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大的身躯就这么重重地压在丁茉茉的身上,而他的脸正巧就埋在她的肩颈处,虽然人是昏迷了,但微弱的气息不断轻拂在她的颈子上,让她的身子敏感地窜过阵阵异样的轻颤。
一抹淡淡的红晕飞上丁茉茉的双颊,她清楚地感觉到两人的身躯正紧密地贴合,完全寻不出半丝空隙。
从未与任何男人有过如此亲昵接触的她,心跳的节奏霎时全乱了,但她很努力地要自己保持冷静,因为现在可不是她忙着害羞的时候呀!
丁茉茉伸手将男子的身躯轻推开后,迅速起身检查他的伤势,细致的柳眉立刻蹙得死紧。
他的身上有多处伤口,浑身血迹斑斑,看起来怵目惊心,刚才他还能翻身箝制住她,该已是拚尽他最后一丝力气了吧!
究竟为什么他会受这么重的伤?下手的人与他有着怎么样的深仇大恨呢?对方摆明想要致他于死嘛!
现在……她该怎么办?
丁茉茉没有犹豫多久,很快就有了决定。
她吹了声口哨,爱驹“追月”立刻轻快地跑了过来。
“好,“追月”,咱们得带他离开才行。”
尽避她还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来历,尽避他刚才扣着她的咽喉、威胁着她的性命,但是她却感觉不到他身上散发出半点邪恶凶残的气息。
直觉告诉她——他不是个恶人,因此她不能见死不救。
他的伤势必须赶紧找大夫来救治,否则要不了多久一定会没命,可她又不能为了去请大夫而将他一个人扔在这荒郊野外。
这里离城里有一大段距离,即使“追月”的脚程再快,来回至少也得要花上两刻钟。
要是在这段期间,他的仇家追来,或者在山林深处出没的走兽被血腥气味吸引过来,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呀!
她可不希望当她再度返回林子时,发现他已身首异处,那她肯定会自责内疚一辈子的。
为了避免发生那样的憾事,她也只能带他走了。
丁茉茉努力扶起那男人的身躯,幸好她自幼除了骑马射箭之外,还学了点功夫,力气不比一般男子小,否则这会儿没人帮忙可就麻烦了。
费力地将他弄上马背之后,丁茉茉也跟着上了马。
为了怕他不慎摔下马去会加重伤势,她只好让他往后躺靠在她的怀里,这情况简直像是男人保护地圈抱着女人,只不过这会儿情况正好相反。
这样亲密的肢体触碰实在于礼不合,若是让城里那些好事多嘴之人瞧见,肯定又要说些流言蜚语,但此刻情况特殊,她也实在顾不了这么多了!
“驾!”她轻叱一声,让“追月”以平稳轻快的步伐离开山林。
戚允扬从极度的虚弱中醒来。
尽避他的意识已逐渐恢复,但四肢百骸却像被人拆散忘了装回去似的,浑身疼痛而无力。
他虚弱得几乎连睁开眼皮的力气也没有,索性闭着双眼继续躺着,而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也一一浮现脑海。
想到他中了圈套,被自己信任的义妹所害,身受重伤;也想到他负伤一路来到陌生的山林深处,最后不支倒地,而在意识即将陷入黑暗之际,他隐约听见了脚步声,以为是杀手又追了过来。
那时他努力保持清醒,拚尽最后一丝力气箝制住对方,却发现她只是个陌生的姑娘,而后便陷入了昏迷……
是那个姑娘救了他吗?
戚允扬才这么想着,耳边就传来两名女子的对话——
“茉茉呀,现在该怎么办?”
“娘别担心,刚才大夫不是说了吗?幸好这位公子似乎有着深厚的武功底子,身强体壮,再加上及时的救治,所以不会死的。只不过他受了重伤,此刻相当虚弱,必须好好地静养疗伤才行。”
“茉茉,你不是想要收留他吧?!”
“当然,不然难道要将他给扔出去?”
“可……又还不知道他的来历……”
“娘,不管怎么样,他受了重伤,难道咱们要见死不救吗?”
“欸……话不是这么说,人确实是该救,可你的名声也要顾呀!你还未嫁,却捡了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回来,只怕外头的闲言闲语断不了。”
“哼,我丁茉茉行事光明磊落,有什么好怕人嚼舌根的?倘若对受伤之人置之不理,那我才要担心落了个见死不救、狼心狗肺的恶名呢!”
听到这里,戚允扬心下已肯定就是这个名唤丁茉茉的姑娘救了他,而从刚才这些话听起来,她该是个性情直率、善良又热心的好姑娘吧!
“女儿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娘就别担心这么多了,好吗?”丁茉茉扬起一抹笑,开口安抚娘的情绪。
眼看女儿的态度坚定,卢秋雪也只能无奈地叹气。
“你这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娘也没法儿让你改变主意吧?唉,我去灶房准备张罗晚膳了。”
娘离开之后,丁茉茉朝床榻走了过去。
戚允扬感觉她来到身边,虚弱地睁开双眼。
一看见他醒来,丁茉茉的脸上难掩惊喜。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戚允扬抬眼望着她,先前在林子时他的意识涣散,对她的样貌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这会儿他才终于能将她的容貌看个仔细。
她是个年轻的姑娘,有着一张娇美的容貌,五官细致姣好,眉宇之间散发出一股坚毅的英气,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你先前受了伤,倒在林子里,还记得吗?”
