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聯考放榜日。
接連兩次重考的杜芽雙和她的好友方月,于錄取率首度突破百分之五十的今年依舊雙雙落榜。收到成績單後未再見面的兩人,挑了這個令人難堪的日子做伴逛街。
沒有錢買東西,也沒有心情看東西,兩個人大半個小時走在街上閑逛。
杜芽雙提著一只圓底的花布包,包包上別著一只紅線串著的古銅色的鈴鐺,鈴鐺隨她走路的步調當當作響。
「你把那只鈴鐺收起來好不好?」天氣很熱,方月走得滿頭大汗,火氣跟著大了起來。「沿路走來當當當響很引人注目哪!」
失色頹然且疲累的杜芽雙停下步伐,「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第三次榜上無名她已經夠難過了,方月不僅沒有說句安慰的話,還用那麼不好的口氣對她說話。
他們站在一家百貨公司的走廊上,百貨公司的櫥窗窗台比膝蓋高一些,常有路過行人坐下休息片刻。
「一切早在預料之中。」方月用手撥去臉上的汗,走到櫥窗前坐下。
杜芽雙今年的分數剛剛好可以填志願表,想也知道依然是個準落榜生。而她卻興高采烈填了一大串學校和科系,天天期待放榜日的到來;如今名落孫山,比沒機會填志願卡的方月還頹喪。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杜芽雙哭喪著臉在方月身旁坐下,「我不敢回去了。」
「早叫你搬出來住。」方月認為她現在住的地方算不上是她的家。
「沒錢怎麼搬?」
杜芽雙七歲時父母雙亡。遺囑上注明以兩棟不動產為代價委托杜父身前的結拜兄弟照顧年幼的獨生女;在他考上大學之前,沒有自由支配金錢的權利;考上大學後,每學期提撥五十萬元為其學費及零用錢;大學畢業後,每年予其兩百萬元花用;結了婚,杜家遺留下來的所有財產才歸回她的名下。
遺產上賦予委托的監護人極大的權利,除非杜芽雙考上大學或結婚,否則很難有獨立自主的一天。先別提結婚,單單上大學這一關,她就過不了。她已經在補習班蹲了兩年,難以想象未來的日子必須繼續在那個地方度過;方月可好,他爸媽說過今年再落榜便送她出國。
杜芽雙羨慕地看著方月,「有錢人家的女兒真好,聯考落榜無所謂,送到國外,幾年後自然頂著碩士,博士的學位回來。」
方月張大嘴打呵欠,閑懶望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潮,「你也可以啊!你爸媽沒死之前家財萬貫,排行榜上有名。」
杜芽雙撅著雙唇,甩了包包一下,鈴鐺兩聲叮叮當當,「有什麼用?早死了。錢也不是我的。」她眯眼斜瞪,語帶怨恨,「看人家揮霍的樣子,我很懷疑等我結了婚之後,能拿回多少。」
「要怪就怪你爸,怪他瞎了眼,看錯了人,要死也不帶你一起死,留你在這讓人荼毒。」
杜芽雙聳聳肩,怪她爸爸又能怎麼樣?他們能死而復生,讓她不再寄人籬下,孤苦伶仃嗎?
「我爸媽都是孤兒,一個親人也沒有,成天擔心自己會短命,害怕我會和他們小時候一樣,孤孤單單舉目無親。趁還活著的時候,立了遺囑,白紙黑字寫下如果他們有個意外,把我托付給他的拜把兄弟。」
「結果他們死得還真早,而你過得可能比孤兒院的孤兒還慘。」方月慵懶緩慢地眨眨眼,「不提那個了。你以後怎麼辦?繼續重考?我看你叫他們讓你跟我一起出國算了。」
杜芽雙帶怨的眼眸燃得更加熾烈,「作夢哦!」連補習費都得三催四請,才和補習班講好分期付款,不可能拿她杜家的財產讓她出國留學。
方月聞得到那短短字句里的諷刺意味,但也無可奈何。她挺挺胸振作精神,輕推杜芽雙,「等我出國後你就更慘了,受得了你的人只有我一個而已。」
杜芽雙睨她,重重推她一把,讓她撞櫥窗的側面邊牆,「受得了你脾氣的人也只有我而已。」
方月笑著撫撫頭,「你別想跟我相提並論。看看你這個樣子——」以鄙睨目光上下打量杜芽雙,,「你真以為你是古代人?」
杜芽雙的打扮顯得很古意。垂著細細的劉海,梳了兩條辮子;上衣是緞的旗袍式袖衫,豎起的高齡使脖子秀氣縴長,搭配了碎花圓裙,長及鞋根一半,幾乎拖地,手拿花布包,整體看來還算協調,但和穿著無袖棉衣,牛仔褲,布鞋的方月坐在一起,反顯突兀而不搭調。
「這樣子有什麼不好?」杜芽雙為自己辯解,」復古風正流行,這種緞的繡花襯衫很多人穿啊!」
