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心想可以通知他的家人将他接回去养伤,一来免得他的家人为他的下落不明而担忧,二来娘也不用再顾虑旁人会在私底下说些闲言闲语,想不到他竟然没有家人。
“既然如此,戚公子就留下来养伤吧!”丁茉茉爽快地说道。
“这样……会不会……给姑娘添麻烦?”戚允扬问。
“别担心,没什么麻烦的,戚公子只管安心疗伤就是。”
倘若她因为畏惧流言蜚语而将他赶出去,那只会让她唾弃、鄙视自己。比起那些闲言闲语,人命要重要得多了。
“那就……多谢姑娘了……”
“别客气,戚公子重伤未愈,还是再多歇会儿吧!”
戚允扬虚弱地点点头,再度闭上眼,很快又陷入昏睡。
丁茉茉望着他那张沉睡中仍浓眉深锁的俊脸,忍不住猜想他究竟是什么身分来历?
即使这会儿除了他的姓名之外,其余的一切全然不知,可既然他刚才会顾虑自己可能给她添麻烦,想必不是个冷血自私之人,那让她更加不后悔救了他。
只不过她的心中不免好奇,想知道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意外?是什么人如此心狠手辣,意欲夺取他的性命?
从他刚才那不愿多提的神情来看,肯定是相当沉痛的遭遇吧!
想着想着,丁茉茉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冲动,想要伸手抚平他眉心的皱摺,甚至连手都真的伸了出去。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手霎时僵在半空中,心中更是诧异极了。这可是她生平头一回想要主动触碰一名男子呢!
可能是他的神情看起来太抑郁,且身负重伤差点连命都没了的遭遇太过不幸,她一时同情心作祟,才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吧!
丁茉茉匆匆收回了手,心绪有些纷乱,又深深瞅了他一眼之后,才转身退出了房间。
虽然大夫说过戚允扬并没有性命之忧,可他的重伤与虚弱,仍让丁茉茉丝毫不敢轻忽大意。
她不仅派了一名小厮负责照料,还挑了个细心俐落的丫鬟负责煎药;除此之外,只要她一得空,就会过来探望他。
这一日,丁茉茉巡视完马场,一返回家中就听说戚允扬在两刻钟前已服过药了,气色和体力似乎恢复得还不错。
这个消息让她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他身体复原的情况比预期的还好。
原本他虚弱得连开口说话都像是要耗尽他的气力,更别说是起身了,而今儿个才不过是第五日,就已有明显的起色,真是太好了。
丁茉茉决定过去探视他,一进房,就见戚允扬正在床榻上闭目盘腿而坐,看起来似乎在运功疗伤。
她伫立在门边,静静地望着他,虽然他至今仍绝口不提自己的来历,但她却仍认定他是个好人。
一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质神韵是骗不了人的,他的身上感觉不出半点暴戾凶残的气息,因此她相信他绝对不是个为非作歹的恶徒。
他之所以不提自己的一切,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也不想强人所难地追问个不停,反正只要她确定自己救人的举动是对的,那就够了。
眼看戚允扬仍在运功疗伤,丁茉茉本想离开,可她的目光却停驻在他俊朗的脸孔上无法移开,甚至就连她的双脚也彷佛生了根似的定在门边,无法移动半步。
望着他那专注的神情,也不知怎地,她蓦地想到五日前他晕在她的身上,两人身躯紧密叠合在一块儿的情景,也忆起他的呼息亲昵地拂过她颈上的肌肤,撩起了一阵阵异样的感觉……
她的俏脸发烫,尴尬与羞窘同时涌上心头。
天啊,她究竟在想什么?
那一日,他是负伤昏迷了,又不是故意轻薄她的,况且这件事情除了她自己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因此她最好也快点忘了,别一直放在心上。
不过……因一名男子而乱了心绪,这还是她生平头一遭……
唉呀,这是怎么了?她的心思怎么又绕到这上头去了?
丁茉茉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实在拿自己不受控制的思绪没辙。她连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什么也不许多想。
她又瞥了戚允扬一眼之后,打算轻悄悄地离开,以免惊扰了他,害他分神。毕竟运功疗伤最怕受到惊扰,要是一个不小心走火入魔,那可就糟了。
正当丁茉茉转身打算离去之时,戚允扬正好已运气一周。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她的身影。
“丁泵娘。”他开口轻唤。
丁茉茉讶异地回头一望,见他已停止运功疗伤,不禁担心地问:“戚公子,我打扰到你了吗?”
“放心,没有。”
“那就好。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她问道,同时关心地多打量了他几眼。
尽避他的气色确实好多了,可似乎还有些虚弱,不过这也难免,毕竟先前他实在是伤得太重了。
短短五天就能有这样的成效,已经很难得了。
“比起之前,这会儿已经好多了。”戚允扬答道。
虽然他身上的伤还有多处尚未痊愈,体力也还没完全恢复,但至少他已可以开始试着运气疗伤,相信接下来的进展会更快。
“多谢丁泵娘,这几日给你们添麻烦了。”戚允扬由衷地道谢。
丁茉茉笑着摇了摇头。“哪有什么麻烦的?戚公子别想太多,根本一点儿也不麻烦呀!”
