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似乎想不到沈胜衣竟然看得出他用的是什么武功,又是一怔。
他连随问道:“沈兄认识我姊姊?”
沈胜衣摇头道:“只是闻名。”
凤栖梧道:“如此你怎能够看得出我用的是‘化玉功’?”
沈胜衣道:“江湖上所有名人的武功我全都曾经仔细打听清楚。”
凤凄梧道:“哦?”
沈胜衣解释道:“我在初出道的时候,有意挑战江湖上的所有名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种准备工夫,如何少得。”
凤栖梧道:“原来如此。”
说话间,他的肤色已逐渐回复正常。
沈胜衣盯着他的面庞,道:“你的‘化玉功’虽然练的不错,在内力方面与对手到底有一段距离,一搏之下,必然是玉石俱焚的局面。”
凤栖梧道:“我也知道,只是士可杀,不可辱!”
沈胜衣淡然一笑,道:“不过有我在这里,除非我根本无力阻止,否则,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们再弄出人命案子来的。”
他一顿接道:“死一个已够了。”
凤凄梧无言退下。
沈胜衣转顾商孤竹道:“在未得证实之前,这位商兄也请不要再出口伤人。”
商孤竹一瞪眼,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走来教训我!”
沈胜衣道:“我不是什么东西,是一个人!”
商孤竹道:“是什么人?”
沈胜衣道:“男人!”
商孤竹怒道:“我是问你姓什么?名什么?”
沈胜衣道:“名胜衣,姓沈!”
“沈胜衣?”商孤竹一惊。“是那一个沈胜衣?”
凤栖梧旁边替沈胜衣应道:“以我所知,到目前为止,江湖上就只得一个沈胜衣。”
商孤竹闷哼道:“怪不得有那么好的身手。”
他回对沈胜衣道:“这件事与你有何关系。”
沈胜衣道:“一些关系也没有。”
商孤竹道:“既然没有,为什么要插手?”
沈胜衣道:“只为了我应承一个朋友,小心照顾这里。”
商孤竹道:“你那个朋友是谁?”
沈胜衣道:“查四。”
“做捕头的查四?”
“正是!”
“他已经知道这件事?”
“才离开不久。”
“他怎样说话?”
“认为有重新将尸体小心检验的必要,他离开,就是去召集手下的捕快仵工到来。”
商孤竹语声一沉,道:“如果证实是他们所为,又如何?”
沈胜衣道:“查四回来的时候你可以问清楚他,法律这方面,我知道的并不多,因为我并非官府中人。”
商孤竹道:“你是说这件事必须交由官府处置?”
沈胜衣道:“事在必行!”
商孤竹冷笑道:“这件事一证实,我立即要杀了他们。”
沈胜衣道:“除非他们拒捕。”
商孤竹道:“否则如何?”
沈胜衣道:“先得杀死查四与及他手下的捕快。”
商孤竹道:“你当然亦不会袖手旁观了?”
沈胜衣道:“当然。”
商孤竹道:“他们若是买通了官府上下,得以轻判又如何?”
沈胜衣微笑道:“我相信不会有这种事。”
商孤竹道:“万一有呢?”
沈胜衣道:“到时你动手杀人,最低限度有两个人不会阻止。”
商孤竹道:“查四与你?”
沈胜衣道:“不错。”
商孤竹道:“一言为定。”
沈胜衣道:“事情若是证实与他们无关又怎样?”
商孤竹道:“当然我也不会再找他们麻烦。”
他傲然一笑,道:“我一生正直,到这个年纪,更不会改变。”
沈胜衣道:“我高兴认识正直的人,查四也是。”
商孤竹岔开话题,道:“江湖上传说你武功高强,果然真的有几下子。”
沈胜衣淡然一笑。
商孤竹接道:“有机会,非请你指点一下不可。”
方才已经是机会的了,他却并没有出手。
这显然只是场面说话。
一个人活到这个年纪,对于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情,一定会特别小心,考虑清楚才动手。
沈胜衣也根本就没有与商孤竹动手的打算,淡应道:“有机会再说。”
他连随转身,负手踱回去。
玉蕴芳无言收回剑,跟在沈胜衣的身后。
凤栖梧将插在地上的剑拔出,亦自步上石阶。
商孤竹却没有动,他木立原地,仰眼向天,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柳忠更就始终没有作声,没有移动,手捧灯笼,颤抖在来路上。
整个庄院立时又寂静下来。
半个时辰过去,查四终于回来双英镖局。
同来有十多个捕快,两个仵工。
灯笼火把照亮了练武厅一带。
查四快步走到沈胜衣身旁,第一句就问:“那个老头儿是谁?”
