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看不懂……
两页……还是看不懂……
三页,愈看愈迷糊……
四页……放弃、放弃了。
她抬头,茫然地望著他,“阿杨,这里面一个字也没有,老是看到一对男女纠缠在一起,只是姿势不同而已……莫非个中奥妙就在这些变化之中?”药儿忽然端著一脸高深莫测的严肃表情,低头又仔细地研究起来。
濒青杨顿觉不可思议!
早已不记得第一次翻这种书是什么时候了,倒是记得当时是云天驿去他爹房里偷来看的,那时两人都看得面河邡赤,却抢得差点打了起来……唉,那是多久时候的事了呢?
……这药儿,过两年也该是成亲的年纪了,城里也有他这年纪就已成亲的了。
“奇怪了……看了老半天,我就是不懂。师父曾夸我资质极佳,是练武奇才,师父所有的武功秘笈我都看过了,也是简单易懂,怎么这本我就看不懂呢?……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说得,霍青杨不由得内心惭愧。玩弄一个用功向学又认真直率的好孩子,会不会有报应呢?
“不懂就算了,别看了。”霍青杨把书收了起来。
药儿有一些失望。“你是不是嫌我笨了,所以不想跟我解说?”
濒青杨望著她,幽幽叹气……是该让他明白一点男女情事,否则他到了娶妻的年纪,还懵懂无知,那也难看……但为什么得是他来教他呢?他又不是他爹或他兄长。
……谁教,方才有意戏弄他呢,唉。
带他去见识、见识,算是弥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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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光在闪耀的灯火下黯淡……
“湮雨楼?”
药儿抬头,望著华丽的牌楼,冷冷的表情,心里却是兴奋而雀跃。
阿杨说是为了她,特地带她来的地方呢……会是个什么地方呢?
什么地方都无妨,反正她心情好。
“哎呀!是霍老板,您好久不曾上我们这儿来了呢,湮柔想您可想得紧呢!快请进、快请进!”
药儿拉回目光,缓缓看向那发出尖锐刺耳声音的源头……一身艳红的妇人,脸上堆满了笑……奇怪,同样是笑,为什么她笑起来特别惹人厌恶呢?
她不喜欢这妇人。
“李老板,湮柔、雨柔这会儿有空吗?”
药儿回头,望著那张俊美脸孔也是一脸的笑……
“霍老板难得大驾光临,咱们湮雨楼的两位红牌就是再忙,也得出来陪您喝一杯呢。来,请、请……这位爷是?”
“别碰我!”药儿狠狠瞪她一眼,扫开了她那只手。
“啊,是是,真是对不起。”老捣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客人,脸上自然还端著笑容。
濒青杨瞥她一眼,向老鸭说道:“李老板,这位是在下的朋友,他姓王。药儿,这位李老板是湮雨楼的主人。”
药儿依然冷冷地不说话。
李老板赶紧堆了满脸笑容,热呼呼地说道:“王公子初次来,想必陌生,既然是霍老板的朋友,那就是咱们湮雨楼的贵客,还望您以后多过来走走。”
“李老板,带路吧。”
“好,请、请。小翠!快去请湮柔、雨柔准备一下,霍老板来了!”
“是!”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湮柔、雨柔又是谁?她看见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心更狐疑……
不是说靠得太近,会破坏姑娘名誉吗?……怎么这地方和阿杨说的都不一样?
她望著霍青杨,想问。但见他一直走,没停下脚步……狐疑、狐疑、狐疑……一会儿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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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
她又多知道了一个词儿。
原来这地方叫青楼,这些被人搂搂抱抱的女子是出卖皮肉赚钱的,所以没有所谓的破坏名誉之说……因为这些姑娘早巳不是良家妇女……
丢下湮柔、雨柔,她把霍青杨拉到一旁。
“什么是良家妇女、青楼女子?为何女子还有这些分别?何以被男子搂抱、陪男子琴棋书画,能赚取银两?”下棋居然可以赚钱,怎不早说呢。
药儿有一堆的问题。霍青杨望著她,只觉不可思议,到了这种地方,温香软玉,投怀送抱,是男子便自销魂,哪还有如此多疑问?
……只得说,他求知的精神实在……可佳。霍青杨瞅著她,来了兴致,便二解说,让她明白良家妇女、青楼女子之别,也同时让她了解这个地方,是专门解决男人需要的场所。
等药儿点头明白后,他又回到湮柔身旁去。
药儿站在那儿,百思不解地瞅著霍青杨。
既是男子才会来的地方……说是为了她才带她来,可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啊。明明他是个女子不是吗?
