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起處,揚起「風化陰丹」所散的粉末。
腥羶、惡臭、刺鼻、辣目。
迸劍宇不由一凜,不敢追擊,急忙後退丈余,依在神案之上大驚失色。
「風化陰丹」的利害,他已從「千手如來」廣大法師的口中听到過,同時,也在商王玟前見過了陰丹留下的慘象。
因此,他不敢冒味從事,心中猶疑不決。
以古劍宇的功力來說,不難一躍數丈。跳出圈子以外。
然而,他不敢。
如今還隔丈余,那「陰丹」的氣味便已經不可耐,若是再由圈子越過,勢必要直接中毒無疑。
何況,「黃河三怪」此時每人手中左右開弓各執著一個筒形的鹿皮囊,作勢欲發,勢難通過。
「陰陽人」鄧車又尖著嗓門叫道︰「古劍宇!把‘紫金神鏡’放在地上,我們網開一面放你逃生!」
迸劍宇怒到極點,沉聲喝道︰「快些撤去陰丹,古某既往不究,否則…………哼!」
「你要怎樣?」
「古某出困之後,活剝三怪之皮!」
「要你出不了圈子呢?」
「沒有那回事!」
「不死心只管試試!」
「古某這就來了!」古劍宇話落人起,箭似的向廟外騰身。
「噗!噗!噗!」黃河三怪人的六個皮囊齊抖,六陣細毛似的「陰丹」,如同沙漠中的風暴,迷迷蒙蒙迎面撒來!
「不好!」
迸劍宇呼吸困難,腦脹欲裂,不敢硬闖,折腰疾射而回,怒不可遏的罵道︰「三個無恥的小輩,是漢子真刀真槍!」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古劍宇!這就叫做陰丹鎖龍陣!我勸你認命了吧!放下‘紫金神鏡’,還是逃命的要緊!」
迸劍宇空有一身絕世武功,血肉之軀難與「風化陰丹」的毒氣相拼,一時五髒欲裂,怒火攻心。
「黃河三怪」更不饒人,六個毒粉皮囊,不斷的輕輕而抖,放出陣陣毒丹,細粉末飄飄渺渺,化成一片薄霧似的,漸來漸濃。
「陰陽人」鄧車早已尖聲的叫道︰「等咱們弟兄把這座廟布滿了陰丹毒霧,到時想救你也不可能了,識相的留下神鏡放你一條生路!」
丙然的,隨著漸漸濃的陰丹,空氣中腥羶之味也厚起來,呼吸也益覺因難,古劍宇眼見沖不破濃霧,周身感到不適。
他不由一陣猶疑!
「嚏!」
眼淚,不禁的外流。
鼻涕,清水似的下淌。
周身,軟綿綿的,一點兒力道也沒有。
迸劍宇雖把「黃河三怪」恨得牙癢癢的,但卻莫可奈何,眼見得即將沉身于「風化陰丹」之下,連人也要化為濃血。
他只好咬牙切齒的道︰「黃河三怪!住手!」
「陰陽人」鄧車隱于「丹毒」雲霧後面,得意的一笑道︰「嘿嘿!怎麼?受不住了嗎?想通了吧?」
迸劍宇只要一開口,濃霧就沖入口腔,不住的嗆咳,他勉強的逼著氣道︰「停了丹毒,‘紫金神鏡’交給你們!」
「這才夠交情!」鄧車將手中皮囊收起,扭了扭頸子,得意非凡。
三怪之一的一個又道︰「將神鏡放在神案上,高舉雙手,我們自然會引你出‘鎖龍陣’的!」
「雙手舉起來?」
「非如此不可!」
「有理由嗎?」
「當然有!人心隔肚皮,你萬一出其不意的動手,三怪弟兄雖然不在乎,可是……可是哈哈哈哈!太也麻煩!」
迸劍宇怒不可遏,氣沖沖的道︰「古某答應放下神鏡,就不會立刻翻臉!」
「但願你言而有信!」
「過了今天,我姓古的要隨時收回!」
「收回?」
「不錯!收回‘紫金神鏡’!」
「哈哈哈哈!桀桀桀桀!」
「陰陽人」鄧車怪笑一陣,尖聲如啼的道︰「咱們得到了‘神鏡’找一靈山聖地清修去了,只怕你的心願難以達成!」
「你們除非今生今世永不出現!」
「等到黃河三怪二次重出江湖,少不得三人因為‘萬魔之王’,武林的三尊金剛巨佛了,你想找死!那是痴心妄想!」
迸劍宇心中不由一懍。
暗忖︰如果他三人真的將「神鏡」攜往人不知鬼不覺的地方,苦練上十年八載,將「奇鏡神功」練成,那便如何是好?