方月搖搖頭,輕晃食指伸長著手指著她,「你根本是中毒太深!」一邊乍舌,一邊不停搖頭瞧她長裙,「瞧瞧你這裙子,這麼長,這麼圓,土斃了!你干脆里面搭雙繡花鞋!」
杜芽雙手指交彈,「聰明!」拉起裙露出半高跟布質淑女鞋,鞋面秀了和衣裙相搭配的中國花卉。
方月頓時作暈倒狀,「我的天啊!你實在中毒太深了!你說你每天念十四小時書,我看你有八個小時在看言情小說,四小時在打瞌睡。」
實際情況和她說的差不多。「還有兩個小時呢!」
「在作夢!「方月瞪大兩眼朝她耳朵吼。
杜芽雙掏掏耳,「做夢好啊!夢想成真就更好了。不要想回到古代,實際一點,只要給我「小叮當」的任意門就好了,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這還叫實際一點?」方月翻白眼。「你啊,成天只會看小說,作白日夢,我看你也去寫言情小說好了,靠夢想吃飯。」
杜芽雙遙遙手不贊成。「用腦袋想想很簡單,拿起筆寫成小說很困難,我不可能辦得到。」雙眼微眯,檢錄迷蒙,「我還是希望能像小說里的女主角,遇到一個俊帥多金的男主角,最好是古時候某個朝代的皇帝啦,大將軍啦,武林盟……」
「等等。」方月握住她的手臂要她回到現實,「為什麼最好是古代人?」
杜芽雙將包包抱在懷里,側著頭,「我一直覺得我被生錯時代了。作古時候的女人多好,不用念書不用識字,更不可能有升學壓力。再說如果我這個樣子回去某個古代,鐵定是各方的才女,救世主。「
「你又來了。」方月著實佩服她的想象力,然而她未免太天真了,言情小說那一套哪能信?「少扯了啦,你包包里帶誰的書?你不是說前幾天又買了一本嗎?」
杜芽雙把包包放在腿上,「你看看你,還敢說我,每次都免費看我的。」拉開束緊的帶口,拿出一本小說,「拿去啦!」
方月端詳小說封面,「沈曼奴?沒听過。好不好看?」快速草率的翻翻內頁。
「爛斃了!」杜芽雙對那本嗤之以鼻(別听她亂說,錄入者說),「無聊又沒內涵。」
「那你還買?」
「封面漂亮啊!」
她是買故事還是買封面的圖案?「你哦,成天喊窮,吃也沒吃點像樣的,為了省下幾十塊錢的公車費,每天走一個小時的路,到補習班,結果省下的錢全花在這種沒營養的地方。」
「嫌這種書沒營養?給我還來。」出手要拿回書籍。
方月笑著推開她的手,「買都買了,借我看比放著發霉好。」趕忙把書放入皮包里。「你包包里面還裝些什麼?「她拉長脖子盯著杜芽雙腿上的包包開口。」拜托,出趟門帶一大堆東西干嘛?「
「這些東西本來就在里面,出門的時候,包包提著直接就出來了。」
方月拿過她的布包,細細瞧里頭的物品,「還是那堆沒用的東西嘛!」
一些女孩子貼身攜帶的物品,比如小梳子,小鏡子,吸油面紙等等。一個優乳酪飲品的塑膠瓶,里頭裝白開水,是杜芽雙的水壺;兩小包高縴蘇打餅干,半條巧克力,幾個水果糖。另外,袋子里還裝有冷眼貼,瞬間冰冷噴霧以及防身用的電擊棒和小刀。
冷眼貼長得像眼罩,用眼過渡時敷在眼上數分鐘即可消除眼楮疲勞。杜芽雙為了準備聯考長時間而買,但經常于看了低調悲情的小說,哭得眼楮紅腫時用。瞬間冰冷噴霧是第四台購物頻道的商品,主要用于易吸熱的氣,機車椅墊,天熱時輕輕均勻往臉上噴,亦有降溫的功效,杜芽雙唯恐聯考那兩天中暑,努力攢錢買下。至于電擊棒當然是為了防身;冰冷噴霧集中噴在肌膚上某一點,將能造成嚴重凍傷,可以說也有自衛功效。
電視上每逃詡有報道不完的害人社會新聞,「別以為下一個不會是你,」人們自然得做好防範準備。方月卻老是嘲笑她有被害妄想癥,遲早跟她爹娘一樣,因為每天想著會早死會真的活不久。
「還來啦!」她不悅地搶回包包,埋怨地低聲咕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些東西都還好,」方月側眼瞄她包包上的鈴鐺,「我最看不順眼的就是你那個鈴鐺,成天鈴鈴鐺鐺的,好像在招魂似的,吵死人。」
杜芽雙掌心捧起鈴鐺,「這個鈴鐺丟了算了。」
「終于承認被那個老和尚騙了?」
五六月間杜芽雙一有空便往各大大小小廟宇求神保佑,在郊區某個位于半山腰的廟宇遇到一個老和尚。當時廟里四處掛滿鈴鐺,風一吹鈴鐺不停作響,在千百個鈴鐺聲中,總覺心魂似乎會被攝走。
老和尚要她以帶在身上的錢買下一個鈴鐺許願,聲稱那鈴鐺可以帶你去想去的地方,送你去該去的地方……
當時她身上只有六十塊錢,心想試試無妨,依老和尚所言,向鈴鐺許了願,隨時帶在身上。
