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起处,扬起“风化阴丹”所散的粉末。
腥膻、恶臭、刺鼻、辣目。
迸剑宇不由一凛,不敢追击,急忙后退丈余,依在神案之上大惊失色。
“风化阴丹”的利害,他已从“千手如来”广大法师的口中听到过,同时,也在商王玟前见过了阴丹留下的惨象。
因此,他不敢冒味从事,心中犹疑不决。
以古剑宇的功力来说,不难一跃数丈。跳出圈子以外。
然而,他不敢。
如今还隔丈余,那“阴丹”的气味便已经不可耐,若是再由圈子越过,势必要直接中毒无疑。
何况,“黄河三怪”此时每人手中左右开弓各执着一个筒形的鹿皮囊,作势欲发,势难通过。
“阴阳人”邓车又尖着嗓门叫道:“古剑宇!把‘紫金神镜’放在地上,我们网开一面放你逃生!”
迸剑宇怒到极点,沉声喝道:“快些撤去阴丹,古某既往不究,否则…………哼!”
“你要怎样?”
“古某出困之后,活剥三怪之皮!”
“要你出不了圈子呢?”
“没有那回事!”
“不死心只管试试!”
“古某这就来了!”古剑宇话落人起,箭似的向庙外腾身。
“噗!噗!噗!”黄河三怪人的六个皮囊齐抖,六阵细毛似的“阴丹”,如同沙漠中的风暴,迷迷蒙蒙迎面撒来!
“不好!”
迸剑宇呼吸困难,脑胀欲裂,不敢硬闯,折腰疾射而回,怒不可遏的骂道:“三个无耻的小辈,是汉子真刀真枪!”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古剑宇!这就叫做阴丹锁龙阵!我劝你认命了吧!放下‘紫金神镜’,还是逃命的要紧!”
迸剑宇空有一身绝世武功,血肉之躯难与“风化阴丹”的毒气相拼,一时五脏欲裂,怒火攻心。
“黄河三怪”更不饶人,六个毒粉皮囊,不断的轻轻而抖,放出阵阵毒丹,细粉末飘飘渺渺,化成一片薄雾似的,渐来渐浓。
“阴阳人”邓车早已尖声的叫道:“等咱们弟兄把这座庙布满了阴丹毒雾,到时想救你也不可能了,识相的留下神镜放你一条生路!”
丙然的,随着渐渐浓的阴丹,空气中腥膻之味也厚起来,呼吸也益觉因难,古剑宇眼见冲不破浓雾,周身感到不适。
他不由一阵犹疑!
“嚏!”
眼泪,不禁的外流。
鼻涕,清水似的下淌。
周身,软绵绵的,一点儿力道也没有。
迸剑宇虽把“黄河三怪”恨得牙痒痒的,但却莫可奈何,眼见得即将沉身于“风化阴丹”之下,连人也要化为浓血。
他只好咬牙切齿的道:“黄河三怪!住手!”
“阴阳人”邓车隐于“丹毒”云雾后面,得意的一笑道:“嘿嘿!怎么?受不住了吗?想通了吧?”
迸剑宇只要一开口,浓雾就冲入口腔,不住的呛咳,他勉强的逼着气道:“停了丹毒,‘紫金神镜’交给你们!”
“这才够交情!”邓车将手中皮囊收起,扭了扭颈子,得意非凡。
三怪之一的一个又道:“将神镜放在神案上,高举双手,我们自然会引你出‘锁龙阵’的!”
“双手举起来?”
“非如此不可!”
“有理由吗?”
“当然有!人心隔肚皮,你万一出其不意的动手,三怪弟兄虽然不在乎,可是……可是哈哈哈哈!太也麻烦!”
迸剑宇怒不可遏,气冲冲的道:“古某答应放下神镜,就不会立刻翻脸!”
“但愿你言而有信!”
“过了今天,我姓古的要随时收回!”
“收回?”
“不错!收回‘紫金神镜’!”
“哈哈哈哈!桀桀桀桀!”
“阴阳人”邓车怪笑一阵,尖声如啼的道:“咱们得到了‘神镜’找一灵山圣地清修去了,只怕你的心愿难以达成!”
“你们除非今生今世永不出现!”
“等到黄河三怪二次重出江湖,少不得三人因为‘万魔之王’,武林的三尊金刚巨佛了,你想找死!那是痴心妄想!”
迸剑宇心中不由一懔。
暗忖:如果他三人真的将“神镜”携往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苦练上十年八载,将“奇镜神功”练成,那便如何是好?
想着,伸到怀内的手,不由一时拿不出来,模着光油油的“紫金神镜”镜面,真是后悔适才答应留下神镜的诺言。
“快快留下神镜!不然……”
噗!一股“风化阴丹”扑面而至。
“咳咳!咳咳咳…………”
迸剑宇眼泪鼻涕分不开的外流,难受至极,只好道:“好!任由天命,古某逃了今天,誓必夺回…………”
他说着,一咬牙,忍痛将仲到怀内的手抽出,将“紫金神镜”向神案上重重的一放,喝道:“来,神镜在此,拿去!”
紫雾突起,金霞顿生。
迸剑宇虎目之中,不由湿润润的。
他在万不得已之中,舍去旷世奇珍,心情的沉痛可想而知,不由对着那萦萦的紫雾,闪闪的金光多浏览了几眼,恋恋不舍。
“噫!”
他的双目突然睁得不能再大,放出异样的光彩,脸上,由悲伤优郁,忽然变成了欣喜,充满了希望。
他发现了奇迹,一种意料之外的奇迹。
但见那“紫金神镜”的紫雾金芒,竟与往日不同——紫雾的面积不断的扩大,金霞的光芒不断的增长。
最使古剑宇兴奋的是,紫雾金芒所到之处,如同滚汤泼雪,“风化阴丹”的薄雾立刻消失于无形。
周近的腥膻怪味一扫而空,闷人的空气已如往日无异。
这时——“阴阳人”邓车又在庙外叫道:“古剑宇!快一点!邓某弟兄已等得不耐烦了!”
