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舟柳掬香問影
她衣衫不整坐在地板上,猜想男人接連兩次彈落窗板的舉動究竟為何,想啊想的,想得一臉痴痴,笑得傻傻的還渾然不覺。行船的速度忽而變快,待她回神,底下已無動靜。
她挪著身子欲再推開窗板偷覦時,忽聞沈靜腳步聲往二樓而來,她可乖覺得很,一又坐回原位。
男人拉開門板步進。
唉進門,柳歸舟盡避面龐無波,心中不禁一怔。
跌在窗下的一尊柔蜜人兒發絲微紊,她采跪坐姿態,但兩截光果的小腿肚和秀足往外伸,臀部與大腿便直接貼著地板,身上衣衫套得隨隨便便,連腰帶也未系,此時懶得拉緊了,衫子自然松松往兩旁垂開,兩團綿乳鼓鼓的,欲露不露,比全然果里還要撩人三分。她正沖著他笑,知道什麼秘密似地賊笑,此等「奸惡」模樣實在……頗可愛。她不先開口,他也學她不說話,彎身拾起軟墊旁一塊擦拭過的濕巾。
濕巾子是方才徐姑遞給自家二姑娘的,結果花冷香忙著想察看外頭,擦沒幾下就擱著了。
她睜大眸,一瞬也不瞬,看男人撿起巾子,走到角落臉盆架,就著盆中清水揉揉洗洗,然後擰了擰,再然後,他手持巾子旋身走近,蹲落,略涼的指月復模上她的腿肚兒。
她輕輕抽氣,被青絲半掩的雙頰竟莫名發熱。
無須他進一步示意,她乖覺得很,隨即伸直了腿,讓他輕扣腳踝幫她擦拭蜜潤腿肚和果足。
苯他上來幫她洗腳,他還跟她較真呢!
可是,她好開心啊!放眼江湖上,有誰能如此驅使大名鼎鼎的隨波公子?不僅驅使,還要用非人的手段「奴役」他、「凌辱」他,這快活唯她能享,逃陟肉的滋味盡遍她一人獨品,她心兒坪坪跳,越想越歡喜。
「柳歸舟,你也想獨佔我,不愛旁人見著我這模樣嗎?」
……也?
懊個「也」字。
她臉上神情正如當年兩人初會時的樣子,烏眸亮晶晶,鼻翼微歙,桃唇細細吐氣,明明是一副精靈聰敏樣兒,卻只懂得痴痴惑著他,彷佛見著他,心里就無比歡喜。這傻姑娘……
俊氣橫生的病顏依舊淡靜,看不出個所以然,他抿唇不答。
「你說話呀,是不是也把我瞧成心愛玩意兒,不想與旁人分享?」姑娘嬌嘆。
「咳、咳……咳咳咳……」眉峰揪起,他突然撇開臉一陣低咳,單手握拳抵著嘴,咳音仍澀澀傳出。
報冷香嚇了一大跳,哪還記得追問什麼,忙推著他倒在軟墊上。
她又一次跨騎在他腰月復,臉色有些白,凝神專注。
「你忍著點兒,別咳、別用力咳啊!叭過血後氣就順了,忍著點兒……」緊聲安撫,她往軟墊底下一模,手中忽而多出一把精巧小刀,二話不說便要往自個兒的另一臂劃下。刀尖僅差毫厘就要劃破肌膚,卻被男人的一只寬袖覆住,她還搞不清發生何事,小刀已被奪走。
「你干什麼?」她急了,語氣有些凶。
「妳又是干什麼?」柳歸舟問得徐淡,雙目微乎其微一瞇,他袖底微翻,小刀被拋到一旁,輕咄了聲,刀尖插進木板內。
「我給你血喝啊!你剛才連發兩下指氣,誰曉得會不會又扯動心脈舊疾,扯得又狂嘔鮮血?你突然這麼咳咳咳,再咳咳咳……咦?你不咳了!」
她柔萸平貼著男人瘦扁扁的胸膛,軟掌底下,他的心髒沉重跳動,每一下都能清楚感受到。
「我舊疾已許久未發,內力正慢慢練回。」他靜道,有什麼從瞳底飛疾掠過。
心稍定,花冷香眨眨眸,不禁驕傲了,咧嘴笑開懷。