想著,伸到懷內的手,不由一時拿不出來,模著光油油的「紫金神鏡」鏡面,真是後悔適才答應留下神鏡的諾言。
「快快留下神鏡!不然……」
噗!一股「風化陰丹」撲面而至。
「咳咳!咳咳咳…………」
迸劍宇眼淚鼻涕分不開的外流,難受至極,只好道︰「好!任由天命,古某逃了今天,誓必奪回…………」
他說著,一咬牙,忍痛將仲到懷內的手抽出,將「紫金神鏡」向神案上重重的一放,喝道︰「來,神鏡在此,拿去!」
紫霧突起,金霞頓生。
迸劍宇虎目之中,不由濕潤潤的。
他在萬不得已之中,舍去曠世奇珍,心情的沉痛可想而知,不由對著那縈縈的紫霧,閃閃的金光多瀏覽了幾眼,戀戀不舍。
「噫!」
他的雙目突然睜得不能再大,放出異樣的光彩,臉上,由悲傷優郁,忽然變成了欣喜,充滿了希望。
他發現了奇跡,一種意料之外的奇跡。
但見那「紫金神鏡」的紫霧金芒,竟與往日不同——紫霧的面積不斷的擴大,金霞的光芒不斷的增長。
最使古劍宇興奮的是,紫霧金芒所到之處,如同滾湯潑雪,「風化陰丹」的薄霧立刻消失于無形。
周近的腥羶怪味一掃而空,悶人的空氣已如往日無異。
這時——「陰陽人」鄧車又在廟外叫道︰「古劍宇!快一點!鄧某弟兄已等得不耐煩了!」
迸劍宇並不怠慢,探手將「紫金神鏡」抓起,同時揮起「奇鏡神功」,右手一震鐵腕,大聲道︰「古某這就出廟了!」
紫霧,金芒,人影,掌風,隨著他一聲斷喝,分開「風化陰丹」雲封霧鎖的毒陣,奔雷迅電的瀉出廟門。
「黃河三怪」不由大吃一驚,同聲喝道︰「放下神鏡!」
「你們接著!」掌風如同紫電,聲未落,勢已發。
「啊——」大聲破空而起。
「黃河三怪」中之一怪,平地震飛五丈,半空中泄起了一陣血雨,尸體直挺挺的摔在山石之上。
說時遲,那時快。
迸劍宇一掌發出,招勢不撤,化掌為指,就勢疾插。
「哎!」
半聲驚叫,「黃河三怪」的二怪,怎能擋得往「九陰血指」全力一插,胸前五個血孔,立即射出五道血箭,蹌蹌踉踉退出十幾個碎步,仰面朝天跌下,了結了作惡多端的一生,再也站不起來了。
「陰陽人」鄧車眨眼不及之下,兩個同伴死于掌指之下,不由心膽俱落,魂飛魄散,手中皮囊猛然摔出,破聲吼道︰「看寶!」
「風化陰丹」一撲散開。
迸劍宇忙閃身斜飄丈余。
「陰陽人」鄧車那敢多留,就乘這剎那之間的空隙,丟下同伴的尸體,亡命的反身狂奔,絕塵而去。
迸劍宇讓過「皮囊」,再想追趕已是不及,氣得一跌腳道︰「鄧車!料你逃不出‘九陰血指’之下!」
說著,點地上射,尾追而去。
他腳下不停,收起左手的「紫金神鏡」,撤去「紫金魔功」,疾馳窮追,半個時辰下來,何止三五十里!
然而,「陰陽人」鄧車人影不見,飛鴻冥冥。
迸劍宇正待收起輕功…………
忽然——不遠之處,兩道灰色影子卸尾疾馳,風卷而過。
「這不是鄧車呀!」古劍宇口中雖然說著「不是鄧車」,但身不由已的向那兩條灰影追蹤而去。
眼看即將追到…………
誰知那兩條人影一折勢子,倏的鶻落星沒,向右側一片亂葬崗子翻騰而下,卻也快如鷹隼,十分利落。
迸劍宇現已追趕了上來,焉能不看個究竟,不由分說,尾隨而下。
腳未沾實。
「好小子!」
「看家伙!」
兩聲厲喝未已,兩股勁風已到。
先前的兩個灰衣人,各執一個枯竹桿兒,左右夾攻,攔腰掃來!
「啊呀!」古劍宇不意有此,忙不迭微一弓腰,三次彈起。
不料,兩個灰衣人突的也是驚呼一聲,幾乎是同時撤回竹杖,彈身左右退出五,丈有余,前倨後恭的異口同聲道︰「原來是古少俠,小的等魯莽了。」
迸劍宇不由一楞,道︰「二位…………」
年紀大的一個躬身垂首道︰「丐幫刑堂副使程佔魁,參見少俠!」
另一個癩痢頭的少年,接著手中竹杖一倒,也恭敬的朗聲道︰「丐幫二代弟子金癩狗,拜見少俠!」
說著,真個的撲倒地上納頭便拜。
迸劍宇不由慌了手腳,忙越步上前,挽扶起他來,口中連道︰「不敢當!不敢當!二位怎的會認得在下!」
丐幫刑堂副使程佔魁肅聲道︰「前次敝幫受困,多蒙少俠援手,方能挽既倒之狂瀾,少俠乃本幫祖師之外的全幫恩人,焉能不認識,同時,當天小的也在場!」
金癩狗也應道︰「這叫百姓認識皇帝,皇帝認不識百姓!」
迸劍宇不由玉面一紅,忙道︰「二位太謙了,請恕在下健忘眼拙!」
「小的們不敢!」
「貴幫主薛老先生可好!」
「承問,幫主安泰!」
「二位匆忙趕路,莫非貴幫又有重大的事故發生嗎?」
「唉!」程佔魁不由深深一聲嘆息,臉上愁雲密布,顯然是事非尋常。
迸劍宇不由意味著丐幫中必定又發生了不尋常的事件,情急之下忙道︰「副堂主,敢莫…………」
程佔魁的面容一肅,緊接著道︰「敝幫汴梁分壇告警,據巡視堂的消息,最遲明夜必有變故!」
「變故?」古劍宇身子一震,吃驚的道︰「為什麼?」
金癩狗卻搶著道︰「這件事情多少與少俠有關!」
「與我有關?」
「汴梁分壇的朝祖典冊之上,‘過天星’許故壇主記下了當年塞外夜劫的秘密,本幫大遭江湖人士所忌,意在消滅證據!」
迸劍宇聞言之後,不禁大大的冒火,立即朗聲喝道︰「別人要它無用,莫非是在下的仇家?」