迸剑宇并不怠慢,探手将“紫金神镜”抓起,同时挥起“奇镜神功”,右手一震铁腕,大声道:“古某这就出庙了!”
紫雾,金芒,人影,掌风,随着他一声断喝,分开“风化阴丹”云封雾锁的毒阵,奔雷迅电的泻出庙门。
“黄河三怪”不由大吃一惊,同声喝道:“放下神镜!”
“你们接着!”掌风如同紫电,声未落,势已发。
“啊——”大声破空而起。
“黄河三怪”中之一怪,平地震飞五丈,半空中泄起了一阵血雨,尸体直挺挺的摔在山石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
迸剑宇一掌发出,招势不撤,化掌为指,就势疾插。
“哎!”
半声惊叫,“黄河三怪”的二怪,怎能挡得往“九阴血指”全力一插,胸前五个血孔,立即射出五道血箭,跄跄踉踉退出十几个碎步,仰面朝天跌下,了结了作恶多端的一生,再也站不起来了。
“阴阳人”邓车眨眼不及之下,两个同伴死于掌指之下,不由心胆俱落,魂飞魄散,手中皮囊猛然摔出,破声吼道:“看宝!”
“风化阴丹”一扑散开。
迸剑宇忙闪身斜飘丈余。
“阴阳人”邓车那敢多留,就乘这刹那之间的空隙,丢下同伴的尸体,亡命的反身狂奔,绝尘而去。
迸剑宇让过“皮囊”,再想追赶已是不及,气得一跌脚道:“邓车!料你逃不出‘九阴血指’之下!”
说着,点地上射,尾追而去。
他脚下不停,收起左手的“紫金神镜”,撤去“紫金魔功”,疾驰穷追,半个时辰下来,何止三五十里!
然而,“阴阳人”邓车人影不见,飞鸿冥冥。
迸剑宇正待收起轻功…………
忽然——不远之处,两道灰色影子卸尾疾驰,风卷而过。
“这不是邓车呀!”古剑宇口中虽然说着“不是邓车”,但身不由已的向那两条灰影追踪而去。
眼看即将追到…………
谁知那两条人影一折势子,倏的鹘落星没,向右侧一片乱葬岗子翻腾而下,却也快如鹰隼,十分利落。
迸剑宇现已追赶了上来,焉能不看个究竟,不由分说,尾随而下。
脚未沾实。
“好小子!”
“看家伙!”
两声厉喝未已,两股劲风已到。
先前的两个灰衣人,各执一个枯竹杆儿,左右夹攻,拦腰扫来!
“啊呀!”古剑宇不意有此,忙不迭微一弓腰,三次弹起。
不料,两个灰衣人突的也是惊呼一声,几乎是同时撤回竹杖,弹身左右退出五,丈有余,前倨后恭的异口同声道:“原来是古少侠,小的等鲁莽了。”
迸剑宇不由一楞,道:“二位…………”
年纪大的一个躬身垂首道:“丐帮刑堂副使程占魁,参见少侠!”
另一个癞痢头的少年,接着手中竹杖一倒,也恭敬的朗声道:“丐帮二代弟子金癞狗,拜见少侠!”
说着,真个的扑倒地上纳头便拜。
迸剑宇不由慌了手脚,忙越步上前,挽扶起他来,口中连道:“不敢当!不敢当!二位怎的会认得在下!”
丐帮刑堂副使程占魁肃声道:“前次敝帮受困,多蒙少侠援手,方能挽既倒之狂澜,少侠乃本帮祖师之外的全帮恩人,焉能不认识,同时,当天小的也在场!”
金癞狗也应道:“这叫百姓认识皇帝,皇帝认不识百姓!”
迸剑宇不由玉面一红,忙道:“二位太谦了,请恕在下健忘眼拙!”
“小的们不敢!”
“贵帮主薛老先生可好!”
“承问,帮主安泰!”
“二位匆忙赶路,莫非贵帮又有重大的事故发生吗?”
“唉!”程占魁不由深深一声叹息,脸上愁云密布,显然是事非寻常。
迸剑宇不由意味着丐帮中必定又发生了不寻常的事件,情急之下忙道:“副堂主,敢莫…………”
程占魁的面容一肃,紧接着道:“敝帮汴梁分坛告警,据巡视堂的消息,最迟明夜必有变故!”
“变故?”古剑宇身子一震,吃惊的道:“为什么?”
金癞狗却抢着道:“这件事情多少与少侠有关!”
“与我有关?”
“汴梁分坛的朝祖典册之上,‘过天星’许故坛主记下了当年塞外夜劫的秘密,本帮大遭江湖人士所忌,意在消灭证据!”
迸剑宇闻言之后,不禁大大的冒火,立即朗声喝道:“别人要它无用,莫非是在下的仇家?”
程占魁冷静的道:“这却不然,少数不肖之徒,想劫去记事册,换取少侠的‘紫金神镜’,因此,汴梁分坛,已成了众矢之的了!”
迸剑宇越发焦急,不禁气得面色铁青,当下,一把抓起程占魁,大吼道:“事不宜迟,咱们走!”
“少侠请!”
程占魁被他抓得手臂酸疼不已,咧嘴苦笑,但也不能挣扎,只好跟着古剑宇射起之势勉力而奔。
三人第二天傍晚时分,已远远望见汴梁的古城头,金癞狗与程占魁,两人已累得筋疲力竭喘息不已。
迸剑宇恨不得一步飞到丐帮的汴梁分坛,因此,焦急异常的道:“二位缓缓而行,在下先进小汴梁城!”
程占魁却道:“依小的之见,白天少侠进城,必定惹人注目,好在江湖人行事,大半都在夜间,不如先在郊外调息一阵,俟至起更时分,再到相国寺本帮分坛,料必还不至出岔子!少侠之意如何!”
迸剑宇也觉有理,点头道:“也好!”
