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联考放榜日。
接连两次重考的杜芽双和她的好友方月,于录取率首度突破百分之五十的今年依旧双双落榜。收到成绩单后未再见面的两人,挑了这个令人难堪的日子做伴逛街。
没有钱买东西,也没有心情看东西,两个人大半个小时走在街上闲逛。
杜芽双提着一只圆底的花布包,包包上别着一只红线串着的古铜色的铃铛,铃铛随她走路的步调当当作响。
“你把那只铃铛收起来好不好?”天气很热,方月走得满头大汗,火气跟着大了起来。“沿路走来当当当响很引人注目哪!”
失色颓然且疲累的杜芽双停下步伐,“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第三次榜上无名她已经够难过了,方月不仅没有说句安慰的话,还用那么不好的口气对她说话。
他们站在一家百货公司的走廊上,百货公司的橱窗窗台比膝盖高一些,常有路过行人坐下休息片刻。
“一切早在预料之中。”方月用手拨去脸上的汗,走到橱窗前坐下。
杜芽双今年的分数刚刚好可以填志愿表,想也知道依然是个准落榜生。而她却兴高采烈填了一大串学校和科系,天天期待放榜日的到来;如今名落孙山,比没机会填志愿卡的方月还颓丧。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杜芽双哭丧着脸在方月身旁坐下,“我不敢回去了。”
“早叫你搬出来住。”方月认为她现在住的地方算不上是她的家。
“没钱怎么搬?”
杜芽双七岁时父母双亡。遗嘱上注明以两栋不动产为代价委托杜父身前的结拜兄弟照顾年幼的独生女;在他考上大学之前,没有自由支配金钱的权利;考上大学后,每学期提拨五十万元为其学费及零用钱;大学毕业后,每年予其两百万元花用;结了婚,杜家遗留下来的所有财产才归回她的名下。
遗产上赋予委托的监护人极大的权利,除非杜芽双考上大学或结婚,否则很难有独立自主的一天。先别提结婚,单单上大学这一关,她就过不了。她已经在补习班蹲了两年,难以想象未来的日子必须继续在那个地方度过;方月可好,他爸妈说过今年再落榜便送她出国。
杜芽双羡慕地看着方月,“有钱人家的女儿真好,联考落榜无所谓,送到国外,几年后自然顶着硕士,博士的学位回来。”
方月张大嘴打呵欠,闲懒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潮,“你也可以啊!你爸妈没死之前家财万贯,排行榜上有名。”
杜芽双撅着双唇,甩了包包一下,铃铛两声叮叮当当,“有什么用?早死了。钱也不是我的。”她眯眼斜瞪,语带怨恨,“看人家挥霍的样子,我很怀疑等我结了婚之后,能拿回多少。”
“要怪就怪你爸,怪他瞎了眼,看错了人,要死也不带你一起死,留你在这让人荼毒。”
杜芽双耸耸肩,怪她爸爸又能怎么样?他们能死而复生,让她不再寄人篱下,孤苦伶仃吗?
“我爸妈都是孤儿,一个亲人也没有,成天担心自己会短命,害怕我会和他们小时候一样,孤孤单单举目无亲。趁还活着的时候,立了遗嘱,白纸黑字写下如果他们有个意外,把我托付给他的拜把兄弟。”
“结果他们死得还真早,而你过得可能比孤儿院的孤儿还惨。”方月慵懒缓慢地眨眨眼,“不提那个了。你以后怎么办?继续重考?我看你叫他们让你跟我一起出国算了。”
杜芽双带怨的眼眸燃得更加炽烈,“作梦哦!”连补习费都得三催四请,才和补习班讲好分期付款,不可能拿她杜家的财产让她出国留学。
方月闻得到那短短字句里的讽刺意味,但也无可奈何。她挺挺胸振作精神,轻推杜芽双,“等我出国后你就更惨了,受得了你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
杜芽双睨她,重重推她一把,让她撞橱窗的侧面边墙,“受得了你脾气的人也只有我而已。”
方月笑着抚抚头,“你别想跟我相提并论。看看你这个样子——”以鄙睨目光上下打量杜芽双,,“你真以为你是古代人?”
杜芽双的打扮显得很古意。垂着细细的刘海,梳了两条辫子;上衣是缎的旗袍式袖衫,竖起的高龄使脖子秀气纤长,搭配了碎花圆裙,长及鞋根一半,几乎拖地,手拿花布包,整体看来还算协调,但和穿着无袖棉衣,牛仔裤,布鞋的方月坐在一起,反显突兀而不搭调。
“这样子有什么不好?”杜芽双为自己辩解,”复古风正流行,这种缎的绣花衬衫很多人穿啊!”
