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蕴芳也许真的是清白无辜,并没有隐瞒玉凝香的下落。
对于沈胜衣查四的计划她全无异议,只是表示不放心玉凝香的安全。
沈胜衣查四不待言当场大拍心口,强调有他们两人,玉凝香的安全绝对不成问题。
玉蕴芳于是说了出来。
沈胜衣查四虽然知道了玉凝香的下落,最快仍要等待两天,才可以见到玉凝香的面。
由扬州城到玉凝香居住的地方,来回怎也得用上两天。
一天又一天!
两天很快又过去。
在这两天内,事情一些进展也没有,甘豹仍然是下落不明。
沈胜衣查四只好寄望玉凝香的到来。
在那天黄昏,玉凝香终于赶到来了。
玉凝香比玉蕴芳年轻很多。
玉蕴芳已经漂亮,可是比起玉凝香,显然又有了一段距离。
通常,一个女孩子具备了这种条件,大都会摆出一副高不可攀,凛若冰霜的样子。
玉凝香却是例外,她的面上很多时都带着一种亲切的笑容。
好像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当然是人见人爱的!
沈胜衣查四见到了玉凝香,才明白甘豹为什么对她那样喜爱。
玉凝香到来的时候显得很担忧,可是入牢房见过玉蕴芳之后,又有了笑容!
沈胜衣查四一直在旁边,两人的说话他们都听闻在耳里。
一共只有几句说话──玉凝香道:“姊姊,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为什么他们要抓你坐牢?”
“关于这一点你问沈大侠和查捕头好了,他们有一件事,也正要你帮忙。”
“什么事?”
“这件事在办妥后,也许能够证明我的清白,你尽力帮助他们好了。”
玉凝香不假思索,立即应允,然后就退出监牢。
出了监牢,查四招呼沈胜衣玉凝香在外院捕房坐下。
玉凝香坐下就笑道:“那件事一定不是我姊姊做的。”
查四一怔:“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玉凝香道:“我姊姊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她也从来不会欺骗我。”
查四微喟道:“我们却不能够只凭一句相信就断案,必须有充份的证据。”
玉凝香点头。
查四道:“目前我们得到的证据,对于他们两人却是极之不利,”玉凝香忍不住问道:“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查四耐着性子将事情说了一遍。
玉凝香听到最后,面上已全无笑容。
她思索着道:“总捕头难道不觉得他们的杀人证据太充份?”
查四道:“所以我才只是将他们收押起来。”
玉凝香道:“人如果是他们杀的,他们一定会尽快将证据消灭,凤叔叔是一个聪明人,我姊姊也是的!”
查四道:“也许他们想不到我们会在双英镖局出现,来不及消灭证据!”
玉凝香道:“你方才还没有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突然走到去双英镖局。”
查四道:“我们可以说是给人引去的,那个人也许就是惟一的目击证人。”
玉凝香道:“那个人也死了?”
查四道:“我们肯定他仍然生存。”
玉凝香道:“这是说事发之后,你们并没有见过他?”
查四道:“事实一直都找不到他。”
玉凝香道:“当时你们应该将他留下来的。”
查四道:“我们当时很怀疑他的说话,到我们着见他给那条银狼追出了镖局之后,一心牵挂着镖局之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也就将他疏忽了!”
玉凝香道:“你们又凭什么,认为他是惟一的目击证人?”
查四道:“也就在当夜,他将一封信缚在一块石头上,掷进了衙门……”
玉凝香急问道:“那封信内,写着什么?”
查四道:“他亲眼看见令姊凿断那条锁链。”
玉凝香一怔道:“真的?”
查四道:“这要在见过他之后才能够肯定,只可惜我们虽知道他并未死亡,甚至也许就在附近徘徊,一连几天尽避我们遍布眼线,始终无法将他找出来。”
玉凝香道:“或者他一直躲着,根本就没有出来走动。”
查四道:“未必。”
玉凝香道:“那么就是你派出来的人一直都没有遇上他的了。”
查四道:“即使遇上了,他们也不会认得出来。”
玉凝香诧声道:“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他?”
查四道:.“如果他以真面目出现,就算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人,也不难认出是他的。”
玉凝香道:“哦?”
