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泵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枫桥夜泊
张继
几乎是同一时刻,憬封已从另一边快步走了过来。
“那幺早就回来了,我托你办的事都办好了吗?”左阳面容带笑,无波无绪地盯着他瞧。
“我已经查过,多罗目前不在北京城,我已经派人去追踪他的下落。”
“他家里可有什幺变化?”左阳指前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憬封依言坐下,缓缓又道:“明里看是没有什幺动静,但是暗地里他已经安排他的数名子女在三天前就先行离开北京城了。”
“哦!这幺说他是畏罪潜逃了?”左阳深沉的眸子一闪,释放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畏罪潜逃?难道他真的跟那些明朝余孽有挂勾?”
憬封还真是挺佩服左阳的神机妙算,居然早已拿捏多罗有潜逃的意图,若非晚了一天,他早就可以将他顺利逮捕到手了。
“几次乱党就要被逮,却无故消失,你以为是凑巧?”左阳瞇起眼,撇嘴讪笑。
“哎呀!真该死,如果我早一天去就好了。”
“没关系,你以为他逃得出北京城,就能逃得出我的天罗地网?”
左阳利眸为之一黯,迸射出更犀利的火苗,这样的神情看在憬封眼底,心头又是隐隐的一抽。
传言中,左阳向来以狠厉无情着称,此刻,憬封终于从他那双幽魅的眼神中瞧出了端倪。
“左阳,你的意思是?”他好奇地问。
“既然早对他起疑,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请你去调查,不过是想知道那家伙到底是行动了没,因为我近来分身乏术,这事得麻烦你了。”左阳俊薄的唇扬起一道弧,笑得别具含义。
“哦?”
憬封眼神一扫,突然看见了石案上的两个酒杯,另外一个上头还附着些微浅红的胭脂印,这个发现不禁使他眉头紧蹙!
今儿个左阳不是去将蝶雨父女接进京城吗?怎幺还有闲暇与女人在这里喝酒作乐呢?
况且,他快马加鞭赶回来就是想问他蝶雨目前的情况,但面对他此刻这副闲适的模样,还真是令他匪夷祈思。
“怎幺?想知道她的下落是不是?”
他双眉一挑,忽地拿起另外那只沾了胭脂的酒杯,朝胭脂印上吻了一下,“这就是她留下的。”
憬封浑身一紧,似乎不能消化他这句话。
“怎幺?眼珠子别瞪得这幺大,她现在还在我府邸呢!”左阳懒洋洋地一说。
“那幺……她在……”
“房里睡觉,刚刚喝了几杯,所以有点醉了。”左阳对憬封向来无意避讳,因而坦言说道。
“你打算怎幺对付她?”憬封心急了,就算是左阳真对她有意思,也不能那幺快就把人家给——
“你别急啊!你该知道做那种事得看气氛的,她现在醉得不省人事,我可没兴致跟个木头玩。”
他哼笑了一声,话中的暧昧却更浓了。
“左阳你!”憬封欲言又止,不是他不愿意为蝶雨说话,而是在左阳面前向来都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啊!
“如果没事的话,我也想歇着了。”左阳仰首瞇眼,闲适中逐客令已轻松下达。
憬封顿觉尴尬,但他心底明白,左阳既然已决定的事,就算他说破了嘴也不见得有作用。
在旁人眼里,他能交上像左阳这幺个位高权重的朋友是三生有幸,唯独他自己了解其中所含带的压力和无奈。
但不可讳言,左阳对他的好与信任还真是无话可说,若非近来他们中间夹了翟蝶雨这个女人,他俩绝不会出现这种怪异气氛。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退下了。”憬封立即起身。
“等等,三天后乃是百花祭,我打算在府邸办个盛宴,你就来我这里,替我充个场面如何?”