方月摇摇头,轻晃食指伸长着手指着她,“你根本是中毒太深!”一边乍舌,一边不停摇头瞧她长裙,“瞧瞧你这裙子,这么长,这么圆,土毙了!你干脆里面搭双绣花鞋!”
杜芽双手指交弹,“聪明!”拉起裙露出半高跟布质淑女鞋,鞋面秀了和衣裙相搭配的中国花卉。
方月顿时作晕倒状,“我的天啊!你实在中毒太深了!你说你每天念十四小时书,我看你有八个小时在看言情小说,四小时在打瞌睡。”
实际情况和她说的差不多。“还有两个小时呢!”
“在作梦!“方月瞪大两眼朝她耳朵吼。
杜芽双掏掏耳,“做梦好啊!梦想成真就更好了。不要想回到古代,实际一点,只要给我“小叮当”的任意门就好了,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这还叫实际一点?”方月翻白眼。“你啊,成天只会看小说,作白日梦,我看你也去写言情小说好了,靠梦想吃饭。”
杜芽双遥遥手不赞成。“用脑袋想想很简单,拿起笔写成小说很困难,我不可能办得到。”双眼微眯,检录迷蒙,“我还是希望能像小说里的女主角,遇到一个俊帅多金的男主角,最好是古时候某个朝代的皇帝啦,大将军啦,武林盟……”
“等等。”方月握住她的手臂要她回到现实,“为什么最好是古代人?”
杜芽双将包包抱在怀里,侧着头,“我一直觉得我被生错时代了。作古时候的女人多好,不用念书不用识字,更不可能有升学压力。再说如果我这个样子回去某个古代,铁定是各方的才女,救世主。“
“你又来了。”方月着实佩服她的想象力,然而她未免太天真了,言情小说那一套哪能信?“少扯了啦,你包包里带谁的书?你不是说前几天又买了一本吗?”
杜芽双把包包放在腿上,“你看看你,还敢说我,每次都免费看我的。”拉开束紧的带口,拿出一本小说,“拿去啦!”
方月端详小说封面,“沈曼奴?没听过。好不好看?”快速草率的翻翻内页。
“烂毙了!”杜芽双对那本嗤之以鼻(别听她乱说,录入者说),“无聊又没内涵。”
“那你还买?”
“封面漂亮啊!”
她是买故事还是买封面的图案?“你哦,成天喊穷,吃也没吃点像样的,为了省下几十块钱的公车费,每天走一个小时的路,到补习班,结果省下的钱全花在这种没营养的地方。”
“嫌这种书没营养?给我还来。”出手要拿回书籍。
方月笑着推开她的手,“买都买了,借我看比放着发霉好。”赶忙把书放入皮包里。“你包包里面还装些什么?“她拉长脖子盯着杜芽双腿上的包包开口。”拜托,出趟门带一大堆东西干嘛?“
“这些东西本来就在里面,出门的时候,包包提着直接就出来了。”
方月拿过她的布包,细细瞧里头的物品,“还是那堆没用的东西嘛!”
一些女孩子贴身携带的物品,比如小梳子,小镜子,吸油面纸等等。一个优乳酪饮品的塑胶瓶,里头装白开水,是杜芽双的水壶;两小包高纤苏打饼干,半条巧克力,几个水果糖。另外,袋子里还装有冷眼贴,瞬间冰冷喷雾以及防身用的电击棒和小刀。
冷眼贴长得像眼罩,用眼过渡时敷在眼上数分钟即可消除眼睛疲劳。杜芽双为了准备联考长时间而买,但经常于看了低调悲情的小说,哭得眼睛红肿时用。瞬间冰冷喷雾是第四台购物频道的商品,主要用于易吸热的气,机车椅垫,天热时轻轻均匀往脸上喷,亦有降温的功效,杜芽双唯恐联考那两天中暑,努力攒钱买下。至于电击棒当然是为了防身;冰冷喷雾集中喷在肌肤上某一点,将能造成严重冻伤,可以说也有自卫功效。
电视上每逃诩有报道不完的害人社会新闻,“别以为下一个不会是你,”人们自然得做好防范准备。方月却老是嘲笑她有被害妄想症,迟早跟她爹娘一样,因为每天想着会早死会真的活不久。
“还来啦!”她不悦地抢回包包,埋怨地低声咕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些东西都还好,”方月侧眼瞄她包包上的铃铛,“我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你那个铃铛,成天铃铃铛铛的,好像在招魂似的,吵死人。”
杜芽双掌心捧起铃铛,“这个铃铛丢了算了。”
“终于承认被那个老和尚骗了?”