「帶你去想去的地方,送你去該去的地方——」方月不自覺咀嚼這兩句話。「你許願的時候,許的是哪里?」
「我跟你說過了啊,我是去求考運的,當然是希望能去大學。」
方月點點頭。大學也算是想去的地方,該去的地方吧。「結果還是落榜了。」
「讓我去想去的地方,送我去該去的地方……」杜芽雙搖扯系鈴的經線,銅鈴不大聲音卻頗為響亮。「其實哪兒都好,只要送我離開這里。也許你不覺得,但在這個世界的我常感到無法適應。」她背倚玻璃窗喃喃自語,「我根本不屬于這里……這個城市這麼潦亂,容不下單純愛做夢的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每天被聯考壓得透不過氣,沒有自己的家,成天得看人臉色……」深吸口氣,捧起鈴鐺,口吻誠摯,認真的對著鈴鐺道︰「即使不能永遠逃離這里,短短三個月也好,讓我換個地方生活……」
「你這副樣子,到哪兒都會格格不入,被人嫌礙眼。」方月出聲糗她。
靶人氣氛被方月破壞殆盡,杜芽雙擰眉,「而你說的話永遠都不中听。」
方月站起身,拍拍,伸伸懶腰,「為了把你拉回現實,我只好扮黑臉。」未等杜芽雙,她便徑自往陽光下走去,「別再頹喪!憊能呼吸,就表示這里的空氣是新鮮的,好好活著吧!」
杜芽雙緊跟在她後面,「對呀!憊沒談場頒轟烈烈的戀愛呢!」
方月回頭故意極不友善地瞄她兩眼,「憑你那土包子裝扮,就算瞎了眼的俊帥多金的男主角也不會看上你。」
「誰說的!我可是古典美女型的瓜子臉,尤氣質又蓋高尚。「杜芽雙蹦蹦跳跳,手肘作一百八十度前晃後晃,銅鈴在嘈雜的車行聲中清脆響亮著。
「古典美女走路這麼不斯文?叮叮當當吵死人!」方月瞪杜芽雙。她覺得那鈴鐺聲十分刺耳。
「叮叮當當才好啊!」像貓咪一樣。小說最愛把女主角寫成像貓一樣的女人了。「她故意更用力甩包包,「你看這樣——鈴鐺鈴鐺——多好听?」
許是甩得過于用力,紅線打結處松開,鈴鐺朝車道上飛去——
「啊!掉了……」杜呀雙想也未想追著鈴鐺沖出人行道。
杜呀雙的莽撞使方月心頭大驚。「芽雙,小心車子!」
杜芽雙充耳未聞,來到車道中央,彎身撿鈴鐺。
手指踫到鈴鐺時,四周的所有聲音和事物突然完全停住,靜謐得不可思議。
即使不能永遠地逃離這里,短短兩個月也好,讓我換個地方生活,經歷一些無聊教科書以外的事……換個地方生活……
不知從何處響起這幾句獨白,獨白一結束,暫停狀態中的車,人立刻恢復先前行進模樣。
杜芽雙帶笑拾起鈴鐺,仰起身,一輛轎車向她疾駛而來——
她的面孔隨著車子的靠近而驚駭,而扭曲;身影隨著車頭攔腰撞上她而斷裂,而消失……她消失得那麼快,連一聲尖叫也來不及喊出。
林野間一處隱秘的小木屋,身形狼狽的青孟天匿在其中,經過一個日夜的運氣調養,體力完全恢復。
兩個月前他易容以假身份加入馗佞教,其間除了破壞其行動,並陸續除去教中幾名核心分子;雖知對方已對他起疑,仍舊留在教中。但前夜一時大意,未察覺湯里被下藥,不久渾身筋骨虛軟,使不上力;眾人趁機群起圍攻。吃力防御之時,善使毒之人向他拋出毒蜘蛛,毒蜘蛛攀在他臉上使出毒液,雙眼頓時無法看見任何東西;他自知無力再戰,憑著超凡意志力強使輕功逃離敵陣。
加在湯里的虛骨散無色無味難以察覺,索幸只要內力高強,不會受其抑制太久。問題是他臉上的毒。覆在臉上的人皮面具因蜘蛛的毒液而發皺變形,他及時服上帶著的丹藥,毒液未能侵襲面具下的真皮;但他的雙眼刺痛,浮腫,沒有辦法睜開;眼皮與面具.肉皮完全粘合一起。是他未強行撕下面具的原因。
身上丹藥是習醫的三弟青孟仁所煉,藥名艽苡,據三弟所言,藥性萬能,俗稱萬靈丹。青孟天常年在外面流浪,甚少回鄉;身上丹藥有限,若非必要,他鮮少服用。
精于醫術的三弟馴養了不少黑烏鴉;黑烏鴉經其馴服訓練,深通人性,取代信鴿。前夜即是烏鴉以振翅聲引領眼盲的他來到此處,避開馗佞教的追殺。由屋外被風吹弄作響的枝葉摩擦聲,以及空氣中朽木腐臭的異味,得知自己身處密林中廢棄的木屋里。
上次捎信回家是一個多月前,這回烏鴉的出現因是帶回了家書,無奈眼楮受傷,無力閱讀。
他輕撫眼皮,上下眼簾嚴重紅腫,眼球不時有針挑似的刺痛。他曾想過用水溶解丹藥敷眼,但腰間葫蘆內沒有半滴茶水。
他推算這里仍在馗佞教的勢力範圍之內,經過這麼多時辰,他們應該快找上門來了。只是他們一定料不到他的功力已然恢復。
