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地穴,称得上隐秘。
储量丰富,计出万全,不知摩云金刚何故营此地穴。
云霄怀着满月复狐疑,顾天爵也浑为不解……他们哪知道,此乃摩云金刚壮志鸿图,他打算在九大门派、三大世家之外,别树一帜而称雄江湖。
可是,目前他的幻梦灭了。
碧然因为和云霄一战,割须断剑,他雄心受了挫折。
但,他被天蝎教这一闹,更使他精锐丧荆那争雄武林之心,方始消失。
树下地穴,正是他存粮之所_
是摩云金刚返去桃花坞的第二天。
云霄正和顾天爵谈起往事,他从普仙寺救巧手方朔韩翊,杯酒战群魔,说到雷天化浴血苦战,临终赠剑。
彼天爵听了嗟叹不已,也叹起他自己贪怀中毒,因而铸成此一大错,竟然腆颜事仇,不禁惭愧无地……就在这时,倏闻地穴入口处树洞附近,响起了异声。
彼天爵诧异地道:“是否凌老二从桃花坞回来了?”
云霄道:“不可能的,讲好的三天后回来,这才只有两天了么,我想他不会有这么快……”“轧轧……”他话音未落,洞口响起了掀推闸门的声音。
彼天爵心中一动,忙道:“云世兄,看这情形,可能是天蝎教中的人,找到了这里来……”他这么一说云霄也觉着有可能。
因为这地穴虽然隐密,但无法不使外人知道,除非没有这个地穴,也就是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云霄沉吟了一阵道:“我们不管外面的人是谁,只要不是我凌师叔回来,就不允许他们进入地穴。”
彼天爵道:“为防万一,也只有这样。可是……我手中没有家伙呀……”翻天豹子武世长道:“老道长,不用着急,有家伙在这下面也施展不开。”
彼天爵道:“我们可不能束手就缚呀!”
武世长道:“在那拐角处,堆着有一堆西瓜,是我们观主存贮待客用的……”“西瓜?……”顾天爵可就迷惑了……云霄笑道:“好!这倒是个好办法,用西瓜阵对付他们。”
彼天爵仍在茫然不解,他真想不出“西瓜”怎么可以做为武器?……他想向云霄问个仔细,方哽得一声,尚未说出话来。
“咯嘞嘞!”一响震撼之声,闸门被人打开了,从上面射下来一道光线。
一人哈哈大笑道:“凌老二真有本事,会安排下这么个隐密所在,这是碰上了我癫子,换个人可真无法找得到。”
另一人接口道:“老五这吹牛的毛病,一辈子也改不了,如果不是仇湄娘那骚狐狸先告诉了你,我矮子就不信你有这样精灵。”
彼天爵道:“听他们的语气,象是受了天蝎教主的蛊惑而来,只怕居心不善呢。”
云霄道:“不管他们居心如何,总之咱们小心对付就行了。”
两人念头方转,穴口外已有人上了阵。
一个尖声的嗓门叫道:“这地穴下面可有个小子云霄么?胆敢骂我们七个老残废,听说你有点能耐,何不出来较量一下……”顾天爵低声道:“云世兄,他们找上了你啦!”
云霄道:“这就是证明七怪是受了人家的挑拨而来。”
彼天爵道:“那你何不出去和他们说清楚?”
云霄道:“那不行,他们已有了先入为主的意念,是说不清楚的。”
外面那尖声音又叫道:“姓云的小子,你聋了么?有种的就答应我一声,六大爷就是秃子尤清,听到没有?”
瘸子李平接口道:“姓云的小子,你不是骂我们是江湖上的渣滓,武林中的废人吗?
怎么不敢答腔呢?”
云霄实在忍不住了,就示意顾天爵准备,吹熄了油灯,各找有利地形站好,方朗声道:“姓云的是在这里,不答理你们,可不是害怕,而是替你们可惜。”
癫子许龙道:“哈!这小子真在,有种的出来呀,有什么可惜的?”
云霄道:“我可借你们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竟然不分清红皂白,轻信人言,云霄几时骂你们了?”
秃子尤清尖声道:“你说你没有骂,谁能相信?”
云霄道:“是谁说我辱骂你们了,有什么证明?”
秃子尤清道:“仇湄娘说的,她身为天蝎教主,自不会随便说话。”
云霄道:“你又怎知我的话不实呢?”
秃子尤清道:“那还用解释,你小子初入江湖,从未立名扬万,只算上个江湖末流,谁能信得你?”
云霄闻言,低声骂道:“势利的家伙,难怪他们能成名!”