五六月间杜芽双一有空便往各大大小小庙宇求神保佑,在郊区某个位于半山腰的庙宇遇到一个老和尚。当时庙里四处挂满铃铛,风一吹铃铛不停作响,在千百个铃铛声中,总觉心魂似乎会被摄走。
老和尚要她以带在身上的钱买下一个铃铛许愿,声称那铃铛可以带你去想去的地方,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当时她身上只有六十块钱,心想试试无妨,依老和尚所言,向铃铛许了愿,随时带在身上。
“带你去想去的地方,送你去该去的地方——”方月不自觉咀嚼这两句话。“你许愿的时候,许的是哪里?”
“我跟你说过了啊,我是去求考运的,当然是希望能去大学。”
方月点点头。大学也算是想去的地方,该去的地方吧。“结果还是落榜了。”
“让我去想去的地方,送我去该去的地方……”杜芽双摇扯系铃的经线,铜铃不大声音却颇为响亮。“其实哪儿都好,只要送我离开这里。也许你不觉得,但在这个世界的我常感到无法适应。”她背倚玻璃窗喃喃自语,“我根本不属于这里……这个城市这么潦乱,容不下单纯爱做梦的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每天被联考压得透不过气,没有自己的家,成天得看人脸色……”深吸口气,捧起铃铛,口吻诚挚,认真的对着铃铛道:“即使不能永远逃离这里,短短三个月也好,让我换个地方生活……”
“你这副样子,到哪儿都会格格不入,被人嫌碍眼。”方月出声糗她。
靶人气氛被方月破坏殆尽,杜芽双拧眉,“而你说的话永远都不中听。”
方月站起身,拍拍,伸伸懒腰,“为了把你拉回现实,我只好扮黑脸。”未等杜芽双,她便径自往阳光下走去,“别再颓丧!惫能呼吸,就表示这里的空气是新鲜的,好好活着吧!”
杜芽双紧跟在她后面,“对呀!惫没谈场颁轰烈烈的恋爱呢!”
方月回头故意极不友善地瞄她两眼,“凭你那土包子装扮,就算瞎了眼的俊帅多金的男主角也不会看上你。”
“谁说的!我可是古典美女型的瓜子脸,尤气质又盖高尚。“杜芽双蹦蹦跳跳,手肘作一百八十度前晃后晃,铜铃在嘈杂的车行声中清脆响亮着。
“古典美女走路这么不斯文?叮叮当当吵死人!”方月瞪杜芽双。她觉得那铃铛声十分刺耳。
“叮叮当当才好啊!”像猫咪一样。小说最爱把女主角写成像猫一样的女人了。“她故意更用力甩包包,“你看这样——铃铛铃铛——多好听?”
许是甩得过于用力,红线打结处松开,铃铛朝车道上飞去——
“啊!掉了……”杜呀双想也未想追着铃铛冲出人行道。
杜呀双的莽撞使方月心头大惊。“芽双,小心车子!”
杜芽双充耳未闻,来到车道中央,弯身捡铃铛。
手指碰到铃铛时,四周的所有声音和事物突然完全停住,静谧得不可思议。
即使不能永远地逃离这里,短短两个月也好,让我换个地方生活,经历一些无聊教科书以外的事……换个地方生活……
不知从何处响起这几句独白,独白一结束,暂停状态中的车,人立刻恢复先前行进模样。
杜芽双带笑拾起铃铛,仰起身,一辆轿车向她疾驶而来——
她的面孔随着车子的靠近而惊骇,而扭曲;身影随着车头拦腰撞上她而断裂,而消失……她消失得那么快,连一声尖叫也来不及喊出。
林野间一处隐秘的小木屋,身形狼狈的青孟天匿在其中,经过一个日夜的运气调养,体力完全恢复。
两个月前他易容以假身份加入馗佞教,其间除了破坏其行动,并陆续除去教中几名核心分子;虽知对方已对他起疑,仍旧留在教中。但前夜一时大意,未察觉汤里被下药,不久浑身筋骨虚软,使不上力;众人趁机群起围攻。吃力防御之时,善使毒之人向他抛出毒蜘蛛,毒蜘蛛攀在他脸上使出毒液,双眼顿时无法看见任何东西;他自知无力再战,凭着超凡意志力强使轻功逃离敌阵。
加在汤里的虚骨散无色无味难以察觉,索幸只要内力高强,不会受其抑制太久。问题是他脸上的毒。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因蜘蛛的毒液而发皱变形,他及时服上带着的丹药,毒液未能侵袭面具下的真皮;但他的双眼刺痛,浮肿,没有办法睁开;眼皮与面具.肉皮完全粘合一起。是他未强行撕下面具的原因。
身上丹药是习医的三弟青孟仁所炼,药名艽苡,据三弟所言,药性万能,俗称万灵丹。青孟天常年在外面流浪,甚少回乡;身上丹药有限,若非必要,他鲜少服用。