程佔魁冷靜的道︰「這卻不然,少數不肖之徒,想劫去記事冊,換取少俠的‘紫金神鏡’,因此,汴梁分壇,已成了眾矢之的了!」
迸劍宇越發焦急,不禁氣得面色鐵青,當下,一把抓起程佔魁,大吼道︰「事不宜遲,咱們走!」
「少俠請!」
程佔魁被他抓得手臂酸疼不已,咧嘴苦笑,但也不能掙扎,只好跟著古劍宇射起之勢勉力而奔。
三人第二天傍晚時分,已遠遠望見汴梁的古城頭,金癩狗與程佔魁,兩人已累得筋疲力竭喘息不已。
迸劍宇恨不得一步飛到丐幫的汴梁分壇,因此,焦急異常的道︰「二位緩緩而行,在下先進小汴梁城!」
程佔魁卻道︰「依小的之見,白天少俠進城,必定惹人注目,好在江湖人行事,大半都在夜間,不如先在郊外調息一陣,俟至起更時分,再到相國寺本幫分壇,料必還不至出岔子!少俠之意如何!」
迸劍宇也覺有理,點頭道︰「也好!」
于是,三個人在離城不遠之處,找一僻靜地方,分別養神凋息。
魚更初躍。
遠處城頭梆聲乍起。
迸劍宇跌坐方才功行一周,忽見汴梁城頭之上,突然現出一點白影,以奇快無比的身法,眨眼飄入城內,嬌健婀娜。
他不由心中一動,忙道︰「走!有人已進了汴梁城了!」
這時,程佔魁與金癩狗也早已發現,追蹤著古劍宇射起的勢子,直向城內撲去。
不料——越過城牆未久。
汴梁城高大的鼓樓之上,突然穿出十余條黑影,以海燕掠波的身法,在櫛次鱗比的民房之上,一連十余個起落,迎了上來。
來人個個面色慘白,每人手中一柄尺長既短又寬的怪劍,一宇排開,攔住了去路,為首一個狂聲喝道︰「來的敢是古劍宇嗎?」
迸劍宇並不相識,凝神掃視來人,反問道︰「各位何事?」
那人陰陰一笑道︰「本教教主有請!」
迸劍宇更加茫然道︰「教主?你們教主是誰?」
那人覺聲冷然道︰「你看!」
說著,順手在懷內取出了一面綠色三角小旗,小旗的兩面,各繡著一個張牙舞爪的白色餓狼。
迸劍宇對江湖上的門派幫會,並不熟悉,而對這一類的信物標記,尤其是不盡了解,諒來丐幫耳目遍天下,必定曉得這三角旗的來歷。
因此,他回頭對丐幫二人道︰「他們是…………」
「少俠!他們乃是‘白狼教’的!」
那些白臉漢子為首之人,早又接著道︰「白狼教,一點也不錯。」
迸劍宇皺起眉頭道︰「好難听的幫會!」
白臉漢子面色一沉,十分不悅的道︰「少在嘴上缺德!」
迸劍宇一心要趕到丐幫分壇,不願與他們多說,也沉聲道︰「諸位攔住在下去路,是何道理!」
「本教教主有請!」
「他在何處?」
「城外舊河坪候你!」
「候我?」
「呃!有關你父母血仇的大事,去不去在你,我等話已傳到,走!」為首的白臉人說完,一揚手,率先穿出城垣奔向西北。
其余的十余個漢子,也魚貫起勢,轉眼之間,只剩下幾點白影。
迸劍宇欲趕到汴梁,原是為了察明自己父母血仇而來,因此,「白狼教」手下的話,正打動了他的心意,轉而向丐幫二人道︰「二位先到相國寺吧,在下要看看白狼教…………」
「少俠!」
程佔魁的眼珠連動幾動道︰「白狼教‘粉面判官’為人陰險狡猾,少俠千萬不要輕信他手下的話!」
迸劍宇父仇既急,藝高不免膽大,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金癩狗微一沉吟,也道︰「白狼教乃是北道上出名多年的幫會,說不定真的會有些其他信息!」
金癩狗這句話,益發加深了古劍宇的決心,他蜂腰微弓道︰「二位,我們在貴分壇見面吧!」
語落,人起。
認定「白狼教」手下去處疾馳而去。
出城不遠,眼前一片黃沙,夜月淒涼,舊河坪乃是黃河改道前的河床,細沙如粉,寸草不生。
河坪中,數十個「白狼教」群,全都凝神而立,為首的怪人,白面如銀,上面生滿了發紅的細毛,尖鼻圓眼,小耳闊嘴,披了件綠白相間的雜花大氅,一支白多黑少光芒發綠的眼神,滴溜溜亂轉。
迸劍宇來到當場,一見白臉怪人,就知定是「白狼教」的教主「粉面判官」無疑,略一打量,正容道︰「閣下就是‘白狼教’教主?」
「粉面判官」也仔細的打量了古劍宇一番,半響之後才陰陽怪氣,頷首道︰「正是本教主!」
那付神氣十足的架子,令人見而生厭,那種大刺刺的味道,使人覺得生氣。
但是——古劍宇既有所求,勉強的忍了下來,朗聲道︰「貴教手下……」
「本教主,請你前來,有一樁買賣,要同你談一談!」
「買賣?」
「呃!一樁買賣!」
「是有關在下父母血仇的事?」
「正是!唯一留在武林中的鐵證!」
「唯一的鐵證?」
「喏!你看!」
「粉面判官」探手懷內,模出一卷似皮非皮,似紙非紙的土黃卷兒出來,在眼前揚了一揚,接著道︰「現在請你說一句話,本教主就可以決定去留!」
迸劍宇精神不由一振,他此時已無心研究「粉面判官」的態度,全神貫注在那小小的卷兒上面。
但仍舊不明真像的道︰「要我說什麼話?」
「粉面判官」又把那黃卷兒納入懷內點身之處,緩緩的道︰「你願意提出代價,交換這唯一的鐵證嗎?」
「代價!」
「當然,本教主得來不易!」
「那是什麼…………」
「丐幫分壇的宗卷!」
「啊!」古劍宇不由大吃一驚!