查四说道:“因为他的相貌,非常特别。”
玉凝香诧异的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查四道:“他善于改变容貌。”
玉凝香恍然道:“这是说,他懂得易容术?”
查四道:“不错。”
他缓缓接道:“所以我们不得不请你来帮忙。”
玉凝香一呆,道:“我并不懂得易容术。”
查四道:“可是只要见到你,他就会来找你的。”
玉凝香又是一呆,问道:“他到底是谁?”
查四道:“他就是甘豹。”
玉凝香更加诧异月兑口道:“甘豹?”
查四道:“相信你还记得这个人。”
玉凝香苦笑点头。
要她忘记这个人,实在不容易,当年她就是为了摆月兑这个人的纠缠,才离开双英镖局。
查四沈胜衣的目光一齐落在玉凝香的面上。
玉凝香苦笑道:“这个人的相貌的确特别得很。”
她再问查四,道:“就是他将你们引到双英镖局去?”
查四道:“正是他。”
他详细的将遇见甘豹的情形告诉玉凝香。
玉凝香听的很用心,到查四住口,就疑惑的道:“甘豹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为什么他不肯将之完全说出来,行动这样鬼祟呢?”
查四道:“他当然有他这样的原因,我们必须把他找出来,问清楚。”
沈胜衣插口道:“我们这一次要姑娘这样帮忙,无疑是委屈姑娘,但是在目前来说,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
玉凝香道:“为了我姊姊的清白,我一定会帮忙你们找到甘豹。”
查四道:“本来我们是不必麻烦姑娘的,问题是时间不容许我们再耽搁,我们必须尽快将甘豹找出来。”
他沉声接道:“商孤竹已送出了三对书信,邀约他的三个同门或朋友到来,纵然他们未必敢闯入监牢杀人,但是事情闹大了,一开堂审讯,他们就难免皮肉之苦,我们这样做,其实也为了他们设想。”
玉凝香道:“我明白。”
查四道:“姑娘明白最好。”
玉凝香望一眼沈胜衣查四,道:“看来你们也不大相信我的姊姊是那种人。”
沈胜衣道:“这是事实。”
玉凝香忽然道:“我听过不少关于你的事。”
沈胜衣道:“是么?”
玉凝香道:“所以你插手这件事我很放心,因为我相信,你是绝对不会让我的姊姊含冤受屈的。”
沈胜衣道:“就算没有我插手,查四捕头也一定会找出真正的凶手。”
玉凝香道:“我也知道他是一个好捕头。”
她连随问道:“你们要我怎样做?”
沈胜衣道:“很简单,只要你在双英镖局进出多几次,或者在附近徘徊一下就可以了。”
玉凝香一面疑惑之色。
沈胜衣解释道:“以我推测,甘豹是必会想到你们姊妹情深,除非不知道,否则一定会赶来,而这件事你却是迟早一定会知道的。”
玉凝香点头道:“我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其实并不怎样远,况且我们姊妹在这里还有好几个亲戚的。”
查四道:“同时你们既然是只得姊妹两人,在官府开审之前,官府也必会通知你一声。”
沈胜衣接道:“甘豹当然不肯放过这个能够看见你的机会,现在也许开始在衙门或者双英镖局附近窥伺。”
玉凝香领首道:“如果我回来这两地方的确必到的,但,你们也必须考虑一点。”
查四道:“那一点。”
玉凝香道:“甘豹对我说不定已经死了心。”
查四四:“我相信不会。”
沈胜衣点头道:“好像姑娘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并不多。”
玉凝香娇脸一红。
沈胜衣转回话题,道:“姑娘进出衙门与及双英镖局,当然都必须有一个理由,譬如说探监,或者到街上给姊姊买一些她喜欢的食物,有关这些,查捕头稍后曾详细指点姑娘的了。”
查四道:“至于姑娘的安全问题,我亦已考虑清楚,由姑娘走出衙门的一刻开始,我的手下将会沿途照应,他们分别以各种不同的身份出现,稍后我介绍姑娘认识他们,以便必要时联络。”
他沉吟一会,接道:“至于姑娘住宿的地方,则别无选择,非留在双英镖局不可的。”
玉凝香道:“这个计划什么时候开始进行?”