沈胜衣道:“他叫做商孤竹,是柳西塘的师叔。”
查四道:“那一个给他的消息了。”
沈胜衣道:“柳西塘。”
查四道:“哦?”
沈胜衣道:“柳西塘大清早就吩咐柳忠将一封信送给他。”
查四道:“是一封怎样的信?”
沈胜衣道:“求救的信。”
查四道:“信上怎样写?”
沈胜衣道:“奸夫婬妇阴谋杀害,见字,请速赶来镖局,迟恐性命不保。”
他的记性居然这么好,一字也不漏,全都记下来。
查四不由又“哦”了一声。
沈胜衣接又道:“信很短,也不难记忆。”
查四道:“所以商孤竹立即赶来。”
沈胜衣道:“只可惜他住的地方,来回最快也要一天,他虽然一接信就起程,来的经已不是时候。”
查四道:“他方到?”
沈胜衣道:“在你离开之后,片刻到的。”
查四道:“有没有闹事?”
沈胜衣道:“一言不合,他们三个人就打了起来。”
查四道:“你由得他们?”
沈胜衣道:“我有意借此机会一看凤栖梧玉蕴芳的武功。”
查四道:“两人的武功如何?”
沈胜衣道:“玉蕴芳很不错,凤栖梧更可以与商孤竹同归于尽。”
查四面露诧异之色。
沈胜衣道:“你有没有听过凤飞飞这个人。”
查四点头道:“凤飞飞与凤栖梧莫非有什么关系?”
沈胜衣道:“他们是姊弟。”
查四更加诧异,沉吟道:“柳西塘双手拇指已碎,手中三环只能够发挥原来的三成威力,商孤竹是柳西塘的师叔,武功本来只怕就已在柳西塘之上,现在当然更就不用说了。”
沈胜衣道:“凤栖梧既然有本领与商孤竹同归于尽,要杀柳西塘,似乎没有需要利用那条银狼的牙爪。”
查四道:“我正是这样怀疑。”
沈胜衣道:“何况凤家子弟在江湖上素负侠名,他看来亦不像是那种人。”
查四道:“也许他并非真的是凤家子弟。”
沈胜衣道:“方才他是施展‘化玉功’准备与商孤竹同归于尽。”
查四道:“那就是真的了。”
沈胜衣道:“以我所知,凤家化玉功向来不传外姓。”
查四道:“我也曾听说。”
沈胜衣忽的横跨一步,振吭遥问凤栖梧:“凤门十三侠之中,你排行第几?”
凤栖梧道:“第四,武功却是倒数第一。”
沈胜衣道:“依我看,你的化玉功的确练的并不怎样好。”
凤栖梧道:“因为这七年来我一直都没有时间苦练。”
沈胜衣道:“是不是镖局的工作太忙?”
凤栖梧道:“这是一个原因,化玉功一练必须持续好几个月,才能够进入另一个境界。”
沈胜衣道:“你即使要休息半年,柳西塘相信也不会不答应。”
凤栖梧道:“可是我实在不想多作任何的解释。”
沈胜衣道:“听你这样说话,你似乎并没有向柳西塘透露本来的身份。”
凤栖梧道:“事实没有。”
沈胜衣道:“何故?”
凤栖梧道:“一来凤家仇敌满天下,一泄露出去,仇敌必然会找来,我并不想给他添麻烦,二来也不知何故,由开始我就已有一种感觉……”
沈胜衣道:“甚么感觉?”
凤栖梧道:“我们迟早必会闹翻。”
查四插口问道:“你在双英镖局七年,难道就只为了找机会报答柳西塘的救命之恩?”