青孟天輕扯了一下嘴角,臉孔表皮雖殘破不堪,單單一個抿嘴,一個挑眉,散發出來的盛傲之氣仍令人心懼。
他的眼楮雖看不見,但听力甚佳,自信能獨自擊退那些邪教教徒;所以一直等在這里以逸待勞。
突然,守在一旁一直沉靜的烏鴉揚翅起飛,在木屋內回旋鳴叫。來了!青孟天豎耳,握緊配劍備戰。
然,除屋外枝葉摩擦聲,未有一絲多余的聲音。
擺烏鴉目睹青孟天身後一道青光乍現,而後一個人影由模糊虛幻,漸漸變成實體仰躺在地上。
它更用力拍翅驚叫。
烏鴉拉長喉嚨的沙啞啼叫喚醒地上杜芽雙的意識,她的眼睫微微閃動,,腦部知覺逐漸恢復,肢體卻冰冷而不能動彈。
她睜開眼,眼前模糊一片,接著回復的是嗅覺,爛掉的木頭發出的腐朽味令她皺眉。她側轉頭,依稀看到一個盤坐著,亂發披散過肩,莫藍色寬肩挺碩的背影……
她眨眨眼,那影像愈來愈清楚,原先冰冷的軀體亦暖和舒暢了起來。她記起在大馬路上為了撿鈴鐺而背快車攔腰撞上——
她轉動手肘,握成拳狀的掌心里有鈴鐺。鈴鐺被實物包圍,不會發出聲音,但腦海里響亮的叮當聲,伴隨現實中低亞卻閃亮的烏鴉叫聲,不停戮刺她的耳朵。
烏……烏鴉!杜芽雙雙眼暴睜,發覺自己在一件老舊半倒的木屋里,一直巨大無比的烏鴉極具野性暴戾地盤旋在半空中。
她嚇得想張開嘴巴叫,但喉嚨緊得發不出聲。
烏鴉見她身形移動,一聲戾啼,張開利爪樸飛向她——
「啊——」她本能地翻身閃躲,靠向僵坐地上一動不動的背影。
「誰?」青孟天回過身子詫異屋里竟有他人!
「我!」杜芽雙躲入他懷里。
烏鴉見青孟天已發覺他,緩住飛行,停在窗口嚴厲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杜芽雙松口氣,抬頭看眼前這名青衫男子。見著她的臉孔,她愕愣住兩秒,隨即發出更驚悚的哀喊,「啊——」身子往後攤倒,左手握著的鈴鐺,右手提著的包包全掉在地上。
「你……你……」她試圖後退閃離他,雙手卻虛軟幾乎支撐不住身子。
她沒見過這麼邋遢,丑陋,狼狽的人。青衫破舊髒污,衣袖有血跡;頭發蓬松散亂發毛,最可怕的是他的臉——下顎蓄有卷須,輪廓歪扭不成人形,皮膚如同潑過硫酸腐爛發皺,眼皮宛如覆了兩顆肉球在臉上,比突眼的青蛙還可怕。
「你是誰?」青孟天不徐不緩抽劍出鞘,削鐵如泥的劍鋒指向她。
他冷酷嚴肅的殺意使她膽戰心驚。「我是……我叫……杜芽雙。你……看不見?」他的眼楮是閉著的。出劍方向的精準卻使人以為他眼未瞎。
「什麼時候進來的?」青孟天又問。話調低沉殘酷。
「我……」杜芽雙相信自己來到古代。她一直認為絕對有穿越時空的本事,也不斷期待能抽身月兌離那個繁雜不幸的地方,如今如願以償,她卻沒有跳躍歡呼的興致,因為她不曉得自己活不活得到下一刻。
苞前這位奇丑無比的男子像武俠劇里的殺手,一刀砍下一個人頭,被噴了一身是血,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怎麼進來的!說!」青孟天沒有得到答案,也看不到他恐懼得說不出話的面容,逼問的口氣加重加強,利劍往前伸了一寸,再一使勁便會刺入杜芽雙的喉嚨。
「我不知道……」杜芽雙發抖往後挪,窗口烏鴉目光精銳,仿佛代替主人瞪著她。她不自覺改為跪坐,求饒地道︰「我連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求求你,你的劍鋒正對著我的脖子……我手無寸鐵,也不會武功……求求你,請你把劍收回去,還有請你的烏鴉別再瞪著我……」怕死是人之天性,這時候她根本顧不得自尊和驕傲,只盼伏在地上求人饒命的低姿態有效。
青孟天沒有考慮太久,果然收了劍。「你走。」
擺烏鴉振動翅膀在屋內飛了一圈,復停在窗口時,頭眼朝外,背對里頭的人。
沒有逼人的視線,沒有傷人的劍,杜芽雙繃緊的神經猛地放松,兩手無力平攤在地上,上身依舊伏地︰「唐宋元明清——現在是什麼朝代?」她虛弱地發問。
青孟天挑高眉宇,額上皺紋的皮膚跟著被扯動。「滾。」
杜芽雙好不容易找回一絲力氣,仰起上身,嘗試向她解釋︰「我是從你們的未來,繁華的二十世紀末來的,睜開眼,第一個遇見的是你。依小說不成文的規定,女主角遇見的第一個男人,通常是男主……厄,是個滿重要的角色,我想我們……」
「別逼我再抽劍。」青孟天冷聲截斷她的話。無情的狠意又回到他臉上。