查四道:“姑娘的意思怎样?”
玉凝香道:“当然就是越快越好。”
她轻叹一声,接道:“姊姊在牢内虽然并没有吃苦,我还是希望她能够早日出来。”
查四道:“我明白你这种心情。”
沈胜衣道:“不过你自己的安全也必须加以注意,一路上尽避有人照应,如果事情来得太突然的话,照应你的人亦会措手不及。”
玉凝香道:“我是不怕甘豹的。”
沈胜衣道:“我看出你也懂武功。”
玉凝香道:“说到我的武功或者仍然比不上姊姊,但相信现在已足以应付甘豹,年来我一直苦练,并没有一日偷懒。”
沈胜衣道:“事关重大,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切不可单独采取行动。”
玉凝香无言领首。
双英镖局于是就多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出入。
住在那附近的人,不少仍记得这个美丽的女孩子就是玉蕴芳的妹妹玉凝香。
可是不认识玉凝香的人却很多,尤其是过路的人。
他们着见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在双英镖局出入,不由都多看几眼。发生了那件惨案之后,双英镖局在扬州已非常出名,总已被目为凶宅。
不过即使玉凝香,远离双英镖局,不知道她是在双英镖局进出的路人,看见她亦不由得多看几眼。
尤其是男人。
玉凝香到底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子。
看见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孩子,不多看几眼的男人并不多。
他们当然都希望知道这个美丽的女孩子是谁,其中居然有人千方百计去打听,甚至有人远远的跟在玉凝香后面,看看她到底是那户人家的女儿。
这些人不待言给照应玉凝香的捕快增添了不少烦恼。
他们不得不分心留意这些人,因为甘豹很可能就在当中。
可是他们一些发现都没有。
难道甘豹的易容术真的是如此高明,抑或他根本就不在那里头?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玉凝香已经回来?
除了甘豹,相信还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些问题。
又两天过去。
笆豹仍然是下落不明。
到第三天正午,玉凝香就像过去的两天一样,挽了一个竹篮子离开双英镖局,走向衙门。
她真的是做了好几样点心,准备送去监牢给她的姊姊。
天色晴朗,万里无云。
玉凝香的心情却并不开朗,她走得很慢,低着头。
一连两天都没有收获,她不得不怀疑沈胜衣查四两人的推测。
虽然低着头,她并没有撞着人。
这时候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其中却有三个人远远跟在玉凝香的后面。
一个是卖药郎中,一个是算命先生,还有的一个竟然是光头和尚。
这三个人交替跟着玉凝香,不留意,实在不容易察觉。
玉凝香却是一出双英镖局大门就已觉察,她认识他们。
他们都是查四的手下。
转过街角,玉凝香又看见了查四的另外两个手下。
一个假装道士,坐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一个却是扮成叫化,蹲在一条小巷之内。
看见他们,玉凝香不由得苦笑。
查四在这件事,无疑已花了不少心思,只可惜到现在仍然一些收获也没有。
苦笑未已,玉凝香忽然听到有人在身旁叫一声:“小泵娘!”
她转头望去,不由得一怔。
一个叫化不知何时已跟在她的身旁。
五六岁的小叫化,皮黄骨瘦,还拖着两条鼻涕。
这个小叫化当然不会是查四的手下。
玉凝香停住了脚步,问道:“你是叫我?”
小叫化点头。
玉凝香道:“你叫我做什么?”
小叫化道:“小泵娘。”
玉凝香失笑道:“今年你多大了?”
小叫化道:“六岁。”
玉凝香道:“你那么叫我,我还以为你六十岁呢。”
她连随问道:“你想讨钱买食物?”
小叫化摇头。
玉凝香道:“那么你是嗅到我那个篮子里载着好吃的点心了,反正是有多,我给你几个。”
她正想打开篮子,那个小叫化忽然摇手,道:“今天我已经吃得很饱,饱得再也吃不下了。”
玉凝香奇怪道:“是么?”