因為,他千里迢迢的趕來汴梁,完全就是為了要一看丐幫分壇「過天星」許老八手寫的宗卷。
而那宗卷上面,記載著「過天星」十五午前目擊夜劫古安邦的實況。
不料——如今竟落在「粉面判官」之手。
因此,忙不迭的道︰「怎會到你手上?」
「粉面判官」陰兮兮皮笑肉的一咧嘴道︰「這是本教的事!」
「難道你從丐幫分壇搶來的?」
「嘿嘿………」
「偷來的?」
「嘿嘿…………」
「是騙來的?」
「你不管怎麼來的?本教主只問你需不需要!」
「需要!需要!」
「粉面判官」道︰「那麼!這樁買賣好談,你願不願出本教主的代價!」
迸劍宇急道︰「你說吧!」
「本教主一言既出,可不許討價還價!」
「說嘛!」
「粉面判官」問道︰「你是要換去丐幫的宗卷,還是要看一遍?」
迸劍宇咬牙道︰「我要宗卷作為報仇的鐵證,叫仇家死而無怨!」
「好!必須用你那面‘紫金神鏡’作為交換的代價!」
「啊!」古劍宇大出意外,不由神色一楞。
「紫金神鏡」乃是曠世奇珍,武林瑰寶,放下它的貴重可以不談,而師門的傳授,又是功力的源本,更重要的一點,他父母之死也起源于這面「神鏡」,焉能輕易的交給「粉面判官」,作為交換。
他遲疑了一陣,不由搖頭苦笑道︰「這一點,在下難以應命!」
「粉面判官」又是一陣無聲的冷笑道︰「那你是不要丐幫的宗卷了?」
迸劍宇只好強按滿腔怒火道︰「在下只要看一遍上面所記的文字也就可以了!」他意味著「粉面判官」一定不會再要以「神鏡」交換。
誰知——「粉面判官」搖頭晃腦的道︰「也好!但也不能白白的讓你看呀!」
迸劍宇聞言,意想自己所料不錯,心中立刻產生無限的希望,忙道︰「當然!教主開口吧!」
「要看丐幫宗卷,必須拜在本教主的門下!」
「什麼?」
「就在這兒叩頭行禮,認本教主為師!」
「這…………」
「這就是本教主的代價!」
迸劍宇的腦袋幾乎要爆炸開來,江湖之上最忌的是「爬灰倒簍」自己已是「七殺門」的傳人,怎能又改門別投。
況且,「白狼教」乃是江湖上形而上之幫會,「粉面判官」更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己怎能…………
想著,搖頭不迭道︰「辦不到!」
「辦不到,好!炳哈哈哈!」
「粉面判官」揚聲桀笑不已,笑聲一收,陰死陽活的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本教主決不強人所難,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再見!」
他說完之後,回身邁步,對著手下一揮手,喝道︰「走!」
人影一晃,古劍宇已攔在前面,大聲道︰「且慢!」
「除了這兩個條件之外,古某全然依你!」
「本教主已說過,定不討價還價!」
「真的毫無轉圍的余地?」
「本教主向來如此!」
「如此,莫怪…………」
「古劍宇!你打算用強?」
「事逼出此,休怪無禮!」
「哈哈!嘿……哈哈哈哈!」
「粉面判官」不答反笑,笑聲久久始絕,腳下已退到三丈之外。
嗓門立刻提高,狂聲吼道︰「本教主有自知之明,敵不住你‘奇鏡神功’,也接不下你的‘九陰血指’。」
「如此,你算聰明!」
「可是,本教主也不打算動武!」
「你不動武,攔不住迸某不動武!」
「你們退過!」「粉面判官」揮手對著他的教眾大吼一聲之後,突然之間飄身退了出丈余外。
迸劍宇以為他要動手過招,一提丹田中氣…………
想不到「粉面判官」忽然大叫如雷道︰「本教主說不動手就不動手,只要你敢發動,本教主決不還招!」
「你要賴!」
「本教主只要三躍兩跳,就到了滾滾黃河堤岸上,隨手一拋,那本丐幫的宗卷,也就…………哈哈哈哈…………隨著黃河的急流東去了!炳哈哈哈!」
迸劍宇不由大急,喝道︰「你敢?」
「有什麼不敢!」
「找死!」古劍宇急怒攻心,蜂腰一挺,疾撲而出。
「啊!」「粉面判官」尖聲一嚷,真的彈腿一射,果然向十丈以外的黃河堤上奔去。古劍宇不由大駭。
萬一「粉面判官」真的把丐幫宗卷丟到滾滾黃河里去,那日夜奔騰澎湃,勢同天河倒瀉的急流,要到哪里去撈。
想念及此,真的不敢再追他。
因為「粉面判官」若把丐幫宗卷丟下去,縱然能夠把他立劈掌下,依然是于事無補,後悔莫及。
怎不叫古劍宇左右為難,進退維谷呢?
「粉面判官」又在遠遠的叫道︰「古劍宇!要報父母血仇,只有本教主懷中的宗卷,才能查出真凶!」
迸劍宇心中怒火如焚,然而,腳下卻一動也不敢一動。
此時,「粉面判官」已將那卷「宗卷」取在手上,在空中揚了幾揚,連連劃著圈子,口中道︰「你的‘奇鏡神功’既已練成,還要‘神鏡’何用!」
迸劍宇忍氣吞聲的道︰「此事實在礙難………」
「七殺魔王已死,拜在本教主門,又有何妨?」
「呸!迸某不屑!」
「好!這是你自絕此路,休怪本教主不讓交請!」「粉面判官」說完,故作悠閑自在的負手大跨步走去。
迸劍宇怒不可遏的喝道︰「你要到那里去!」
「本教主格外開恩,帶著丐幫宗卷,找一隱秘所在等你三年,三年之內,你若回心轉意,可以來找我!」
「等我三年?」
「可是,三年之中,若是你的仇家已死,只怕你父母的血仇,找不出正主兒,要報也報不成了!」
迸劍宇尚未答言,忽然——汴梁城內,古破天驚的發出一聲裂帛慘叫,驚心動魄。
迸劍宇不由一驚。
「粉面判官」白臉一陣變青,也有十分不安,但是,這聲慘叫之後,隨即又恢復了平靜,半點聲息全無。
迸劍宇忽然心中一動,暗忖——何不設法接近「粉面判官」,出其不意的制下他來,還怕他飛上天去不成?
一念既起,強打笑臉道︰「粉面判官,凡事且好商量……」
殊不料,「粉面判官」何等狡猾,焉能輕易上鉤。
他不等古劍宇語落,早已冷冷一笑道︰「古劍宇,你不要在江邊賣水,孔夫子門前賣文,本教主別的不行,論心計足夠教你十年八載,答應不答應,只等你一句話。」
迸劍宇的心事被他猜透,不由玉面發熱,咬牙道︰「粉面判官,你太可惡了!」冷不防的箭射而起,展出全身功力,拼命一撲!