见他没点头也没摇头,丁茉茉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下去。
“不过别担心,刚才大夫已经帮你处理过伤势,也开了些药方子,只要按时服用,就会好起来的。”她一边开口安慰,一边观察着他的气色。
虽然他已经苏醒了,可瞧起来仍极度虚弱,看来至少也得要调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完全复原吧?
“我叫丁茉茉,不知公子贵姓大名?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会受伤呢?是谁下的手?”她关心地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戚允扬抿着唇,眼底掠过一丝阴郁,一点儿也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对他而言,那些都是他极不愿回想之事。
他怎么也料不到,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义妹、他名义上的未婚妻,竟然会伙同另一名男子想要谋害他的性命!
二十年前,他仅四岁,原本生活在一个富足安康的家庭,却在某天跟随爹娘出游时遭到土匪的袭击。
当时爹娘惨遭杀害,当场身亡,就连他也差点遭到毒手,幸好被正巧经过的“啸云山庄”主人胡定远所救。
苞定远将他带回山庄,收他为义子,不仅传授他功夫,还对他相当厚爱,打算将独生爱女胡兰儿许配给他。
在他十七岁而胡兰儿十岁的那一年,义母染了急症,临终前义父为了不让义母带着惦挂离开人世,便为他与义妹订下亲事,并决定等义妹满十七岁时让他们拜堂完婚。
三年前,义父因病饼世,临终前将“啸云山庄”和独生爱女托付给他,他也亲口应允一定会好好地照料义妹。
下个月底,义妹就将满十七了,尽避他对义妹始终只有手足情谊,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但他自觉对义妹有一份责任与义务,因此仍打算依照原定计划与义妹拜堂完婚。
今日一早,义妹约他午后到山庄后方的马房去,说是有一些与他们成亲相关的事情想和他商议。
他虽然不懂义妹为何要约在那么奇怪的地方,但心想义妹或许有她的顾虑,因此仍依约前往。
想不到才一抵达马房,忽然窜出一阵可疑的烟雾,惊疑之际,他赫然发觉自己的内力正迅速削减,显然是中了迷药。
他当机立断打算离开,一名蒙面男子却从潜伏处冲出来朝他砍杀。
由于迷香的作用令他功力大减,当时他虽勉力招架,却仍被那名蒙面男子砍了几刀,且刀刀砍向要害,显然对方打定主意要致他于死。
由于身负重伤,他深知不是勉强顽抗的时候,只得暂且走避。
仗着对于地势的熟悉,他窜进了“啸云山庄”后头的林子里,勉强施展轻功潜伏在树梢,打算等危机过了之后再返回山庄。
饼了约莫两刻钟,他隐约听见义妹叫喊他的名字,那让他急忙想要警告义妹,以免她遭到那蒙面人的杀害。
然而,就在他正欲现身之际,居高临下望过去,竟瞥见义妹与那名蒙面杀手同行,而诡异的是——义妹非但没有半丝惊慌害怕的神色,反而像是与那杀手结伙并肩而行!
随着他们愈走愈近,他也逐渐听清楚他们的对话,才赫然明白这是一个计谋。
原来,义妹爱上了这名蒙面男子,还怀了身孕!
由于怕他执意要拜堂成亲,怕他发现她已非清白之身,甚至怕他会狠心地要她喝药打掉月复中的胎儿,义妹竟决定帮助对方将他给除掉,而义妹刚才进林子里喊叫他的名字,也是为了帮那个家伙诱他现身!
这个发现让他震惊极了,尽避他相信义妹是受到那个男人的煽动拐骗,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仍旧令他心寒不已。
就在此时,从树梢滴落的鲜血泄漏了他的行踪,那男人又立刻追杀而来,他只得强撑着重伤的身子,一路往东北山林而去,尽可能地离得愈远愈好,直到最后耗尽了力气,失去意识……
丁茉茉见他浓眉紧皱、沉默不语,心底不禁浮上一丝担忧。
“糟,该不是伤到了脑袋,失去记忆了吧?”
正当丁茉茉认真考虑要再找大夫来瞧瞧的时候,他终于虚弱地开了口。
“在下……戚允扬……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这里……是哪儿?”这短短几句话,几乎就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
听见他开口回答,丁茉茉这才放心许多。
“这里是“丁家马场”,你放心,这里很安全的。”
戚允扬明白地轻点了点头,原来他是被救到了“丁家马场”。
就他所知,“丁家马场”位在“啸云山庄”的东北方,两地的距离其实并不算太远,只不过中间隔了两座大山,再加上“啸云山庄”是以经营古董买卖为业,因此这么多年来一直与“丁家马场”没有任何交集。
不过即使双方没有交集,他倒是对这个马场之事略有耳闻。
听说“丁家马场”的当家主子是个年轻的姑娘,看来应该就是她了吧!
难怪她眉宇之间散发出一股坚毅、自信的神采,不似寻常姑娘那般纤细柔弱,看起来确实是个相当出色不凡的姑娘。
“戚公子是打哪儿来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她忍不住又问。
这些问题,让戚允扬再度抿起了唇,一个字也不愿多提。
他的沉默让丁茉茉有些尴尬,这才意识到或许这场意外对他而言,是个不堪回首的往事,而他不愿说,她总不能严刑逼供吧!
“那……需不要帮你联络家人?”她试探地问。
家人?戚允扬的眼底掠过一丝阴郁。
“我……没有……家人……”义妹既然有意致他于死,在她的心中恐怕根本没将他当成自家人看待。
“啊?”丁茉茉诧异地一怔。
没有家人?这下可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