小叫化道:“真的,那个老婆婆方才请我大吃了一顿。”
玉凝香道:“那个老婆婆,”小叫化转身一望,抓着脑袋道:“方才她还站在那边屋檐下,现在可不知那里去了。”
玉凝香奇怪问道:“然则你叫我是为什么?”
小叫化道:“那个老婆婆叫我将这封信亲手交给你这个小泵娘。”
他摊开右手,在他的右手之上,果然拿着一封信。
玉凝香一手接过,道:“你怎知道是交给我的?”
小叫化道:“我们方才在街上看着你走过来的。”
他模着肚子接道:“信交了给你,可没有我的事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踢着脚走开。
玉凝香没有将他叫住,忙将手中信打开。
“想救你姊姊,一个人立即到城西郊半里的药王庙,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将这封信交给别人,这件事就算了,现在我正在一旁监视着你,一切的举动,都瞒不过我的眼睛甘豹!”
读到甘豹这两个字,玉凝香不由就面色一变,她张目四顾。
街上左右有很多店铺,每一间店铺之内都有不少人,那些饭店之内就更多。
笆豹到底在那里?
小叫化口中那个老婆婆是否就是甘豹的化身?
玉凝香一再留神,可是并没有看见一个老婆婆在附近。
坐在屋檐下,乔装道士的那个捕快这时候已发觉玉凝香的神态有异,站起身来,故步走过去。
玉凝香一见道士向自己走过来,一时间大惑彷徨,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好。
道士很快走到玉凝香面前,那样子就像是来化缘,说的却不是化缘的说话,道:
“玉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玉凝香握看信的那只手往后一缩,摇头道:“没……没有事发生。”
道士的眼睛立时盯着玉凝香的手,道:“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玉凝香道:“一封信,却是与那件事没有关系的。”
她面上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在说谎。
道士盯着了玉凝香,倏的一步跨前。
玉凝香一步退后,纵身突然跃进旁边的小巷。
也就是查四那个乔装叫化的手下所在的那条小巷。
那个叫化也已留意玉凝香,见她向自己这边跃来,非常诧异。
正想站起身子,玉凝香已落在他的身前,道:“快通知捕头,城西郊半里药王庙!”
话说得很快,这句话说完,玉凝香人就凌空拔起,跃上了左面高墙。
她的左手仍挽着那个竹篮子,右手仍捏着那封信。
在瓦面上停了停,她的身形才再起,向西面掠去。
她这是故意做给甘豹看的。
对于甘豹的警告,在敌暗我明这种情形之下,不由她不相信。
她这样跃上瓦面,甘豹如果真的在暗中监视,不难就认为她已经照足信上指示来做。
这条小巷内,只有乔装叫化的那个捕快,在跃向那边之时,她已经看清楚。
身形落下之际,她是面向小巷,话又说得那么快,甘豹除非在小巷内,否则应该就不会发觉她已经将消息传出去。
无疑她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
乔装道士的那个捕快一愕,放步追过去。
他当然手脚敏捷,否则查四也不会挑选他暗中照应玉凝香。
只可惜他没有练过轻功,到他追到巷口的时候,玉凝香已经上了瓦面。
他更就没有能力纵身追上瓦面,却没有忘记那个叫化是自己的兄弟。
可是他的目光才落下,乔装叫化的那个捕快就将头埋在膝内,道:“有人在暗中监视。”
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那个乔装叫化的捕快那刹那已经猜想到玉凝香为什么那样做。
乔装道士的那个捕快也不是傻瓜,看见叫化那样子,已明白了几分,再听到那句话,立时就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他连忙抬头一望,摆出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样。
叫化仍然将头埋在膝内,接道:“你立即去通知捕头赶去城郊半里药王庙,我先走一步,接应玉姑娘!”
道士轻声道:“好!”
他随即一步一步倒退,眼睛却仍望着那边瓦面,就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叫化在道士退后的同时,身子亦向后移动,看清楚巷外,除了道士,并无其他人,立即转身,拔脚飞奔。
这时候乔装郎中,算命先生,和尚那三个捕快已转入这条街,着见道士那样子,知道事情有变化了,再也顾不了那许多,一齐奔到道士身旁。
和尚问道:“玉姑娘那里去了?”
