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殊在佛罗伦斯机场,还有飞机上都没有看到利奥爵士,却在暹粒看见了他。
暹粒是一个掩映在热带花草中的小城,暹是泰国的简称,暹粒就是战胜泰国的意思。从南到北有两条主街,均在河西岸,窄窄的暹粒河从南向北流过市中心。
由于长年战乱,柬埔寨是世界上的贫困国家之一,可是有它独特的风景,透过盛开的凤凰树仰望天空,可以感觉到它的古老和美丽,让人身心宁静。
利奥爵士先到暹粒两天,是为了替卡埃尔迪夫安排下榻的旅馆,以及布置旅馆四周的警卫。在暹粒最著名的旅店GrandHotel
门口,晏子殊看到利奥爵士和一个身穿深红色袈裟的僧侣站在一起,迎接卡埃尔迪夫。
这个僧侣的年纪已经很大,可以说是晏子殊见过的最年老的人,他的面孔饱经风霜,印满了很深的皱纹,因为没有牙齿,他的嘴微微瘪了下去,身形又瘦又小,可是眼神炯炯,他伸出枯槁而遍布斑点的手,双手合十高举过头,十分恭谨地向卡埃尔迪夫敬礼。
老人咕哝了一句高棉语,眼中甚至闪烁着晶莹的泪水,晏子殊看呆了,而卡埃尔迪夫则回以相同的礼仪,和善地微笑着,
"好久不见了。"
没想到卡埃尔迪夫居然连高棉语都会说,晏子殊目瞪口呆,两人寒暄了一阵,老人颤巍巍地抬高手,模了模卡埃尔迪夫的眼睛,又像诵经一样说了许多晏子殊根本听不懂的话。
"他是谁?他在说什么?"晏子殊忍不住低声问道。
"他是守护遗迹的僧侣,来告诉我他最近从神那里聆听到的预言,"卡埃尔迪夫解说道:"他说他可以感觉到我眼睛的力量,刚才是在替我祈福。"
卡埃尔迪夫的眼睛,可以说是晏子殊的死穴,晏子殊不再说话,胸口郁闷得紧。卡埃尔迪夫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轻柔地说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我知道!"晏子殊别过头去,老僧人亦向他行礼,晏子殊诚惶诚恐地鞠躬,该说什么好呢?他神色拘谨地看着老人,好像也被祝福了,晏子殊赶紧说了声:"谢谢。"
卡埃尔迪夫很愉快地笑着。
"到底怎么了?"晏子殊纳闷。
"他说你有一颗无垢的心,他很高兴我的身边有你这样的人陪伴。"
晏子殊愣了半晌,"才不是"正想反驳,卡埃尔迪夫却已经随僧侣一起走向旅馆大门。又被摆了一道!自己竟然还那么认真!晏子殊火冒三丈地瞪了他一眼!
吴哥城是旅游景区,离开暹粒城区约三公里,在密林中被人发现,如今,它接待着来自世界各国的游客、考古学者、画家,还有专业修复遗迹的队伍。
卡埃尔迪夫要寻找的遗迹,是一座地下宫殿,在吴哥城的西北方向,湮没在一片原始密林当中,那里不是旅游景区,可是为了避人耳目,卡埃尔迪夫决定凌晨四点出发,并请教僧侣,向他询问几句还未解开的预言。
晏子殊则坐在旁边的长沙发上,继续研究列印出来的遗迹地图,对于这么大的古迹还未被人发现感到奇怪,后来才知道,因为它沉睡在地下,和吴哥有很大不同。
不知道它地面上的入口处是怎样,只知道地下的结构颇为复杂,一共分为三层,第一层呈长方形,是一道数公里长的回廊,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条走廊连接第二层;第二层亦是长方形,有许多小房间,四根石柱,最深的一层是正方形的,很空旷,中间是一个石棺。
这只是以僧侣们的预言计算出来的模拟图,地底下到底如何,还是一个未知数。
在古代印度建筑学里,把方形神殿和寺院建筑称之为曼荼罗,是梵文Mandala的音译,意思是"获得本质的地方",象征宇宙的分解与复合,和宇宙力量的聚集点。
"恒星。"晏子殊默想着,八百多年前,僧侣们到底把什么东西埋在了里面呢?为什么卡埃尔迪夫那么执着?晏子殊越来越想知道,因此,也比当初更加投入这次挖掘活动。
渐渐地,夕阳的光辉笼罩上暹粒河,卡埃尔迪夫与老僧侣告别,利奥爵士亲自护送僧侣离开,梅西利尔忙着准备晚餐,几个穿着白色套装的服务员把一碟碟香气四溢的佳肴端上餐桌,桌子中央还装饰着热带花卉。
卡埃尔迪夫突然说道:"梅西利尔,天气不错,就在花园里吃晚餐吧。"
梅西利尔毫无异议,立刻张罗起来,撤掉已经布置好的餐桌,在花园里用竹子、红色沙笼布、柔软靠枕搭建起简易的凉亭,大概二十分钟后,餐桌已重新布置妥当,桌子上还点起了蜡烛。