精于医术的三弟驯养了不少黑乌鸦;黑乌鸦经其驯服训练,深通人性,取代信鸽。前夜即是乌鸦以振翅声引领眼盲的他来到此处,避开馗佞教的追杀。由屋外被风吹弄作响的枝叶摩擦声,以及空气中朽木腐臭的异味,得知自己身处密林中废弃的木屋里。
上次捎信回家是一个多月前,这回乌鸦的出现因是带回了家书,无奈眼睛受伤,无力阅读。
他轻抚眼皮,上下眼帘严重红肿,眼球不时有针挑似的刺痛。他曾想过用水溶解丹药敷眼,但腰间葫芦内没有半滴茶水。
他推算这里仍在馗佞教的势力范围之内,经过这么多时辰,他们应该快找上门来了。只是他们一定料不到他的功力已然恢复。
青孟天轻扯了一下嘴角,脸孔表皮虽残破不堪,单单一个抿嘴,一个挑眉,散发出来的盛傲之气仍令人心惧。
他的眼睛虽看不见,但听力甚佳,自信能独自击退那些邪教教徒;所以一直等在这里以逸待劳。
突然,守在一旁一直沉静的乌鸦扬翅起飞,在木屋内回旋鸣叫。来了!青孟天竖耳,握紧配剑备战。
然,除屋外枝叶摩擦声,未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摆乌鸦目睹青孟天身后一道青光乍现,而后一个人影由模糊虚幻,渐渐变成实体仰躺在地上。
它更用力拍翅惊叫。
乌鸦拉长喉咙的沙哑啼叫唤醒地上杜芽双的意识,她的眼睫微微闪动,,脑部知觉逐渐恢复,肢体却冰冷而不能动弹。
她睁开眼,眼前模糊一片,接着回复的是嗅觉,烂掉的木头发出的腐朽味令她皱眉。她侧转头,依稀看到一个盘坐着,乱发披散过肩,莫蓝色宽肩挺硕的背影……
她眨眨眼,那影像愈来愈清楚,原先冰冷的躯体亦暖和舒畅了起来。她记起在大马路上为了捡铃铛而背快车拦腰撞上——
她转动手肘,握成拳状的掌心里有铃铛。铃铛被实物包围,不会发出声音,但脑海里响亮的叮当声,伴随现实中低亚却闪亮的乌鸦叫声,不停戮刺她的耳朵。
乌……乌鸦!杜芽双双眼暴睁,发觉自己在一件老旧半倒的木屋里,一直巨大无比的乌鸦极具野性暴戾地盘旋在半空中。
她吓得想张开嘴巴叫,但喉咙紧得发不出声。
乌鸦见她身形移动,一声戾啼,张开利爪朴飞向她——
“啊——”她本能地翻身闪躲,靠向僵坐地上一动不动的背影。
“谁?”青孟天回过身子诧异屋里竟有他人!
“我!”杜芽双躲入他怀里。
乌鸦见青孟天已发觉他,缓住飞行,停在窗口严厉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杜芽双松口气,抬头看眼前这名青衫男子。见着她的脸孔,她愕愣住两秒,随即发出更惊悚的哀喊,“啊——”身子往后摊倒,左手握着的铃铛,右手提着的包包全掉在地上。
“你……你……”她试图后退闪离他,双手却虚软几乎支撑不住身子。
她没见过这么邋遢,丑陋,狼狈的人。青衫破旧脏污,衣袖有血迹;头发蓬松散乱发毛,最可怕的是他的脸——下颚蓄有卷须,轮廓歪扭不成人形,皮肤如同泼过硫酸腐烂发皱,眼皮宛如覆了两颗肉球在脸上,比突眼的青蛙还可怕。
“你是谁?”青孟天不徐不缓抽剑出鞘,削铁如泥的剑锋指向她。
他冷酷严肃的杀意使她胆战心惊。“我是……我叫……杜芽双。你……看不见?”他的眼睛是闭着的。出剑方向的精准却使人以为他眼未瞎。
“什么时候进来的?”青孟天又问。话调低沉残酷。
“我……”杜芽双相信自己来到古代。她一直认为绝对有穿越时空的本事,也不断期待能抽身月兑离那个繁杂不幸的地方,如今如愿以偿,她却没有跳跃欢呼的兴致,因为她不晓得自己活不活得到下一刻。
苞前这位奇丑无比的男子像武侠剧里的杀手,一刀砍下一个人头,被喷了一身是血,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怎么进来的!说!”青孟天没有得到答案,也看不到他恐惧得说不出话的面容,逼问的口气加重加强,利剑往前伸了一寸,再一使劲便会刺入杜芽双的喉咙。
“我不知道……”杜芽双发抖往后挪,窗口乌鸦目光精锐,仿佛代替主人瞪着她。她不自觉改为跪坐,求饶地道:“我连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求求你,你的剑锋正对着我的脖子……我手无寸铁,也不会武功……求求你,请你把剑收回去,还有请你的乌鸦别再瞪着我……”怕死是人之天性,这时候她根本顾不得自尊和骄傲,只盼伏在地上求人饶命的低姿态有效。
青孟天没有考虑太久,果然收了剑。“你走。”
摆乌鸦振动翅膀在屋内飞了一圈,复停在窗口时,头眼朝外,背对里头的人。