道士眼望那边瓦面,手指那边瓦面,道:“她上了那边瓦面。”
和尚一呆道:“现在呢?”
道士突然压低了嗓子,道:“不要四面望,眼望瓦面那边听我说。”
三人虽奇怪,还是依言望着瓦面。
道士接道:“有人暗中监视着我们的行动。”
三人这才明白,算命先生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道士不答反问道:“捕头现在在什么地方?”
算命先生道:“今天早上我离开衙门的时候捕头曾吩咐下来,他与沈大侠正午时会在花近楼,却不知现在离开没有。”
道士道:“为了能够尽快将消息通知他们,我们分开两批,和尚与我赶去花近楼,你与郎中则赶去衙门。”
算命先生道:“到底是什么消息?”
道士道:“告诉捕头玉姑娘已去了城西郊半里的药王庙!”
这句话说完,他就招呼和尚道:“我们立即赶去花近楼!”
和尚立即放步奔出,道土脚步早已放开。算命先生与卖药郎中亦不敢怠慢。
表面看来,他们却像是一番商量之后,分头去追玉凝香。
他们一走,那边一间卖小吃的店子旁就走出了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一面皱纹,头发都已全白了。
她策着拐杖,躬着腰背走出来。
一出到街口,她的腰背就直了,就像是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年。
她连随一笑。
老婆婆好大的一张嘴巴。
笑着她举步向西走去。
她走起来更不像一个老婆婆。
莫非她就是甘豹?
小巷内有小巷。
乔装叫化那个捕快向左一转,转入了一条短巷,再右一转,转入了一条比较长的小巷。
这小巷的尽头再转右就是街道。
已到尽头,未到尽头。
叫化突然收住了脚步,不收步他就得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鬼魅一样,无声无息的从转角处闪入,挡住了去路。
是一个书生装束的中年人,那身材却不大像一个书生。
他却像大病初愈,面色很苍白的。
苍白的死人一样。
乔装叫化的捕快叫做张力,做捕快已经做了十多年,人相当精明,一着就知道那个书生是有意阻挡着去路。
他一步退后,道:“这位朋友……”
那书生冷冷的截道:“不是朋友!”
张力道:“那么你挡着我的去路,到底有什么目的?”
书生道:“问你一句话。”
张力道:“哦?”
书生道:“玉凝香告诉你什么?”
张力道:“你……”
书生道:“方才我也是在那边大街上,我知她曾对你说话所以赶来这里等你。”他一顿道:“这条路只有一个出口。”
张力月兑口道:“你倒也熟悉。”
书生道:“这附近,我了如指掌。”
张力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书生道:“什么人也好,用不着告诉你。”他倏断喝道:“答我的问题!”
张力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书生道:“捕快!”
张力叱喝道:“你既然知道,还敢拦我去路?咄!快走开,否则拿你回衙门问罪!”
书生道:“少在我面前打官腔,再不说,莫怪我心狠手辣!”
张力沉脸道:“好小子,不给你试试我的厉害,看你是不肯让路的了!”
呛榔一阵乱响,张力反手从衫底下拉出了一条三尺长的铁链。
书生面无表情,冷冷的道:“你是自讨苦吃!”
话口未完,他人已欺身扑上,张力眼中分明,大喝一声:“倒!”拦腰一铁链扫去!
小巷虽则不怎样宽阔,他那条铁链仍然可以施展得开。
他用力不轻,那条铁链的去势非常凌厉。可是他方动手,那个书生扑前的身形突然向后缩了回去。
叮当的一声,那条铁链立时扫在旁边墙壁上。白粉纷飞,这一下如果扫在腰上,腰骨不断折才怪。
张力铁链挥出去之时,已经算准了距离,这下子竟然落空,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吃惊未已,忽然发觉那条铁链已经被抄在书生手中。
书生好快的出手!
张力月兑口道:“你……”
一个“你”字才出口,他已连人带铁链给书生扯过去,小肮上跟着挨了一拳。
很重的一拳,打得他当场变了虾米一样躬起身子,握着铁链的手也松了。
书生旋即化拳为掌,抄住了铁链张力本来握着的那一头。
他两手抓着铁链,顺势一套一绞,就将那条铁链勒住张力的脖子,勒得还不怎样紧。
张力却已魂飞魄散,急叫道:“手下留情!”