于是,三个人在离城不远之处,找一僻静地方,分别养神凋息。
鱼更初跃。
远处城头梆声乍起。
迸剑宇跌坐方才功行一周,忽见汴梁城头之上,突然现出一点白影,以奇快无比的身法,眨眼飘入城内,娇健婀娜。
他不由心中一动,忙道:“走!有人已进了汴梁城了!”
这时,程占魁与金癞狗也早已发现,追踪着古剑宇射起的势子,直向城内扑去。
不料——越过城墙未久。
汴梁城高大的鼓楼之上,突然穿出十余条黑影,以海燕掠波的身法,在栉次鳞比的民房之上,一连十余个起落,迎了上来。
来人个个面色惨白,每人手中一柄尺长既短又宽的怪剑,一宇排开,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个狂声喝道:“来的敢是古剑宇吗?”
迸剑宇并不相识,凝神扫视来人,反问道:“各位何事?”
那人阴阴一笑道:“本教教主有请!”
迸剑宇更加茫然道:“教主?你们教主是谁?”
那人觉声冷然道:“你看!”
说着,顺手在怀内取出了一面绿色三角小旗,小旗的两面,各绣着一个张牙舞爪的白色饿狼。
迸剑宇对江湖上的门派帮会,并不熟悉,而对这一类的信物标记,尤其是不尽了解,谅来丐帮耳目遍天下,必定晓得这三角旗的来历。
因此,他回头对丐帮二人道:“他们是…………”
“少侠!他们乃是‘白狼教’的!”
那些白脸汉子为首之人,早又接着道:“白狼教,一点也不错。”
迸剑宇皱起眉头道:“好难听的帮会!”
白脸汉子面色一沉,十分不悦的道:“少在嘴上缺德!”
迸剑宇一心要赶到丐帮分坛,不愿与他们多说,也沉声道:“诸位拦住在下去路,是何道理!”
“本教教主有请!”
“他在何处?”
“城外旧河坪候你!”
“候我?”
“呃!有关你父母血仇的大事,去不去在你,我等话已传到,走!”为首的白脸人说完,一扬手,率先穿出城垣奔向西北。
其余的十余个汉子,也鱼贯起势,转眼之间,只剩下几点白影。
迸剑宇欲赶到汴梁,原是为了察明自己父母血仇而来,因此,“白狼教”手下的话,正打动了他的心意,转而向丐帮二人道:“二位先到相国寺吧,在下要看看白狼教…………”
“少侠!”
程占魁的眼珠连动几动道:“白狼教‘粉面判官’为人阴险狡猾,少侠千万不要轻信他手下的话!”
迸剑宇父仇既急,艺高不免胆大,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金癞狗微一沉吟,也道:“白狼教乃是北道上出名多年的帮会,说不定真的会有些其他信息!”
金癞狗这句话,益发加深了古剑宇的决心,他蜂腰微弓道:“二位,我们在贵分坛见面吧!”
语落,人起。
认定“白狼教”手下去处疾驰而去。
出城不远,眼前一片黄沙,夜月凄凉,旧河坪乃是黄河改道前的河床,细沙如粉,寸草不生。
河坪中,数十个“白狼教”群,全都凝神而立,为首的怪人,白面如银,上面生满了发红的细毛,尖鼻圆眼,小耳阔嘴,披了件绿白相间的杂花大氅,一支白多黑少光芒发绿的眼神,滴溜溜乱转。
迸剑宇来到当场,一见白脸怪人,就知定是“白狼教”的教主“粉面判官”无疑,略一打量,正容道:“阁下就是‘白狼教’教主?”
“粉面判官”也仔细的打量了古剑宇一番,半响之后才阴阳怪气,颔首道:“正是本教主!”
那付神气十足的架子,令人见而生厌,那种大刺刺的味道,使人觉得生气。
但是——古剑宇既有所求,勉强的忍了下来,朗声道:“贵教手下……”
“本教主,请你前来,有一桩买卖,要同你谈一谈!”
“买卖?”
“呃!一桩买卖!”
“是有关在下父母血仇的事?”
“正是!唯一留在武林中的铁证!”
“唯一的铁证?”
“喏!你看!”
“粉面判官”探手怀内,模出一卷似皮非皮,似纸非纸的土黄卷儿出来,在眼前扬了一扬,接着道:“现在请你说一句话,本教主就可以决定去留!”
迸剑宇精神不由一振,他此时已无心研究“粉面判官”的态度,全神贯注在那小小的卷儿上面。
但仍旧不明真像的道:“要我说什么话?”
“粉面判官”又把那黄卷儿纳入怀内点身之处,缓缓的道:“你愿意提出代价,交换这唯一的铁证吗?”
“代价!”
“当然,本教主得来不易!”
“那是什么…………”
“丐帮分坛的宗卷!”
“啊!”古剑宇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他千里迢迢的赶来汴梁,完全就是为了要一看丐帮分坛“过天星”许老八手写的宗卷。
而那宗卷上面,记载着“过天星”十五午前目击夜劫古安邦的实况。
不料——如今竟落在“粉面判官”之手。
因此,忙不迭的道:“怎会到你手上?”
“粉面判官”阴兮兮皮笑肉的一咧嘴道:“这是本教的事!”
“难道你从丐帮分坛抢来的?”
“嘿嘿………”
“偷来的?”
“嘿嘿…………”
“是骗来的?”
“你不管怎么来的?本教主只问你需不需要!”
“需要!需要!”
“粉面判官”道:“那么!这桩买卖好谈,你愿不愿出本教主的代价!”
迸剑宇急道:“你说吧!”
“本教主一言既出,可不许讨价还价!”
“说嘛!”
“粉面判官”问道:“你是要换去丐帮的宗卷,还是要看一遍?”
迸剑宇咬牙道:“我要宗卷作为报仇的铁证,叫仇家死而无怨!”
“好!必须用你那面‘紫金神镜’作为交换的代价!”
“啊!”古剑宇大出意外,不由神色一楞。
“紫金神镜”乃是旷世奇珍,武林瑰宝,放下它的贵重可以不谈,而师门的传授,又是功力的源本,更重要的一点,他父母之死也起源于这面“神镜”,焉能轻易的交给“粉面判官”,作为交换。
他迟疑了一阵,不由摇头苦笑道:“这一点,在下难以应命!”