没有逼人的视线,没有伤人的剑,杜芽双绷紧的神经猛地放松,两手无力平摊在地上,上身依旧伏地:“唐宋元明清——现在是什么朝代?”她虚弱地发问。
青孟天挑高眉宇,额上皱纹的皮肤跟着被扯动。“滚。”
杜芽双好不容易找回一丝力气,仰起上身,尝试向她解释:“我是从你们的未来,繁华的二十世纪末来的,睁开眼,第一个遇见的是你。依小说不成文的规定,女主角遇见的第一个男人,通常是男主……厄,是个满重要的角色,我想我们……”
“别逼我再抽剑。”青孟天冷声截断她的话。无情的狠意又回到他脸上。
“我只是……想请你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什么年代!”晓得置身于哪个时代背景,心里才会踏实些。
“大玄虎韩郾王十六年,北区法州边界。”
“大玄虎韩郾王十六年,北区法州边界?”听都没听过。“这里是中国大陆吗?”
“别再胡言乱语。”青孟天作势要拔剑,“滚。”
杜芽双开始惊悟自己会不陷入哪个一点历史概念也没有的烂作者的烂故事里……
她小心翼翼上前捡起她的铃铛和包包,这两样东西虽然价值不高,好歹陪同他跨越时空来此。“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真的是最后一个……”他一动不动。想是姑且愿意听听她还有什么问题。她微微一笑,眼瞳闪过调皮的光芒,期待地问:“上哪儿可以找到又帅又酷,有钱有权有势的……公子,少爷,或王公贵族?”
青孟天握着剑把的手松开,神情轻蔑不屑,“妄想攀附权贵?凭你?”
“我……”杜芽双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好友方月说得对,她中言情小说的毒中得太深,镇日盼望男主角似的白马王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晓得自己太不切实际,但谈场像小说精彩轰烈的恋爱,是怀抱浪漫情怀的她最大的梦想。
现在梦想奇迹般展开在他眼前,接下来的故事必须由她自己撰写。故事时代背景由不得她选择,男主角总该让她亲自挑选。眼前这个男人绝绝对对不可能,要她当“美女与野兽”的女主角,给她美金一千万片酬她也不肯。
她晓得以长相衡量一个人的价值未免肤浅,但现代年轻女子哪个不是这样?何况这人凶残暴戾,她没有信心能和他相处愉快。
“我走了。”她走向门口。
轻孟天忽举手抚眼,“等一下。”
杜芽双回头,“干嘛?你不是口口声声叫我滚?”这两句话未经大脑冲口而出。说出后忍不住咬咬指甲;暗自开心自己不知不觉有了女主角的气势。
“去打瓢清水来。”
“你口渴了?”杜芽双打量他,手脚俱在,想喝水不会自己去,何必使唤她?
“我需要清水溶解丹药敷眼。”
“你的眼睛还没瞎,还有救!”她不禁趋近观察他脸上凸起的两颗肉球。这个举动有些唐突,青孟天随即握剑,乌鸦则拍翅啼鸣。
二十岁的杜芽双十几年懂事的岁月全被关在学校里,称不上见多识广,但小说她看的可多了,自信能轻松推理出剧情。“我看你神经绷得这么紧——被追杀啊?”
青孟天未回答,双唇紧抿,眉锋拧出怒气。
杜芽双蹲下平视他,“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告诉我,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可不想帮错边。
“对手是专做非法勾当的馗佞教。”
“馗佞教,听起来就坏坏的。可是你看起来也好不到……”他及时住了口。灵机一动,“你会不会是谁的随从?你的主子帅不帅?在做什么的?”
青孟天手一举同乌鸦道:“带她去汲水。”乌鸦“啊——”一声回应。她解下腰间葫芦,递给她,“别耍花样,否则它不会对你客气。”
杜芽双接过葫芦,“你这人怎……”
埋怨的话未能出口,那只猛禽飞在她头顶上警告她按主人所言行事。
她不得不跟随乌鸦,穿过丛林,见到一条小溪,装满整葫芦的水回来。
一路上乌鸦不让她有任何喘息的机会,逼迫她以极快的速度奔跑在崎岖不平的土石道上。回到庙里,把水交给青孟天后,她跪倒在地上急促喘气。
青孟天拉开壶口的木塞,,闻闻里头的水,仰头喝两口;自腰间掏出红瓷药瓶,把丹药投入壶中,顶势摇了两三下,搁在腿边。
他出其不意抓住杜芽双手臂,自她手腕模到她的手肘,“你的袖子?”