凤栖梧肃容道:“凤门子弟一向有恩必报,有仇必报。”
他仰天一声叹息,道:“这七年以来,虽然我始终没机会报恩,对他这镖局,到底已尽了心力,是以这一次离开,亦问心无愧。”
查四“哦”一声,沉吟了起来。
沈胜衣接上说话,道:“保镖是一种很危险的工作。”
凤栖梧道:“危险得很。”
沈胜衣道:“你不用化玉功,只用剑,凭你的剑术,要应付那些危险定必很吃力。”
凤栖梧道:“是以一开始我就苦练一种暗器,来补助剑术的不足。”
沈胜衣道:“什么暗器?”
凤栖梧说道:“我叫它做‘恩怨七星针’。”
沈胜衣道:“方才,又何以不见你使用?”
凤栖梧道:“一出镖局,恩怨尽了,我当日离开镖局的时候,已将之弃在镖局门前的地上。”
沈胜衣道:“是么?”
凤凄梧道:“镖局的镖师很多都可以证明,当时他们送我出门外。”
他奇怪地问道:“沈兄到底在怀疑什么?”
查四也奇怪的望着沈胜衣。
沈胜衣一笑道:“一会自有分晓。”
他转顾查四,道:“查兄的人应该着手调查了。”
查四道:“嗯。”回身一挥手。
随来的仵工捕快纷纷举起脚步,走向练武厅。
沈胜衣接问道:“查兄有没有派人去找那个狼面人甘豹?”
查四道:“已派了两组捕决,一组去吉祥赌场查问,一组向他方才逃走的那边追寻。”
他一顿接道:“不过那边一带都是山林,甘豹如果摆月兑不了那条银狼,一齐逃入林中,那就麻烦了。”
沈胜衣道:“以我着,甘豹并不是个头脑迟钝的人。”
查四没有异议。
他并没有忘记,是甘豹将他们引来这里的。
一个头脑迟钝的人,又岂会做出这种事情。
笆豹这个人本来就是有几分聪明。
可是就连沈胜衣查四那么经验丰富的人,看见了卧在练武厅内的那具体体亦不免心惊魄动,他怎不魂飞魄散。
在一惊之下,他就连半分聪明也没有了。
他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双英镖局后门,拚命向前跑,竟以为跑快一些就能够摆月兑那条银狼。
轻功方面他虽然没有下过苦功,但是拚命跑起来,倒也快得很。
可惜他只得两条腿,那条银狼却有四条。
幸好那条银狼曳着很长很重的一条锁链,也因为那条锁链的影响,一时间不能够追上他。
那条银狼,并不就此罢休,在他后面穷追不舍。
狼脚踏地本来不会发出多大的声响,那条锁链却叮当不已。
所以甘豹无须回头,也知道那条银狼紧追在身后。
在生死关头,不由得他不继续发足狂奔。
他跑过了一座山丘又一座山丘,到他跑上第三座山丘,两条腿已经发酸,却仍然奋力冲过前面的一个疏木林子。
出了林子,再奔前十多步,不小心一脚踢在突出地面的一角岩石上,他又变了滚地葫芦。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踢着东西,摔倒地上的了,只不过那几次他倒地之后就爬起,这一次却不见爬起来。
他实在已太累。
累得非独不能够再跑下去,甚至行也似乎行不动。
他好不容易坐了起来,索性就在那里喘气。
疏林内叮叮当当的一阵金属声响,那条银狼亦跟着奔了出来。
它竟然亦脚踢在那角岩石之上,亦变了葫芦滚地。
一人一狼距离只不过两三尺。
人在喘气,狼也在喘气。
笆豹喘着气,道:“我平日并没有开罪你,没有理由对我这样凶。”
那条银狼低嗥一声,也不知是否听懂甘豹的说话。
它也就侧卧在那里,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看样子显然已没有方才那么凶。
笆豹看着那条银狼,看了好一会,大着胆子,伸手过去模了一下那条银狼的脑袋。
他是用左手。
左手伸出去之前,他右手已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
那条银狼若是回头来咬他,他右手那块石头就会抢先击下。
他的左手一落在那条银狼的头上,那条银狼的嘴巴便张了开来,露出了黏着血肉的森森白齿。
笆豹抓着石头的那只右手,不由的一紧。
可是很奇怪,那条银狼的鼻子抽搐了几下,嘴巴的肌肉便已松弛,竟然由得甘豹的左手抚在头上。
这到底是它嗅出甘豹并非它的对头,抑或甘豹的身体亦散发着豺狼的气味,它已经将之当做朋友?
