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中的人,就是这样的,一语可以成仇,片言可以解和,他们遵循的只有一字,那就是个“义”字。
为了江湖义气,流血、丧命,都算不了一回事。
看方才湖海七怪和凌洵、云霄等人,仇似海深,是以生命相搏,死的死了,伤的伤了,如今他们又片言解和了。
武林的人可爱之处,就是在一个“实”字,没有半点虚假,对是对,非是非,勇于认过。
一天云雾散了,太阳的光芒照射向琴声观。
臂外墓地上,又添了两座新坟,那是癞子许龙和独角虎魏真。
但却便宜了瘤子李平,九死一生,被狂叟从鬼门关把他拉了回来。
葬死者,救伤者,凌洵等人又忙了一天。
又是日落黄昏时,三清殿依然排开了盛宴,但想起前几日热闹情形,凌洵不禁感慨系之。
好在他们这时意不在酒,虽然一样地推杯换盏,但却在商量着一件大事。
是如何对付天蝎教,阻止其势力扩展的大事。
狂叟柳元善叹了口气道:“目下邪教的势力,强绝一时,天下高手无不俯首听命,我们人单势孤,怎能与他们抗争……”他话音未落,凌洵已大叫一声道:“我不服气!”
柳元善瞪了他一眼,接着又道:“对这事我筹之已久,眼前只有一条路走得……”
彼天爵笑道:“老哥哥在武林中有智多星之称,我猜必是一条可行之路。”
凌洵又插口道:“那就快说出来,又卖什么关子!”
柳元善笑叱道:“你凌老二就是这点毛病,所以难成大事,一些都不沉着,那怎么行呢?”
凌洵道:“我就最讨厌慢吞吞的人,煞了我们的英雄豪气。”
柳元善微笑了一下,不再和他辩驳,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们只有暗中结纳可以帮助咱门的高手,然后奇兵突出,一举击败天蝎教这股势力。”
彼天爵道:“老哥哥这话虽是有理,但天下武林高手,眼前全都归了天蝎教,咱们还能结纳些什么人物?”
柳元善道:“当然有啦,只不过须得有一人冒险,进入枉死城,去将那些人救出来。”
云霄道:“除了我师父和莫师权两人,我知道已陷入枉死城中,其余不知还有些什么人?”
柳元善道:“可多着呢,只看你有这事没有!”
“我?”云霄怔了一下道:“怎么?你是要我去?”
“嗯!”柳元善嗯了一声,道:“除了你再没有合适的人选!”
云霄道:“那是为了什么呢?”
柳元善哈哈笑道:“你可知道,数天下英难,那天蝎教主最怕的就是你,所以也只有你可以去……”柳春突然插口道:“爷爷,我也得叫那大蝎教主怕我,我也去!”
柳元善笑道:“好!你去!你去!但是你可不准淘气。”
柳春道:“我不淘气就是!”
瞎子靳亮摇了摇头道:“狂大哥,这个小孩去行吗?”
柳元善道:“你看这个东西不行,是吗?哈哈!版诉你说,有许多地方,是大人不能接近的,懂吗?这小东西淘气起来,只你瞎子还得输给他呢。”
小柳春听他爷爷这么一夸赞,微笑起来,嘴边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足见他心中多么快活了。
小叫化舒元却是紧皱着眉头,似乎心中有些不自在。
柳元善看了他一眼,方又转向云霄道:“枉死城就在阿房宫地底,进口处却在红庙,一路上你们可得小心点,最好隐蔽起行藏,免得被人发现而节外生枝。”
云霄道:“那么绿萼庄的事怎么样了呢?”
柳元善道:“绿萼庄弹丸之地,有我们这些人在此,夺回来只是指顾之间的事,算不了什么,倒是你此去,责任可大了,一着失机,天下就全归了天蝎教,千万不可大意。”
云霄诺诺连声答应道:“云霄知道……”一宿无话,次日一早,云霄和柳春二人向众人告辞。
在此际却不见了小叫化舒元,云霄准知道他是在夜里偷跑的,可能在前途就会碰上。
他望着柳元善看看,狂老头却含笑不语。
云霄同着柳春出了琴声观,顺着碎琴谷的山道,中午时分,到了东流,唤船渡江,直奔徐家桥。
第二天,他们就进入了大别山,尽找人迹稀少的山径走,为了避免被天蝎教的人发现呢!