「我只是……想請你告訴我,這里是哪里,什麼年代!」曉得置身于哪個時代背景,心里才會踏實些。
「大玄虎韓郾王十六年,北區法州邊界。」
「大玄虎韓郾王十六年,北區法州邊界?」听都沒听過。「這里是中國大陸嗎?」
「別再胡言亂語。」青孟天作勢要拔劍,「滾。」
杜芽雙開始驚悟自己會不陷入哪個一點歷史概念也沒有的爛作者的爛故事里……
她小心翼翼上前撿起她的鈴鐺和包包,這兩樣東西雖然價值不高,好歹陪同他跨越時空來此。「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真的是最後一個……」他一動不動。想是姑且願意听听她還有什麼問題。她微微一笑,眼瞳閃過調皮的光芒,期待地問︰「上哪兒可以找到又帥又酷,有錢有權有勢的……公子,少爺,或王公貴族?」
青孟天握著劍把的手松開,神情輕蔑不屑,「妄想攀附權貴?憑你?」
「我……」杜芽雙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好友方月說得對,她中言情小說的毒中得太深,鎮日盼望男主角似的白馬王子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曉得自己太不切實際,但談場像小說精彩轟烈的戀愛,是懷抱浪漫情懷的她最大的夢想。
現在夢想奇跡般展開在他眼前,接下來的故事必須由她自己撰寫。故事時代背景由不得她選擇,男主角總該讓她親自挑選。眼前這個男人絕絕對對不可能,要她當「美女與野獸」的女主角,給她美金一千萬片酬她也不肯。
她曉得以長相衡量一個人的價值未免膚淺,但現代年輕女子哪個不是這樣?何況這人凶殘暴戾,她沒有信心能和他相處愉快。
「我走了。」她走向門口。
輕孟天忽舉手撫眼,「等一下。」
杜芽雙回頭,「干嘛?你不是口口聲聲叫我滾?」這兩句話未經大腦沖口而出。說出後忍不住咬咬指甲;暗自開心自己不知不覺有了女主角的氣勢。
「去打瓢清水來。」
「你口渴了?」杜芽雙打量他,手腳俱在,想喝水不會自己去,何必使喚她?
「我需要清水溶解丹藥敷眼。」
「你的眼楮還沒瞎,還有救!」她不禁趨近觀察他臉上凸起的兩顆肉球。這個舉動有些唐突,青孟天隨即握劍,烏鴉則拍翅啼鳴。
二十歲的杜芽雙十幾年懂事的歲月全被關在學校里,稱不上見多識廣,但小說她看的可多了,自信能輕松推理出劇情。「我看你神經繃得這麼緊——被追殺啊?」
青孟天未回答,雙唇緊抿,眉鋒擰出怒氣。
杜芽雙蹲下平視他,「我可以幫你,但你必須告訴我,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她可不想幫錯邊。
「對手是專做非法勾當的馗佞教。」
「馗佞教,听起來就壞壞的。可是你看起來也好不到……」他及時住了口。靈機一動,「你會不會是誰的隨從?你的主子帥不帥?在做什麼的?」
青孟天手一舉同烏鴉道︰「帶她去汲水。」烏鴉「啊——」一聲回應。她解下腰間葫蘆,遞給她,「別耍花樣,否則它不會對你客氣。」
杜芽雙接過葫蘆,「你這人怎……」
埋怨的話未能出口,那只猛禽飛在她頭頂上警告她按主人所言行事。
她不得不跟隨烏鴉,穿過叢林,見到一條小溪,裝滿整葫蘆的水回來。
一路上烏鴉不讓她有任何喘息的機會,逼迫她以極快的速度奔跑在崎嶇不平的土石道上。回到廟里,把水交給青孟天後,她跪倒在地上急促喘氣。
青孟天拉開壺口的木塞,,聞聞里頭的水,仰頭喝兩口;自腰間掏出紅瓷藥瓶,把丹藥投入壺中,頂勢搖了兩三下,擱在腿邊。
他出其不意抓住杜芽雙手臂,自她手腕模到她的手肘,「你的袖子?」
「天這麼熱,我穿短袖。」杜芽雙想抽回收,力不從心。
青孟逃讜她的說詞無任何反應,轉圈住她的腰反抱她,魯莽拉高她的衣擺,她里頭未加穿襯衣,他模到她的腰肢。
「你做什麼!別亂來!」杜芽雙掙扎。
青孟天又粗暴拉高她的裙,接觸到她縴細的腳踝。他微訝,推開她,「你沒有穿里衣布褲?」
被推倒在地的杜芽雙對他起了防範之心,後退拉開與他的距離。而後青孟天的動作使遵守非禮勿視守則的她想閉住雙眼,「你為什麼寬衣解帶?」
青孟天以行動代替解釋。他撕下里衣衣擺成一布條,折疊放在掌上,以藥水沾濕,然後圈縛住頭部眼楮部位。
原來他主要想找塊干淨的布用來敷眼。
「這樣就可以了?」他的眼傷看起來頗嚴重,敷敷藥水便可痊愈?