……奇怪,太奇怪了。
“王公子,咱们来下一盘棋可好?”柔媚女子莲步走来,一身云衣轻飘,莲容儿脸上尽是迷人笑意。湮柔、雨柔是姊妹,眼前这是雨柔。
药儿漠然望著她,目光里却始终不曾把她看进去……那两人靠得可真近。药儿不自觉地皱眉。
那湮柔打从霍青杨进门,眼光就始终黏在他身上。
“王公子,这里请。”雨柔依然热切招呼道。
药儿冷冷瞅著这女子……笑容挺亲切,起码不令人讨厌……下棋啊……好吧,反正无事可做。
走近棋盘,她在对面坐下来。
两人对弈,药儿眼光却总是不自主飘到旁边去……冷冷地,瞥著那愈靠愈近的两人……不,是那名女子一直往霍青杨身上依偎过去。
……莫非她也想睡吗?
……就像她一样,在阿杨身边就能够睡得很好,现在都非得有他,才能够睡得著。
……她也想跟阿杨睡吗?
……为什么阿杨会来这地方呢?
“王公子?”雨柔笑望著举棋不定的药儿。
她一扯眉,索性盯著棋盘不再看过去……真搞不仅霍青杨这个人呢……是为了掩人耳目吗?……明明是女子不是吗?……她管他跟谁靠得近做什么?……真是奇怪了……
不想、不想了,专心下棋!
待药儿心神一定,没多少时间,一盘棋已经赢定。
雨柔笑了起来,眼里满是仰慕神采,“王公子棋艺过人,实在令人佩服。”
一听说药儿赢了雨柔,霍青杨马上瞧了过来,笑道:“想不到雨柔姑娘如此喜欢药儿。”
喜欢她?药儿茫然地望著霍青杨。
“药儿,这位雨柔姑娘只肯伺候棋艺赢过她的人,看起来雨柔姑娘是非常中意你
雨柔站起来,回过身去,“霍老板误会了,王公子确实棋高一著,是雨柔技不如人。”
“哦?”霍青杨似乎还有怀疑。
药儿缓缓扯眉,“你是说,她方才是故意让我?”
“不,真的是霍老板误会了。”
“嗯,雨柔对弈棋很认真,她是不会放水的。”湮柔笑道。
药儿撇头,瞥向那张不时瞅著霍青杨笑如春花开的娇颜……她极不喜欢这女子。
“果真如此,那改日该要来讨教一番。”霍青杨对弈棋也有兴趣。城里能够赢过雨柔的人寥寥无几哩。
听他这一说,药儿直言,“何须改日,现在就可来一盘。”
“不,晚了……雨柔姑娘还等著你呢,我可不做不识趣之人。”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讨厌,他此时的笑容真令人讨厌。药儿瞪著一双冷眼看著他和那名女子靠近的模样。
“好,那就失陪了。”她拉起雨柔,离开了这间房。
但一出来,她就放开了雨柔,呆呆地站在那儿望著池里的月……明明是女子不是吗?……是女子的不是吗?
雨柔在一旁,静静地笑望著她,“王姑娘一身男儿装扮,可是有苦衷?”
药儿一怔,瞪大著眼睛朝她望过来……
“你说什么?”
“……青楼女子阅人无数,是男是女,一眼便知。”她淡淡一笑,语气显得淡漠了。
药儿第一回正眼看著她。“……你早就看出来了?”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跟霍老板说的。”一想到霍青杨居然要她来伺候一名女子,她便觉好笑。日后霍青杨若得知真相,恐怕有好一段时间不肯上湮雨楼来了。
“依你的意思……那其他人呢?”
“我想,李老板应该也是知道的,不过她这人从来不会跟银两过不去,何况她也不想得罪霍老板,所以没有拆穿。湮柔和其他姊妹……应该是不知道,她们所有心思都在霍老板身上了。”雨柔坦承地笑言。
药儿一直凝视著她……要问吗?……该问吗?
见她欲言又止,雨柔微微一笑,“王姑娘有心事?”
她撇过头去,“别喊我姑娘,我不习惯。”
“……好吧,我还是喊你王公子好了。”反正,都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只要心里雪亮,不用在乎这一层表相。
药儿扯起眉头,眼光不自觉回到那间房。“今晚……他们一起吗?”