可是,山路总是有限的,五六天后,他们已出了山区,进入到信阳州的地界,可也就显出柳春的精灵了。
别看他人小,江湖门槛似乎甚精,走没多久,已被他发现了异点,悄声向云霄道:
“云哥哥,有人缀上我们了!”
云霄闻言,倏吃一惊,忙道:“在哪里?”
柳春道:“就在咱们身后,他们不好露出行藏,一味鬼鬼祟祟的……”云霄想了想道:“不管他,咱们走咱们的。”
柳春把小脑袋一摇道:“那不行,他们会死盯住不放的。”
云霄可真看不出小柳春有多么精灵,也有心试试这孩子,看是怎么样的鬼法,笑道:
“依你怎么样呢?”
柳春眼睛眨了几眨道:“我有主意,走!咱们进城去!”
“进城?”云霄却迷惑了……
他可知道,这信阳乃是天蝎教分坛所在,进城不是自己送上门去吗……他在沉思,柳春却着了急,一瞪眼道:“云哥哥,你去不去吗?
走呀!”
云霄笑了笑道:“好吧!就进信阳州,看小东西闹什么鬼?”
柳春笑道:“那你就不要管了,听我的就成!”
两人说笑着,就一直进了城。
云霄真也揣不透小柳春胸中机关,信阳州六街三市,有多么热闹,柳春都不去逛,径直进了一家脚行。
云霄就越发觉着奇怪了,忙道:“春弟,你在闹什么呀?天已黄昏,我们不赶快投宿明天还得赶路呢。”
柳春笑道:“我知道,可是我走不动了,雇两匹马骑着跑,不好一点吗?”
云霄无法,只好由着他,雇好了马,离了脚行,却又向城外走来。这一遭没等云霄说话,柳春已先开了腔,低声道:“云哥哥,你可是很生气?”
云霄笑道:“我凭什么生气,一切听你的,我的小诸葛!”
柳春甜甜一笑道:“云哥哥!你真好,难怪我姊姊说,她很喜欢你。”
这句话倒使云霄吃了一惊,忙道:“什么?蝉姑娘她说喜欢我?……”柳春一翻眼道:“喜欢你不好呀?再不就是你不喜欢我姊姊,没关系!等见着我姊姊时告诉你不欢喜她就行了。”
他说得可是轻松大方,但那云霄却感到有些莫知所措了,尴尬地一笑道:“好兄弟。
咱们不提这些行吗?”
柳春笑道:“可以,但你得陪我到武胜关一趟!”
云霄道:“有什么事吗?什么时候动身?”
柳春道:“当然是有事了,现在就走,明天黎明就可到了。”
云霄却也不是傻子,使目连眨之下,就已明白小柳春是要摆月兑天蝎教中人的跟踪,于是也就欣然答应。
两人先找了个饭店吃饱了,又去脚行牵马出来,动身时,已到二更多天了。
一夜奔驰,黎明时分真的到了武胜关,早有脚行的人,出来拦住了马。
二人付出了脚钱,径直进关找店。
这么进去住店,使人不得不怀疑,但是他们却处之泰然,使人不敢盘问。
云霄一进店房,叹了一口气道:“这总算到了地头,可该休息了吧……”柳春忙道:
“不行,我们还得走!”
云霄诧异地道:“我的好兄弟,还到哪里去呀?”
柳春道:“中午以前,咱们得赶到平靖关,到那里才可以休息。”
云霄闻言惊异地瞪大了眼道:“小兄弟,你对这一路的地势,好像满熟悉的呀?”
柳春笑道:“那是当然的啦!我从七八岁就跟着爷爷在这一带跑,要不他怎么会放心叫我跟你去呢?”
云霄笑道:“就因你的地势熟,可就害苦了天蝎教的眼线了。”
柳春道:“我连店家都不放心,所以我们还得走!”
云霄道:“咱们这一出去,如果店家真是眼线,被他看到,还不是白费工夫。”
柳春道:“云哥哥真傻,咱们不会溜出去呀?还能让他们看到……”云霄闻言寻思了一下,突然大声笑道:“哈……哈……春弟,你真够鬼的!”