笆豹左手不住的轻抚着那条银狼的脑袋。
右手却始终紧握着那块石头,一些也不敢大意。
良久。
那条银狼都没有再发狠,相反越来越柔顺。
笆豹眼中的警戒之色亦逐渐消失。
他右手虽然仍握着那块石头,手指不觉已放松。
夜已深,月已在中天。
荒山更寂静。
凄冷的月色之下,人狼都显得非常苍凉。
苍凉而恐怖。
笆豹坐在那里又呆了半响,忽然目注那条银狼,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条银狼当然不懂得回答,却彷佛知道甘豹在问它,又低嗥一声。
笆豹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你就算懂得听人话,也不懂得说人话。”
那条银狼低嗥不已。
笆豹又叹了一口气,又道:“说到我,虽然天生一副狼相,却是连狠话也听不懂。”
那条银狼只是低嗥。
笆豹轻拍银狼的脑袋,道:“不要再吵了,让我静静的想想。”
那条银狼竟真的停止了嗥声。
笆豹亦真的沉思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甘豹忽然露出了笑容。
那种笑容很奇怪,并不像只是表示开心。
一种狼嗥也似的怪笑声跟着在他的咽喉中响起来。他笑着放下右手那块石头,抄起那条锁链,左手又往狼头上轻抚了几下,道:“你已经瞎了眼睛,大山野林间,只有等死的份儿,就跟我走好了。”
那条银狼没有反应。
笆豹怪笑接又道:“大家都是这样一副嘴脸,我既然收留得你,绝不会待薄你的。”
他连随站起身子。
那条银狼亦自站起身来,没有眼睛的眼窝向着甘豹,它血流披面,混身血污,样子无疑是很恐怖,神态却毫不凶恶。
笆豹一见大喜,又怪笑道:“走,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查四现在想必已率领手下向这边追捕来了。”
语声未落,脚步已起。
那条银狼竟然乖乖的跟着甘豹离开。
它憎恨的似乎就只是柳西塘这个人。
可是甘豹仍然很小心,时刻准备应付那条银狼的袭击,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条银狼。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他还要冒这个危险。
方才他那么笑,显然是有所发现。
到底他发现了什么?
查四一直都没有离开双英镖局。
他不错关心那条银狼的下落,但是更关心柳西塘的死因。
所以他只是吩咐手下捕快搜寻那条银狼,自己则留在双英镖局,等候仵工的验症结果。
沈胜衣,凤栖梧,玉蕴芳,商孤竹也是在等候这个结果。
老家人柳忠大概亦不会例外。
可是沈胜衣之外,其他人,查四实在怀疑是否全都希望那两个仵工能找出柳西塘的真正死因。
柳西塘的尸体损坏得实在太厉害,验尸的工作因此进行得并不怎样的顺利。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还是有了结果。
两个仵工一面惊讶之色的从练武厅内走前来,众人的目光立时集中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当然都是走到查四的面前。
查四鉴貌辨色,问道:“你们检查清楚了?”
两个仵工一齐点头,年纪较大的一个随即道:“尸体上的伤痕无疑是野兽的爪牙弄出来的,以我们的经验推测,相信是狗狼的一类。”
查四领首道:“不错就是一条狼。”
那个仵工道:“致命伤是在咽喉。”
查四道:“应该就是了,此外还有什么发现?”
那个仵工道:“尸体四肢的关节都插着一支钢针。”
查四一怔道:“哦?”
第一个仵工即时奉上一方白纸,道:“我们已经将其中的四支钢针起出,请捕头过目。”
白纸上放着四支三寸长短的钢针。
查四沈胜衣各自拈起了一支。
凤栖梧那边看在眼内,突然变了面色,他嘴角颤动,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胜衣彷佛没有在意,手拈着钢针问查四:“这种钢针刺入四肢的关节,你以为会有什么影响呢?”