“粉面判官”又是一阵无声的冷笑道:“那你是不要丐帮的宗卷了?”
迸剑宇只好强按满腔怒火道:“在下只要看一遍上面所记的文字也就可以了!”他意味着“粉面判官”一定不会再要以“神镜”交换。
谁知——“粉面判官”摇头晃脑的道:“也好!但也不能白白的让你看呀!”
迸剑宇闻言,意想自己所料不错,心中立刻产生无限的希望,忙道:“当然!教主开口吧!”
“要看丐帮宗卷,必须拜在本教主的门下!”
“什么?”
“就在这儿叩头行礼,认本教主为师!”
“这…………”
“这就是本教主的代价!”
迸剑宇的脑袋几乎要爆炸开来,江湖之上最忌的是“爬灰倒篓”自己已是“七杀门”的传人,怎能又改门别投。
况且,“白狼教”乃是江湖上形而上之帮会,“粉面判官”更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怎能…………
想着,摇头不迭道:“办不到!”
“办不到,好!炳哈哈哈!”
“粉面判官”扬声桀笑不已,笑声一收,阴死阳活的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本教主决不强人所难,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见!”
他说完之后,回身迈步,对着手下一挥手,喝道:“走!”
人影一晃,古剑宇已拦在前面,大声道:“且慢!”
“除了这两个条件之外,古某全然依你!”
“本教主已说过,定不讨价还价!”
“真的毫无转围的余地?”
“本教主向来如此!”
“如此,莫怪…………”
“古剑宇!你打算用强?”
“事逼出此,休怪无礼!”
“哈哈!嘿……哈哈哈哈!”
“粉面判官”不答反笑,笑声久久始绝,脚下已退到三丈之外。
嗓门立刻提高,狂声吼道:“本教主有自知之明,敌不住你‘奇镜神功’,也接不下你的‘九阴血指’。”
“如此,你算聪明!”
“可是,本教主也不打算动武!”
“你不动武,拦不住迸某不动武!”
“你们退过!”“粉面判官”挥手对着他的教众大吼一声之后,突然之间飘身退了出丈余外。
迸剑宇以为他要动手过招,一提丹田中气…………
想不到“粉面判官”忽然大叫如雷道:“本教主说不动手就不动手,只要你敢发动,本教主决不还招!”
“你要赖!”
“本教主只要三跃两跳,就到了滚滚黄河堤岸上,随手一抛,那本丐帮的宗卷,也就…………哈哈哈哈…………随着黄河的急流东去了!炳哈哈哈!”
迸剑宇不由大急,喝道:“你敢?”
“有什么不敢!”
“找死!”古剑宇急怒攻心,蜂腰一挺,疾扑而出。
“啊!”“粉面判官”尖声一嚷,真的弹腿一射,果然向十丈以外的黄河堤上奔去。古剑宇不由大骇。
万一“粉面判官”真的把丐帮宗卷丢到滚滚黄河里去,那日夜奔腾澎湃,势同天河倒泻的急流,要到哪里去捞。
想念及此,真的不敢再追他。
因为“粉面判官”若把丐帮宗卷丢下去,纵然能够把他立劈掌下,依然是于事无补,后悔莫及。
怎不叫古剑宇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呢?
“粉面判官”又在远远的叫道:“古剑宇!要报父母血仇,只有本教主怀中的宗卷,才能查出真凶!”
迸剑宇心中怒火如焚,然而,脚下却一动也不敢一动。
此时,“粉面判官”已将那卷“宗卷”取在手上,在空中扬了几扬,连连划着圈子,口中道:“你的‘奇镜神功’既已练成,还要‘神镜’何用!”
迸剑宇忍气吞声的道:“此事实在碍难………”
“七杀魔王已死,拜在本教主门,又有何妨?”
“呸!迸某不屑!”
“好!这是你自绝此路,休怪本教主不让交请!”“粉面判官”说完,故作悠闲自在的负手大跨步走去。
迸剑宇怒不可遏的喝道:“你要到那里去!”
“本教主格外开恩,带着丐帮宗卷,找一隐秘所在等你三年,三年之内,你若回心转意,可以来找我!”
“等我三年?”
“可是,三年之中,若是你的仇家已死,只怕你父母的血仇,找不出正主儿,要报也报不成了!”
迸剑宇尚未答言,忽然——汴梁城内,古破天惊的发出一声裂帛惨叫,惊心动魄。
迸剑宇不由一惊。
“粉面判官”白脸一阵变青,也有十分不安,但是,这声惨叫之后,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半点声息全无。
迸剑宇忽然心中一动,暗忖——何不设法接近“粉面判官”,出其不意的制下他来,还怕他飞上天去不成?
一念既起,强打笑脸道:“粉面判官,凡事且好商量……”
殊不料,“粉面判官”何等狡猾,焉能轻易上钩。
他不等古剑宇语落,早已冷冷一笑道:“古剑宇,你不要在江边卖水,孔夫子门前卖文,本教主别的不行,论心计足够教你十年八载,答应不答应,只等你一句话。”
迸剑宇的心事被他猜透,不由玉面发热,咬牙道:“粉面判官,你太可恶了!”冷不防的箭射而起,展出全身功力,拼命一扑!
“噫!”“粉面判官”一跺脚,已先上射丈余,迳向河堤上奔去,口中大喝道:“你向黄河的龙宫里讨吧!”
他的人还没有到河堤,手中的丐帮宗卷已猛力向河心丢去。
“不好!”古剑宇不由大吃一惊,眼见抢接已是不及。
忽然——河堤背后射起一条身影,捷比苍鹰,快如闪电,千钧一发之际,不偏不倚,竟把那卷“宗卷”抓了个牢。
然而,他还不过是刚把宗卷抓到…………
“粉面判官”的人已扑至,奋力一掌,快如风雷的拍出,口中同时喝道:“哼!多管闲事!”