柳春倏地一瞪眼,摇手止住了云霄的笑声,转身猛地一抽门挂,扑通栽进一个人来,却是店中小二。
好柳春迅疾一探手,就将他抓了起来,哼了一声道:“好小子,你是听壁角的徒弟呀,快说你是干什么的?”
店小二身落人手,登时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柳春道:“哼!想死还没有那么容易!”
店小二忙道:“云大爷手下开恩,小的怎敢和您老作对,我是奉令行事……”柳春道:“我问你,信阳州已有人追下来了么?都是些什么?”
“这个……这个……”店小二惶恐地说不出话来。
柳春哼了一声,探指一点他的后脊背道:“你如敢不说实话,我教你受尽活罪……
快说!”
他这一指点下,是用的锁骨点穴法,店家小二虽然会上两手功夫,哪能承受得了,一阵阵酸疼难禁,骨节都像碎了似的。
他额上的冷汗,黄豆般大小,已沿着脑袋直朝下流,他倒是想快点说出来,无奈舌头僵硬,空自张大嘴巴,说不话来。
柳春微微一笑,抬手一掌拍去,解了穴道,店小二方始长叹了一口气,呐呐地道:
“听说来的是信阳分坛云坛主和一位前辈老人毒剑五通赫连方……”云霄一听云汉也来了这里,不禁怔住了!
柳春可不知云汉是什么人,忙向云霄道:“哥哥,你看怎样打发这小子呢?”
云霄这才惊觉,忙道:“听你这位小诸葛的就是了,怎么打发都行,但最好不要伤他的命。”
柳春笑道:“你放心吧,我自有主意!”
他说着倏地又是一指点下,点上了店小二的黑甜穴,跟着就又把他放在床上,将被子盖好道:“好啦,咱们该走了。”
两个人穿窗而出,趁着此际天方黎明,路上行人稀少,直朝平请关奔去。
中午不到,他们已到了平靖关,找了一座店房,好好地睡了一觉,当天夜里,又立即起程。
就这样昼宿夜行,一路上真的摆月兑了天蝎教中人的追踪,又是五六天后,他们就到了武胜关。
武胜关又是个紧要关口,也是天蝎教的分坛所在地,从此地起,一路到长安,可就不易走了。
云霄望着柳春笑道:“春弟,从这里到长安,你是否也有办法模过去?”
柳春笑道:“我当然有办法啦!”
绕过一个山沟,远远已看见武胜关那巍峨的城楼。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人声吵嚷。
苞着就见从对面跌跌撞撞,跑过来一群人,一个个神色怆惶,其中有几个人鼻青脸肿,也有几个人鲜血淋漓。
云霄见状,不由大吃一惊,忙一扯柳春,低声道:“走,掩身过去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一路掩身疾奔去,又转了两个弯,已看到路上横尸累累,少说也有二十个之多,从衣着上看,认出来是天蝎教中的人。
此刻在黄尘影中,正有两人在激斗,一个是位装束怪异的道士,一个是位高大魁梧、鹞鼻鹰眼的大汉。
另外在路边上,也站着有四个人。
这四个人云霄却都认得,乃是云汉同铁臂豺人梁杰,金刀无敌祝邦泰,毒爪鹰鲁昂。
四个人并肩站在路边,凝神注视着那动手之人。柳春悄声道:“云哥哥,我猜那大鼻子一定不是中国人!”
云霄闻言心中一动,倏的想起了一人,忙道:“是的,他不是中国人,可能是小北极赤身教主,通天神魔高斯哈赤。”
他话音甫落,小柳春已然忍不住笑,赶忙捂住了嘴,轻声道:“什么狗屎好吃呀?”
云霄笑道:“那个大鼻子就叫高斯哈赤!”