查四道:“四肢也许就完全不能够移动。”
沈胜衣道:“如此只好卧在地上等死了。”
查四点头道:“嗯。”
沈胜衣道:“这是否能够解释尸体临死前何以完全不挣扎?”
查四连连点头,道:“你早已发觉那些钢针了?”
沈胜衣道:“我只是怀疑死者的所以完全不挣扎,是否因为死前已经昏迷,死亡,或者被人以暗器,武器击伤,击毙,以至根本就不能够挣扎。”
查四说道:“难怪你方才那样问凤栖梧。”
他连随转向凤栖梧道:“你是见过这种暗器?”
凤栖梧苦笑道:“这种暗器就是‘恩怨七星针’!”
查四道:“也就是你用的暗器?”
凤栖梧道:“正是。”
查四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凤栖梧道:“我无话可说。”
他虽然自称离开双英镖局之时已经将所有的“恩怨七星针”撒在镖局门前地上,当时也有不少人看见,但他撒在地上的是否真的所有的恩怨七星针?事后又有没有再打造?
却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
查四道:“事情到这个地步,恕我不得不暂时将你收押起来了。”
凤凄梧一声叹息,道:“我明白。”
查四道:“你打算怎样?”
凤栖梧道:“跟你回去。”
他从容伸出双手。
查四说道:“你这样合作,我非常高兴。”
凤栖梧道:“我相信你们绝不会就此罢休。”
查四道:“绝不会。”
凤栖梧道:“希望你们早日拿到真凶,让我自由。”
沈胜衣道:“如果真的不是你杀死柳西塘,我们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凤栖梧一笑,道:“有沈大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查四即时问道:“柳夫人玉蕴芳这几个时辰之内,是否一直都是在你身旁?”
凤栖梧道:“这是事实。”
查四转顾玉蕴芳,道:“很抱歉,柳夫人,我们只好也将你暂时收押。”
玉蕴芳无言苦笑。
凤栖梧月兑口问道:“为什么?”
查四道:“柳西塘的死亡,无论死因是什么,显然都是这几个时辰之内的事情,已然你就是嫌疑凶手,一直柳夫人又在你身旁,你以为她有什么嫌疑?”
凤栖梧沉吟道:“帮凶。”
查四道:“你到底也明白了。”
凤栖梧又一声叹息,回顾沈胜衣,玉蕴芳的目光亦同时落在沈胜衣的面上。
他们无疑想听沈胜衣的意见。
沈胜衣不假思索,道:“对你们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凤栖梧玉蕴芳奇怪的望着沈胜衣。
沈胜衣接道:“柳西塘的被杀倘若真的是与你们无关,是他人嫁祸,那么嫁祸你们的那个人,目的相信亦不过要你们被官府当做杀人凶手来处决,也是立心置你们于死地,如果你们一些事也没有,他一定失望得很,一定采取行动。”
凤栖梧道:“这最好不过,怕只怕他就此了事。”
沈胜衣道:“也许你武功远在他之上,可是很多事并非只凭武功就能解决。”
凤栖梧道:“只是很多事,不是每一件事。”
沈胜衣道:“他愿意与你面对面了断的话,根本就不会多此一举。”
凤栖梧不能不点头。
沈胜衣道:“一个人能够利用狼来杀人,绝不简单,他此举无效,再向你们采取行动,是必更毒辣,更出人意外。”
凤栖梧苦笑道:“这样说,我们在监牢内反而比较安全的了。”
沈胜衣道:“应该是的。”
他目光一转,接道:“最低限度你可以不必时刻都准备与商孤竹拚命。”
凤栖梧不由望一眼商孤竹。
商孤竹已经向这边走来。
他一直走到沈胜衣面前,道:“事情怎样了?”
沈胜衣道:“目前嫌疑最重的无疑就是凤栖梧玉蕴芳两人,捕头已决定将他们带回去,暂时收押起来。”
商孤竹瞪眼道:“还未能够证实?”