微热的夏季风吹过枝叶繁茂的花园,树叶沙沙作响着,柔和的烛光也在摇曳,水晶酒杯,纯金的餐具,还有包括牛肉、烤鸡、法式面包、浓汤、椰汁柬式竹筒饭在内的十七道菜,让人目不暇接。
对于卡埃尔迪夫的奢靡,晏子殊早已经习惯,可还是忍不住叹息,许多菜卡埃尔迪夫根本碰都没碰。
"为什么要在这里吃?"为了打破诡异的安静气氛,晏子殊放下刀叉问道。卡埃尔迪夫看不见花园里的景色,更不用说布置得那么精美的烛光了,这样的安排不是在浪费时间吗?他们凌晨四点就要出发的。
对于晏子殊的不解风情,卡埃尔迪夫苦笑了一下,"我想让你放松一下,如果在房间里面吃,你可能还粘着地图不放。"
"我必须把地图记熟,"晏子殊认真地说道:"我不想在那种地方迷路。"
"你太紧张了。"卡埃尔迪夫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说道:"我们还有时间呢。"
我已经让你失去了一双眼睛,难道还要让你丧命吗?!晏子殊在心中大喊,可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平静地说道:"我不想再冒险。"
卡埃尔迪夫看着他,欲言又止地说道:"你的房间在二楼。"
"嗯?"晏子殊不明白卡埃尔迪夫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卡埃尔迪夫停顿了一瞬,"可以吗?"
留下来的意思是
晏子殊的态度立刻恶劣起来,"我不是你的情妇!"
"我没有把你当作情妇看待。"卡埃尔迪夫有些不高兴,"你应该很清楚,我把你当作"想到接下来的告白,一定会让晏子殊恼羞成怒,卡埃尔迪夫突然收声。
晏子殊看到他的手指十分用力地捏着酒杯。
是因为烛光的摇曳让自己产生幻觉吗?晏子殊觉得卡埃尔迪夫有点奇怪,不像以往的高高在上,也不像对世事了若指掌,无懈可击,现在的卡埃尔迪夫,让人觉得他更接近一个普通人,晏子殊发现,卡埃尔迪夫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他的喜怒哀乐。
从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晏子殊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改变。
酒喝得太快了,人有点醉,晏子殊困惑地揉了揉眉心。
卡埃尔迪夫的改变,难道是因为自己吗?
晏子殊抬头,看到梅西利尔细心地为卡埃尔迪夫切开鱼肉,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种感觉比宿醉更难受,从胃里泛起强烈的苦涩感,让人想吐,晏子殊重重地撂下酒杯,"我累了,先回房间了。"
卡埃尔迪夫没有拦他,只是一直静静地坐着,看着晏子殊刚刚坐过的位置,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蜡烛燃尽了,梅西利尔为卡埃尔迪夫拿来了披肩。
"不用了,"卡埃尔迪夫不着痕迹地推开梅西利尔伸过来的手臂,"给我倒杯伏特加。"
"是,主人。"梅西利尔立即转身为卡埃尔迪夫倒酒。
无论被忽视几次,还是那样地爱他啊恋爱本就是一杯苦酒,微垂下眼睛,卡埃尔迪夫自嘲着。
印度神话中,梵天用自己身体的二分之一变出妻子,为什么是身体的一半呢?因为一旦失去,那会是撕裂般的痛苦。
在爱情中越陷越深,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晏子殊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而是绕了一个圈,走上旅馆的露天阳台,在竹椅里坐了下来,四周是无边的寂静,树叶间没有一丝微风吹过,而天上有一层淡淡的云,散布着很稀落的几粒星点。
晏子殊毫无睡意,卡埃尔迪夫也没有,这是一个寂寞的夜晚
凌晨三点四十分,在人们还在沉睡中的时候,由三十人、五辆路虎卫士吉普车、七辆摩托车组成的队伍,静悄悄地驶出暹粒城区,透心透骨清凉的风迎面呼啸而来,让人的精神一振。
前二十分钟路途坦荡,车队有意控制车速,进入森林之后,吉普车的优越性能就充分发挥出来!