他声音虽然低,但却被聋子张澄听到了,大声嚷道:“小子,你在说些什么?”
云霄笑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听到我说话了?”
张澄笑道:“老夫人称聋子张澄,耳朵最是灵敏,任你小子喘口气,我也听得十分清楚!”
云霄道:“如此说来,你并不聋吗?”
张澄笑道:“谁说我聋了?不过就有一点,恭维我的话,我是一句也听不进,骂我的言语,可就听得很清楚了,小子,你是在骂我们,可对?”
云霄笑道:“你猜对了!我是在骂你们。”
秃子尤清尖声叫道:“你小子骂我们什么?”
云霄笑道:“我骂你们是一群势利鬼,难怪人家称你们老残废,其实眼耳口鼻、脾,胃四肢,生在你们身上,那是多余,连那颗人心,也生得歪了……”他话未说完,癫子许龙已忍不住发了怒,大吼一声道:“好小子,你说骂怎么真的骂了起来,有种的你上来,咱们比划比划!”
云霄笑道:“你要有种就下来,云某人想在穴地领教湖海七残废的武功。”
他这么一叫,湖海七怪可就犯了踌躇。
因为他们如果妄自进入地穴,无疑是变优势为劣势,敌暗我明,吃亏太不合算。
云霄听上面没有回声,朗声哈哈大笑道:“看起来湖海七残,只不过徒具虚名,有种的下来呀!”
笑声中,洋溢着胜利的气氛。
瘸子李平气不过,大叫一声道:“你小子别得意,湖海七怪可不怕你阴谋暗算!”
云霄接口道:“云某人还不会学你们那样特别,有种的怎么不下来?”
瘸子李平气不过,真的一抬跛足,就要向下跳去。
矮子高丰突地拦住了他,轻声道:“且慢!”
苞着就在他耳旁咕哝了几句,瘸子不由朝着矮子一竖大拇指,轻声道:“四哥,真有你的!”
云霄和顾天爵两人,判断七残一定忍不住会下地穴来,立即蓄势以待。
哪知,上面却没有了声息,心忖:“莫非他们改了主意,撤退走了?……”就在他一念未了,穴口处突然火光一闪,有一缕淡烟直冲了进来。
云霄见状,不禁大惊,扬声骂道:“这就是你们七残的本事呀?卑鄙无耻,用下三滥的功夫来对付云某人,算是什么能耐?”
“咳咳咳!”武世长受不了烟熏,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聋子张澄又听到了,忙道:“下面好象不止一个人吗?”
驼子饶直道:“莫非凌老二也在里面?”
秃子尤清尖声地道:“没那回事,我亲眼盯着凌老二走的。”
此际火烟越来越浓了,云霄也是一样的忍受不住,就轻轻地剖开了一个西瓜,撕了衣袖,沾满了西瓜水,将口鼻包了起来。
可是,眼睛依然受了影响,视力感到了困难。
彼天爵可是个老江湖,他虽然没说话,心中却在暗中盘算。
他知道对方这么用烟雾进攻,确是一手狠着,时间一久,呼吸就大有困难,任你有再大的能耐,也无能为力了。
心念动处,就越发认为坐以待毙不是办法!
于是,他就捧起一个西瓜,慢慢地向地穴出口处移去。
当他刚刚接近入口木梯附近,方打算将西瓜用力掷出,引得七残分心,自己就可乘势纵了出去,以便阻止对方烟攻。
哪知,正当他双手捧瓜向上一举的瞬间,突然觉得有一股重力压下,“刹”的一声呼,西瓜破碎。
彼天爵立即意识到,那是一个人用脚踏下,暗忖:“原来七残是用烟雾掩护,而入穴进袭的呀?看样子并不单是为了云霄骂他也而来,可能别有阴谋!”