他的胆子原来并不大。
一个人在这种情形下,一个胆子本来就很难大得起来的。
书生道:“你现在告诉不告诉我?”
张力道:“我……”他欲言又止。
书生将双手一紧道:“你不说,立即绞杀你!”
张力忙道:“我说我说……”
书生道:“玉凝香对你说过什么?”
张力喘着气道:“她告诉我通知捕快,赶往城北半里的老君庙。”
城西变了城北,药王庙变了老君庙,这个人倒也懂得随机应变。
书生“哦”一声,想了想道:“城北半里那来一间老君庙?”
张力想不到书生连城外地方也熟悉,忙替自己掩饰道:“她是这样说!”
书生冷笑道:“还骗我,你是真的不想活的了!”
他握着铁链的双手又再一紧。
这一次比前一次更用力,张力舌头也几乎给勒了出来,他面色大变,嘶声叫道:
“饶命!”
书生松手,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张力道:“是城西……”
书生道:“城西那里?”
张力道:“半里外的药王庙!”
书生道:“这一次没有再骗我?”
张力道:“没有。”
书生道:“很好!”双手又收紧。
张力立即发觉,大惊道:“你……”
书生沉声道:“说了我也要杀你。”
张力道:“可是你……”
书生截口道:“我根本就没有说过不杀你。”
他的确没有说过。
张力惊怒交集,大叫一声,左右肘一齐向身后撞去。
书生双手即时用力一扯,喀一声,张力的叫声顿绝,头猛的栽下来。
他的手肘才撞出一半。
书生又一声冷笑,握着铁链的双手一齐松开。
张力连人带铁索,“咕咚”“当叮”的倒在地上。
书生望也不再望他一眼,转身举步,头也不回的向原路走出。
出了巷子,他就往西行,步伐如故,一点也不像是个杀人凶手!
他显然并不是第一次杀人。
也只有老手,才可以这样镇定。
他无疑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这一来,张力的死亡,岂非又是一个谜。
这个却只怕未必。
因为书生出巷口,又已落人一个人的监视中。
那个人一直站立在巷口对面的一户人家的屋檐下,一身黑衣,头上戴着一顶范阳笠子,笠缘低压眉际,他的头,又半垂,很难着得清楚他的面目。
他跟踪书生已经很久的了。
只是书生并未察觉。
他看着书生走进小巷,却没有跟进去,只是在外面等候。
因为他已经猜测到书生进去小巷的目的。
他没有白等。
书生一出来,他立即又跟上去。
在跟踪方面,他无疑就是一个老手,否则书生又怎会完全不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连串的追踪于是在城西展开。
书生是谁?戴着范阳笠子的人又是那个?
还有那个老婆婆,其实又是什么人?
由于这几个人的出现,事情又起了变化。
沈胜衣查四接到消息的话,当然亦会奔往城西来。
只不知他们是否来得及?
──何事沉久,含毫问药王。
能够被称为药王,医术当然就非常高明。
医术真正非常高明的人虽然并不多,却不止一个。
所以被称为药王的人也不止一个。
神农被称为药王,华陀扁鹊亦是被称为药王。
法华经之中更有药王菩萨,连菩萨之中居然也有一个药王。
所以每一间药王庙之内供奉的药王塑像都未必一样。
扬州城西郊半里那间药王庙之内供奉的药王塑像却根本就分不出是那一个。
因为早就已崩塌,只剩下半截!
庙后墙壁亦崩塌了一大片,到处蛛网尘封,显然已荒废多时。
这如果不是这间庙供奉的药王不大灵,大概就是因为这间庙建在半山了。
不过亦有可能是因为这附近的人都非常健康。
到药王庙参拜的人不是自己有病,相信就是家里有人生病。
要一个有病的人走来这间药王庙参拜固然是一件苦事,就算对没有病的人来说,也不是一件乐事。
虽然这间药王庙与城西大道之间有一条小路,小路上隔不了多远就有几级石级,还是不怎样好走。
好像这样的一间药王庙,香火如果还能够旺盛,就真的是神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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