「噫!」「粉面判官」一跺腳,已先上射丈余,逕向河堤上奔去,口中大喝道︰「你向黃河的龍宮里討吧!」
他的人還沒有到河堤,手中的丐幫宗卷已猛力向河心丟去。
「不好!」古劍宇不由大吃一驚,眼見搶接已是不及。
忽然——河堤背後射起一條身影,捷比蒼鷹,快如閃電,千鈞一發之際,不偏不倚,竟把那卷「宗卷」抓了個牢。
然而,他還不過是剛把宗卷抓到…………
「粉面判官」的人已撲至,奮力一掌,快如風雷的拍出,口中同時喝道︰「哼!多管閑事!」
「啊呀!」
手抓宗卷之人,全然沒防之下,慘叫一聲,被「粉面判官」
所發的掌風一震三丈,「哇!」血箭疾噴。
「咕通!」他的人直挺挺的跌落河堤里面。
這突然的變化,全是間不容發,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生的。
迸劍宇越發大怒,凌空雙臂一剪,鐵翅蒼鷹似的,劃破長空,連功凝神,力聚五指,照定「粉面判官」彈去。
「嘎——」歷嘯再起,血滴如雨。
「粉面判官」的一雙小腿,多出四個血孔,淋淋斑斑,灑滿了一溜血點,映在黃沙平壤之上,殷紅點點。
迸劍宇一招創傷了奔走未停的「粉面判官」,惱氣未消。
但是,眼前急務乃是奪回丐幫的宗卷,急救那自河堤後突然而起,為了要搶救宗卷而受傷的人。
因此,他不再追趕狂奔狼突的「粉面判官」,飄身落在受傷那人的身側。
此刻,那人已坐了起來。
迸劍宇一看,不由道︰「是你!沙少幫主!」
耙情那人乃是「紫雲幫」的少幫主,沙中玉,沙中玉由于一時未防,被「粉面判官」一掌震昏,這時已醒了轉來。
他掙紅了臉,十分慚愧的道︰「一時大意,使少俠見笑!」
迸劍宇也不與他客套,反而振腕一聲道︰「紫雲幫之事,在下尚未忘懷!」
因為古劍宇未逢奇遇之前,會被沙中玉擒下捆綁起來,又因「紫雲幫」乃是一魔二帝三大幫之一,也算古劍宇的「準」仇家。
雖然江湖上流傳當年紫雲幫沒有出面參加塞北劫奪「神鏡」殺死「鐵掌無敵」古邦安之事,但也僅只是傳聞而已。
如今。
沙中玉突然在汴梁出現,古劍宇不由想起丐幫程佔魁之言,直覺的想到沙中玉也是為丐幫的宗卷而來。
沙中玉的內髒並未受傷,略一調運氣息之後,已如沒事的人一般,含笑道︰「當時乃是誤會!」
迸劍宇不由冷漠漠的道︰「現在也是誤會嗎?」
「現在?」
沙中玉不明其故,愕然道︰「現在並沒有什麼誤會呀!」
迸劍宇依然冷冷的一指沙中玉手中握著的那卷宗卷,問道︰「沙少幫主,敢莫也是為了此物而來!」
「正是!」
「要想毀滅這唯一的證據?」
沙中玉急道︰「不……不……在下並無此意,相反的,我原來是為了怕別人毀了這唯一的證據而來。」
迸劍宇冷笑道︰「哼!少幫主!你好一張利口!」
「少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要你把那宗卷乖乖的交到我的手上!」
「可以!」
「可以?」
「當然可以!喏!少俠請收下!」
迸劍宇做夢也想不到沙中玉會毫不驚奇的把「宗卷」交給自己,因此,一時反而不知說如何是好!
接還是不接?
迸劍宇急道︰「你……你不是說為了此物而來嗎?」
沙中玉毫不遲疑的道︰「是呀!但願得‘過天星’許老八記載當年的情形與事實一樣,少俠過目之後,能使血仇昭雪!」
「啊………這………」
「不過,沙某離家之時,老父曾有片言,囑在下轉告少俠!」
「什麼話!」
「家父說冤仇宜解不宜結,江湖上恩怨綿綿,無休無止,平添無數殺劫,尚請少俠本上天好生之德,寬宏大量……」
迸劍宇不等沙中玉說完,仰天一笑道︰「哈哈哈哈,姓古的我明白了!」
「少俠明白何來?」
「你父子打算動我以說詞,是也不是!」
「不過是請少俠留一步余地而已!」
「做夢!」
迸劍宇沉聲一喝,突然雙目電射,殺氣沖沖的道︰「父母血仇不共戴天,說什麼好生之德,留什麼余地,當年一魔二帝三大幫劫殺我父之時,可曾想到好生之德,河套追殺寡母弱小之時,何曾想到稍留余地!」
他說話的語調聲沉如雷,臉上怒容怕人。
沙中玉不由苦苦一笑道︰「少俠的意思…………」
「在下的意思是訪清仇家之後,殺…………」
迸劍宇一連吼了七個「殺」字,一個字的聲音高似一個字,在黃河流水嗚咽,夜風卷動黃河之際,越覺愁雲慘霧,殺氣騰騰。
沙中玉不由緊鎖眉頭道︰「在下不過是奉老父之命,傳言而已,少俠…………」
「用不到!拿過來!」
迸劍宇冷冷一喝,伸手奪過沙中玉掌中的那卷丐幫宗卷。
但見——那卷宗卷外面用黃紙朱封,上面兩行八個正楷︰第一行是︰汴梁分壇。
第二行是︰祖典宗卷。
上面還隱隱約約的丐幫總舵的幫印,十分慎重。
沙中玉忽然幽幽的道︰「少俠,丐幫宗卷已到你手上,諒來‘過天星’不會在丐幫神物之上有不實的記載,沙某心願已了,告辭了!」
迸劍宇不由喝道︰「慢走!」
「少俠有事?」
「為何不等我看完了宗卷再走?」
「用不著!」
「哈哈哈哈,那里是用不著,分明做賊心虛,怕古某先拿你開刀!」
沙中玉臉色大變,忽然挺腰朗聲道︰「沙某已再三忍耐,更同情少俠的報仇心切,何苦再三再四的逼人!」
「逼人?古某還要殺人呢?」
「只要師出有名,沙某毫無牽連!」
「你是說與紫雲幫全然無關?」
沙中玉道︰「沙某不願自辯,老實說,若有牽扯到紫雲幫之事,沙某適才可以不把丐幫的宗卷雙手奉上!」
迸劍宇冷笑道︰「怕你逃不出古某的雙掌十指之下。」
「那也未必!」
「要動手?」
「你還是先看宗卷,如果必須動手,沙某舍命奉陪!」
「好,量你也走不掉!」
「哼哼,沙某………………」
嘶——古劍宇的兩指一拉,已撕去,黃紙朱封,露出一層的桑皮紙卷兒來。
此時,沙中玉也臉色緊張,凝目瞧著古劍宇的面色。
迸劍宇的玉面生寒,激動得雙手微微發抖,雙目運功凝神,如電如炬,雖然在沉沉夜色里,也是蚊蚋可辨。
這時,算是古劍宇父母血仇的謎底的揭曉。
也是武林中掀起血腥,無數人命的關鍵。
雖然他二人心情不同,但緊張與激動乃是一致無二的。
漸漸的………………
迸劍宇已一層層的松開焦黃的桑皮紙。
一層,二層,三………………
「咦!」
「啊!」
兩個少年人不由卻同是一呆,不先不後,同時發出一聲驚嘆。
桑皮紙已經一層層解到了盡頭。
原來紙是一張張長長的空白張,不但不見傳言中有關十五年前「過天星」許老八目睹夜劫血案的記載文字,竟連一個字也找不出。
迸劍宇的滿懷希望,至此完全落空。
沙中玉楞然不知如何是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兩人眼神相對,默默無言。
良久…………
迸劍宇才抖動手中長長的桑皮紙,大吼道︰「這是什麼道理!」
沙中玉陷于一片覺思之中,凝神皺眉道︰「其中必有……」
一語未完。
汴梁城頭忽然射起一條灰影。
那灰影歪歪斜斜,掙扎著直向這舊河坪而來。
沙中玉忽然叫道︰「古少俠,這丐幫宗卷有詐!」
迸劍宇也道︰「你說是丐幫中人變的花樣!」
「眼前還說不出是誰弄的鬼,反正這絕不是丐幫真正的宗卷。」
「那麼?真正的……」
「古……少……俠……」凌空歪歪斜斜的灰影已來至切近「吧噠!」結結實實的跌在河堤之下。
「哇!哇!」口中血如泉涌,腥氣嘔人,分明受了嚴重的內傷!