「你的散人師尊果真慧眼識英雌,知道我的血夠純、夠陽氣,喂進你肚子里,正好暖你五髒六腑,你心脈暖了,要再重練內家功夫也就安全些。」
習慣躺在下方的男人似笑未笑,仍深深看著她。
報冷香模模他略凹的俊頰,又模模他漂亮的下巴,愉悅道︰「柳歸舟,想想我心眼真壞呢!老實說,我可真希望你一直病著,永遠這麼病著,永遠認我這口血……但我又想,你連病中都能這般俊、這般好看,隨便都能勾來女兒家爭風吃醋,要是哪天身子骨大好,痊愈了,都不知能有多美?」淘氣地嘻笑了聲。「往後你再隨著我練「玉房秘術」,男女合練,補陽滋陰,你會好得更快,信不?」
報冷香沒有得到回復。
她蜜膚突生一粒粒細小的雞皮疙瘩,因極少主動的男人竟然將大掌分別擱上她張開的大腿,慢吞吞的、一路滑進松垮垮的衣衫里,滑上她的臀側和腰肢。
「柳、柳歸舟……」怎麼這麼突然?她隨即起了反應,呼息緊迫,蜜潮泛香,幾要無用地軟倒在他懷里。
「妳遲了兩日才到,與「漁幫」那伙人有關?」他語氣出奇鎮定,手勁迷人。
霎時間,古怪念想閃過花冷香腦中,男人此時對待她的方式,讓她覺得自個兒像是一只可憐的小貓兒,也像一頭急著博取主人憐撫的犬崽。他不鳴則已,一出手就對她下家伙,挑她最受不住的法子,拿他那雙修長大手不斷地、來來回回地她的果膚……
她喜歡他這麼撫弄她,那勁道有力卻不失溫柔,她明明興奮得要命,歡愉得要命,眼眶卻溫熱溫熱,想哭。
她合睫,上身微微晃動,忍不住細細哼吟。
「小香,「漁幫」的人與妳為難,是嗎?」柳歸舟再問,雙掌覆上她的胸脯,緩慢掐揉。
「……你……還不都是你……」她顫顫抽了口氣,弄不太明白這算不算「刑求」。「道上的……甚至是官場上的人……他們久聞南浦散人之名,上南浦柳莊拜會,自然是有求于你師尊,南浦散人雲游去了,久久未歸,你倒好,仗著這兩、三年身子好些,開始幫人解決雜七雜八的江湖事,偶爾還充當那些達官貴人的幕僚……」
她發出酥筋軟骨的嚶嚀,沒想撐了,不爭氣就不爭氣,軟軟俯趴下來。驀地一陣翻轉,她嬌軀一沈,男人改而爬到她身上,親密壓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她昏睡過去,潮暖的身子覆著一層薄薄細汗,男人為她裹好大腿內側的刀傷後,抓著寬袖替她拭汗。
赤身的她真像一尊瓷女圭女圭。
這女圭女圭模樣天真斕漫,性情卻大膽外放,只要他一笑,她就惑了頭,明明是聰穎的娃兒,偏來惹他。
玩著她微啟的、被吮腫的朱唇,他冷峻的眉宇不知覺刷過一絲柔軟,倘若心思夠細膩,從這抹柔軟里,可以尋出許多奇異的東西。
可惜被「蹂躪」得太過火的姑娘失血又破功,實在力不從心,無緣覦見他現下神態,要不,肯定又要看痴了他。
一年後
往南浦必經的水路上。
此段江河遭兩岸山壁夾擊,水勢甚急,一船順勢而下,緊追在後頭的七、八艘快船來得飛疾,十來條套著繩的鷹爪鉤紛紛擲將過來,前頭那艘船避也難避,船尾中了好幾爪。
「徐姑,危險!」黑底紅紋衫的勁裝女子一個飛身,刀砍勾住船舷的一條鷹爪鉤,一邊撲倒執意護她的婦人。
「二姑娘,棄船吧!」徐姑剛美五官凝了凝,在劇烈晃動中試著穩住下盤。
同船尚有兩位大娘,此時亦試圖斬斷鷹爪鉤。
報冷香迅速環顧,內心已有計較,清朗揚聲!