“天这么热,我穿短袖。”杜芽双想抽回收,力不从心。
青孟逃谠她的说词无任何反应,转圈住她的腰反抱她,鲁莽拉高她的衣摆,她里头未加穿衬衣,他模到她的腰肢。
“你做什么!别乱来!”杜芽双挣扎。
青孟天又粗暴拉高她的裙,接触到她纤细的脚踝。他微讶,推开她,“你没有穿里衣布裤?”
被推倒在地的杜芽双对他起了防范之心,后退拉开与他的距离。而后青孟天的动作使遵守非礼勿视守则的她想闭住双眼,“你为什么宽衣解带?”
青孟天以行动代替解释。他撕下里衣衣摆成一布条,折叠放在掌上,以药水沾湿,然后圈缚住头部眼睛部位。
原来他主要想找块干净的布用来敷眼。
“这样就可以了?”他的眼伤看起来颇严重,敷敷药水便可痊愈?
“你可以走了。”
“我帮你跑了这么远找水来,连句谢也没有便赶我走!”
青孟天连拱手也没有,极敷衍地:“谢。”
“你!”真是粗暴的恶霸,过了河就拆桥。
外头天色乌橙,黄昏将尽。杜芽双才汲水时,只见林野不见人烟。他讨厌眼前这个人,但至少他还是个人,而且是个稀氨的古代人,她情不自禁想和他多聊两句。
她早注意到那只乌鸦细直的脚上系有纸条,“乌鸦脚上的纸条,照你现在这样没法子看,我姑且好人做到底,帮你看信好不好?”
青孟天沉默,面无表情。
“意外吧?一名弱女子会识字哦!”
青孟天原就恐怖的脸迸出寒意,“别等人撵你走。”
杜芽双站起。唉,虽说他是她来到这里第一个见到的人,但像他这般粗暴丑陋的男子,即使未来他爱上她,为她改了性,成为绕指柔,她不仅不会高兴,还会吓得寒毛直竖。
“走就走。”不和他多作牵扯应是最聪明的抉择。
“等一下!”外头风声突然变得诡异,青孟天一僵。
“你这人真奇怪,”门前杜芽双回头,“又赶人走又要人等一……”
“趴下!”青孟天剑鞘底端顶地,起身扑向她。
“啊?”杜芽双不解,被他扑倒压在地上。
连着三支冷剑咻咻射入,直直插入木墙。乌鸦飞翔,叫声紧迫慌张。
青孟天拉杜芽双起身,“走!”抱着她纵身一跳。
“门口在旁边你怎么往上……啊——”毫无预警飞上半空,杜芽双害怕地依附在他身上;当他冲破屋顶,她吓得惊叫。
等在屋顶上的几名黑衣人,立即挥刀攻向他们;青孟天推开杜芽双,一剑刺入对方胸膛,又挑破另一人的喉咙,对方立即哀喊倒地。
太多人站在半倒腐败的木屋屋顶上,木屋开始摇蔽,青孟天率先扛着杜芽双突破重围,意图转移战地。
蒙眼的他轻松跳跃林野的枝干之间,事先埋伏在树上的馗佞教教徒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像是站在该处等死似的,青孟天毫不留情要他们一刀毙命。
“我……啊——”杜芽双象是他的包袱,丢过来扔过去,却又能及时扶她一把。开始事出突然,她愕怔得没有任何反应,待黑衣人络绎不绝自四面八方出现,她恢复女性本能,危险之时除了尖叫还是尖叫。“啊——”
“我的……啊——啊——”
青孟天飞身刺死一人,停在二十尺高的木干上,放开杜芽双,抱树木主干旋了半圈,解决躲在另一边的家伙,再旋了回来抱住前晃后晃,惊叫不断的杜芽双。
“住口!”他不在任何地方多作停驻,以免被层层包围。
“我的天哪!啊——”飞上飞下,比云霄飞车还可怕,她头晕想吐,拼命大叫以舒缓胃部不适。
“别吵!你给我住嘴!”青孟天想抚住她的嘴,却略有偏差握住她的脖子。
“别勒我——”
“闭上嘴巴!否则我什么都听不见!”