迸劍宇不由猛的一撲,搶上前去,叫道︰「金兄弟,金癩狗,金…………」
金癩狗臉色蒼白,雙目失神,口角血絲外滲,氣如牛喘,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不氣的哼道︰「哎……啊……少……俠……分壇……高手……夜……龍……程……」
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迸劍宇大叫道︰「相國寺出了岔子嗎?」
金癩狗連點頭的力氣也沒有了。
他「咯」的一聲,猛噴一口鮮血,雙眼上翻道︰「宗……卷……被……」
沙中玉此時一探手,運功施氣,伸掌按在金癩狗的中庭大穴,試著他五髒破裂,血不歸心,氣不入穴。
金癩狗借著沙中玉的外力,勉強引動真氣,拼出最後一點微弱的力量,道︰「分壇……宗卷……被高手……搶……」
迸劍宇既驚又疑,既氣又急,插口問道︰「那一路的高手?」
「多……多……哇!嘔!嘔……咯!」
金癩狗的喉嚨里「咯」的一聲,話未話完,伸腿微微一彈,人已斷了最後一口氣,直挺挺的臥在當場。
他眼見活不成了!
沙中玉急忙一收手掌,壓低嗓門道︰「少俠,我們走!」
「走!」古劍宇也是迫不及待,展功向汴梁城內射去。
兩人一先一後,如同流星趕月,飛鳶追風認定相國寺丐幫分壇狂奔而去,片刻之間,已越過高大的汴梁城堡。
「嘎——」又是一聲高亢淒歷的吼叫。
正是城中鼓樓之上發出。
接著,一條血紅的人影,星落丸瀉的由鼓樓之上翻躍而下。
沙中玉凌空道︰「少俠,你看!」
迸劍宇悶聲不響,直向鼓樓瀉去。
近在咫尺,彈身已到。
蹦樓的中層,人影翩翩,掌風如雷,數十位紅衣漢子,擠在一堆,圍著一條黃影,連手猛攻。
那條黃影全仗著身法靈活,閃避得宜,但也如同旋風中的一片落葉,絲毫沒有還手月兌走之機。
迸劍宇目光犀利,已瞧出那黃影是誰,一時怒火如焚,凌空一挫雙掌,提足中氣,大叫一聲︰「司馬姑娘,古劍宇在此!」
喝聲未了,雙掌已發。
「哎呀——」
「啊——喲!」
隨著他的掌風,兩個紅衣漢子應聲被震出鼓樓,尸體帶起血雨,如同斷線的紙鳶,逕向樓外飛去。
司馬小玉鬃發散亂,矯喘噓噓,叫道︰「少俠到了相國寺沒有?」
這時——那群紅衣漢子,早已蜂涌了一圍,數十道掌風,全向古劍宇攻到。
迸劍宇無暇回答司馬小玉的話,猛運內力,一式「橫掃千軍」鐵腕振處,疾厴無侍的反擊來敵。
沙中玉此刻已落入鼓樓之內,揉身加入戰圍。
他一面揮掌拒敵,一面低聲湊近古劍宇道︰「少俠!這是五毒宮五毒帝君手下一百零八個‘布毒使者’!」
迸劍宇急切問道︰「也是一魔二帝三大幫的人?」
「是的!」
「殺不盡的兔崽子,殺!」
迸劍宇一聲「殺!」人如瘋狂的餓虎,百十年的功力,聚在一雙鐵掌之上,分式揚威,專找那群紅衣漢子的要害下手。
沙中玉運起「乾坤掌」也是手不停揮,司馬小玉精神大振,一雙杏黃的翠袖,左拂右掃,更加勁風如潮。
三人同為少年高手,卻有深厚的修為,連手合擊之下,其勢如同雷霆萬鈞,頓使風雲為之變色。
五毒宮的數十「布毒使者」雖然人人功力不凡,那能與這三個當代男女高手抗衡,轉眼之間,慘呼屢起,死者累累。
面積不大的鼓樓之內,尸體橫陳,血花四濺。
然而,熾烈的酷斗,仍舊不停。
人們,踏著剛死未僵的尸首,躍縱奔撲,慘絕人寰。
司馬小玉一面彩袖拂掃不停,人已一面慢慢地向古劍宇靠近,低聲道︰「丐幫分壇之事如何?」
迸劍宇手上不覺一晃,忙道︰「在下尚未到相國寺!」
司馬小五驚訝的道︰「你不是從相國寺退出來的?」
「不是!」
「那你也沒見到梁伊芸?」
「沒有!」
「不好!」
司馬小玉一雙彩袖突然加功用力,猛的向外凌厲的一揮,震退了來襲的十余「布毒使者」,忙不迭的道︰「丐幫分壇今晚到的人不少,梁伊芸一人恐怕……」
「恐怕怎樣?」
「恐怕保不住丐幫的宗卷!」
「哦!」古劍宇心中大急,「哦」了一聲,陡然運起「奇鏡神功」。
立刻——鼓樓之內紫霧泛泛,金霞閃閃,勢如狂瀾的一雙紫電掌力,橫掃直推,東拍西按,其中又夾著「九陰血指」的嘶嘶指風。
一時,「五毒宮」的數十「布毒使者」,東倒西跌,慘叫如嚎!