沈胜衣点头。
商孤竹冷笑道:“凶手毫无疑问就是他们,你们实在无须再调查,再浪费心力了。”
沈胜衣淡然一笑,道:“无论如何我们也得找个人一问。”
商孤竹道:“是什么人?”
沈胜衣道:“姓甘名豹,也许是惟一的目击证人。”
商孤竹一怔,道:“他看见什么?”
沈胜衣道:“这要问他了。”
商孤竹道:“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找到他?”
沈胜衣道:“也许在今夜,也许在明天。”
商孤竹冷笑道:“也许?”
沈胜衣道:“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给那条银狼追到什么地方去。”
商孤竹一怔,凤栖梧玉蕴芳亦惊讶的望着沈胜衣。
查四接口道:“我们的所以发现这件惨案,其实是完全由于看见那条银狼追着他从镖局的后门出来。”
凤栖梧道:“那么,非找他一问不可了。”
商孤竹冷笑。
沈胜衣道:“也许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死人,已经死在狼牙之下了。”
查四道:“这样事情就麻烦了。”
沈胜衣道:“他现在仍然活得非常好亦未可知。”
查四道:“听天由命好了。”
他回身手指玉蕴芳凤栖梧,向身边捕快道:“将他们带走。”
左右捕快应声走过去。
查四连随对凤栖梧玉蕴芳道:“你们尽可以放心,在未得完全证实之前,是绝对不会难为你们的。”
凤栖梧玉蕴芳无言苦笑。
查四回顾沈胜衣,道:“今夜辛苦沈兄了。”
沈胜衣道:“那里话。”
查四道:“现在我无论如何,也得先替你找一个住宿的地方。”
沈胜衣道:“这个我自己来得了。”
查四道:“那么,明天我如何找你是好?”
沈胜衣道:“明天正午我们就在花近楼上见面如何?”
查四笑道:“你仍然记着花近楼?”
沈胜衣微笑道:“也记着花近楼的好处。”
查四忽然道:“我几乎忘了我们现在还未吃过东西。”
沈胜衣道:“谁遇到这种事也会废寝忘餐。”
查四道:“不过我现在既然省起,怎也得请你到衙门去一趟了。”
沈胜衣道:“哦?”
查四道:“那边有几间卖小吃的夜店,都是不错的。”
沈胜衣失笑举步。
凤栖梧玉蕴芳亦随着一群捕快动身,一面的无可奈何,丝毫笑容都没有。
这种经验在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他们本来是觉得有些可笑。
商孤竹亦是面无笑容,他瞪着凤栖梧在身旁走过,商孤竹握着铁环的双手青筋毕露。
可是他始终没有再出手。
花近高楼伤客心。
花近楼的名字虽然是取自这句诗,花近楼的老板却没有伤客心的意思。
他目的不过在让别人知道花近楼的老板也懂得诗,并非完全是一个市侩。
用这句诗来替酒楼取名字,他也知不适合,可惜他懂得的诗,比较适合的已完全给别人用光。
幸好一间酒楼最主要的并不是名字,客人最着重的是酒菜做得是否好。
花近楼的酒菜做得非常好。
酒楼附近并没有花,一朵也没有。
花是在楼中,在窗前,用精致的花盆栽着,放在精致的几子之上,每一个窗的左右都有。花近楼四面皆窗,所以花近楼的花已不算少的了。
欣赏花的客人却少得很,到来的客人,目的大都是为了欣赏花近楼的酒菜。
对于这件事,花近楼的老板并不在乎,因为他始终没有忘记,他开的是酒楼,不是花店。
但是对欣赏酒菜之外,也欣赏那些花的客人,他们仍然大生好感,往往会吩咐店小二们加以招呼。
这所以为什么沈胜衣在一坐下,那些店小二就过来招呼得他无微不至。
沈胜衣当然不知道这许多,还以为这间花近楼的招呼向来都是这样。
这时候已经是正午。
他坐下不久,查四就到了。
一眼看见沈胜衣,他连忙走了过来。
沈胜衣招呼他坐下,第一句就问:“事情有什么进展?”
查四道:“昨夜我回到衙门,就收到甘豹的一封信。”
沈胜衣道:“哦?”