念头方转,那一脚踏上西瓜之人,突的一声惊叫道:“哎!这是什么东西。”
他惊叫之声未了,顾天爵突的把手一松,西瓜落地,紧跟着一掌拍了出去。
对方那人在踏上西瓜之际,虽然惊咦了一声,还未料到那西瓜是在敌人手上,等到顾天爵一松手,重心顿失,立即向下滚跌。
恰在这时,顾天爵打出了一掌,正拍在那人肩上,闷哼一声,就地打了一个滚,抖手一抡,丁字拐就扫向顾天爵。
彼天爵已被浓烟熏红了眼,视界不明,一时大意,后胯上就挨了一下。
这一拐虽然用力不大,但是打在顾天爵身上,他也痛得直咬牙。
就势往下一伏身,探手抓去,竟然抓住了对方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扯。
那人又是一声闷哼,两个人就滚在一起了。
彼天爵挨了一拐,伤得不轻,一时难以提聚真力,而那人中了顾天爵的一掌,也够他受的,一条左膀已提不起来了。
所以两个人除了在地上打滚之外,是谁也拿不出真功夫来。
不料顾天爵却占了地利之便,虽然用不出真力来,但他却不愿放过敌人,就抓地上的烂西瓜,没头没脑的朝对方头脸上乱抹一通。
那人想是把西瓜吃得腻了,一张嘴竟朝顾天爵的手上咬去。
彼天爵手缩得快,没被咬着,但却触发了的灵机,一低头却咬向了对方的右手。
“呀-”的一声叫,一阵奇疼攻心,那人只好松手去捌,手肘上却被顾天爵咬下来一大块肉,鲜血直流。
在这时,洞口上又走下来第二个人,乃是癞子许龙。
他是听到洞底下连声惊叫,就知老七瘸子李平准是吃了亏,哪能见死不救,匆匆地就滑了下来。
哪知在扶梯下面,早已暗伏着一个人,乃是那翻天豹子武世长。
就当他一跃落地的刹那间,武世长猛地扑了上来,抱着了他的双腿。
这一来,两个滚在了一起,在地上打起滚来,是谁也不肯放松。
此际从上面又下来了秃子尤清,巧不巧,他又被独角玉虎魏真给抱住了。
不过秃子的心眼多一些,已防着这一招了,一发觉不对,甩手一剑下削。
魏真一则是重伤初愈,劲力不足;一则是贪功心切,只顾侵敌下盘,没防到敌人手上有兵刃。
没等他把敌人双腿抱定,剑已先到,寒光一闪,掠面而过,一下子削了半个脑袋,惨叫一声,尸身倒地。
这一声惨叫,引起了两方面的错觉。
武世长当然是听得出来,那是魏真的叫声,心急之下,毒念立生,探手怀中模出来一枚小爸镖,咬牙用力,在癫子后背心上一按,又猛力地一拍。
癫子许龙就只哼出一声,也就一命呜呼了!
洞口上的人,听到了那声惨叫,以为是自己弟兄吃了亏,矮子高丰跟着也下来了。
他却没有碰到拦阻,但所遭遇的更糟。
原来当云霄决定用西瓜阵时,武世长和魏真两人已暗中布置好了,从扶梯下来,把西瓜一直摆到洞底深处,向两边走,有他们两人把守着,走中间,就陷入了西瓜阵,任是再高的能耐,也得一直被滚到洞底。
所以当矮子高丰身形朝下一跃,一脚踏上了西瓜。
西瓜是圆的,地是滑的,一个滚动,全都滚动。
斑丰一个没有稳住势,身形就再也稳不住了。
就只惊叫了一声,随着西瓜向下滚去,越滚越远,越滚越疾,轰然一声大响,矮子撞倒了西瓜堆,刹那间,他就被西瓜埋了起来。
那呆在洞口上的聋子张澄,可就不敢轻易下来了。
只有放大了喉咙,喊道:“老四老四你怎么啦?”
矮子高丰被埋在西瓜堆里,一时间也挣扎不出来,同时也被那浓烟,熏得他喘不过气来,虽然听到了喊声,无奈他张不开嘴,此时只有秃子尤清的心情比较好些。
他因手刃了个敌人,以为地穴中的人技不过如此,所以胆子也就大了。
不过,他也感到了困难,那就是矮子高丰这烟攻之汁,算不上高明,固然困住了敌人,但也影响了自己,视线看不清楚。
“假如我猜得不错,七残已下来了四位,地穴中没有好的招待,只有请你们吃西瓜!”