那高斯哈赤当真是个凶野之人,一边动着手,口中却是厉啸连声,震得山石晃动,簌簌土坠。
他手中一柄大斧,舞起来闪出耀目白光,宛如奔雷闪电。
两个人却是打得势均力敌,一时间,倒也难以分出胜负来。
铁臂豺人梁杰突然大喝一声,抡起铜铸棍,扑了上去,也参加了战圈。
这么一来,高斯哈赤可就显得支架不住,有些难敌了,不过他却是出了名的凶悍,啸声越发的惨厉,手中大斧也更是威不可当。
以一敌二,高斯哈赤又支持二十几个回合后,突见赫连方剑光一闪,兜心射入。
真是个凶野之人,明眼看到敌人一剑刺来,他是连闪都不闪,竟然迎着挡了过去。
“当!”的一声,冒起来点点火星,赫连方一剑宛如刺了铜铁筹壁上,震得手腕都有些发麻。
原来高斯哈赤胸前竟然披有钢甲,难怪他不怕利剑刺胸了。
赫连方剑受挫,心中方一惊,高斯哈赤翻腕一斧已劈到他的左肩下,更是大骇,风车般转了过去。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被对方斧刃划着了左臂,一阵奇痛攻心,差一点便叫出来。
斑斯哈赤一见斧刃扫着了对方,陡地哈哈一阵怪笑。
哪知,就他这微一失神的瞬间,梁杰镔铁铸棍“长蛇出洞,”一棍捣了过来。
砰的一声,又正砸在他前胸钢甲上,虽没有捣断了胸骨,但却被震得向后退了四五步。
他们这是一招换一招,双方各有损伤,表面上两不亏欠恰好扯平。
可是那通天神魔心中可就难过得多,试想他在小北极是何等的威风,没想到人得中原来居然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
他越想越气,哪还把疼痛放在心上,厉吼一声奋勇再战,手中大板斧,抡舞起来,越发的凶猛无匹。
但凭他这般气势,已能将对方压倒了。
云汉一见情势不对,倏地呼啸一声,一齐扑了上去。
就在这时,咕辘辘一阵轮声响,从关上飞驰而来一辆轿车,双辕双马,奔走如飞,转眼工夫已到了眼前,倏地停住了。
但见车帘轻启,探首出来一个螓首蛾眉,娇喝一声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搞的,没见着敌人,怎么自己人先打起来了?”
这一声娇喝,宛如黄莺出谷,声音清脆而甜,但却有无比的威力。
恶战中的几人,闻声全都向后跃退,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柳春见状,惊疑问道:“云哥哥,你看那个姑娘好厉害呀,那些人怎么都怕她?”
云霄道:“她就是长春公主薛玲,天蝎教中的贞女。”
柳春道:“她的本事可是很大……”
云霄忙道:“别唠叨,快看他们干什么?”
此际薛玲已将车帘挑起,缓缓走下车来,先朝云汉瞟了一眼,冷冷地道:“云坛主不谨守汛地,却跑来武胜关干何事?你可知教主命你执掌信阳分坛的深意么?”
云汉道:“禀公主,云汉知道!”
薛玲道:“那你为了何事跑来武胜关?”
云汉道:“因在信阳发现了家兄云霄的行踪,追赶来此。”
薛玲闻言似乎有些吃惊,忙道:“怎么?云霄他来武胜关了?”
云汉道:“在下只是这么猜测。”
薛玲突地变了脸色,冷冷地道:“你不是追踪而来吗?怎么又猜测了?”
云汉惶恐地道:“是的!是的!但是在追到武胜关时,竟然失去了他的行踪,所以……所以……”薛玲冷叱一声道:“从信阳去武胜关是朝南走的,你怎么会追到西面来了,简直是胡闹吗?是不是别有企图?”
云汉这一来更是慌了,连忙伏身跪在地上道:“小的不敢……不敢!”
薛玲哼了一声道:“瞧你这份骨头,我料你也不敢,还不快回汛地!”
云汉闻言,无疑是奉到了皇恩大赦,磕了一个头,爬起身来,朝着那三人一招手匆匆而去。
薛玲眼望着云汉等人走得远了,方才转向高斯哈赤道:“高斯教主,你怎么和他们打了起来?”
别瞧这位通天神魔那么凶悍的人,见了这位长春公主薛玲,竟然瞬时驯如羔羊般垂首躬身道:“姑娘!这全怪我,没想到他们是自己人!”