查四道:“这是连同一块石头掷进衙门大门的,上面写着我亲拆……”
沈胜衣道:“里头写着什么?”
查四道:“写着‘我看见玉蕴芳将锁着那条银狼的确子凿断了大半’。”
沈胜衣道:“只是写着这些?”
查四道:“还有就是他的名字。”
沈胜衣道:“这件事你认为如何?”
查四道:“我非常怀疑。”
他一顿接道:“甘豹既然写得那封信,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
沈胜衣道:“可能他是另有苦衷。”
查四道:“但无论如何,在未见到他的人,问清楚之前,我是绝不会相信那封信。”
沈胜衣道:“你收到那封信的事,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查四道:“这件事我仍然未公开。”
沈胜衣道:“也好,否则给商孤竹知道,吵闹起来,事情就麻烦了。”
查四道:“不错,一吵上公堂,大老爷就得开堂审讯,甘豹若是在那个时候现身作证,所谓人证物证俱在,凤栖梧玉蕴芳不认罪的话,皮肉之苦,相信是在所不免。”
沈胜衣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已肯定凤栖梧玉蕴芳并非凶手。”
查四道:“你难道不是?”
沈胜衣道:“我也是的。”
查四道:“他们虽然有杀人的动机,实在没有理由采取这种杀人的方法。”
沈胜衣点头道:“凤栖梧既然有能力与商孤竹同归于尽,要杀柳西塘的话,根本就用不着利用那条银狼,再说一切的证据未免太明显了。”
查四道:“不过他们亦可能有他们的一套计划。”
沈胜衣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有可能利用别人不相信他们是杀人凶手这个心理……”
查四截口道:“每一种可能我们都必须考虑到。”
沈胜衣转过话题,道:“甘豹写得那封信,人当然仍在城中。”
查四道:“现在或者已不在,当时却一定在的,这种事即使有人肯替他做,他也必须进城来找人。”
沈胜衣道:“你昨夜不是派人去吉祥赌场。”
查四道:“他没有回去吉祥赌场。”
沈胜衣道:“派去山林那边搜索的捕快又有没有什么发现?”
查四道:“他们也没有,人固然找不到,那条银狼同样不见踪影,说不定已跑入山林深处,但亦不无可能,已被甘豹击杀。”
沈胜衣道:“不跑回城中就好了,那条银狼,虽然已瞎了眼睛,危险性仍然很大。”
查四道:“我已吩咐那队捕快留在山林的边沿附近,不分日夜,小心戒备。”
沈胜衣道:“可是,城中仍然人心惶惶。”
查四道:“你也知道了?”
沈胜衣道:“我还在客栈的时候,已经看见有不少人青着脸,两两三二的聚合一起谈论着这件事。”
查四道:“我手下捕快,十九都非常多口,消息相信现在已传得很开的了。”
沈胜衣道:“这一来让城中的居民知道警惕,也是好的。”
查四点点头,说道:“所以,我由得他们。”
他一皱眉,又道:“现在我只担心一个人。”
沈胜衣道:“是谁?”
查四道:“商孤竹。”
沈胜衣道:“你怀疑他与这件案子有关?”
查四道:“这个人可以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沈胜衣道:“那么你担心他什么?”
查四道:“今天早上他重金请驿站的人飞马送出了三封信,这件事给我手下的捕快发现了!”
沈胜衣道:“那么他的信写给什么人,相信你亦已在驿站查出来?”
查四道:“嗯。”
沈胜衣道:“信是写给那三个人?”
查四道:“宋可南方樵和邓追云。”
沈胜衣道:“宋可南方樵这两个名字我并无印象,至于邓追云……”
查四道:“飞环镇中州邓追云在江湖上的份量并不轻。”
沈胜衣点头,道:“莫非他也是飞环门的前辈。”
查四道:“我认为就是,其他两人只怕也是的。”
沈胜衣道:“这显然他是有意以武功解决这件事。”
查四道:“他邀来的帮手,武功相信绝不会在他之下。”
沈胜衣道:“果真如此,合他们四人之力,杀入监牢相信也不成问题。”
查四道:“沈兄在这里,他们也许会有所避忌,可是沈兄总会有离开的时候,况且这根本就不是办法。”
沈胜衣道:“即使我在这里他们亦未必会放在眼内的,邓追云,宋可南,方樵的武功,说不定都在我之上。”
查四道:“这个我相信没有可能。”
沈胜衣道:“在未见他们的出手之前,我就不敢这样说了!”