“啊呀!”
手抓宗卷之人,全然没防之下,惨叫一声,被“粉面判官”
所发的掌风一震三丈,“哇!”血箭疾喷。
“咕通!”他的人直挺挺的跌落河堤里面。
这突然的变化,全是间不容发,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的。
迸剑宇越发大怒,凌空双臂一剪,铁翅苍鹰似的,划破长空,连功凝神,力聚五指,照定“粉面判官”弹去。
“嘎——”历啸再起,血滴如雨。
“粉面判官”的一双小腿,多出四个血孔,淋淋斑斑,洒满了一溜血点,映在黄沙平壤之上,殷红点点。
迸剑宇一招创伤了奔走未停的“粉面判官”,恼气未消。
但是,眼前急务乃是夺回丐帮的宗卷,急救那自河堤后突然而起,为了要抢救宗卷而受伤的人。
因此,他不再追赶狂奔狼突的“粉面判官”,飘身落在受伤那人的身侧。
此刻,那人已坐了起来。
迸剑宇一看,不由道:“是你!沙少帮主!”
耙情那人乃是“紫云帮”的少帮主,沙中玉,沙中玉由于一时未防,被“粉面判官”一掌震昏,这时已醒了转来。
他挣红了脸,十分惭愧的道:“一时大意,使少侠见笑!”
迸剑宇也不与他客套,反而振腕一声道:“紫云帮之事,在下尚未忘怀!”
因为古剑宇未逢奇遇之前,会被沙中玉擒下捆绑起来,又因“紫云帮”乃是一魔二帝三大帮之一,也算古剑宇的“准”仇家。
虽然江湖上流传当年紫云帮没有出面参加塞北劫夺“神镜”杀死“铁掌无敌”古邦安之事,但也仅只是传闻而已。
如今。
沙中玉突然在汴梁出现,古剑宇不由想起丐帮程占魁之言,直觉的想到沙中玉也是为丐帮的宗卷而来。
沙中玉的内脏并未受伤,略一调运气息之后,已如没事的人一般,含笑道:“当时乃是误会!”
迸剑宇不由冷漠漠的道:“现在也是误会吗?”
“现在?”
沙中玉不明其故,愕然道:“现在并没有什么误会呀!”
迸剑宇依然冷冷的一指沙中玉手中握着的那卷宗卷,问道:“沙少帮主,敢莫也是为了此物而来!”
“正是!”
“要想毁灭这唯一的证据?”
沙中玉急道:“不……不……在下并无此意,相反的,我原来是为了怕别人毁了这唯一的证据而来。”
迸剑宇冷笑道:“哼!少帮主!你好一张利口!”
“少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要你把那宗卷乖乖的交到我的手上!”
“可以!”
“可以?”
“当然可以!喏!少侠请收下!”
迸剑宇做梦也想不到沙中玉会毫不惊奇的把“宗卷”交给自己,因此,一时反而不知说如何是好!
接还是不接?
迸剑宇急道:“你……你不是说为了此物而来吗?”
沙中玉毫不迟疑的道:“是呀!但愿得‘过天星’许老八记载当年的情形与事实一样,少侠过目之后,能使血仇昭雪!”
“啊………这………”
“不过,沙某离家之时,老父曾有片言,嘱在下转告少侠!”
“什么话!”
“家父说冤仇宜解不宜结,江湖上恩怨绵绵,无休无止,平添无数杀劫,尚请少侠本上天好生之德,宽宏大量……”
迸剑宇不等沙中玉说完,仰天一笑道:“哈哈哈哈,姓古的我明白了!”
“少侠明白何来?”
“你父子打算动我以说词,是也不是!”
“不过是请少侠留一步余地而已!”
“做梦!”
迸剑宇沉声一喝,突然双目电射,杀气冲冲的道:“父母血仇不共戴天,说什么好生之德,留什么余地,当年一魔二帝三大帮劫杀我父之时,可曾想到好生之德,河套追杀寡母弱小之时,何曾想到稍留余地!”
他说话的语调声沉如雷,脸上怒容怕人。
沙中玉不由苦苦一笑道:“少侠的意思…………”
“在下的意思是访清仇家之后,杀…………”
迸剑宇一连吼了七个“杀”字,一个字的声音高似一个字,在黄河流水呜咽,夜风卷动黄河之际,越觉愁云惨雾,杀气腾腾。
沙中玉不由紧锁眉头道:“在下不过是奉老父之命,传言而已,少侠…………”
“用不到!拿过来!”
迸剑宇冷冷一喝,伸手夺过沙中玉掌中的那卷丐帮宗卷。
但见——那卷宗卷外面用黄纸朱封,上面两行八个正楷:第一行是:汴梁分坛。
第二行是:祖典宗卷。
上面还隐隐约约的丐帮总舵的帮印,十分慎重。
沙中玉忽然幽幽的道:“少侠,丐帮宗卷已到你手上,谅来‘过天星’不会在丐帮神物之上有不实的记载,沙某心愿已了,告辞了!”
迸剑宇不由喝道:“慢走!”
“少侠有事?”
“为何不等我看完了宗卷再走?”
“用不着!”
“哈哈哈哈,那里是用不着,分明做贼心虚,怕古某先拿你开刀!”
沙中玉脸色大变,忽然挺腰朗声道:“沙某已再三忍耐,更同情少侠的报仇心切,何苦再三再四的逼人!”
“逼人?古某还要杀人呢?”
“只要师出有名,沙某毫无牵连!”
“你是说与紫云帮全然无关?”
沙中玉道:“沙某不愿自辩,老实说,若有牵扯到紫云帮之事,沙某适才可以不把丐帮的宗卷双手奉上!”
迸剑宇冷笑道:“怕你逃不出古某的双掌十指之下。”
“那也未必!”
“要动手?”
“你还是先看宗卷,如果必须动手,沙某舍命奉陪!”
“好,量你也走不掉!”