戚允扬望着她,就见她美丽的笑靥既温暖又真诚,瞧起来没有半点儿勉强,那让他的心里不禁涌上一丝温暖的感动。
虽然她摇头否认了,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确实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泵且不论她为了照料他所耗费的心力,光是他的存在,就对她造成了相当大的困扰。
尽避这五日他都待在房里疗伤,可偶尔仍能隐约听见房外经过的奴仆提起外人的一些闲言闲语。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丁家除了奴仆之外,就只有她们母女,这会儿却住进了一名“来历不明”的男子,要不惹人非议也难。
对此,他的心中深感愧疚。
他之所以绝口不提自己的身分来历,不光是单纯的不想多说,而是担心他的身分要是传了出去,一旦传进那名蒙面杀手的耳里,让那家伙找了过来,岂不是连累了这些无辜的人吗?
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宁可什么也不说。
对于他的沉默,丁茉茉不仅没有追问,这会儿又不提他所带来的困扰,彷佛怕他知道了之后会自责似的。
她如此体贴地为他设想,那份温柔善良的心思令人感动,同时也让他的心中更感到愧疚了。
“多亏丁泵娘,在下感激不尽。”
“哎呀,戚公子别再谢了,快点把伤养好才重要。你刚运完功,不如再多歇会儿吧!晚点我再请大夫过来帮你看看。”
“那就有劳丁泵娘了。”
“别客气,戚公子好好歇息吧!”
目送丁茉茉离去之后,戚允扬才轻吁了口气,躺回床榻上。
想着这几天受到的悉心照料,他就不禁庆幸自己在最虚弱危急的时候遇见了她,否则只怕他早在五日前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比起这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他义妹的举动着实令他心寒,他相信义父若是地下有知,必定也会感到痛心疾首吧!
戚允扬皱起浓眉,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
二十年前,年仅四岁的他被义父收养,三年之后义妹出世,然而他们兄妹俩虽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因为他专注于练功以及跟着义父学做买卖,每日忙得不可开交,与义妹之间其实没有太频繁的交集。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也共同生活了十多年,他深信义妹的本性是善良的,肯定是受到那名男子的蛊惑与煽动,才会一时失去理智,做出这样的事情。
无论对方是否真心爱着义妹,那样冷血凶残的人绝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他绝对不能让义妹和那家伙在一起。
戚允扬眯起黑眸,眼底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等他的伤势痊愈,就该是他回去好好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了!
三日后的向晚时分,夕阳为天边的云朵染上了浓艳的色彩。
丁茉茉忙完了例行的工作后,骑着爱驹“追月”回来。
她没有直接返回府邸,而是来到了住处旁。这儿有一大片空地,就紧紧毗邻着丁家大宅。
数十年前,热爱武术又好客的祖父在创立“丁家马场”时,特别在住处旁辟了这块空地。
空地的四周只围了一些低矮的栅栏,为的是让任何人都能够自由来去,大伙儿可以随意在此处练功、射箭、切磋武艺,而丁茉茉自幼就是在这个地方学习箭术和功夫的。
今儿个她忽然起了兴致,想要来这里射箭。与她最爱的骑术相比,她对于箭术也是相当热衷。
她永远记得当年爹教导年仅六岁的她如何拉弓、放箭的情景,而她头一回射中目标时,那份惊喜与爹的赞赏是她永远也忘不了的。
今儿个心情正好,就来练练身手吧!
丁茉茉骑着“追月”前往那片空地,就见在角落的栅栏旁,已有几名男子围坐在那儿一边啃着梨子、瓜果,一边闲聊。
仔细一看,其中一人不就是蒋杰宇吗?至于他身旁的那几个男子,是常与蒋杰宇混在一块儿的狐群狗党。
丁茉茉的眉心轻蹙,但很快地舒展开来。虽然她不是很乐意看见蒋杰宇那个家伙,可也不想因他坏了兴致。
她翻身下马,走到一旁准备开始练箭。
一看见她出现,蒋杰宇的眼底立即闪过一丝恶意的光芒,几个男人互使眼色,刻意提高对话的音量,摆明了故意要说给她听。
“我看哪,那个女人是想男人想疯了,深怕自己嫁不出去,所以一看见有男人受伤昏迷,就赶紧将人带回家去,打算仗着救命之恩逼对方娶她哪!”
蒋杰宇的这番话虽然没有直接言明,但是任谁都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女人”指的是谁。
一阵讥笑声传来,让丁茉茉差点忍不住翻起白眼。
尽避她的心里升起一丝不悦,但她很快地压抑住,不想理会那些无聊的人,决定把他们的话当成耳边风。
“听说对方的身分不明,这么做未免也太冒险了吧?”另一个名叫朱大伟的男人大声说道。
“有男人就不错了,还管什么来历?要是再顾虑这么多,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可就没喽!”蒋杰宇恶意地讪笑。
“不会吧?她有需要用这种手段才能找到夫婿吗?”
“相信我,用这种手段都还不一定能成功啊!说不定人家一疗好伤,就迫不及待地溜掉,远远地逃离她的魔掌了!”
蒋杰宇的话再度引起那些人的一阵讥笑,同时也让丁茉茉心中的不悦霎时又涌了上来。
这几个男人未免也太可恶了,她不吭声,是希望他们可以自讨没趣地闭嘴,想不到却愈说愈过分!
蒋杰宇睨了她一眼,见她的脸色不悦,心里更是得意洋洋。
一旁的朱大伟又说:“可要是那人真的跑了,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毕竟这些天花在那人身上的诊金该也不少吧?”
“那也没办法啊,谁让她这么可怕,半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否则怎么会都已经十八岁了,还没半个男人敢追求呢?”
蒋杰宇恶意地嘲讽完后,正想咬一口手中的梨子,不料忽然飞来一支利箭,不偏不倚地射中那颗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