雨柔也跟著回过头去,“……嗯,是啊。”
药儿缓缓把目光转向她,认真而严肃地凝望著她。
“王公子?”见她不语,她也看不出她的心事,便一脸疑惑。
“我问你……”
“是?”为何又不说了?
药儿紧紧扯著眉头,把脸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问:“他是男是女?”
雨柔一愣,端著一脸茫然……瞅著药儿无比严肃的脸色,她不敢小觑。“敢问公子,他……指的是谁?”
“……阿杨……就是霍青杨。”她喃喃,一颗心莫名地起伏不定。
满脸讶异写在那张柔媚的脸上,她吃惊地望著药儿——
“……你……以为霍老板——是女子?”
“他是不是?”她严肃的追问。
见她如此认真,差点笑出声来的雨柔憋著一脸不自然的表情,为她如此荒唐的猜测勉强解释,“霍老板……的确是少有的俊美奇男子,也难怪你误会了……不过,他若是女子,这里众多姊妹,也不会为他如此著迷,他的性别,是无庸置疑的。”
药儿笔直地站著,瞪著她,好半晌不说话。
久久,雨柔终于忍不住。
“……王公子?”那张脸冷冷地,很难猜测在想什么呢,只要她不说话,她想大概没有人能看透她的心事吧。
“……当作我们没谈过这件事。”只有青稚的声音,泄漏了她的心思。
“……好。”那口气之冷,她也不敢说不好呢。
“走吧,到你房里去。”
“你……”
“嗯?”
“……不,请。”招待女子,她还是头一回呢。
这位“王公子”,究竟要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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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男……
是男……
是男……是男的。
内心无比震惊,激动难以平静——他居然是男的!
……究竟在想什么呢?坐在地上也有好一会儿了,她还要打坐多久呢?雨柔见她维持一个姿势不动已有一个时辰了,那双眼神冷冷地不知看著哪里,那张脸上毫无表情,从头到尾情绪不张。她见过那么多的人了,初次见到能够把一张人皮面具从头戴到尾的人……这不知要练多久呢。
说是佩服她,却也莫名地看得心酸……她该是喜欢霍青杨的吧?虽然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睛始终只把霍青杨看在眼里……不管她把他当作是男是女,总之她该是喜欢他的,却要眼看他和湮柔共度良宵……为何能够不作声呢?
这位姑娘心里在想什么,真是叫人猜模不透。
“王……公子,您不睡一会儿吗?”她看得都累了呢。
傲无动静,雨柔靠近了些,又喊了一声,“王公子?”
男……男……是男的……
阿杨是男的……
没有反应。她索性蹲下来,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好……好可怕,那眼睛一眨也未眨呢!
她缩回了手,呆呆地看著。
……夜深,人静了……
又是一个时辰,她还是一个姿势,一个表情……实在令人佩服。雨柔早已睡意深,撑不住,索性先睡了。
男……男……男……
是男的……
是男的……
她……
她……
她……
她……是怎么了?
她的心……是怎么了?——
好快……——
跳得好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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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了?”
“嗯,天未亮,王公子就已走了。”雨柔轻掩朱唇,睡眼惺忪……昨夜方才入睡,就被药儿给吵醒,拉著她问了一堆话……
濒青杨若有所思瞅著她,“那你们昨晚,可有……”
雨柔脸一红,瞥他一眼,想笑却又不敢笑,“……如霍老板所愿,相信……该知道的,王公子都已知道了。”方才知,那药儿实在是世间少有,罕见的心思单纯又率真的姑娘,她还怕说太多,玷污了她那颗纯洁的心呢。
濒青杨一心想到,如此一来药儿就不会再缠著他问东问西,便松了口气……只是,药儿为何未等他,先行离去呢?
满月复狐疑,他踏出湮雨楼,步伐有些匆忙而未觉,一回到过云庄——
“霍老板,早。”大门的守卫立刻为他把门拉开。
“早。”霍青杨急急进门,一踩入内,忽然停住脚步,转身伸手挡住又将关起的门,“杜义,药儿人呢?”
“王公子?属下一早还未看到他。”
“……你该是凌晨就守在这里的?”
“是的,属下这十日负责夜里轮守,一会儿就要换人了。”
“……一直没看到他吗?”
“是。”
濒青杨点点头,进府里去……不回来,他是上哪里去了?也不交代一声!
罢了,罢了,不管他了,随他去,他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没有闲暇去管他。他要上哪里都随他去!