敌人为数太多,时有暗箭射向他们,他被逼得降回平地。
以脚步声推思,四周都有人,不过全是小喽啰,见弟兄不断倒下,开始迟疑不敢进攻。
青孟天左手拽住杜芽双手臂,右手竖剑,转步绕圈,以耳代眼,凝神倾听八方。
双方都在等待,等待对方先动手。
树林突然又静了下来,方才一片肃杀之声仿若假想。
杜芽双亦屏息不敢吭声,眼角瞄见青孟天腰间水壶绳线松开了。
“你的水壶……”
水壶应她的声音往下掉,某个伏在树上的家伙以为逮到时机,伸长剑飞扑向二人——
青孟天抬脚将下附的水壶往上踢,同时朝同一方向出剑!懊人先被水壶击中,随即挨了致命的一刀。
树林又混乱起来,青孟天扛着杜芽双,横下心,展开残酷杀戮;林内血肉横飞,不时有人申吟呼号。
趴挂在他肩上的杜芽双吓死了。“四周都是人,我们被包围了。把我放下,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一名手戴黑色手套的红衣人出现,身手较喽啰灵活许多,足以与青孟逃谠上数招。
“既然你想死,我就放下你。”青孟天抽空告诉她。他早嫌她累赘。
“不要——”眼见红衣人对她挥出一剑,她闭上眼倒抱住青孟天的腰杆。
青孟天挡去红衣人来剑,红衣人倒巧筋斗数圈,退离开他。喽啰们跟着退开。
办衣人摆出随时可以出招的架势,“两天不见,你就搞上了一个女人,真有闲情逸致。”
“废话少说。”青孟天握剑的手腕旋了一圈,战斗力维持在最高点。
“你究竟是谁?如何混进馗佞教?还有,你到底——暗杀了馗佞教多少人?”
青孟天非常瞧不起人的露出冷笑,“你没有资格发问。”
“哼!手下败将还敢这么嚣张。”红衣人掏出两只毒蜘蛛抛向他,同时下令众人,“上!”
青孟天侧身闪过蜘蛛,在他身后的两名黑衣人遭殃,凄惨哀喊倒地翻滚。
第三波混战开始没多久,突然来了不少足以和馗佞教抗衡的人,青孟天身边顿时没了敌手,布条蒙住眼睛的他不知道这帮出手相助的人是谁。
来人个个武艺精湛,馗佞教迅速居于下风,带头的红艺人好不容易找出空隙发问:“来者何人?”
援助青孟天的群众之中,一名年纪与他相近,正气轩昂的男子举手轻轻一挥,所有人停止攻势,对方也不敢妄动。
男子沉声道:“义宣庄,宣漠冷。”
不仅红衣人瞪眼诧惊,杜芽双发觉青孟天听到那名男子的声音时,身子亦僵硬了一下。
“义宣庄少主?”红衣人拱拱手,“贵客哪!”神色一戾,“你为什么帮他?”
宣漠冷浅笑着,讽道:“他刚刚已经说过,区区一个邪教爪牙,没资格问太多问题。”
“你!”红衣人咽不下气,“全部给我一起上——”虽然这么喊,当大伙作状再战时,他却趁机掉头,逃之夭夭。带头的人跑了,手下爪牙自然也抱头鼠窜,落荒而走。
不用太久,林中只余站在同一边的“好人”。
宣漠冷走到青孟天身前,“你的脸……”
青孟天放下一直扛在肩上的杜芽双,“没事。”表情和声音皆冷硬,似乎不怎么高兴对方的出现。
宣漠冷没在意他的冷淡,极富魅力地对杜芽双一笑,而后说:“馗佞教经你这位正义之神直捣巢穴,一一消灭他们的核心分子,看来撑不了多久。”
杜芽双开口想说话,青孟天却抚住她的嘴巴。“你为什么出现?“
“恰巧经过。”
“多事!”青孟天不顾身旁杜芽双挥舞两手闷喊,圈住她的腰,带着她飞离该处。
宣漠冷维持淡笑,目送青孟天离开。
若未亲眼见过独来独往,孤僻倔傲的青孟天,绝对难以理解,贵为东区青州将王爷长子的他,为何舍弃富贵雍容的生活,浪迹江湖。
而今日他身边竟多出一名女子——宣漠冷觉得,青府不久后也许又会有一场喜筵。
只可惜说出去一定没有人肯相信。
天色全黑,两人来到另一处荒野,这里土坯松软,地面平坦覆满绿草,树木没有先前林茂密高大,月光清明,凉风偶尔送来淡的野果香。
“你总算停下来,总算放开我的嘴巴了!”杜呀双气呼呼的抹嘴。
一路上她嘴巴虽被抚住,却不停闷声叫嚷,弄得青孟天整个手掌全是她的口水。他嫌恶地在身上抹干手,然后随意靠着树干坐下。
“刚刚那个人是谁?我没听错的话,他叫宣漠冷,是个什么义宣庄的少主对不对?”宣漠冷符合最佳男主角的种种条件。武功高强,相貌媲美小说封面的俊男,与坏人对招时正气凛然,对着她笑时,透露他平常时候是个风趣幽默的男人。“带我去见他,我要跟着他。”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你一直抚住我的嘴,我哪有机会说?”