那里是人間陰世,分明是地獄陰司。
沙中玉的「乾坤掌。」
司馬小玉的一雙翠袖。
兩人左右包抄,只將五毒宮的人封在鼓樓之內,逼向古劍宇指掌之下,欲躲無從,欲逃不能,只有受死的份兒。
不到半盞熱茶的時分。
五毒宮的數十「布毒使者」,半個不剩的死得干干淨淨,一場火熾熾的惡斗,結果是滿樓尸體,四壁血瀉,立刻沉靜下來。
迸劍宇俊目之中的殺氣未滅,寒芒一掃地獄似的四周,瞧了瞧手上的鮮血,一跺腳,狠狠的道︰「殺,七殺門只有一個字的戒律,殺!」
其實,他內心之中的印象,是慘然的,悔恨的!因此,他對著血腥的場面,一時矛盾至極。
卻是沙中玉低沉沉的一聲道︰「少俠,事不宜遲,我們到丐幫……」
「走,相國寺!」古劍宇話未落音,人已射出鼓樓。
司馬小玉瞟了沙中玉一眼,跟蹤而起。
沙中玉也打量了司馬小玉一眼,尾隨穿出鼓樓。
三人全是上乘身法,至高的輕功︰指顧之間,便已到了宮殿巍峨紅牆碧瓦獸角飛檐的相國寺。
可是,靜無人聲,連燈火也沒有。
迸劍宇首先落向正殿。
但見寺內一片凌亂,血污狼藉,幾個已死的尸體,橫七豎八的倒在牆角,階前,血污淌流,慘不忍睹。
司馬小玉與沙中玉雙雙落在院中,同聲一呼︰「哎……喲……」
金銀樓黑暗的陰影里,傳出了微弱的申吟之聲。
迸劍宇毫不怠慢,大喝道︰「什麼人?」
他的語落,人已欺至。
「少……俠……」
「程副堂主!」古劍宇說著,已把丐幫刑堂的副堂主程佔魁拖出陰暗之處。
程佔魁的身上,血污斑斑,離死不遠,但他卻掙扎著痛苦異常的道︰「少……俠……你來遲……來遲一步……步了!」
迸劍宇此刻後悔莫及,悔不該讓「白狼教」的人花言巧語,把自己騙到舊河坪去,以致相國寺內不可收拾。
眼見著丐幫分壇落得如此下場,心中說不出的難過,因為,這些事可以說都是為了自己的家仇所引起的。
若不是「過天星」許老八的記載關系到古家的血仇,也不會有這場挑幫毀山之劫,縱然有古劍宇也沒有關系。
如今……
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迸劍宇不由慘厲的道︰「分壇的宗卷呢?」
程佔魁出氣多,吸氣少,吶吶的道︰「被……一個……一個……蒙面少……年……搶……搶去了!」
迸劍宇身子一震,心想奇怪︰——宗卷?惱人的宗卷。
忽聞沙中玉此時插口道︰「少俠!由此看來,‘粉面判官’先前所謂的宗卷,乃是假的了。」
迸劍宇此刻的心中,也湊巧正在想著舊河坪「粉面判官」那卷宗卷來。
他沉吟了一下道︰「粉面判官為何要以假品來欺人,他不怕事後我會為了宗卷前去要他的命!」
沙中玉苦笑一笑道︰「粉面判官想在少俠尚未到丐幫之前,用假宗卷兵不血刃的換取少俠的‘紫金神鏡’,意在不勞而獲。」
「他是做夢!」
「天下不少人都自以為聰明,把別人當傻子!」
「他財迷心竅!」
迸劍宇嘴里咬牙有聲,轉面又向程佔魁說道︰「那蒙面少年是那一路的?」
「不……不……認……識……」
「不認識?」
天下武林,以丐幫的眼皮子最準,幫眾遍滿宇內,不但稍有名氣的武林,丐幫耳熟能詳,盡知來龍去脈,連江湖上一般小卒,也很難逃出丐幫的眼線。
程佔魁怎會不認識?
迸劍宇不由大急道︰「他的功力如何?穿裝打扮怎樣?」
程佔魁略一沉思道︰「他……一身……白衫……黑紗蒙……面……功力……功力……」
說到這里,他忽然在地上翻了一個身,又道︰「小的抱了宗卷……出殿就……與他照面……」
「他動手就搶?」
「小的接不下他的……掌風……回頭就……跑……」
「他呢?」
「他……突出暗器……射中……小的……玉枕……」
「暗器?」
迸劍宇心知程佔魁所以翻過身來的用意,是想叫他查看受傷的「玉枕大穴」,從暗器上去尋那少年的來歷。
司馬小玉與沙中玉兩人也都會意。
三人不約而同,一齊向程佔魁的玉枕傷處瞧去!