反正大抵是贪玩,累了就会回来了。
“霍老板,您回来了,用早膳了吗?”
“嗯。陈总管,劳烦你把文二找来,还要请他把商行帐簿带著。”
“是。”
陈总管转身正要出去,霍青杨忽然想起什么,喊住了他,“总管。”
“是?”陈总管又回头。
……既然天未亮就离开了湮雨楼,那肯定也未在那儿用膳。他低瞅著案上一叠欠款,现在才想起,药儿身无分文……
那该是肚皮叫了就会回来吧?
“还是劳你吩咐厨房,准备早膳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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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两日,三日……
日出,日落,又一个夕阳西沉……
濒青杨缓缓地闭眼,疲惫写在脸上。
已经派出众多的人力寻找,云天驿夫妻依然毫无下落。不愧是过云庄的庄主啊,他对过云庄的人力分布和情报收集都再了解不过,他要是有心要躲,的确是很难找到他——
这个不负责任的云天驿!——
该死的家伙!
他张开眼,冰冷的眼神凝睇案上的一堆杂务……居然要他接庄主之位,这自私的家伙!
他岂可能放著优闲的日子不过,去给自己揽一堆“别人家的责任”!
砰!
门被莽撞的推开,一名少年大步地跨了进来。
“霍大哥,你叫我?”
濒青杨瞅著他……就算要接位子,也该是这小子来接。
“天柱,请坐。”就算年纪尚轻,就算行为鲁莽,就算还未能成大器,就算他只用武力不用脑袋,说到要接庄主之位,也该是非他莫属。
“霍大哥,我正好也有事找你哩。”云天柱这副急性子总是忍不住先吐为快。
“哦?”霍青杨沉著一笑……他喉咙未开,已被他给看透了肚子里的话了,要接过云庄,还得磨练才能用。
“哼,我再也受不了那种无聊到死的工作了,我不去商行了,我要到镖局去。”趁他大哥不在,他要赶紧把自己的工作给换了,并且在镖局闯出一番作为来,等他大哥回来,就会对他刮目相待了。
“这个嘛……庄主不在,我难以作主。”
“霍大哥,只要你说一声,你家那妹子就会让我进镖局了,你到底肯不肯啊?”他一向对霍青杨的感觉,就是“商人”、“文人”,等于弱流之辈,吼他一吼,他便得从了。
濒青杨微微一笑,起身走出案后,离开一堆的杂务,必恭必敬地对云天柱拱手道:“你是过云庄的二老爷,如今庄主不在,过云庄里你是主人,别说一云镖局你想掌握没有人能过问,就是二云商行、三云钱庄也由得你来去……我霍家兄妹算得什么?”
云天柱全身一冷,头皮一阵发麻。
“霍、霍大哥……不、不管怎么说,我大哥离去前请你代为打理过云庄,我……总得跟你说一声。”
“不敢。既然二爷对在下不满,那定是在下有不是之处,再说了,在下也不过是个外人,过云庄还是交给二爷打理为妥。”他低头理了理衣袖,嘴角的笑容始终不去。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一连退了好几步,险些把手里那把裂地刀给吓掉了。云天柱可慌了,那么大的过云庄,他可打理不来哩。“我、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想进镖局去啊!”在商行,他根本无用武之地,那是埋没他啊!
濒青杨回头,瞅著案上一堆等待处理的杂务,“……你可有想过,若是庄主迟迟未归,过云庄……你该如何?”
云天柱一怔,逃避的眼光甚至不敢跟随他瞥到案上去……他大哥若是一直未归……这种事情他想都没有想过。过云庄如何处理?一向都有他大哥在,就算大哥不在,也是把过云庄交给霍青杨暂代,他从来不曾想过那么大的一个过云庄会成为他一个人的责任,怎么如今突然问他这种问题……他脸色一白,双腿有些颤抖。
“霍、霍大哥……不是……有你在吗?你……过云庄有你……如同我大哥在一样。”他勉强咧嘴笑了笑。
“你云家事业,干我霍青杨何事?”他沉了脸,一双冰冷眼神瞪向那张年轻发白的脸色,“你想进镖局,请首先把商行和钱庄的帐目看懂再说吧……这是我今日找你来的目的。”
“我……我错了!濒大哥,你饶了我吧——”他以后再也不敢小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了。
“二爷,请过来吧。”对他的哀号,霍青杨置若罔闻。
不要啊……大哥,快回来吧!他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