云霄突然发话,可是他声落人已闪开,纵身就扑问了洞口,双脚一顿,人就纵了出去。
秃子尤清却循声扑了过去,又是人未到剑先至,锵的一声,火星冒起老高,原来一剑戳在了石壁上。
宾在地上的顾天爵和瘸子李平缠了一阵之后,心知这样下去,准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太不划算,趁机抓起李平的丁字拐,纵身跃过一边。
正当他身方站稳,倏觉身后一股寒风扫来,赶忙翻身抢挡了过去。
“锵!”的一声,拐剑相触,两人都被震退了一步。
那扫过来的一剑,正是秃子尤清。由于兵器相触,他感觉出对方是一柄丁字拐。
手持丁字拐的,当然是老七瘤子李平了,于是立即干咳了一声。
这是他们七残的信号,用干咳之声联络。
彼天爵却不知道,可是他被那烟熏得忍不住,也干咳了一声。
巧不巧,就又碰上了。
秃子尤清竟真的当他是自己人,一转身仍然向前搜索过去。
彼天爵见机不可失,慌不迭爬上扶梯,人就向上冲了出去。
此际,在树穴上面,云霄已和聋子张澄动上手了,那驼子饶直却向地穴中,大灌其浓烟。
苞着,翻天豹子武世长也出来了,他朝着顾天爵一招手,两人就爬上了大树,斜跨在树权丫上,悠闲地观战。
秃子尤清持剑在地穴中,搜了个遍,哪有敌人踪迹,正在惊疑,忽听瘤子李平大叫道:“我的拐呢?”
尤清一听,心中倏地惊觉,暗道:“方才那人是冒充的呀?”
正当他一念未了,倏觉身后一股劲气袭来。
尤清不由大吃一惊,迅忙闪身躲让。
哪知他快对方更快,他虽躲开了“尾龙穴”,对方却点中了他的笑腰穴。
“哈哈哈”尤清突地大笑起来。
这一笑,使得那出手之人怔了,才知自己找错了人。
原来那乃是矮子高丰,他好不容易从西瓜堆中爬了出来,怀着满腔愤怒,只以为找上了敌人,可舒一口闷气,哪知却误伤了自己人。
如此一来,别提他心中有多难受,慌不迭过去替尤清解开了穴道。
冷不防,瘸子蓦的一腿扫了过来,喝道:“好小子,快还我的拐来!”
他这一脚还真用上了十成的力道,一下子把矮子高丰踢了个筋斗,身形一倒,又和西瓜滚在了一起。
好在他此际身形倒地力劲大了些,没有滚出去好远,但却摔碎了好几个西瓜,弄得满身瓜浆。
他喘着气道:“老七,咱们弟兄有什么过不去的呀?我几时见着你那拐了。”
瘤子李平吃惊地道:“怎么?是四哥呀?”
斑丰叹了一口气道:“唉!不是我是谁,你这一腿可照顾我不轻!”
秃子尤清道:“算啦吧,你那一判官笔,也点得他几乎笑岔了气。”
瘤子李平诧异地道:“怎么不见敌人呢?”
秃子尤清道:“已被我给宰了一个,可能已死光了吧?”
李平道:“不会那样简单,听说姓云的那小子,武功很不错哩,会让你给宰了?”
尤清道:“那除非这地穴另有出路,不然的话,难道他会地道不成?”
地穴中的三人猜疑难解,外面的云霄和聋子张澄却拚斗正激。
一柄太阿剑,一根旱烟袋,舞起来满天寒光流转,激得劲风呼呼。
驼子饶直一个劲地在放火生烟,还不知敌人早已出来,且已和他们大哥打了起来。
等到一阵劲风从他身后掠过,始才倏地惊觉,赶忙一长身。
隐身树上的武世长,不期暗中惊道:“嘿!驼子并不驼呵!
直起身子来比一般人还要高出一些哩!”
驼子饶直长身四下一打量,忽见聋子大哥和人家交了手,他猛地一模双拳,就待扑奔过去。
武世长倏地从树上一纵而下,拦住了驼子饶直,喝道:“假驼子,体要走!”
驼子饶直闻声一怔,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
武世长哼了一声道:“伏牛三兽,你可听人说过吗?”
饶直微微一撇嘴道:“无名小卒,也敢人前逞能?”
武世长冷笑了一声道:“你们湖海七怪,也算不得什么有世面的人物!”
他这一言顶撞,使得驼子饶直怒火立生,冷哼一声道:“你这样自寻死路,可怨不得他人……”冷语声中,倏向前一纵身,双掌平推过去,一股极大的掌力,冲向了武世长。
武世长挥掌一接,立时觉着不对。
他功力既不如人,又在重伤初愈之际,怎能和敌人较重力,可是,打算不接,已然不及,只好咬牙苦撑。但觉那股力道冲来,他立即血气翻腾。
彼天爵在这当儿,他可不能见死不救,迅疾也飘身落地,哈哈笑道:“湖海七怪确是不含糊,既会熏烟放火,又能仗势欺人,原来在江湖上的万儿,是这样立起来的呀?”
驼子饶直闻言猛地一收劲,武世长才算逃出了鬼门关,但仍咬牙支持着,不让那口逆血喷出来。
饶直瞪大眼睛,打量了对方一阵,脸上泛起一丝冷峻的笑意,道:“看尊驾这副样儿,敢莫是嵩山醉司命顾天爵么?”