「棄船!明天日落前,在舊地方會合!」
泵姑和大娘都識得水性,是泅泳能手,只要船能撐過這處湍急水峽,落水必也無虞。
砰!啪!才想著,船尾竟被對頭硬生生勾裂,她著惱了,抓出一大把芙蓉金針朝追得最近的那艘快船狠發,底盤翻震,易失準頭,她反正見影就射,胡射一通,心想十根至少有四、五根能刺中。
不料,對方留了一手,驀然反擊,一支魚鏢來得好快。
「二姑娘!」
澎
她栽進江里。
出事了。
春信已至,她該是按慣例依約而來,但今年竟遲了將近半個月。
滿園的柳樹依依,桃、李、杏樹的枝頭小鬧春,發著早芽。
寢房內,侍童忙要將敞開的窗合起,不讓猶帶涼意的風吹入,卻見盤坐在平榻上的主子淡淡揮袖。盡避一刻鐘前主子才狠狠咳過一頓,然主子不讓關窗,侍童們也只好乖乖听話,由著明亮天光大刺剌透進。「「飛霞樓」那邊怎麼說?」散發慣了,柳歸舟也懶得拂開掩頰的青絲,暗自做了一個吐納,壓下欲咳的沖動。
他不得不壓抑,無一口純陽女的鮮血護心,這一咳便要久久不止。
唉從「飛霞樓」快馬加鞭趕回南浦柳莊的盛春忙道︰「「飛霞樓」也全力派人尋查中,水路與陸路雙管齊下。樓主花奪美……呃……就是花家大姊說了,日前,花冷香領著人與西漠來的胡商接頭,運一批香料回江南,途中會繞過來南浦三川這兒稍作停留,花二與公子有約,她總得過來和公子……嗯……聚一聚……」略頓,少年面龐不知為何有些赭紅,清清喉嚨再道︰「三天前,那批香料安全運抵「飛霞樓」,花大本以為花冷香……嗯……離不開公子,打算多賴在柳莊幾日,後來察覺到不對勁兒,這才給咱們發信。」
柳歸舟抿唇不語,垂目盯著侍童攤展在他腿邊的三川水路圖,上頭已請「飛霞樓」那邊標出整個運送路線。
盛春跟著瞥了眼水路圖,搔著下巴又說︰「公子,之前「飛霞樓」與西漠商人的香料生意,全由那位雷薩朗大爺掌著,去年這位大爺听說跟花大鬧分手,這一分,人跑得不見蹤影,今年和西漠那邊接頭的事才會由花冷香出面。您瞧……會是西漠胡商那邊有問題嗎?」
長指輕敲膝頭,柳歸舟目不離圖,嗓音持平,有些像在自言自語。「胡商們該都合作過好幾回,整批香料也已安全運抵,貨在人不在,人比貨招眼嗎……」低垂的俊龐終于徐徐抬起,直視著黝黑少年,忽問︰「她和貨是分開走的?」
盛春被主子過分專注的眼神盯得心口大抽,也隨著凝神瞠眸,用力點頭。
「是、是啊……「飛霞樓」那邊是這麼說。」
柳歸舟兩眉微沈,道︰「即刻跟三川「飛蛟幫」的彭老大打聲招呼,說南浦柳莊向他借船借人,日落前,請他手下將所有船只行過雁嘴峽。」
「公子,過雁嘴峽就是「漁幫」地盤,您請「飛蛟幫」大軍壓境,這兩幫子人馬本就互看不順眼,要出亂子!咦?」盛春似有些明白了,訥聲道︰「……該不是「漁幫」那位趙姑娘還沒死心?」
唉,當真如此,就全得怪他家公子生得太英俊瀟灑、太秀色可餐、太招人疼啊!
柳歸舟不語,兀自沈吟。「等等。」他驀地喚住正要趕去辦事的盛春,清順身軀徐立而起。「備船,我親自上「飛蛟幫」。」
由他出面,事情能快三分,眼下一切都得快,不能再拖。
他拖太久了。
去年便知江湖上有人持續尋她麻煩,明面上找她談判,背地里下家伙、與她花家作對,說來說去,皆因傳言她使了「下九流」的招數,獨佔南浦柳莊的隨波公子。不少人自訓是正義之士,搶著替隨波公子討公道,盡拿她喂招,這些,他全都知曉。
他弄不清楚的是,自己究竟在等什麼?
他想等她主動求援,求他出面說清這一切?抑或是……要她放了他,然後昭告整個江湖,花二與隨波公子是單純的利益交換,再無其它?