车子像月兑缰野马一般,跌跌撞撞,又疯狂地在漆黑的丛林里猛冲,树枝"劈劈啪啪"地敲打在车窗上,聚丙烯车灯无声地扩散出强光,像锐利的刀划开前方黑压压的森林。晏子殊想,如果是轿车,早就因为剧烈的颠簸和森林里的潮气而熄火了。
车后箱上,满满地装载了粗缆绳、吊轮、雷管、夜视仪、帐篷、AK机枪等物品,因为不知道地下有什么,还装备了全套的潜水用具。
利奥爵士出于安全考虑,坚持卡埃尔迪夫至少要带十个人进入遗迹,晏子殊也觉得仅靠自己可能无法应付突发状况,他也没有考古经验。
卡埃尔迪夫终于做了让步,让十个训练有素的男人和他们一起进入遗迹,不过,只能到地下二层,最后一层是亚特兰提斯传说中的神圣禁地,卡埃尔迪夫不想让没有得到僧侣许可的人踏足那里。
车队在茂密的森林里飞驰,远远地,晏子殊看见一片很大的水域挡在前方,水映着天上朦胧的光,看起来就像是森林的尽头,车队沿着这片水域向西北方向前进。
实际上,吴哥城、荔枝山以及遗迹的所在地,刚好在地图上构成了一个三角形,这也许是巧合,可是联想到印度教三主神,毗湿奴、湿婆、梵天构成的三角形,晏子殊还是暗暗吃惊。
这代表力量与权力。
自从来到柬埔寨,晏子殊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被现实世界抛离,坠入了陌生的异域,奇怪的传说,和也许根本不存在的遗迹,让他恍若置身梦境。
天开始亮了,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晏子殊的眼睛也已经习惯了森林的浓绿色和幽暗。在成为国际刑警的时候,他接受过员警部队的野外生存训练,也曾经一个人在南美洲的亚马逊雨林追踪过罪犯,那次,也是因为卡埃尔迪夫。
那年北美市场上流行一种新型的致幻性苯丙氨类毒品,是由一种非常稀氨的热带植物提炼而成的,以卡埃尔迪夫对原始植物和药物的熟悉,晏子殊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一路追踪到雨林,在亚马逊河下游、低矮的山地处发现了那种植物的种植地。
不过,那里早已经是人去楼空,茅屋被烧毁,一地灰烬,只在东南角留下一片艳丽的花圃,像是嘲讽,又像是纪念。
虽然没有充足证据,无法抓住卡埃尔迪夫,但是自那以后,那类新型毒品就突然销声匿迹,也算是卡埃尔迪夫对晏子殊居然能追查到种植地的一种奖励。
从地表突然横出来的树根,让吉普车猛烈地颠簸了一下,晏子殊回过神来,发现这里的丛林已是遮天蔽日,树下则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露出地面的树根向四周伸展,使汽车难以通过。
没有人的踪迹,由于柬埔寨五月至十月是雨季,这里的土壤和腐烂的树叶都吸收了大量的水,如同沼泽一般,车子继续开出两公里左右,车速越来越慢,然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穿着墨绿色野战服的利奥爵士首先跳下车子,他一手拿着GPS导航仪器,一手拿着地图,对照了经纬度后说道:"就在前面,还有三十公尺。"
只有摩托车能通过那密网似的森林,男人们俐落地从车上下来,解开车后箱捆绑着的物品,搬到经过改装的越野摩托车上,五分钟内就将一切重新捆扎完毕,那些看起来相当沉的木板箱、帆布工具袋,在壮汉们的手里,就像搬运积木一样容易。
放弃越野车,一行人徒步上路,地面很糟糕,一脚踩下去,便是树叶和厚厚的烂泥,交错的树根形成捕兽夹一般的陷阱,一不小心就能让人扭伤了腿,而随着脚步的起落,让人难以忍受的腐叶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形成一种瘴气,比在亚马逊丛林更加糟糕。
利奥爵士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和另一个男人轮流挥舞着砍刀开路,晏子殊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野兽的吼叫,有些毛骨悚然。
越过一个没过脚踝的积水潭,所有人的脚都湿透,还惊起一片扰人的吸血飞虫,走在卡埃尔迪夫身边的男人立刻抓起风衣,挡在卡埃尔迪夫前面,晏子殊也反应极快地月兑下夹克衫,遮住了脸。
吸血飞虫"嗡嗡"的振翅声震耳欲聋,最前头的利奥爵士拉响了驱虫烟雾弹,那片恐怖的阴云,霎时落荒而逃。
拿下夹克衫,晏子殊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脚下,却发现树根缠绕着的是一块完整的沙岩石,他楞了一下,蹲子模了一下坚硬的岩石。
没错,这是建筑吴哥城所用的石材,来自荔枝山。
他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看到由于植物疯长而被割裂的岩石地砖,地砖的边缘已经完全碎裂,像被水泥车辗过一样,变成了石砾。
天已经大亮,即使繁茂的树叶遮盖着天空,大家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树根中间岩石地砖的痕迹。
"就在这里!"利奥爵士兴奋异常,他们已经踏上了遗迹的土地。
男人们用力砍掉胳膊粗的树干、蜘蛛网一般纠结在一起的藤条,沿地砖清理出一片空地,还发现了坍塌的井,可是入口在哪里?砍下的无花果树枝堆成了小山,也只看到一些残垣断壁而已,利奥爵士用刀挖起其中一块石头,下面是潮湿的被压平的
泥地。
经纬度明明没有错,为什么找不到入口呢?