「你可以走了。」
「我幫你跑了這麼遠找水來,連句謝也沒有便趕我走!」
青孟天連拱手也沒有,極敷衍地︰「謝。」
「你!」真是粗暴的惡霸,過了河就拆橋。
外頭天色烏橙,黃昏將盡。杜芽雙才汲水時,只見林野不見人煙。他討厭眼前這個人,但至少他還是個人,而且是個稀氨的古代人,她情不自禁想和他多聊兩句。
她早注意到那只烏鴉細直的腳上系有紙條,「烏鴉腳上的紙條,照你現在這樣沒法子看,我姑且好人做到底,幫你看信好不好?」
青孟天沉默,面無表情。
「意外吧?一名弱女子會識字哦!」
青孟天原就恐怖的臉迸出寒意,「別等人攆你走。」
杜芽雙站起。唉,雖說他是她來到這里第一個見到的人,但像他這般粗暴丑陋的男子,即使未來他愛上她,為她改了性,成為繞指柔,她不僅不會高興,還會嚇得寒毛直豎。
「走就走。」不和他多作牽扯應是最聰明的抉擇。
「等一下!」外頭風聲突然變得詭異,青孟天一僵。
「你這人真奇怪,」門前杜芽雙回頭,「又趕人走又要人等一……」
「趴下!」青孟天劍鞘底端頂地,起身撲向她。
「啊?」杜芽雙不解,被他撲倒壓在地上。
連著三支冷劍咻咻射入,直直插入木牆。烏鴉飛翔,叫聲緊迫慌張。
青孟天拉杜芽雙起身,「走!」抱著她縱身一跳。
「門口在旁邊你怎麼往上……啊——」毫無預警飛上半空,杜芽雙害怕地依附在他身上;當他沖破屋頂,她嚇得驚叫。
等在屋頂上的幾名黑衣人,立即揮刀攻向他們;青孟天推開杜芽雙,一劍刺入對方胸膛,又挑破另一人的喉嚨,對方立即哀喊倒地。
太多人站在半倒腐敗的木屋屋頂上,木屋開始搖蔽,青孟天率先扛著杜芽雙突破重圍,意圖轉移戰地。
蒙眼的他輕松跳躍林野的枝干之間,事先埋伏在樹上的馗佞教教徒沒有佔到便宜,反而像是站在該處等死似的,青孟天毫不留情要他們一刀斃命。
「我……啊——」杜芽雙象是他的包袱,丟過來扔過去,卻又能及時扶她一把。開始事出突然,她愕怔得沒有任何反應,待黑衣人絡繹不絕自四面八方出現,她恢復女性本能,危險之時除了尖叫還是尖叫。「啊——」
「我的……啊——啊——」
青孟天飛身刺死一人,停在二十尺高的木干上,放開杜芽雙,抱樹木主干旋了半圈,解決躲在另一邊的家伙,再旋了回來抱住前晃後晃,驚叫不斷的杜芽雙。
「住口!」他不在任何地方多作停駐,以免被層層包圍。
「我的天哪!啊——」飛上飛下,比雲霄飛車還可怕,她頭暈想吐,拼命大叫以舒緩胃部不適。
「別吵!你給我住嘴!」青孟天想撫住她的嘴,卻略有偏差握住她的脖子。
「別勒我——」
「閉上嘴巴!否則我什麼都听不見!」
敵人為數太多,時有暗箭射向他們,他被逼得降回平地。
以腳步聲推思,四周都有人,不過全是小嘍,見弟兄不斷倒下,開始遲疑不敢進攻。
青孟天左手拽住杜芽雙手臂,右手豎劍,轉步繞圈,以耳代眼,凝神傾听八方。
雙方都在等待,等待對方先動手。
樹林突然又靜了下來,方才一片肅殺之聲仿若假想。
杜芽雙亦屏息不敢吭聲,眼角瞄見青孟天腰間水壺繩線松開了。
「你的水壺……」
水壺應她的聲音往下掉,某個伏在樹上的家伙以為逮到時機,伸長劍飛撲向二人——
青孟天抬腳將下附的水壺往上踢,同時朝同一方向出劍!懊人先被水壺擊中,隨即挨了致命的一刀。
樹林又混亂起來,青孟天扛著杜芽雙,橫下心,展開殘酷殺戮;林內血肉橫飛,不時有人申吟呼號。
趴掛在他肩上的杜芽雙嚇死了。「四周都是人,我們被包圍了。把我放下,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一名手戴黑色手套的紅衣人出現,身手較嘍靈活許多,足以與青孟逃讜上數招。
「既然你想死,我就放下你。」青孟天抽空告訴她。他早嫌她累贅。
「不要——」眼見紅衣人對她揮出一劍,她閉上眼倒抱住青孟天的腰桿。