薛玲道:“打都打过了,自己人又怎么样,你现在且随我去一个地方。”她说着一转身,人又跨上车去。
车汉子一抖缰绳,抡起长鞭,“唰”的一声响,两马拉起轿车,飞奔而去。
小北极的赤身教主通天神魔,竟然跟在车后健步如飞。
柳春见状,直晃脑袋道:“奇怪,那么凶的汉子,会怕一个大姑娘!”
云霄哈哈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大莽牛还怕小牧童呢。”
柳春大眼眨几眨,突然道:“云哥哥!快走,趁那姑娘不在,咱们快出关!”
这是个大好机会,两人哪肯耽搁,一阵疾奔,转眼间就出了武胜关,入暮时分,他们就到了龙驹寨。
可是,并没有敢多停留,又跑了一个更次,就在白杨店住下。
第二天一早,黎明即行,又是赶到天黑,住在了鲍坡镇。
眼前,他们已是到了地头,依着云霄的主意,立刻就去一探红庙即那枉死城的入口处。
但被柳春拦住了道:“云哥哥不要慌嘛!我猜咱们一进去,可能要个三几天,不养好精神怎么行?”
云霄思讨了一下,以为柳春这孩子,可能因人小力薄,已耐不住疲累了,所以就点头答应。
他们在小店中住了一天,可就是寸步未出房门,除了吃饭和大小便之外,就在房中打坐调息。
可是,此际在这条通往武胜关的驿道上,却显得比往常不同得多了。
快马扬尘,一阵飞驰过去,一阵又奔过来。
马上人一个个都是悍强的汉子,意味着在这一带,将有一场恶风暴雨。
必在房中的两个人,因为是在打坐养神,所以听觉非常灵敏,虽明知敌人必定是发觉了自己行踪,可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互相微笑了一下。
转眼间,已是初更时分了。
两人方收拾好行装,正打算动身夜探枉死城……忽听房外有人大喝一声道:“臭小子,我看你准是被鹞鹰啄瞎了眼珠,竟找到大爷的头上了。”
云霄一惊,心道:“这不是小叫化舒元的声音吗?琴声观偷跑,却来了这里。”
心念动处,又听一人叫道:“这小要饭的是云霄的前站,只要收拾了他,不怕姓云的小子不出面。”
这个声音也很熟,他听出来是黑心书生胡满的声音。
于是,他暗中一扯柳春,两人从后窗窜了出去,翻身上房,往下看去。
就见小舒元,一柄软鞭,正和一人拚命搏斗,那人正是黑心书生胡满。
此时,西厢房门口,又出来一人,是个淡妆少女,手中持了一柄剑,不言不动,凝目看着场中动手的两人。
云霄心中惊讶地暗叫了一声:“咦!那不是施姑娘吗?她怎么也到了此地?……”
他一念未了,上房屋顶上又出现了一人,一袭白衣,冷冷地站在房脊上,宛如是一团积雪,目光只一触到,立觉一股寒气袭来。
柳春惊讶地悄声道:“云哥哥,出了妖怪啦!”
云霄道:“那不是妖怪,他叫千山雪魃阴寒,练的是玄冰功……”他话未说完,阴寒已是嘿嘿一声冷笑,纵身落地,亮出了黑霜剑,扑向舒元。
施琳姑娘娇叱一声,长剑一顺,窜了上来。
他这一发难,就听四外墙上房上,噗噗噗,也纵下来七八位天蝎武士,抡开手中兵刃,寒光霍霍,立将小叫化围得密不透风。
东厢房上的云霄见状,悄向柳春道:“春弟该出手了。”
柳春道:“你呢?”
云霄道:“我现在还不能露面。”
柳春闻言,朝着云霄一挤眼,微笑道:“我知道了!”
话声中,就见他小身子一顿一长,好一式“燕子掠波”,轻飘飘地落向东院中。
院中动手的人,谁也搞不透这小孩是哪一方面的探手,但又见他小小年纪,更没将他放在心中,仍然各拼各的,杀成两堆。
柳春身落院中,他也不加入任何一方。
只是闪动着两只大眼,在打量眼前的形势。
小叫化舒元一支软鞭,虽舞得风也似的紧,但被十几人围攻,形势是相当的危急。
不过这小要饭的相当滑溜,虽然处于劣势,眼前还不致会吃亏。
柳春在约略估计了一下眼前情势之后,认为最迫切支援的是施琳那一方面。
因为她虽然是一人对一人,一剑个一剑,但较功力,她可比人家差得太远。
此际小叫化舒元已然发现了柳春,忙喊道:“春弟,你来啦,云大哥呢?”
