵懒又惬意的笑容,颀长的健躯半倚在小径旁的树干上。
“庄里最近是不是特别忙碌?”他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却开口问起她来,俊目一迳定在她的脸上。
南洛紫很美,一点也不输裘依浓。
裘士昌生怕他发觉绣品是出自裘依浓之手而谎称裘依浓是他的小妾,不过若非裘士昌对裘依浓有意,他大可编出其他理由。由此可见,裘士昌定然早已垂涎裘依浓的美貌。既是如此,他又怎会放过眼前这张清丽容颜呢?这太不符合他的本性了。
她们主仆两人到底是凭藉著什么,才能至今仍和裘士昌维持著表面平和的日子?除了裘士昌有一位善嫉的悍妻之外,另外还有什么阻碍他行动的因由呢?
“庄里最近是很忙。”所以她才更是不得间而无法帮忙小姐。南洛紫好奇地看著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就是你们庄里最近忙碌的原因。”风毓宇淡笑道,细看她白皙如芙蓉的女敕颊与樱唇上红润的天然色泽,以及她眉宇间隐隐流露的不驯与坚强。而她眉宇间的神色正是她最吸引他的地方。
“你?”灵动水眸出现恍然神色。“你就是庄里的贵客?”她早从厨房那些大娘口中得知,最近庄内会特别忙碌是因为裘士昌正招待一名由杭州城来的贵客,而由此人身上那矜贵的气质与用上等绸布裁制而成的长衫看来,他说的话可能不假。
“正是。我叫风毓宇,做生意的。”他好整以暇地自我介绍。“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么急匆匆的是想上哪儿去?”
“耶?我哪里急匆匆了?”南洛紫一头雾水,猛眨起眼来。
“没有吗?那你走路一向是三步并两步走的吗?”唇边的笑意加深,俊目戏谑的神色浮现。
南洛紫心头猛然一震,被他俊美脸上的魅惑笑意所摄,水澯灵眸眼底光芒闪动。
怎么会有人笑得这般好看?
她眨了眨眼,“你迷路了吗?”她知道他之前那句话乃是玩笑,于是第一个浮上脑中的想法令她月兑口问出。唯有在庄里迷了路才有可能会晃到这个偏僻处来。
“当然没有。”风毓宇笑看她,突然发现她并非如她在裘依浓面前所表现的那般精明,更不如裘玉翎所言,是个凶巴巴的臭丫头。相反的,她的本性可能就是如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有些迷糊、个性单纯,却勉强自己装出精明凶悍的模样示人。
“没有迷路?”南洛紫有些困扰地微皱起眉心想了一下,“好吧!既然你没有迷路,那我就不用想著该怎么指点你回到前厅去。”她有些松了一口气的说著。
“为什么你好像很庆幸我没有迷路?”风毓宇好奇的问。
“如果你真的迷路了,我恐怕得先到厨房去找人来,才能带你回前厅去。”她解释著。
“为什么?你也不识得路?”风毓宇笑问道。
“当然不是。那是因为少爷不准我到前厅去。”她白他一眼。“即使你是庄内的贵客也一样。”她没好气的再强调一句。
“怎么会呢?你不是庄里的人吗?”想不到裘士昌竟然连她们的行动也限制了。“怎么会不能在庄里自由走动呢?”
此时已有些后悔话说得太快的南洛紫突然想起她原先要去做的事,心中实在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的话?甚至还向他说出她被限制不准上前厅去的事。
“哎!你别问了,这又不关你的事,你知不知道也无关紧要,我要走了。”她不想再理会他了,免得自己又不知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急急转身就走,却不料风毓宇一个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风少爷,”她抬眼怒目看他。
“别急著走,我有件事想问你。”风毓宇日气温和的安抚,伸手入怀。
“什么事?”奇怪,他们两人又不相识,他有什么事好问她的?
直到风毓宇由怀中掏出那条他一直随身携带且上面绣有紫荷的手绢,并递给她时,她才猛然一愣,月兑口而出,“咦,这不是上回被少爷拿走的手绢吗?”她接过手绢。
“上面这朵紫荷是你绣的?”不待她回神,风毓宇立刻再追问。
“对啊!你怎么知道?连少爷都以为这是小姐……啊!”她猛地捂住嘴。天啊!连士昌少爷都不知道的秘密,她竟然一时不灿邙泄漏出来,让一个陌生人得知,而这个人还是士昌少爷的贵客!
天啊!南洛紫惊恐的瞳眸定在原处不动。
“我果然没猜错。”温和的嗓音隐含一抹欣喜,也打破了凝窒的气氛。
因惊恐而呆愣住的南洛紫猛地回神,立刻将手中的手绢丢还给风毓宇,硬是从他挡在面前的身躯旁挤过,口中边嚷著,“风……风少爷,我认错了,我从来就没有看过这条手绢……”她拔腿狂奔而去,欲盖弥章的态度引人发噱。
风毓宇笑看著飞奔而去的小身影,眸底光芒闪动。
我的话还没问完呢!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