彼天爵笑道:“你这驼子的背是假的,这双眼可还真,居然认得出贫道来,善哉!
善哉!”
饶直冷冷地道:“你身为嵩阳的掌门人,几时投效了凌老二?”
彼天爵笑道:“贫道在此做客,从未闻什么投效招降之事,不知你们湖海七怪,又几时成了仇湄娘的入幕之宾。”
驼子饶直闻言,气得哇哇大叫道:“顾天爵!你胆敢这样糟践我们湖海七侠的声名?”
彼天爵笑道:“事实俱在,还有什么可以诡辩的!要不然,你们怎肯为天蝎教出力卖命!”
饶直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谁替谁出力卖命了?”
彼天爵笑道:“不知你们湖海七侠来犯琴声观究竟是为了什么?凌老二几时惹了你们?”
饶直道:“这不关凌老二的事,全是为姓云那小子一个人!”
彼天爵道:“那云霄和你们素无过节,什么事犯着你们了?”
饶直倏地一瞪眼,怒道:“你是云霄什么人,要你在我面前唠叨?”
彼天爵却哈哈大笑道:“词穷理屈,发怒就能唬住人么?”
饶直冷哼了一声道:“怎么?你打算和我较量一下么?”
彼天爵道:“较量一下我也不见得就怕你!”
饶直突地狂笑一声道:“好哇,我倒要见识一下嵩阳派武功绝学。”
彼天爵微微一笑道:“那你就试试吧!”
话声中,蓦地跃起身来,一掌劈了过去。
饶直右掌一推,硬接一掌,嘴里却冷笑道:“凭你这一掌之力,算不上什么绝掌。”
两人对了这一掌之后,顾天爵已知对方的武功和自己不相上下,一语不发,只是发掌抢攻。此际那聋子张澄和云霄缠牛了将近百招,尚无法占得一丝先机,不由得越拼越急,一根旱烟袋,夹着丝丝风声,尽是急招攻法。杆影点点,砸、打、敲、点,招招指向云霄的要害穴道。
云霄手中太阿神剑,也是绝招源源出手,寒芒暴涨,扬起满天剑幕,从四面八方扫卷而来。倏然之间,张澄的招式变了,风劲仍旧,但手脚上是越来越缓,旱烟袋一抡一扫之间,都是力透千钧,重越山岳,显然他已运出毕生功力。
云霄此际也杀得性起,陡地清啸一声若龙吟。玄机深奥,变化无穷,裹住了对方,刹那间,张澄已感到力不从心。他心念动处,蓦地咬牙运气,施展出追魂三绝招、打算荡开剑幕。
但是,他已迟了一步。
只觉杆招发出,无形只有一股气弹力,重逾山岳,直向自己逼来,几乎把手中烟杆震飞。
这一惊非同个可,赶紧沉气运劲,力求自保。
无奈先机已失,处处受制,不由得就只有后退。
他不退还好,这一退越发地难支了,但觉对方剑势,越来越重,更是招架无力,惊险万状。
另一旁,那顾天爵和驼子饶直却打了个棋逢敌手,功悉力敌。
但见双掌翻飞,潜力激荡,好一场龙争虎斗,声势确非凡响。
就在这时,从地穴中先跳出来了秃子尤清,随后又上来了瘸子李平。
矮子高丰是最后上来,但他却背负着已死去的癞子许龙。
三人朝场中扣了一眼,见四人人捉对儿厮杀,打得正难分难解,有武世长一人跌坐在旁,似在掠阵,又像在观战。
他冷哼了一声道:“好小子,咱们两个拼两手试试!”
口中说着话,脚下一步一步直逼过去。
哪知,瘤子李平因失拐之恨,心中有股闷气难消,早已抢在前面,扑了过去。
人甫扑到跟前,身形一矮,抬腿踢去。
原来他这个瘸子也是假的,装模假样来遮人眼目,其实他最拿手的能耐,应该是腿上功夫。
武世长本来正在调息,方压抑下那口逆血,冷不防有人袭击过来。
他来不及挺起身子,只好向右迅急地两个翻滚,翻出去八九尺远。
李平哪里肯舍,双脚一点,又追了过去,掌脚齐出,上打下踢。
眼看着翻天豹子武世长是难逃此劫,准要丧命在李平拳脚之下……陡听一声:“鼠辈休下毒手!”