利奥爵士重新翻开地图,一边擦着汗水。人人都很狼狈,又是泥浆,又是树叶的污渍,像动物一样在纠缠的树枝和荆棘之间奋斗,手臂上好几道血口。
这么长时间找不到入口处,晏子殊也觉得奇怪,不过,如果遗迹的入口很容易就被人发现,也不会埋藏八百多年,吴哥城被人发现的时候,它也有可能被人发现!
晏子殊停下来歇口气,仰头看着天空,阳光把树冠的缝隙照得十分明亮,他微眯起眼,太阳啊吴哥城的方向和比例,反映出建造者对太阳的运转轨迹非常熟悉,啊难道?!
晏子殊恍然大悟似地看了一下腕表,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一刻,如果正午太阳光线直射的话
晏子殊看着他们现在清理出来的废墟部分,脑海中迅速地计算出它们的大小、形状和距离,他站的地方是一段弧形的地砖走道,但假设它不是一个弧形,而是一个圆形呢?
正想着,听到卡埃尔迪夫说道:"砍掉挡住太阳光线的树枝,把遗迹清理出来,我想应该有三面墙,或者石碑。"
利奥爵士在差不多十公尺外的地方找到了石碑,它被拦腰断成两截,是一块白色大理岩,表面被磨得十分光滑,正如晏子殊所想,是折射太阳光线用的。
有了第一面,另外两面也很快被寻找出来,利奥爵士想用手去触模石碑的时候,晏子殊大声制止,"等一下!"
强烈的太阳光线像声光手榴弹一样,让人的眼睛前面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掩住眼睛,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发生的,就像闪电般迅疾,突然地袭击!
晏子殊和许多人一样短暂失明,难受地紧闭着眼睛,唯一没被影响的卡埃尔迪夫,循声找到晏子殊,弯下腰,将手放在他的眼睛上面,"怎么样?"
卡埃尔迪夫的手掌心微凉,遮盖在针扎般发烫的眼睛上非常舒服,晏子殊没有推开,轻声说:"正午的光线"
"嗯,刚好是十二点,我忘了问利奥爵士时间,对不起。"卡埃尔迪夫很内疚,"眼睛很痛吗?"
晏子殊拉开卡埃尔迪夫的手,摇了摇头,"一会儿就会好的。"
正午的强光,是开启遗迹入口的钥匙。
突然,前面有人大声嚷嚷了起来,像是发现了入口。似乎要逃避与卡埃尔迪夫独处,晏子殊站直了身体,拿出军用水壶,将冷水浇在自己眼睛上。
仍然有些刺痛的眼睛,终于能看见森林里的绿色了,晏子殊松了口气。
卡埃尔迪夫的注意力完全被晏子殊吸引过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晏子殊离开的方向,明知道晏子殊是在避开他,可是无法放手。
就算被拒绝也想紧紧抱住,对于几乎要淹没自己理智的占有欲,卡埃尔迪夫很无奈,心底深处卷起的炙热火焰将晏子殊团团包围,深切的渴望无休止膨胀的欲念像黑夜一样将一切吞没。
对于卡埃尔迪夫目光灼灼的"注视",晏子殊故意忽视,可是心里仍会在意,"不要去想,不要去看,不要去听!"晏子殊紧咬着嘴唇,心脏却在抽搐,无法完全无视卡埃尔迪夫,就算能逃走,也会被某种羁绊猛地抓住!
真是无可救药!