“哼哼,沙某………………”
嘶——古剑宇的两指一拉,已撕去,黄纸朱封,露出一层的桑皮纸卷儿来。
此时,沙中玉也脸色紧张,凝目瞧着古剑宇的面色。
迸剑宇的玉面生寒,激动得双手微微发抖,双目运功凝神,如电如炬,虽然在沉沉夜色里,也是蚊蚋可辨。
这时,算是古剑宇父母血仇的谜底的揭晓。
也是武林中掀起血腥,无数人命的关键。
虽然他二人心情不同,但紧张与激动乃是一致无二的。
渐渐的………………
迸剑宇已一层层的松开焦黄的桑皮纸。
一层,二层,三………………
“咦!”
“啊!”
两个少年人不由却同是一呆,不先不后,同时发出一声惊叹。
桑皮纸已经一层层解到了尽头。
原来纸是一张张长长的空白张,不但不见传言中有关十五年前“过天星”许老八目睹夜劫血案的记载文字,竟连一个字也找不出。
迸剑宇的满怀希望,至此完全落空。
沙中玉楞然不知如何是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两人眼神相对,默默无言。
良久…………
迸剑宇才抖动手中长长的桑皮纸,大吼道:“这是什么道理!”
沙中玉陷于一片觉思之中,凝神皱眉道:“其中必有……”
一语未完。
汴梁城头忽然射起一条灰影。
那灰影歪歪斜斜,挣扎着直向这旧河坪而来。
沙中玉忽然叫道:“古少侠,这丐帮宗卷有诈!”
迸剑宇也道:“你说是丐帮中人变的花样!”
“眼前还说不出是谁弄的鬼,反正这绝不是丐帮真正的宗卷。”
“那么?真正的……”
“古……少……侠……”凌空歪歪斜斜的灰影已来至切近“吧哒!”结结实实的跌在河堤之下。
“哇!哇!”口中血如泉涌,腥气呕人,分明受了严重的内伤!
迸剑宇不由猛的一扑,抢上前去,叫道:“金兄弟,金癞狗,金…………”
金癞狗脸色苍白,双目失神,口角血丝外渗,气如牛喘,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不气的哼道:“哎……啊……少……侠……分坛……高手……夜……龙……程……”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迸剑宇大叫道:“相国寺出了岔子吗?”
金癞狗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咯”的一声,猛喷一口鲜血,双眼上翻道:“宗……卷……被……”
沙中玉此时一探手,运功施气,伸掌按在金癞狗的中庭大穴,试着他五脏破裂,血不归心,气不入穴。
金癞狗借着沙中玉的外力,勉强引动真气,拼出最后一点微弱的力量,道:“分坛……宗卷……被高手……抢……”
迸剑宇既惊又疑,既气又急,插口问道:“那一路的高手?”
“多……多……哇!呕!呕……咯!”
金癞狗的喉咙里“咯”的一声,话未话完,伸腿微微一弹,人已断了最后一口气,直挺挺的卧在当场。
他眼见活不成了!
沙中玉急忙一收手掌,压低嗓门道:“少侠,我们走!”
“走!”古剑宇也是迫不及待,展功向汴梁城内射去。
两人一先一后,如同流星赶月,飞鸢追风认定相国寺丐帮分坛狂奔而去,片刻之间,已越过高大的汴梁城堡。
“嘎——”又是一声高亢凄历的吼叫。
正是城中鼓楼之上发出。
接着,一条血红的人影,星落丸泻的由鼓楼之上翻跃而下。
沙中玉凌空道:“少侠,你看!”
迸剑宇闷声不响,直向鼓楼泻去。
近在咫尺,弹身已到。
蹦楼的中层,人影翩翩,掌风如雷,数十位红衣汉子,挤在一堆,围着一条黄影,连手猛攻。
那条黄影全仗着身法灵活,闪避得宜,但也如同旋风中的一片落叶,丝毫没有还手月兑走之机。
迸剑宇目光犀利,已瞧出那黄影是谁,一时怒火如焚,凌空一挫双掌,提足中气,大叫一声:“司马姑娘,古剑宇在此!”
喝声未了,双掌已发。
“哎呀——”
“啊——哟!”
随着他的掌风,两个红衣汉子应声被震出鼓楼,尸体带起血雨,如同断线的纸鸢,迳向楼外飞去。
司马小玉鬃发散乱,矫喘嘘嘘,叫道:“少侠到了相国寺没有?”
这时——那群红衣汉子,早已蜂涌了一围,数十道掌风,全向古剑宇攻到。
迸剑宇无暇回答司马小玉的话,猛运内力,一式“横扫千军”铁腕振处,疾厣无侍的反击来敌。
沙中玉此刻已落入鼓楼之内,揉身加入战围。
他一面挥掌拒敌,一面低声凑近古剑宇道:“少侠!这是五毒宫五毒帝君手下一百零八个‘布毒使者’!”
迸剑宇急切问道:“也是一魔二帝三大帮的人?”
“是的!”
“杀不尽的兔崽子,杀!”
迸剑宇一声“杀!”人如疯狂的饿虎,百十年的功力,聚在一双铁掌之上,分式扬威,专找那群红衣汉子的要害下手。
沙中玉运起“乾坤掌”也是手不停挥,司马小玉精神大振,一双杏黄的翠袖,左拂右扫,更加劲风如潮。
三人同为少年高手,却有深厚的修为,连手合击之下,其势如同雷霆万钧,顿使风云为之变色。
五毒宫的数十“布毒使者”虽然人人功力不凡,那能与这三个当代男女高手抗衡,转眼之间,惨呼屡起,死者累累。
面积不大的鼓楼之内,尸体横陈,血花四溅。
然而,炽烈的酷斗,仍旧不停。
人们,踏着刚死未僵的尸首,跃纵奔扑,惨绝人寰。
司马小玉一面彩袖拂扫不停,人已一面慢慢地向古剑宇靠近,低声道:“丐帮分坛之事如何?”
迸剑宇手上不觉一晃,忙道:“在下尚未到相国寺!”
司马小五惊讶的道:“你不是从相国寺退出来的?”