苞着一股强猛力道迎面打来,势苦奔雷,凌厉已极。
李平陡觉胸口上如同中了一记千斤的铁锤,掌势未落,左脚刚起,人便向后倒栽过去。
秃子尤清见状心中一惊,抬道看去,见在武世长身后丈余远处,站着一个虬髯老人。
这个人他认识,正是这琴声观的主人,摩云金刚凌洵,他此际已恢复了本来面目,倒使李平乍见之下,有些眼生。
所以想也没想,蓦地一个急跃,直如掠波燕剪。
他的心意是先击毙了武世长,算是给李平报了仇,然后再找那虬髯老者算帐。
哪知,他这里方一发动,对方似早有备,突然右手一扬,虚空一送,又打了一掌,罡风飒飒,直逼过去。
尤清知道厉害,哪敢硬接,迅急斜跳开去。
就在尤清跃开的同时,凌询双足微顿,人已抢到了武世长跟前,一把抱起来,望着尤清冷笑了两声道:“我琴声观和你们湖海七怪,并无怨仇,你们侵犯前来,未免欺人太甚了!”
他说着也不管对方是否答复,又低头向武世长道:“二弟,你怎么样了?”
武世长闻言,热泪立时涌了出来,悲声道:“大哥,我没妨碍,但是老三已毁在他们手上了……”他话方说完,跟着又一阵急喘,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
凌洵也觉得眼睛有些润湿,哼了一声道:“兄弟,你放心吧,血债血还,毁了一个魏老三,大哥会叫他们七怪全给抵命。”
说着话,轻轻地将武世长放在地上,站起身来,猛提了一口气,瞪眼打量了对面两人一阵,冷冷地道:“听说湖海七怪武功不凡,我凌洵可有些不服气,今天是你们自行找来琴声观,正好试一试谁强。”
矮子高丰哼了一声道:“谁还怕了你不成?”
凌洵哈哈笑道:“咱们谁也不怕谁!有种的咱们就手上见输赢。”
矮子高丰此际已找回了他那丁字拐,在手中掂了掂,转向秃子尤清道:“老六且先给我压住阵,等我不敌时,你可接第二阵。”
秃子尤清道:“对付这么一个江湖煞星,大可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高丰道:
“哪你得先把老七安置好呀。”
此时的瘸子李平,挨了凌洵一掌,人虽未死,但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奄奄一息,也离鬼门关没有多远。
秃子尤清哼了一声道:“好吧!今天如不合力将这煞神除去,将会留下无穷后患。”
他们这一问一答,凌洵已然气得双目冒火,怒吼一声,纵身而起,抬手直向矮子高丰劈来。
斑丰也大喝一声,手中丁字拐一招“横扫五岳”,猛击了过去。
凌洵嘿嘿一声冷笑,身形一闪,让过了高丰铁拐一击,倏地向前一跨步,又直向高丰身侧欺进。
斑丰身形倏地往后一退,左掌平胸疾推而出。
随掌发出一股凌厉无匹的力道,撞击向凌洵。
凌洵身形尚未站稳,但有掌已疾翻而起,迎着高丰左掌劈出的内家罡力,轻轻地一划一引。
矮子高丰突觉自己劈出的内家罡力,竟被一股强力引向一侧,而且带动起自己的身形,也有些前倾。
不觉大吃一惊,猛地一沉丹田之气,稳住身形,迅疾向左侧斜跨出去三步。
凌洵哈哈一声狂笑,道:“矮子,你可敢再接凌老二一掌……”他在话声中,右手向前微微一探,轻飘飘的一掌直劈过去。
这一掌打出,和方才的掌势大不相同,竟然丝毫不带一点风声,随手击出,行若无事一般。
矮子高丰知道凌洵武功非同小可,别瞧他这一掌毫不着力,似别轻描淡写,其实却暗藏杀手。
他哪肯轻易冒险,纵身避开对方守势,丁字铁拐忽地立打有击,连续攻出五拐之多。
他这五拐,乃是演化自疯魔杖法、参酌子散仙人拐而成的一十二招化成拐中的精奥招术,舞动开来,但见青光流动,拐影纵横,幻化出一片片光幕,阻住了凌洵的攻势。
秃子尤清见状,不禁高声喝起采来,喊道:“四哥!你这化龙拐法,果不虚传,我可要助拳来了。”
他话声方落,呼的一拳,直向凌洵的后背心掏去。
这一拳,他乃是蓄势而发,用出了十成力道,威势非同小可,但闻拳风呼呼,宛如怒涛澎湃。