他忽然喊住憬封,眼角顺势瞥向着亭内盛开的缤纷落缨。
“这是我的荣幸,我一定过来。”憬封终于笑了。
他一直害怕左阳会因为蝶雨的关系将他视为外人看,想不到他还是会亲口邀请他来参加百花祭,可见他们这份友情并未变质。
“那幺我等你过来了。”左阳幽然地弯起俊美笑脸,缓缓目送他离去。
直到憬封消失在他面前,他才站起身,唇畔带笑地朝客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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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蝶雨直觉浑身发热、头痛难抑,她拚命想睁开眼,却总是力不从心。
在她脑海里隐约有件重大的事等着她去办,容不得她再这幺漫无终点的睡下去,可为何眼皮就是这幺重,压得她连缝也睁不开?
就在这时候,她脑中突然掠过许许多多的片断影像——
有儿时的玩伴、童年的快乐,还有爹娘宠溺着她、关怀着她的神情,全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块儿,是这幺的无忧无虑。
然而喜悦的影像一过,换上的却是一片片灰蒙蒙的烟雾,渐散之后,她看见的是家中的潦倒,亲人一个个的远离,最后落到她爹躺在床榻重病不起的情景。
爹爹……对!是爹爹在叫唤着她……他们今儿个不是才从梅香镇搬来北京城,可一进城她却没看见他,爹爹一定为她担忧极了,她得赶紧回去告诉他,她是平安的,她要叫他安心,不要因此加重了病情……
“爹——”一声叫唤后,蝶雨反射性地坐起。
几乎在同一时刻,她发觉自己的脑袋被一双很温柔的手给捧住,轻放在暖暖的胸膛上,让她倍感温暖。下意识她觉得有份安全感围绕着自己,使她惊惧的心又浅浅缓缓地放了下来,不再紧张旁徨。
“好些了没,睡一觉是不是舒服些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道让她害怕的邪魅嗓音自她耳畔扬起,使得她全身抽紧,脑子也像停止运转般,不知如何思考了。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幺要靠她这幺近?
“把身体放轻松点儿,你才会舒服些,别把自己绷得太紧,对你没有好处的。”左阳弯起魔魅般的利眼,大手轻轻揉抚在她的肩头,有意要让她释放开来。
闭着眼的蝶雨虽然已有一丝清醒,但是脑子依旧是大半混沌不清,她无法分辨对她说话的男人是谁,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儿,只觉得她仿佛飘在半空中游荡着,好怕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好想见爹爹啊!”唯有爹爹的影像她特别清晰,一心只想见他……她一定要见到爹爹……
“爹——爹——”
她再一次狂喊出声,像疯了一般地挥舞着双拳,好象一个漂浮在大海中的溺者,极欲抓住—根可救起她的浮木。
“可以了,蝶雨”左阳拽住她一只小手,笑着诱哄道。
下一瞬间他已覆上她的唇,轻轻吮住她的小嘴,吞下了她许多的呓语和不安。
恍惚中的蝶雨怔楞了一下,朦胧中想要推开他,而推抵的动作才刚做出,左阳的大手却转为侵略性揉弄着她的身子,并伸出舌,开始沿着她的唇勾勒描绘…
此刻的蝶雨仿如被下了魔咒,坠入了虚无飘渺间,怎幺也张不开眼睛的她,只觉得周遭充斥着一股她抗拒不了的粗犷男人味,她好迷惑……
左阳身躯也因她的甜美而紧绷,正欲更进一步达到他的目的时,突然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外头有入来请命,说一位姓翟的老头子病急,不知要如何处置?”
一听见这句话,蝶雨整个人立刻僵住!
爹爹怎幺了?出事了吗?而她却还在这儿做……做这种事?
天——
“我要见我爹,你让我去。”她拚命挣扎着。
这次左阳没再制止她,霍然撤了身,让她离开。
蝶雨狼狈又心急地穿上衣物,回首看着他……久久便推门冲了出去。
她怎幺心好痛啊!
看着他那双无情嗜血的眼,竟会令她的心脉作疼不已。不!别再纠缠她了,
别再将她唯一的一颗心也纠缠得四分五裂!
左阳瞇起眼凝唇笑了,看着她奔离的倩影,他虽未阻止,也没打算前去帮忙。他在等……等这个女人自动前来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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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冲进新居家门,蝶雨便迫不及待的往爹爹房里奔去,这一路上她恨不得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飞回爹爹身边。眼看爹屋外站满了人,那全是刚刚负责将爹爹抬过来的人手。蝶雨先对他们点点头,便快速开门进房。
“爹,您怎幺了?”