柳春道:“他也就快到了,元哥哥加点劲呀!”
两人这么一答话,那些天蝎武士心中可就发了毛。他们全知道云霄的厉害,只要他赶到了,太阿剑下,不知要有几个人丧命。
在这时有一位天蝎武士,瞧出了便宜,他看柳春年岁不大,心忖:“先把这小孩儿干掉再说,就是等姓云的来了,自己命丧剑下,也够了本。”
念头一动之际,倏地一顺手中鬼头刀,猛喝一声:“小娃儿,看大爷送你回老家吧!”
声出人动,疾扑柳春。
在狂叟柳元善口中赞许的鬼娃儿,岂是个木头人,他早已防着这一手了。
就在那一名天蝎武土扑到的瞬间,小柳春微笑不动,蓦地一扬手,打出了一物……
在这同时,另外四名天蝎武士,也和方才那人同样的想法,刀、棍、剑、尺,皆一齐递到。
柳春扬手打出一物之后,身形突地后仰,一式“咫尺天涯”,从对方兵刃下面一滑而过,却又从四人身后窜起。
锵啷啷,四个人闹了个互拼。
那被柳春打中面部的,也在此际,发出了一声惨叫。
就见他血流满面,身形晃了两下,栽倒地上,入眼一看,就知准活不成了。
原来他被柳春一颗飞蝗石,打碎了额头骨,已然脑浆迸裂。
小叫化舒元墓地大喝一声道:“春弟,这一手够漂亮的,干净利落……”柳春嘻嘻笑道:“舒哥哥,你可小心着点哟,他们用的这可是疯狗阵,别被咬上一口……”话声中,人已纵起,长剑一式“天际流萤”,划出一道银虹,笔直冲向了千山雪魃。
那四个扑空而闹成互拼的天蝎武士,一招之下,全都各有伤损,气得怪叫连天,各自一顺兵刃,又待朝柳春扑去。
舒元倏地笑喝一声道:“朋友,你们走不得,咱们还是玩咱们的好!”
喝声中,猛窜一步,手中软鞭一抢,嗖的一声,已缠住了一人双腿,又振腕一抽一抖,把那人甩起来八九尺高。
这一来,余下的三人,只好转身又和舒元打在了一起。
柳春便冲向那千山雪魃,施琳之围立解。
可是,那千山雪魃阴寒却被闹得手脚失措了。
原来柳春这一上来,虽然用的也是柄剑,但就没有一招按着剑法路子,一味的胡窜乱蹦。
论功力,千山雪魃阴寒已入高手,那是比柳春高过好多倍哩!
说到战阵经验,他也懂得如何保留精力作持久之战,以及取胜之道。
无奈在斗心眼上,他可就不行了。
柳春人小表大,仗着身法灵活,一柄剑专攻敌人的后臀后胯。
另一旁那施琳却施展开莲府秘剑,专攻中上两盘。
两个人配合得恰到好处,使得千山雪魃前后受敌,上下难顾。
这一来,刹那间把个千山雪魃逼得狂性人发,也不再讲究什么剑法化解之道,施展开千山绝门武功,那一招狠,就用哪一招,哪一式毒,就施展哪一式。
玄冰功催动寒霾剑,一转眼间的工夫,已把柳春、施琳两人,裹在了一蓬白雾当中。
柳春突然叫一声道:“哟!好冷啊!”
施琳连忙叫道:“小兄弟,小心点,千万不能着急,他这是一门邪功夫!”
柳春道:“我不怕!”
西厢房上的云霄见状,心忖:“看来敌人没有后援的高手了,自己再不出手,小柳春怕要吃亏。”
他心念转处,突地一声喝道:“春弟,不要怕,云霄来了!”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云霄这一报名,场中贼人登时大吃一惊,循声看去。
只见一道金霞凌空,自西厢房,射下一条修伟的身形。
施琳闻声微微一怔,惊呼道:“云霄是你!”
柳春已然高兴地叫道:“云哥哥!我算准你该下来了!”