“不是!”
“那你也没见到梁伊芸?”
“没有!”
“不好!”
司马小玉一双彩袖突然加功用力,猛的向外凌厉的一挥,震退了来袭的十余“布毒使者”,忙不迭的道:“丐帮分坛今晚到的人不少,梁伊芸一人恐怕……”
“恐怕怎样?”
“恐怕保不住丐帮的宗卷!”
“哦!”古剑宇心中大急,“哦”了一声,陡然运起“奇镜神功”。
立刻——鼓楼之内紫雾泛泛,金霞闪闪,势如狂澜的一双紫电掌力,横扫直推,东拍西按,其中又夹着“九阴血指”的嘶嘶指风。
一时,“五毒宫”的数十“布毒使者”,东倒西跌,惨叫如嚎!
那里是人间阴世,分明是地狱阴司。
沙中玉的“乾坤掌。”
司马小玉的一双翠袖。
两人左右包抄,只将五毒宫的人封在鼓楼之内,逼向古剑宇指掌之下,欲躲无从,欲逃不能,只有受死的份儿。
不到半盏热茶的时分。
五毒宫的数十“布毒使者”,半个不剩的死得干干净净,一场火炽炽的恶斗,结果是满楼尸体,四壁血泻,立刻沉静下来。
迸剑宇俊目之中的杀气未灭,寒芒一扫地狱似的四周,瞧了瞧手上的鲜血,一跺脚,狠狠的道:“杀,七杀门只有一个字的戒律,杀!”
其实,他内心之中的印象,是惨然的,悔恨的!因此,他对着血腥的场面,一时矛盾至极。
却是沙中玉低沉沉的一声道:“少侠,事不宜迟,我们到丐帮……”
“走,相国寺!”古剑宇话未落音,人已射出鼓楼。
司马小玉瞟了沙中玉一眼,跟踪而起。
沙中玉也打量了司马小玉一眼,尾随穿出鼓楼。
三人全是上乘身法,至高的轻功:指顾之间,便已到了宫殿巍峨红墙碧瓦兽角飞檐的相国寺。
可是,静无人声,连灯火也没有。
迸剑宇首先落向正殿。
但见寺内一片凌乱,血污狼藉,几个已死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墙角,阶前,血污淌流,惨不忍睹。
司马小玉与沙中玉双双落在院中,同声一呼:“哎……哟……”
金银楼黑暗的阴影里,传出了微弱的申吟之声。
迸剑宇毫不怠慢,大喝道:“什么人?”
他的语落,人已欺至。
“少……侠……”
“程副堂主!”古剑宇说着,已把丐帮刑堂的副堂主程占魁拖出阴暗之处。
程占魁的身上,血污斑斑,离死不远,但他却挣扎着痛苦异常的道:“少……侠……你来迟……来迟一步……步了!”
迸剑宇此刻后悔莫及,悔不该让“白狼教”的人花言巧语,把自己骗到旧河坪去,以致相国寺内不可收拾。
眼见着丐帮分坛落得如此下场,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因为,这些事可以说都是为了自己的家仇所引起的。
若不是“过天星”许老八的记载关系到古家的血仇,也不会有这场挑帮毁山之劫,纵然有古剑宇也没有关系。
如今……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迸剑宇不由惨厉的道:“分坛的宗卷呢?”
程占魁出气多,吸气少,呐呐的道:“被……一个……一个……蒙面少……年……抢……抢去了!”
迸剑宇身子一震,心想奇怪:——宗卷?恼人的宗卷。
忽闻沙中玉此时插口道:“少侠!由此看来,‘粉面判官’先前所谓的宗卷,乃是假的了。”
迸剑宇此刻的心中,也凑巧正在想着旧河坪“粉面判官”那卷宗卷来。
他沉吟了一下道:“粉面判官为何要以假品来欺人,他不怕事后我会为了宗卷前去要他的命!”
沙中玉苦笑一笑道:“粉面判官想在少侠尚未到丐帮之前,用假宗卷兵不血刃的换取少侠的‘紫金神镜’,意在不劳而获。”
“他是做梦!”
“天下不少人都自以为聪明,把别人当傻子!”
“他财迷心窍!”
迸剑宇嘴里咬牙有声,转面又向程占魁说道:“那蒙面少年是那一路的?”
“不……不……认……识……”
“不认识?”
天下武林,以丐帮的眼皮子最准,帮众遍满宇内,不但稍有名气的武林,丐帮耳熟能详,尽知来龙去脉,连江湖上一般小卒,也很难逃出丐帮的眼线。
程占魁怎会不认识?
迸剑宇不由大急道:“他的功力如何?穿装打扮怎样?”
程占魁略一沉思道:“他……一身……白衫……黑纱蒙……面……功力……功力……”
说到这里,他忽然在地上翻了一个身,又道:“小的抱了宗卷……出殿就……与他照面……”
“他动手就抢?”
“小的接不下他的……掌风……回头就……跑……”
“他呢?”
“他……突出暗器……射中……小的……玉枕……”
“暗器?”
迸剑宇心知程占魁所以翻过身来的用意,是想叫他查看受伤的“玉枕大穴”,从暗器上去寻那少年的来历。
司马小玉与沙中玉两人也都会意。
三人不约而同,一齐向程占魁的玉枕伤处瞧去!
“啊!”
“噫!”
“是他!”
他们同时后退半步,全都大吃一惊,互望一眼。
原来,程占魁的玉枕大穴上,银光闪闪,在猩红血痕中,格外刺目的插着枝精工细镂的“银剑”,剑身深入寸余,尚有寸余霞在外面。
迸剑宇不由愕然失惊,叫道:“银剑追魂令!”