晏子殊叹了口气,将精神集中到眼前的遗迹入口上来。
这里原是一片被腐叶掩埋的泥地,泥地下就是石板入口,阳光一照射,石板崩坍了,连同腐叶和泥土一起掉入遗迹洞窟,从摇摇欲坠的入口边缘望下去,里面漆黑如坟墓,充满了潮湿腐烂的气味,唯有很小的一片地方被洞口的阳光照亮。
晏子殊看到一个三角形浮雕,刻在沙岩石地板上,仔细看发现浮雕上刻的是稀奇古怪的图案,到底是什么,要降到里面才知道。
利奥爵士已经命人拿来了胳膊粗的绳索,对晏子殊说道:"警官,你怕高吗?"
晏子殊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利奥爵士和另外两个男人把绳索放了下去,丢下几个装着设备的帆布背包,每个人都携带着武器,肩膀上有打开着的强光手电筒,沿固定好的绳索滑了下去。
这对晏子殊来说当然不难,索降本来就是刑警的特训内容之一,另外,利奥爵士大概不知道,多年前他被卡埃尔迪夫囚禁的时候,就被迫玩过许多"生死存亡"的游戏。
"咚!"
不久,晏子殊降到地底,脚踩到坚实的岩石地面,也就是那巨大的三角形,他低头一看,原来那奇怪的图案是眼睛,雕刻得栩栩如生,还有延长很深的眼线,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双手迭加的手势,或者说螺旋。
这样的浮雕正对着入口,是什么意思呢?
晏子殊像其他人一样拿手电筒打量四周,无花果树的树根就像巨蟒一样深入地下宫殿,将石头墙壁分裂,又因为渗水,天花板上的石块掉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上,但是这并不有损这座地下宫殿的壮丽。
令人目不暇接的精美雕刻,印满了墙壁和天花板,这些可是坚硬无比的岩石!但是创造者竟像雕刻木头似的,琢磨出层次分明,线条纤细柔美的壮丽壁画,晏子殊看得目瞪口呆!
随着杂七杂八的手电筒光束的移动,抽气、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一丝不苟的镂刻,无法形容这种感慨,晏子殊的步伐都有些轻了!
精细的浮雕描述的是史诗般的神话传说,晏子殊从一根柱子走到另一根柱子,看到浮雕上的人们面对着太阳顶礼膜拜,又有一组图刻画的是天神骑着自己的坐骑,与魔鬼对垒,战鼓隆隆。
每组图的下面都雕刻着海浪波纹,而且─墙壁与地面连接的地方,都精心雕刻着一只眼睛。
晏子殊深觉奇怪,这只眼睛和地板上的那只一样,由于缩小了,看上去更像活的一样。
利奥爵士把所看到的一切汇报给卡埃尔迪夫听,在晏子殊没注意的时候,卡埃尔迪夫已经来到了地宫,并且用手触模着壁画,特别是那只眼睛图形。
独立的大眼睛,远在埃及的金字塔中也有发现,所谓的太阳神何露斯〈Horus〉之眼,是天神俯视人间的眼睛,暗示一种终极世界对人类的观察。晏子殊咽了口唾沫,觉得这里到处都暗示着巧合。
难道有什么东西在"观察"着他们吗?
一股寒意攀上脊背,晏子殊握紧手电筒,卡埃尔迪夫示意大家继续前行,通过长长黝黑的走廊下到第二层去。
探险者们的脚步声,纷繁杂沓地响起在这尘封近千年的地下宫殿,那种回音更显示出地宫的雄伟空旷和寂寞,迎面而来的阴冷湿气,又时时刻刻提醒人们这是一个坟墓。晏子殊并不相信鬼神,可是手臂上仍泛起了鸡皮疙瘩。
没怎么费周折就沿着湿滑的沙岩石阶梯下到第二层,说实话让人意外,晏子殊还以为会出现可怕的陷阱,结果一路走来十分顺利。
第二层和第一层一样,墙壁和天花板上布满雕刻,不同是,第二层都是大型浮雕,毗湿奴八臂立像足有十六英尺多高,让人叹为观止。
毗湿奴神像的八只手上都拿着法器,右上边的法轮是指不可战胜的武器,左上边的法螺为胜利而鸣响。
晏子殊仰高头,将手电筒举得高高的,正想仔细看一下另外几只手臂的时候,突然觉得整个佛像都扭曲了一下,不,是十分明显地震动,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石砾"哗啦啦"地掉下天花板,整个地下宫殿都剧烈地颤动起来!
"轰隆!"远处传来巨大的响声,一股浓烈的灰尘夹带着碎石,猛地冲进封闭的回廊,晏子殊掩护住头部,脑海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坍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