青孟天擋去紅衣人來劍,紅衣人倒巧筋斗數圈,退離開他。嘍們跟著退開。
辦衣人擺出隨時可以出招的架勢,「兩天不見,你就搞上了一個女人,真有閑情逸致。」
「廢話少說。」青孟天握劍的手腕旋了一圈,戰斗力維持在最高點。
「你究竟是誰?如何混進馗佞教?還有,你到底——暗殺了馗佞教多少人?」
青孟天非常瞧不起人的露出冷笑,「你沒有資格發問。」
「哼!手下敗將還敢這麼囂張。」紅衣人掏出兩只毒蜘蛛拋向他,同時下令眾人,「上!」
青孟天側身閃過蜘蛛,在他身後的兩名黑衣人遭殃,淒慘哀喊倒地翻滾。
第三波混戰開始沒多久,突然來了不少足以和馗佞教抗衡的人,青孟天身邊頓時沒了敵手,布條蒙住眼楮的他不知道這幫出手相助的人是誰。
來人個個武藝精湛,馗佞教迅速居于下風,帶頭的紅藝人好不容易找出空隙發問︰「來者何人?」
援助青孟天的群眾之中,一名年紀與他相近,正氣軒昂的男子舉手輕輕一揮,所有人停止攻勢,對方也不敢妄動。
男子沉聲道︰「義宣莊,宣漠冷。」
不僅紅衣人瞪眼詫驚,杜芽雙發覺青孟天听到那名男子的聲音時,身子亦僵硬了一下。
「義宣莊少主?」紅衣人拱拱手,「貴客哪!」神色一戾,「你為什麼幫他?」
宣漠冷淺笑著,諷道︰「他剛剛已經說過,區區一個邪教爪牙,沒資格問太多問題。」
「你!」紅衣人咽不下氣,「全部給我一起上——」雖然這麼喊,當大伙作狀再戰時,他卻趁機掉頭,逃之夭夭。帶頭的人跑了,手下爪牙自然也抱頭鼠竄,落荒而走。
不用太久,林中只余站在同一邊的「好人」。
宣漠冷走到青孟天身前,「你的臉……」
青孟天放下一直扛在肩上的杜芽雙,「沒事。」表情和聲音皆冷硬,似乎不怎麼高興對方的出現。
宣漠冷沒在意他的冷淡,極富魅力地對杜芽雙一笑,而後說︰「馗佞教經你這位正義之神直搗巢穴,一一消滅他們的核心分子,看來撐不了多久。」
杜芽雙開口想說話,青孟天卻撫住她的嘴巴。「你為什麼出現?「
「恰巧經過。」
「多事!」青孟天不顧身旁杜芽雙揮舞兩手悶喊,圈住她的腰,帶著她飛離該處。
宣漠冷維持淡笑,目送青孟天離開。
若未親眼見過獨來獨往,孤僻倔傲的青孟天,絕對難以理解,貴為東區青州將王爺長子的他,為何舍棄富貴雍容的生活,浪跡江湖。
而今日他身邊竟多出一名女子——宣漠冷覺得,青府不久後也許又會有一場喜筵。
只可惜說出去一定沒有人肯相信。
天色全黑,兩人來到另一處荒野,這里土坯松軟,地面平坦覆滿綠草,樹木沒有先前林茂密高大,月光清明,涼風偶爾送來淡的野果香。
「你總算停下來,總算放開我的嘴巴了!」杜呀雙氣呼呼的抹嘴。
一路上她嘴巴雖被撫住,卻不停悶聲叫嚷,弄得青孟天整個手掌全是她的口水。他嫌惡地在身上抹干手,然後隨意靠著樹干坐下。
「剛剛那個人是誰?我沒听錯的話,他叫宣漠冷,是個什麼義宣莊的少主對不對?」宣漠冷符合最佳男主角的種種條件。武功高強,相貌媲美小說封面的俊男,與壞人對招時正氣凜然,對著她笑時,透露他平常時候是個風趣幽默的男人。「帶我去見他,我要跟著他。」
「你剛剛為什麼不說?」
「你一直撫住我的嘴,我哪有機會說?」
青孟天態度依然冷漠,「你走吧。」
「走去哪里?你把我帶來這荒郊野外,必須負責帶我去找宣漠冷。」
「不許再出聲。」他一直把她當作自己的東西而帶在身邊。他後悔了,因為她吵死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蠻橫?明明是你……」
「滾!別再出現在我的視線之內。」
「眼楮用布蒙住的人還會有視線?」杜呀雙不是個口齒伶俐的女孩,不過一旦被逼急了,也能語帶譏誚。
「別以為我不會對女人動手。」青孟天發出威脅。
杜呀雙覺得泄氣。她怎麼這麼倒霉?穿越時空踫上如此丑陋,蠻不講理,殺人不眨眼的家伙!