「啊!」
「噫!」
「是他!」
他們同時後退半步,全都大吃一驚,互望一眼。
原來,程佔魁的玉枕大穴上,銀光閃閃,在猩紅血痕中,格外刺目的插著枝精工細鏤的「銀劍」,劍身深入寸余,尚有寸余霞在外面。
迸劍宇不由愕然失驚,叫道︰「銀劍追魂令!」
司馬小玉峨眉雙鎖,久久不發一言。
沙中玉口中也道︰「是的,飛天堡的信物,飛天幫的大令。」
迸劍宇俊目一睜,冷哼一聲,右臂舒處,兩指一捏,捏緊那支露在外面寸余銀劍,順勢輕輕一拔…………
「噢——」程佔魁疼得就地一滾,發出刺耳驚魂的高叫,咕碌碌由古階上滾到院落中心,當時氣絕身亡。
只有石階上留下的一滴滴污血,在淡月疏星之下,特別刺眼。
迸劍宇深鎖眉頭,凝目盯在手中的小小銀劍之上!這柄如玩具的小小銀劍,他並不陌生。
記得是他出道之初,被徐鳳湘從水中救上船,就看見過兩柄。
一柄是艇上飛天堡「惡判官」傳令所持。
另一柄是徐鳳湘取出迎令所用。
前一柄遠在江上,只不過僅見到寒光刺目生輝而已,後一柄因他那時正站在徐鳳湘的身畔,分外看得清楚。
與這一柄一式無二。
而且——他又想起當年船上徐鳳湘女扮男裝的事來,如今程佔魁又說是一白衣蒙面少年,不是她還有誰?
「是的,一定是她!」
迸劍宇順手在靴底上擦去「銀劍」上的血污,放進貼身袋內。
沙中玉不由茫然道︰「少俠,難道已看出是誰了嗎?」
迸劍宇頷首沉思道︰「是……」
他的話到口邊,又忍了回去,迷惘的道︰「揣測而已!」
沙中玉根本不知道有徐鳳湘這段事情,因此,又打破沙鍋問到底的道︰「追魂令雖是飛天幫的東西,可是……」
「少堡主也知道是飛天幫的信物?」
「但是……銀衣追魂徐人龍無子,手下也沒有年青的高手,似乎又不是飛天堡的人,恐怕其中另有文章!」
「這……」古劍宇在沉吟之際……
司馬小玉忽然又失驚的道︰「哎呀,梁伊芸為何不見了,她……」
她說著,秀目梭巡四周,人也縱出正殿。
迸劍宇也才想起——他想起「千面狐仙」梁伊芸原來與司馬小玉在一起的,此時為何……
想著忙道︰「她與你……」
「她與我分拒來敵,我因想引部分強敵離開相國寺,免得他們乘亂奪走丐幫的宗卷,她……」
司馬小玉說到此處,語氣一頓,豁然想起道︰「對了,這是我們商量好了的,她也用同樣的手段,引誘了一班血盟幫為首的強敵,向……」
「向那個方向去了。」
「正東!禹王台方面!又是為何不見回來!」
迸劍宇不由也焦急道︰「我們這就趕去!」
說著,嗖——衣角帶起一陣破風厲哨,騰身上了殿角。
夜風襲襲之中,隱隱可以听出正東方有陣極其細微的叱喝之聲,也有勁風鼓動之聲,分明有人動手。
這時,沙中玉司馬小玉也已到了屋面。
三人不再多言,一齊展功騰身,直向禹王台撲去。
百十來丈,轉眼已到。
土丘墳後,叱喝不絕。
人影奔騰,血盟幫的數十褐灰衣衫怪人,還有十余個奇丑無比的高手,各在吶喊相搏。
奇怪的是,其中並無「千面狐仙」梁伊芸。
迸劍宇並不放松,還在十余丈外,雙臂已微微上抬,力聚掌心,半空中,頭下腳下,如同天將天兵,怒吼聲道︰「全給我住手!」
「啊——」
「哦——」
他口喊別人住手,而自己早已發出奔電似的一掌,掌風「砰」然一聲大響,砂石高揚,血滴如血。
血盟幫的一眾死傷了三四個。
另一幫的奇丑怪人,也有兩個震飛三丈,血染土坡。
迸劍宇招發人落,插腰站在兩幫人的中間,咆哮如雷道︰「你們是什麼來路!」
血盟幫中不少見過古劍宇的,他們想不到在河套一役未死,短短的數月之間,已經譽滿武林,威鎮江湖的古劍宇,會突然而至。
因此,人人互望了一眼,沒人敢回答。
迸劍宇更加生氣,沉氣冷森森的喝道︰「血盟幫幫主專做縮頭烏龜,卻要你們這些小輩出來丟人現眼!」
血盟幫眾敢怒而不敢言,個個噤若寒蟬。
迸劍宇呸了一聲,回頭又向那幫奇丑怪人喝道︰「你們是那條線上的?」
奇丑漢子一人越眾而出,立即反喝道︰「瞎眼小雜種,你睜眼看我們是那一條線上的!」
此時,古劍宇正在怒火高熾之際,焉能任他潑口便罵,但見他一抖右手五指,暴吼聲︰「找死!」
「九陰血指」焉同小可,指風嘶的一聲……那怪人半聲沒哼,胸前五道血泉怒噴,尸體仰天倒下。
「啊呀!……」
「…………」
血盟幫的人異口同聲聚蚊成雷的發出驚訝的嘆息,奇丑怪漢的同伴,也吱吱喳喳的鼓噪起來!
就在那群奇丑怪人尚未答言之際。
禹王台土墳七十二洞之中,突然一聲︰「他們是老夫的手下,中原五鬼七判十二兄弟!」
話聲陰沉如同悶雷,語氣冷森如冰。
但是,听在人們耳朵之中,如同雷霆洪鐘,嗡嗡有聲,久久不絕,來人功力之高實在空前未見。
迸劍宇等三人不由全身一震,由不得一齊回頭瞧去,禹王台的山洞之內,施施然,踱出一個絳袍老者,好生凶惡。
他頭如巴斗,紅發碧眼,身高如塔,亂髯發黃,腰際,露出九柄「蜈蚣柄」的三尖飛叉,丑如鬼怪,凶似太歲。
司馬小玉一見,不由嚶然一聲怒吼!「飛叉老賊!是你!」
她的一語尚未落音。
那絳袍怪人碧眼一翻,肩頭未動,振臂推掌,沉聲喝道︰「丫頭!找死!」
「死」字音落,勁風撲到。
司馬小玉前撲的勢子已成,正與那股勁風撞個正著,欲接不及,欲躲不能。
「哇!」血光疾射,她的人也一震離地,像片落花似的,平落下來。
絳袍怪人出其不意,凌厲無倫的出手震傷了司馬小玉。
迸劍宇不由勃然變色,振腕抖臂,遙發一掌,雖然兩下相隔足有十丈,但勁風破空有聲,銳聲刺人耳鼓,勁道著實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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