云霄身形落地,手中太阿剑一挥道:“施姑娘和春弟你们快去帮小要饭的,今夜不能放走一人,尤其那位黑心书生。”
话音方落,剑尖已洒出了满天寒星,罩向千山雪魃阴寒。
千山雪魃方惊叫一声:“真是你小子……”云霄笑喝道:“洛阳金谷园饶了你一命,今夜你可别想再活了。”
“姓云的,你休发狂,我看今夜就是你末日到了!”
随着喝声,从东厢上又跃下来一人。
云霄扫目一看,认出来是那乾坤浪子藏龙。
他哈哈一声长笑,太阿剑一振一弹,“叮叮!”两声,分别点在两人的兵器上,登时各震开三步。
云霄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人联手合力,也难接得云某人三剑。”
阴寒冷冷地道:“若说单打独斗,我自认不是你的敌手,如果我们两人联手合攻,迎接不下你三剑却难使我相信。”
云霄笑道:“那你们就试试!小心我这第一剑……”声出剑已舞起,漫天剑气,已然向两人当头罩落。
两人奋力迎架了第一剑,方觉到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厉害。
紧跟着云霄舌绽春雷,又大喝了一声:“第二剑”就见剑如故龙,破风流出,霞光耀目,洒出满天剑花,使得两人眼花缭乱,认不出那是实剑,还是虚招。“第三剑追魂夺命!”
剑气毫芒在空中一圈一荡,已使得两人欲振无力了,倏见一条金龙夭矫腾空而起,接着就是两声惨叫。
云霄倏把剑势一收,只见那千山雪魃和乾坤浪子两人,真个的身首异处了。
那一边舒元等人对付的天蝎武士,也早已躺下了六七人,只剩下黑心书生和一位天蝎武士两人正在拼命夺路。
云霄又是一声长笑,一跃而上,手起剑落,先砍翻了黑心书生胡满,顺势一转身,剑走“神龙翘首”。
“呀”那一位天蝎武士,竟被腰斩两截。
一阵暴风雨过去了,这小店院中,陈尸狼籍。
好在那个时代,江湖上仇杀,已成司空见惯之事,官府不问,又没有苦主,只须店家费事,拖出去埋掉,也就算了。
柳春朝着云霄一竖大拇指道:“云哥哥!你真行!”
云霄笑道:“但我还比不上你小诸葛!”
柳春笑道:“论剑法我可差得远,比主意我是要比你高上一筹呀!”
施琳走了过来道:“今夜要不是云兄来得巧,我们只怕就要吃亏了。”
云霄笑道:“哪里哪里,莲府秘剑也还是武林绝传,因姑娘心慈手软罢了!”
他这一句话,算是恭维到施姑娘心坎里了,她心喜面含羞微微笑了一笑。舒元此际也有气无力地走过来道:“我小要饭的今夜算两世为人了。”
云霄笑道:“这是你自找的,放着正经事不干,为什么偷跑了来?”
舒元道:“我实在气不过,狂老头会那样看不起我,为什么不让我来?”
云霄道:“你这不是已经来了么?”
舒元道:“可是也碰了个大钉子,今夜不是你大哥来得巧,小要饭的就得归阴!”
柳春哼了一声道:“活该!”
舒元闻言猛地一瞪眼道:“小春儿你记着,早晚我叫你认识我!”
柳春道:“我早就认识你了,怎么样?……”舒元连忙摇手道:“好好!咱们这时候用不着吵,你不是心眼多吗?咱们就从这时候起斗斗看。”
柳春把小胸脯一挺,昂然道:“好吧!舒哥哥,春儿接着你的就是!”
云霄看着两人这副样儿,几乎失笑,忙转向施琳问道;“施姑娘你怎么也到了此地?”
施琳闻言,禁不住眼圈一红道:“我韩师伯和平哥哥,已被天蝎教的人捉去了,听说囚在枉死城,准备在清明那一天,拿他们在阿房宫血祭教中的护法祖师,我……”云霄道:“我知道了,实告诉你,我们也是为探枉死城而来。”
柳春忽然插口道:“云哥哥,要探枉死城现在去最好!”
云霄道:“现在有什么好的,打了半夜,人都累坏了!”