矮子高丰目睹尤清出手,心中大喜,立即将右臂一振,那流动的拐影倏然合而为一,化作“气龙归海”之势。猛向凌洵前胸点去。
如此一来,凌洵成了月复背受敌。
在这种情形下,他如不被尤清的一拳击中,也得挨上高丰那一拐,可说是惊险万分。
但他并不惊慌,蓦地一声冷笑,用了一式“铁板桥”的功夫,身形猛地平躺而下。
斑丰冷冷一笑,迅又变招“金针定海”,疾沉右腕,紧随着凌洵倒下的身子,点向他的前胸“璇玑穴”。
可是那尤清击出的一拳,由于凌洵的突然倒下,而拳势落空,一股强猛的潜力,却直撞击向高丰而去。
斑丰虽然觉出尤清的拳力直击过来,但他不愿放过重创凌洵的机会,只得运气左臂,横掌当胸,准备硬挡尤清的一击。
同时之间,右手丁字铁拐仍然袭向凌洵的要害。
这本是电光石火一瞬间事,心念动作,间不容发。
就在高丰左掌刚横胸前,尤清的拳力已然近身。他方打算左掌推出之际,忽觉近身的潜力突然消失了。
原来是尤清已然借势收回了揭出的拳力,余劲却撞向了他那右手的丁字拐。
就这么一刹间,凌洵早已贴地斜纵开去。
可是尤清动作更快,他在一收回拳力的瞬间,蓦地又一贯劲,人已迅疾向凌洵扑去。
斑丰见状大惊,忙喊道:“老六不可躁进,当心……”他一语未完,凌洵哈哈一声狂笑,倏地扬起右臂,呼呼呼,一连劈出三掌。
这乃是凌洵掌法中的绝技,名叫“雷音普化”,一声三掌,一掌力道比一掌强猛,任是再高的能耐,躲开了第一掌,就难躲就二三掌。
尤清见状,在百忙中,猛的一提丹田真气,双臂一抖凌空而起,直飞起三丈多高,才悬空一个转身,抖气将长剑打了出去。
同时之间,矮子高丰也抖手打出了一把钢丸,人也跟踪扑了过去。
凌洵掌势刚刚劈出,眼前突然一亮,那电掣寒芒的长剑已然近身。
但他毫不惊惧,不慌不忙地回手一抄,已把急袭而来的一柄长剑,握在手中。
倏然之间,高丰打出来的那蓬钢丸,也已破空罩下。
但听凌洵又是声狂笑,先振腕一剑朝着高丰刺去,紧跟着身形一晃,扬左掌猛贯劲一扫,劲风过处,钢丸纷纷坠地!
可是,他那右手之剑,仍然不即不离地直对着高丰的前胸,相差着只有两三寸,一探臂就能刺进高丰的胸膛。
在这时,矮子高丰空自手中握紧了丁字铁拐,一点也派不上用常秃子尤清此际也吓得呆了,暗自后悔,直骂自己混账,怎么把自己的兵刃,给了人家,这不是助虎添翼吗?……凌洵以剑抵住了矮子高丰,咬牙狠声地道:“矮子,你这是自寻死路,可怨不得我凌老二手辣……”他说着话,身形往前移动一步,高丰迅疾后退一步,已然吓得面目变色了。
此际那顾天爵和驼子饶直,仍然打得不分高下,已然由拆招换式,逐渐变成了以内家真力相拚,一拳一脚之中,都蕴含着无穷的劲道。
云霄一柄太阿剑困住了聋子张澄,虽然没有下杀手,但张澄身上已连中了三四剑,衣服破裂,鲜血满身。
可是,云霄也挨了对方一烟杆,砸得一双眼睛成了乌黑。
就在这时,忽闻远远一声长啸,划空而来,倏忽之间,已到数丈之内。
场中之人,全都正在生死关头,谁也不敢抽空去看那来者是谁,但在心中,全又企望着是自己这方面的助手。
倏地一声高喝道:“全都给我住手!”
云霄闻声,先自纵身后退,舍下了张澄!
可是目前的聋子张澄,似已进入了疯狂状态,全身伤痕累累,哪里肯就此罢休,挥动烟杆又抢攻过来。
倏见眼前人影一晃,烟杆砸处,锵的一声响,火星冒起老高,震得他人朝后退了两步,倒坐在地上。
当他抬头一看之下,就只叫了一声:“老哥哥”猛锐之气全消,人也失去了再战之能,就是打算站起来,也有点费劲了。
来人原来是狂叟柳元善,就在他方挡下了聋子张澄,跟着又来了小叫化舒元和玉龙柳春,并肩站在柳元善的身后。
在这时,驼子饶直突地一声断喝,左掌劈出了一招“飞钹撞钟”,右手含蕴真力,横里扫打中盘一攻之中两种力道。
彼天爵右手疾翻,迎扣对方左腕脉门,左掌当胸蓄势,准备应变。
饶直陡然欺中宫踏前一步,后发右掌猛地加快打到,掌风飒飒,已近腰肋。
彼天爵冷笑了一声,当胸左掌,一挥迎去。
但听“砰”然一声,两人掌势接实!