他一声轻叹,道:“飞环门的实力在江湖上一直是个谜。”
查四无言。
沈胜衣道:“为了避免无谓的死伤,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们到来之前,解决这件案查四道:“我已经加派人手,搜查甘豹的下落去了。”
沈胜衣道:“甘豹是目前惟一的线索,这个人的相貌很特别,很容易辨认。”
查四道:“可是甘豹如果躲起来,要找他却也并不容易。”
沈胜衣道:“扬州这个地方,实在不小。”
查四道:“何况,这个人还懂得易容术。”
沈胜衣一怔。
查四接道:“今天早上,我找来了双英镖局以前几个镖师,是他们告诉我这件事。”
沈胜衣不由四顾一眼,说道:“那是说,他现在就算也在花近楼上,我们也未必能够发觉的了。”
查四道:“他的易容术,相信不至于高明到连你我的眼睛都能够瞒过。”
沈胜衣道:“难说!”
查四道:“对于找寻那个人你有没有其他比较好的办法!”
沈胜衣沉吟起来。
查四不由盯稳了沈胜衣。
好一会,沈胜衣缓缓的道:“这件事有一个人也许能够帮忙。”
查四道:“谁?”
沈胜衣道:“玉凝香。”
查四道:“玉蕴芳的那个妹妹?”
沈胜衣道:“正是。”
查四目光一闪,说道:“甘豹很喜欢她。”
沈胜衣道:“如果甘豹知道她回来,一定忍不住去找她。”
查四道:“我们只要守候在玉凝香的身旁,就可以找到他。”
沈胜衣道:“我们两个人,都不能露面。”
查四恍然道:“因为甘豹见过我们,那么,我找几个精明的手下假扮郎中小贩什么的,一旁监视着好了。”
沈胜衣道:“这个由你安排。”
查四道:“问题是我们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令甘豹生疑,扬州城地方不小,玉凝香却使来了,甘豹亦未必见得到她,我们如何使甘豹知道这件事。”
沈胜衣道:“甘豹方面我相信他或者会想到玉蕴芳被捕的消息玉凝香迟早会知道,知道之后,必是会到来一看究竟,到来少不免走一趟双英镖局,所以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误,在以后的几天,甘豹相信会在双英镖局附近窥伺,只要玉凝香在双英镖局出入多几次,他始终会看见。”
查四道:“我一会说吩咐手下改装监视镖局附近一带,如果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在那附近徘徊的话,便跟踪调查他的底细,有问题的话,一起抓起来。”
沈胜衣点头,道:“无妨如此,最好在玉凝香到来之前,就将甘豹找到,省得麻烦。”
查四说道:“我们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沈胜衣道:“玉凝香的下落?”
查四奇怪地道:“怎么你思想如此灵活!”
沈胜衣道:“只是巧合说中了──关于这件事,大可以去问玉蕴芳,她是知道的。”
查四道:“只怕她不说。”
沈胜衣道:“她如果是清白无辜,一定会说出来。”
查四连连点头。
沈胜衣笑道:“你本来也是一个思想很灵活的人,怎么现在竟然好像变得迟钝了,”
查四模模脑袋,苦笑道:“也许在扬州这半年,脑筋伤得太厉害之故。”
沈胜衣道:“不是因为有我在,乘机休息一下,由得我去动脑筋?”
查四又笑了起来,这一次不是苦笑。
他开怀笑道:“你心里明白就是,为什么要说出来?”
沈胜衣道:“两个人动脑筋,总比一个人动脑筋的好。”
查四道:“你这样说,我如何还好意思偷懒?”
沈胜衣道:“不过你就算要动脑筋,也且待塞饱肚子之后。”
查四道:“我几乎忘记了这件事!”
两人相顾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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