司马小玉峨眉双锁,久久不发一言。
沙中玉口中也道:“是的,飞天堡的信物,飞天帮的大令。”
迸剑宇俊目一睁,冷哼一声,右臂舒处,两指一捏,捏紧那支露在外面寸余银剑,顺势轻轻一拔…………
“噢——”程占魁疼得就地一滚,发出刺耳惊魂的高叫,咕碌碌由古阶上滚到院落中心,当时气绝身亡。
只有石阶上留下的一滴滴污血,在淡月疏星之下,特别刺眼。
迸剑宇深锁眉头,凝目盯在手中的小小银剑之上!这柄如玩具的小小银剑,他并不陌生。
记得是他出道之初,被徐凤湘从水中救上船,就看见过两柄。
一柄是艇上飞天堡“恶判官”传令所持。
另一柄是徐凤湘取出迎令所用。
前一柄远在江上,只不过仅见到寒光刺目生辉而已,后一柄因他那时正站在徐凤湘的身畔,分外看得清楚。
与这一柄一式无二。
而且——他又想起当年船上徐凤湘女扮男装的事来,如今程占魁又说是一白衣蒙面少年,不是她还有谁?
“是的,一定是她!”
迸剑宇顺手在靴底上擦去“银剑”上的血污,放进贴身袋内。
沙中玉不由茫然道:“少侠,难道已看出是谁了吗?”
迸剑宇颔首沉思道:“是……”
他的话到口边,又忍了回去,迷惘的道:“揣测而已!”
沙中玉根本不知道有徐凤湘这段事情,因此,又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道:“追魂令虽是飞天帮的东西,可是……”
“少堡主也知道是飞天帮的信物?”
“但是……银衣追魂徐人龙无子,手下也没有年青的高手,似乎又不是飞天堡的人,恐怕其中另有文章!”
“这……”古剑宇在沉吟之际……
司马小玉忽然又失惊的道:“哎呀,梁伊芸为何不见了,她……”
她说着,秀目梭巡四周,人也纵出正殿。
迸剑宇也才想起——他想起“千面狐仙”梁伊芸原来与司马小玉在一起的,此时为何……
想着忙道:“她与你……”
“她与我分拒来敌,我因想引部分强敌离开相国寺,免得他们乘乱夺走丐帮的宗卷,她……”
司马小玉说到此处,语气一顿,豁然想起道:“对了,这是我们商量好了的,她也用同样的手段,引诱了一班血盟帮为首的强敌,向……”
“向那个方向去了。”
“正东!禹王台方面!又是为何不见回来!”
迸剑宇不由也焦急道:“我们这就赶去!”
说着,嗖——衣角带起一阵破风厉哨,腾身上了殿角。
夜风袭袭之中,隐隐可以听出正东方有阵极其细微的叱喝之声,也有劲风鼓动之声,分明有人动手。
这时,沙中玉司马小玉也已到了屋面。
三人不再多言,一齐展功腾身,直向禹王台扑去。
百十来丈,转眼已到。
土丘坟后,叱喝不绝。
人影奔腾,血盟帮的数十褐灰衣衫怪人,还有十余个奇丑无比的高手,各在呐喊相搏。
奇怪的是,其中并无“千面狐仙”梁伊芸。
迸剑宇并不放松,还在十余丈外,双臂已微微上抬,力聚掌心,半空中,头下脚下,如同天将天兵,怒吼声道:“全给我住手!”
“啊——”
“哦——”
他口喊别人住手,而自己早已发出奔电似的一掌,掌风“砰”然一声大响,砂石高扬,血滴如血。
血盟帮的一众死伤了三四个。
另一帮的奇丑怪人,也有两个震飞三丈,血染土坡。
迸剑宇招发人落,插腰站在两帮人的中间,咆哮如雷道:“你们是什么来路!”
血盟帮中不少见过古剑宇的,他们想不到在河套一役未死,短短的数月之间,已经誉满武林,威镇江湖的古剑宇,会突然而至。
因此,人人互望了一眼,没人敢回答。
迸剑宇更加生气,沉气冷森森的喝道:“血盟帮帮主专做缩头乌龟,却要你们这些小辈出来丢人现眼!”
血盟帮众敢怒而不敢言,个个噤若寒蝉。
迸剑宇呸了一声,回头又向那帮奇丑怪人喝道:“你们是那条线上的?”
奇丑汉子一人越众而出,立即反喝道:“瞎眼小杂种,你睁眼看我们是那一条线上的!”
此时,古剑宇正在怒火高炽之际,焉能任他泼口便骂,但见他一抖右手五指,暴吼声:“找死!”
“九阴血指”焉同小可,指风嘶的一声……那怪人半声没哼,胸前五道血泉怒喷,尸体仰天倒下。
“啊呀!……”
“…………”
血盟帮的人异口同声聚蚊成雷的发出惊讶的叹息,奇丑怪汉的同伴,也吱吱喳喳的鼓噪起来!
就在那群奇丑怪人尚未答言之际。
禹王台土坟七十二洞之中,突然一声:“他们是老夫的手下,中原五鬼七判十二兄弟!”
话声阴沉如同闷雷,语气冷森如冰。
但是,听在人们耳朵之中,如同雷霆洪钟,嗡嗡有声,久久不绝,来人功力之高实在空前未见。
迸剑宇等三人不由全身一震,由不得一齐回头瞧去,禹王台的山洞之内,施施然,踱出一个绛袍老者,好生凶恶。
他头如巴斗,红发碧眼,身高如塔,乱髯发黄,腰际,露出九柄“蜈蚣柄”的三尖飞叉,丑如鬼怪,凶似太岁。
司马小玉一见,不由嘤然一声怒吼!“飞叉老贼!是你!”
她的一语尚未落音。
那绛袍怪人碧眼一翻,肩头未动,振臂推掌,沉声喝道:“丫头!找死!”
“死”字音落,劲风扑到。
司马小玉前扑的势子已成,正与那股劲风撞个正着,欲接不及,欲躲不能。
“哇!”血光疾射,她的人也一震离地,像片落花似的,平落下来。
绛袍怪人出其不意,凌厉无伦的出手震伤了司马小玉。
迸剑宇不由勃然变色,振腕抖臂,遥发一掌,虽然两下相隔足有十丈,但劲风破空有声,锐声刺人耳鼓,劲道着实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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