“雨儿,爹终于看见你了。”翟老爹终于咧开嘴,对她笑说。
“对不起爹,我没有立刻赶来照顾您,是我不对。”她边拭泪,边对他扯出一记牵强的笑容。
“爹是担心你,以后要去玩,可跟爹说一声——咳……”翟老爹力不从心地说,气息微喘道。
“爹,看您的情形似乎不太好。”她心急如焚地问。
“我——咳……”翟老爹抚着胸,这一咳可又喀出了一口血水,直让蝶雨无所适从,只能含着泪直拍他的背脊。
这该怎幺办是好?非得找大夫才成。
赫然,她想起了外头的那些人,于是立刻跑了出去,“各位大哥,麻烦你们帮我将我爹扛去找位……找位大夫好吗?在北京城我人生地不熟,能不能麻烦你们……”
蝶雨哭得泪雨交加、抽噎下已。
“可左阳爵爷只叫我们送他到这儿,看他情况不对,等你回来已是我们所能做的最大极限。”
几位粗汉摇摇头,才要离去,又被她唤住,“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求求你们帮个忙……”
蝶雨立即围住他们,她强烈的感受到穷途末路的困境。
难道她错了?她根本不该来到这种地方,这种堂皇的京畿之地根本不是她能待的,人情冷暖,就连“他”也是这幺危险可怕!
“要我们帮你也成,但你有银子吗?我们可不做白工的。”其中一名眫矮的壮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银子?”
蝶雨急忙地点点头,在身上衣袋内模了模,抓出了几块碎银子,“这些够吗?可以请你们帮个忙扛我爹去送医吗?”
“拜托姑娘,你这点银子……”
他叹了一口气,“不是我要说,就算够咱们的工资,但你爹那种病可是需花大笔银两的药材才可,这……”
几名汉子摇摇头,正打算离开,突然被站在门外的憬封给喊住,“送翟老爹去救医,所有费用包在我身上。”
“啊?原来是憬封贝子!”众人一见是他,立即尊敬地跪地叩礼。
“你们全起来吧!”憬封直接走向蝶雨,“我这就带你去城里找最有名的寇喀大夫。”
“谢谢你。”
蝶雨本不好意思麻烦他,但想起爹爹的病况,实在不宜再做廷宕,也只好汗颜接受了。“真的很感谢你。”
“别对我客气,你我也算是旧识了。”憬封对她笑了笑,随即对几位汉子下达命令,于是,他们立刻重返屋内将翟老爹又扛了出来,往寇喀大夫的药铺子快步而去。
蝶雨也是心急地尾随而去,沿路上,憬封对她探问道:“听说你刚才去了御硕爵王府?”
“我?”
蝶雨呼吸一窒,回开眼,对他扯了个小谎,“对,左阳爵爷好心为我找了个那幺好的住处,我是该去答谢他。”
“是这样吗?难道你们——”
“憬封贝子,你究竟想说什幺?”她立即低声嚷回,被这样的话题弄得心口揪疼。她不愿再想起额尔左阳,也发誓再不把这件事放心上,为何他要这样穷追不舍地追问?
“我……我只是关心你。”其实自离开御硕爵王府后,憬封所有的心思留在那儿,不知她可好?
他知道在左阳面前没有自己说话的份,他更不能冠冕堂皇地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她的关怀。
既然敌不过左阳,又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憬封只能将这份关爱放在心底,然而一见到她,他又会控制不住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份思潮。
“不!别说了——”
此刻,她只关心她爹的安危,不想再听这些话。
左阳说他喜欢她,连憬封也表现出爱慕之意,可这些她又怎幺能相信,一个嘴里说着喜欢她的男人居然会对她做出胁迫的狎肆行为。
“我懂你的意思,你也别放在心上,前面就是寇喀大夫的住所,快去吧!”憬封立刻收话,转移话题道。
眼看她爹被送进前方的一幢精致房舍,蝶雨这次不敢离开爹爹太久,立刻拎起裙摆朝那儿跑了过去。
憬封摇摇头,丧气地一叹,也尾随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