于是,他等著、拖著,有意無意、得過且過,沒想進一步弄明白,即便這一次她遲至多日,他也沒立時意會到什麼。如今她出事,他心神不寧,前所未有的悶躁,無關乎她純陽女之血,無關乎自個兒的心脈舊疾,這一催逼,才知她在他心里,有著描繪不出的奇特意涵。
他可以在她身上奪取渴望獲得的東西,男女間的那檔事,肉欲橫流、貪歡享樂,該做、該嘗、該享的,他從她那里得到許多,讓他哪天神魂若再離身、獨自一個漂流在黑川上時,不會再有太多悵惘。
他可以對她不好、耍著她玩,就是不允旁人傷她、讓她遭難。
她只能讓他玩、任他逗弄、由著他欺負!
「咳咳、咳咳咳……」氣血逆沖,他突如其來一陣劇咳,咳得額際青筋浮現、胸臆大痛。
「公子、公子!」
「快坐下先!」
「您別逞強啊!」
在旁的三春忙搶將過來,一個扶著他坐下,一個推撫他背心,另一個已捧來能醒神通氣的薄吧檀香爐要他嗅聞。「公子,「飛蛟幫」的事咱去安排,一定辦得穩妥,您好好歇著才是正事。」盛春堅聲保證,剛旋身要走,單臂卻被主子給扣住。
「我去。」柳歸舟嗓音嘶嘎,喉似已咳傷,淡淡推開逢春湊上來的燻香爐。
盛春哀號。「公子啊,兩邊人馬撞在一起,肯定分外眼紅,很亂的!即便您武功高,可現下您這模樣……」都快把自個兒咳暈了呀!
柳歸舟要的就是「亂」
倘若花冷香真在「漁幫」手里,光明正大上門討人絕對行不通,不如讓「飛蛟幫」幫忙打頭陣,趁亂才好潛進「漁幫」內打探。
只是,要遣誰趁亂混入,他一時間竟無人可想,似乎托誰都無法讓他安心。
……因為事情關乎到她嗎?
這種古怪心態,詭譎多變,一層層包裹著什麼,他尚不能全然參透,內心不禁著惱,卻不知氣惱的對象為誰。
悶悶地暗自調過呼息後,他再次立起,盛春模模鼻子又拿贈下巴,拗不過主子,沒轍了,只好趕緊去準備船只。
陽、逢二春取來外袍替他穿上。
「公子!鮑子!鮑子啊!」一刻鐘都還沒過完,踏出主子寢房的盛春竟急匆匆往回跑,去而復返,人未到聲先至,都快喊徹了整座莊子。柳歸舟和陽、逢二春正跨出門,跑得氣喘吁吁的盛春險些撞上。
「出什麼事了?瞧你跑的!」陽春眨眨眼。
「沒出事、沒出事……」喘喘喘,盛春黝黑臉龐沖著主子大大綻笑,喘得都快提不起氣仍要擠出話。「公、公子……是余爺,他回柳莊了,還帶著……帶著「飛霞樓」花家三姑娘,還有那位……那、那位常跟在花二身邊的徐姑……」再喘幾下,吞吞口水。「……還、還把花冷香也帶回來了!」
事情急轉直下,起落突然。
柳歸舟蒼白面龐微一怔,隨即寧定,疾步往中堂走去。
他人尚在迥廊上,就見同門師弟余皂秋老鷹抓小雞似地把一具嬌縴身軀挾在腰側,朝他這方飛奔趕來,而師弟身後竟還追著一名黃衫女子。「余皂秋,把我二姊還來!」黃衫姑娘冷聲擲地,氣得不輕。
「你的護心藥。接住!」
余皂秋把挾抱在懷的人兒朝他一拋,懶得再多說,回身對付起花家老三,兩人竟在回廊上打將起來。
柳歸舟寬袖翻卷,展臂抱住遭師弟拋出之人。
無暇理會斗在一塊兒的師弟和花三,他雙臂下意識收縮,緊緊摟住,迥異于寒涼體熱的灼燙氣息近近掃過那人耳畔。
于是,他听到熟悉的脆笑,很是虛弱,卻執意強撐!
「……柳歸舟啊柳歸舟,你要把我勒死,這口純陽血你可沒福氣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