柳春道:“你真笨,连攻其不备都不懂。”
柳春道:“趁这时他们落败,作梦也想不到咱们在这个时候去,不是攻其不备么?”
云霄蓦地一拍手道:“对!春弟真是个小诸葛。”
柳春笑嘻嘻地膘了舒元一眼道:“舒哥哥是真累了,你不要去好啦!”
舒元闻言一直腰,叱道:“胡说,谁累了,不让我去,你们谁也别打算去!”
柳春又是嘻嘻一笑,朝着云霄一挤眼笑道:“要走现在就动身。”
舒元气哼哼地道:“走就走,怕什么?”
于是,四个人略微又扎束了一下,连袂就出了鲍坡镇。
四更天过后,四人就到了任死城的入口处红庙。
庙不甚大,多已残塌,满目颓垣断壁,原来此地并无人居祝在这一带,舒元就比柳春的地势熟,忙向众人一摆手,沉声说道:“到这就是红庙。”
施琳诧异地道:“枉死城就在这破庙里呀?”
云霄道:“这里只是个人口,枉死城却在阿房宫地底。”
他说着话,向着三人一打手式,方打算自己先进去探一探。
哪知,舒元已抢了先,飞步就向庙内跑去。
就当他方一脚踏进庙门,蓦地响起一声虎啸,吓得他“娘呀!”一声,又倒纵回来。
云霄忙问道:“元弟,什么事呀?”
舒元喘了一口气道:“庙门口有恶虎守口。”
云霄诧异地道:“有恶虎守门,你没有看错吧?”
舒元道:“你不信可以过去看看嘛!”
柳春接口道:“云哥哥,你替我掠住阵,让我看看,我就不信长安府左近会有老虎?……”他说着,一手持剑,一手顺势在地上模了两颗石块,慢慢地向庙门走去。离着庙门有丈许远处,停下了步,注目看去。
丙见有一双吊睛白额虎,水牛一样大,阻门而卧,眼看着柳春离得这么近,哪虎似如不知。
柳春可不禁就犯了疑,心忖:“如是真虎那有见人不理不睬的,就是一只狗,也会低啸两声呀!”
“吧!”的一声,石块正击中那虎的后臀。
敝了,那虎仍然不动,而且那石块击处的响声,怎么却像击中在木板上呢?
小柳春双眉轻皱,大限连眨,又是一石投出。
这一石,他打的不是虎,而是击向虎首前一尺的地上。
“吧!”的一声方响,那虎猛地向上一窜,“吼!”的一声厉啸,跟着就又伏下了。
柳春已看出究竟来了,转身朝着云霄一招手,三人赶了过来。
他轻声道:“云哥哥,那虎是假的,是在吓唬人!”
舒元道:“我不信!”
柳春道:“我敢打赌。”
云霄忙道:“你们别闹好不好,以免惊动了敌人。”
柳春道:“舒哥哥要说是假的么!”
云霄道:“让我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他说着大踏步走了过去,又是脚方点向虎头一尺多远,那虎蓦地往上就窜。
云霄手下该有多快,早已运力一掌劈下。
“蓬!”的一声响,虎头粉碎,果然是只假虎。
他微微一笑,招手唤三人过来。
四个跨进庙门,直奔大殿,仍然是舒元领先。
就在刚刚走近丹墀,忽然吱吱两声,分由两边大树上,飞纵而下一双黑猿,爪中各抓着一柄利刃扑袭而来。
舒元心中暗道:“这一定又是两双木猴子了……”他心念动处,并不还手,只是向后跨了一步,打算看看这木猴儿有怎样的灵巧。
哪知,他这一遭又上了当。
两双黑猿竟然追踪而至,双爪扬处,兜起了一蓬绳网,直罩而下,一下兜个正着。
又是吱吱两声,立又向两株大树窜去。
云霄见状,哪敢怠慢,顿足而起,长剑霞光闪处,绳断、人落,尖厉的一声惨叫。
网中的舒元,却被摔了个头昏脑胀,直嚷道:“嘿!真是巧夺天工,木头猴儿也这么厉害。”
云霄笑道:“元弟,你又上当了,这一双黑猿却是真的了!”
舒元叹了一口气道:“我今天是流年不利,看你们去逞强吧,我愿在后掠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