青孟天态度依然冷漠,“你走吧。”
“走去哪里?你把我带来这荒郊野外,必须负责带我去找宣漠冷。”
“不许再出声。”他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东西而带在身边。他后悔了,因为她吵死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蛮横?明明是你……”
“滚!别再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
“眼睛用布蒙住的人还会有视线?”杜呀双不是个口齿伶俐的女孩,不过一旦被逼急了,也能语带讥诮。
“别以为我不会对女人动手。”青孟天发出威胁。
杜呀双觉得泄气。她怎么这么倒霉?穿越时空碰上如此丑陋,蛮不讲理,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可是看看周遭,月光虽然明亮,但野岸荒涯,人迹罕至,气温愈来愈低——不想还好,一想到多少毒虫猛兽视他们为鲜美猎物隐匿在暗处司机而动,她就觉得阴森恐怖,毛骨悚然。
傻瓜才会在这种时候让自己落单。
“天一亮我就走。”今晚姑且投靠他。
青孟天太过专注于打斗而忘了时辰。“天黑了?”
他取下头上干掉了的布条,手模腰间找水壶。
“你忘了?你的水壶被你丢掉了。”她弯身代他审视他的眼,“你的眼睛还是红红肿肿的,张不开?”
青孟天不喜她关怀的语调,推开他,“闪一边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眼睛看不到真的很不方便,再说你正被人追杀,仇家什么时候会找来也不知道……”
若不是听宣漠冷戏称他是正义之辈,她才懒得理他眼睛会不会吓,明天是死是活。
她想起包包里的冷眼贴或可派上用场。“我这里有个东西,不是什么仙丹妙药,不过贴在脸上有冷敷的功用,应该会舒服些。你先将就一下,等舒服点,自己去找水,怎么样?”
她撕开包装及贴面的铝箔纸,递给他,但他不理。
“我发誓,绝没有毒。再说我觉得你是好人,虽然孤傲难以亲近了点……”
她擅自将贴面贴近他的脸,他拽住他手腕阻止,不过脸上感受到的清凉感觉使他改变主意。
“多少钱?”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不用钱吧!”
“你说个价钱。”
“你觉得多少就多少。”争不过他,索性随他给价。
青孟天给她一锭银两,然后仰头由她把冷眼贴敷在他眼上。
杜呀双坐在他身旁,把玩那锭银两一会儿,转头对他道:“我肚子饿了。”青孟天未作任何表示,她抚着空扁的小肮又说:“我今天早餐,午餐都没有吃,现在不知道晚上几点了……”想必早过了晚餐时刻……
她动动鼻子,肚子饿时嗅觉特别灵敏,“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空气中有一股水果香味。
她站起身,寻找香味来源。前方不远处有数株约两公尺高,枝干细软,叶片柔软修长的果树;全树挂满香气浓郁的果实。
“好香哦!这是什么果实?”她边说边跳着采摘果实,嘴馋等不及站好便塞两颗入口。
“好甜。”她囫囵吞了数颗,有摘了满带回到青孟天身边。“你要不要?”
鲜果味道奇香,青孟天觉得刺鼻,“先别吃。果子长什么样?”
杜呀双观察掌上的果子向他报告:“小小圆圆的,比樱桃大,象是小番茄……比小番茄圆……”又嚼了两颗,“吃起来……”
“我叫你先别吃!什么颜色?”
“红色吧!天色太黑了,应该是很漂亮的红色!”
“别吃!这果子可能有毒!”
“啊!”杜芽双梗到,咳了数声,“你为什么不早说!咳咳……”脑海一阵晕眩,不由自己倒入青孟天怀里,“我已经……你不说我还没有感觉,你一说果子有毒,我立刻手软脚软了起来……”
青孟天卸下冷眼贴,原先紧闭的眼睫开了一个小缝,怀里稍嫌瘦弱的躯体是真实的,不过影像十分模糊。
“好不容易穿越千年来到这里,不会因为几个小丙子就死翘翘吧……”他觉得随时都会窒息,非常不舒服。
“笨蛋!”青孟天生气地摇俺她双肩,“我说过几次‘别吃’了?”
“啊……你睁开眼睛了……”她看到他一点点眼球和眼白,好好玩,她现在的眼睛和青蛙一模一样,“怎么样?我自认脸蛋长得很可爱……可是你别动心哦,我不要……不要跟你……”
青孟天冷凝着脸,倒转她的身,一手掐紧她腰肢,另一手粗鲁地探入她嘴巴催吐。
“你——”她的腰会被他掐死,嘴巴会被撕裂……“呕……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