可是看看周遭,月光雖然明亮,但野岸荒涯,人跡罕至,氣溫愈來愈低——不想還好,一想到多少毒蟲猛獸視他們為鮮美獵物隱匿在暗處司機而動,她就覺得陰森恐怖,毛骨悚然。
傻瓜才會在這種時候讓自己落單。
「天一亮我就走。」今晚姑且投靠他。
青孟天太過專注于打斗而忘了時辰。「天黑了?」
他取下頭上干掉了的布條,手模腰間找水壺。
「你忘了?你的水壺被你丟掉了。」她彎身代他審視他的眼,「你的眼楮還是紅紅腫腫的,張不開?」
青孟天不喜她關懷的語調,推開他,「閃一邊去。」
「你這人怎麼這樣?眼楮看不到真的很不方便,再說你正被人追殺,仇家什麼時候會找來也不知道……」
若不是听宣漠冷戲稱他是正義之輩,她才懶得理他眼楮會不會嚇,明天是死是活。
她想起包包里的冷眼貼或可派上用場。「我這里有個東西,不是什麼仙丹妙藥,不過貼在臉上有冷敷的功用,應該會舒服些。你先將就一下,等舒服點,自己去找水,怎麼樣?」
她撕開包裝及貼面的鋁箔紙,遞給他,但他不理。
「我發誓,絕沒有毒。再說我覺得你是好人,雖然孤傲難以親近了點……」
她擅自將貼面貼近他的臉,他拽住他手腕阻止,不過臉上感受到的清涼感覺使他改變主意。
「多少錢?」
「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不用錢吧!」
「你說個價錢。」
「你覺得多少就多少。」爭不過他,索性隨他給價。
青孟天給她一錠銀兩,然後仰頭由她把冷眼貼敷在他眼上。
杜呀雙坐在他身旁,把玩那錠銀兩一會兒,轉頭對他道︰「我肚子餓了。」青孟天未作任何表示,她撫著空扁的小骯又說︰「我今天早餐,午餐都沒有吃,現在不知道晚上幾點了……」想必早過了晚餐時刻……
她動動鼻子,肚子餓時嗅覺特別靈敏,「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空氣中有一股水果香味。
她站起身,尋找香味來源。前方不遠處有數株約兩公尺高,枝干細軟,葉片柔軟修長的果樹;全樹掛滿香氣濃郁的果實。
「好香哦!這是什麼果實?」她邊說邊跳著采摘果實,嘴饞等不及站好便塞兩顆入口。
「好甜。」她囫圇吞了數顆,有摘了滿帶回到青孟天身邊。「你要不要?」
鮮果味道奇香,青孟天覺得刺鼻,「先別吃。果子長什麼樣?」
杜呀雙觀察掌上的果子向他報告︰「小小圓圓的,比櫻桃大,象是小番茄……比小番茄圓……」又嚼了兩顆,「吃起來……」
「我叫你先別吃!什麼顏色?」
「紅色吧!天色太黑了,應該是很漂亮的紅色!」
「別吃!這果子可能有毒!」
「啊!」杜芽雙梗到,咳了數聲,「你為什麼不早說!咳咳……」腦海一陣暈眩,不由自己倒入青孟天懷里,「我已經……你不說我還沒有感覺,你一說果子有毒,我立刻手軟腳軟了起來……」
青孟天卸下冷眼貼,原先緊閉的眼睫開了一個小縫,懷里稍嫌瘦弱的軀體是真實的,不過影像十分模糊。
「好不容易穿越千年來到這里,不會因為幾個小丙子就死翹翹吧……」他覺得隨時都會窒息,非常不舒服。
「笨蛋!」青孟天生氣地搖俺她雙肩,「我說過幾次‘別吃’了?」
「啊……你睜開眼楮了……」她看到他一點點眼球和眼白,好好玩,她現在的眼楮和青蛙一模一樣,「怎麼樣?我自認臉蛋長得很可愛……可是你別動心哦,我不要……不要跟你……」
青孟天冷凝著臉,倒轉她的身,一手掐緊她腰肢,另一手粗魯地探入她嘴巴催吐。
「你——」她的腰會被他掐死,嘴巴會被撕裂……「嘔……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