这一击中,双方都用上了八成真力,一招硬接,各退三步。
彼天爵只感胸口一甜,血气直涌咽喉,身形晃了几晃,云霄迅疾抢出,扶住了他。
驼子饶直,也被掌势震得眼冒金星,耳鸣血翻,也由秃子尤清架住了。
两人这一战,算是打了个势均力敌,两败俱伤。
只有凌洵仍然以剑抵住了矮子高丰,目露凶光,眼看就要下杀手。
柳元善蓦地冲了过去,手中铁桨一点凌洵剑尖喝道:“老二,还不住手么?”
凌洵应声向后退了两步,环眼一瞪,冷冷地道:“又是你这老儿多事!”
柳元善道:“我怎么多事了,都是自己弟兄,有什么解不开的结,用得着拼命?”
凌洵哼了一声道:“你说得对,我和他们湖海七怪无怨无仇,凭什么扰我琴声观,且还杀伤了两位兄弟。”
柳元善笑道:“这也不能怪他们,全是仇湄娘的诡计,才闹出这场事来的。”
凌洵道:“我不管这些,伤我弟兄得由他们赔命!”
秃子尤清接口道:“但是我们弟兄也伤了两位哩!”
凌洵冷哼了一声道:“我们却有一位弟兄,死在你们的剑下。”
秃子尤清道:“我们这边也有一位是被钢镖钉死的,不信你看我们老五,就是我们老七挨了你那一掌,只怕也难活到明天。”
柳元善叹了一口气道:“别说了,什么都不怪,只怪仇湄娘的计毒和你们七怪的耳软。”
凌洵道:“这幸亏是我赶早回来了,要不然,你们岂不血洗了这琴声观。”
柳元善道:“也怨我慢来了一步,才闹出这场祸事。”
凌洵道:“如不是瞎子跑去,这场祸事还不更不可收拾呢?”
凌洵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柳元善道:“他们听信了骚狐狸仇湄娘的话,说那武林异宝温玉钵落在了你手……”
凌洵哼了一声道:“原来他们是为窥窃武林异宝而来的,贪心可诛!”
柳元善道:“还不只为了那武林异宝,仇湄娘又告诉他们,云霄当着好多武林人物,骂他们是江湖上的渣滓,武林中残人……”凌洵陡向云霄道:“小子,你几时骂过他们的?”
云霄道:“谁骂他们了,我不是还和你商量,要去黄山请他们的吗?既然打算请他们出山,怎么还能骂他们呢?”
凌洵猛地一击掌道:“谁骂他们了,简直是放屁胡扯!”
柳元善道:“我知道霄儿没有骂他们,可是他们在骚狐狸挑拨下,居然信了,要不是瞎子靳亮惊觉得早,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此际那聋子张澄和驼子饶直,也都缓过了一口气,听柳元善这么一说,不由得汗颜无地了。
他张澄是七怪中的老人,解铃还须系铃人,连忙向凌洵拱手道:“凌二哥,这场祸事全是由我弟兄一念之差惹起,我惭愧不知应该怎样向二哥交代!”
凌洵冷哼了一声道:“死的死了,伤的伤了,还交个代屁!”
张澄道:“在我们湖海七侠之中,我是老大,应该负责任,怎得让你凌二哥过得去就是……”他说着话,暗运真气,等到话音一落,猛地一举右掌,反向自己的天灵要穴猛地击下。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顿时吓得狂叟一声惊叫!
“大哥”又是一声仓皇的惊呼同时响起。
苞着就见一条人影,电急也似地飞扑而来,一下撞在了张澄的怀中。
这一撞力道还真不小,张澄闷哼了一声,仰面倒向地下。
同时之间,那秃子尤清、驼子饶直、矮子高丰也一同扑了过去,齐声地喊道:“大哥”那撞倒张澄之人,此时已站起来,乃是瞎子靳亮,他却径直走向凌洵,拱手道:
“凌二哥,你就不能顾点江湖义气么?”
凌洵看了柳元善一眼道:“算了算了,过去的事一概不提,咱们还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