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南浦蝶亂蜂喧
三年後
柳莊外的南浦岸上,綠柳垂垂,一繒繒的細葉在春風里蕩出韻味。沿岸一片翠綠,在離埠頭約莫半里的浦邊,有幾棵柳樹不知為何生低了,樹干大弧度歪向江川,使得滿樹的柳條如美人洗頭,瀑散而下,一半迤邐到水面,一半蕩在浦岸。
「公子,「泰山環刀門」和「蘇北十三路」的門人們持拜帖求見,兩邊人馬在柳林陣外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了!奧管事派人來問,咱們是否按以往做法,就隔山觀虎斗便好?」十五少年幾個流星大步奔來,他正值變聲期,原是清脆的童音變得嘶嘎微沈。
被垂柳掩了半身的柳歸舟收起釣竿,他在浦邊坐了一晌午,沒釣上半條小魚,似也自在得很。听見盛春來報,他頭也沒回,淡淡丟出一句。「讓他們打吧。」
盛春應了聲,忍不住道︰「公子,那些江湖人全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角色,沒哈真本事、真功夫也能鬧騰出哈勞什子門派,說穿了只是聚眾成勢力,藉勢干些不入流的勾當!」撇撇嘴,滿臉不屑。
「他們上咱們柳莊求見隨波公子,還不是因公子智謀無雙、不出門能曉天下事之名已傳遍江湖,那些人三天兩頭往這兒來,就盼公子為他們指條明路,圖的就是攀高枝兒,在江湖上佔個位兒。哼哼,咱們便隔牆看狗互咬,咬得他們一嘴毛,看他們還能撐到何時?」
飄蕩的翠條掩去柳歸舟此時偏冷表情,他沒多交代,嘴角模糊翹了翹。
十三歲的小陽春上前接過主子手中釣具,低聲征詢。「公子,逢春等會兒便把小舟拉來,今兒個春寒猶在,您還出船嗎?」
盛春道︰「公子出船,別獨自一個,把咱三春都帶上吧?」
陽春邊收拾釣具,邊用力點頭。「公子身子雖一年好過一年,但還是虛弱,在這兒吹了一晌午江風已是不該,獨自出船,不好。」搖頭搖頭。唉,好吧,就算公子其實專程來這兒等某人,沒等到人也用不著拿自個兒身子出氣,竟要泛江,怕沒被風吹夠嗎?
「把東西收拾好,你們倆先回去。」
柳歸舟淡淡立起,寬袖隨意一拂,落在川上的目光忽而湛了湛,有什麼入了他眼界。
「公子啊!咦?」兩侍童也察覺有異,忙調頭往川上望去。
有船過埠頭不停,卻往這邊靠攏。
仔細再看,那絕非逢春拉來的扁舟,而是一艘中型舫舟。
舫舟無多余裝飾,樸樸素素的,與用作花船的畫舫大大不同,待它靠近,更覺船舫頗大,兩邊船身竟各有一隱藏式的小炮口,設計偏于武裝船。
盛春和陽春瞠圓眼,尤其是看到那姑娘單手支腰、意氣昂揚出現在船頭時,眼珠更是瞪得都突了。花冷香這回沒穿勁裝,卻仍是一身黑紅相襯,長裙飄啊飄,烏發亂飛揚。她抬起嬌顎朗朗清笑,那姿態就像山寨王率眾強擄民女來著,眸光灼灼鎖著垂柳後那抹春綠長影。
「柳歸舟,我瞧小逢春在埠頭那兒弄舟,就知你在這兒。明知這幾日故人將至,你不乖乖在莊里候著,跑來這里躲著不見人嗎?」
筆人嗎……
那幕翠柳條被一只寬袖撩開,順長爾雅的身姿徐緩切出。
男子病容美絕,俊龐迎向「山寨王」熱烈的注視,嗓音持平,似笑非笑地開口
「我能躲哪里去?」
說得也是呢,沒了她,他能去哪兒?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不,是躲不過短短的半年。
「每隔半年,在春信剛至與中秋之前,咱們都得會上一會,柳歸舟,呵呵,你說,咱倆這一年兩會,也如牛郎織女那般旖旎吧?」馨息噴在男性頸窩,女子的話綿綿糯糯,又帶幾分嬌狂,小手松開男人外袍、扯開內襦時,微一施力便把人推倒在榻墊上。
被請到舫船上,美其名要泛江游玩,泛江是假,怎麼玩、玩些什麼把戲才是要事。人在舫船二樓,柳歸舟順勢往後倒,長發在軟墊上展成黑扇,玄玉雙瞳一瞬也不瞬地望著跨伏在他身上的花冷香,後者與他一樣衣衫半敞,發絲披散。
她的臉好紅,眸子發亮。
他知道她這模樣,無關羞澀,而是蒸騰,興奮難抑,就如鷹鳩朝獵物俯沖,她朝他沖落,爪子鉤攫了他這塊肉。
「妳想在舫船上做,不怕旁人听見?」如以往每一次會面,他任她玩,由著她擺布,一張清雪俊顏彷佛無動于衷,僅問話的語調不禁幽沈,稍稍泄漏了什麼。
「旁人?你是說隨船的那幾位大娘和姑姑嗎?」花冷香伏在他胸前挑眉笑。
她的隨從少見年輕女子,大多是有些年紀的婦人,個個寬衣勁褲,綁腿帶刀,很有歷練的模樣。「柳歸舟,我挾你游江,與你處在這兒,大娘和姑姑們哪個不心知肚明呢?她們知道我饞,餓了大半年了,再不舌忝個兩口止饑,要餓得全身發抖的。」說著,她真探出舌舌忝起他。
小嘴尋香,恣意含住他左胸那一點,手指則捏揉右邊的突點,舌與指皆來回撥弄,玩著他精瘦胸膛。
奇異的麻感竄開,呼息更沈,柳歸舟微仰頭,蒼白面頰隱隱染了紅。
他的手不自覺收緊,雙目亦不自覺合起,唇縫卻澀澀地迸出話!
「……妳前日就該抵達,遲了兩天,為什麼……」
聞言,貪婪啃吮的桃唇一頓,花冷香下巴擱在他胸央,嘴角飛翹。「你該不會春信過後,就天天叨念著我吧?」
男人不語,長睫微啟,透出眼簾的目輝如黑幕中迷離的星點,若有所思。
報冷香嘻笑了聲。
「別擔心,我總能趕得及喂你這口血,他們不讓,我還偏要,誰要攔我,我就跟誰沒完。」
聞言,柳歸舟眉峰淡蹙。「誰與妳為難!唔……」他的口被幾近蠻橫的力道堵實了,甜桃般的小嘴吮吻他,或重或輕地啃著他兩片薄唇,欲問出的話融在舌尖,被女子小舌席卷勾纏,她的體香和獨馨漫漫透進他鼻腔與胸肺里,他唇舌受不住地反擊,和她大玩游戲。
當她揚起頭抽離時,她的唇紅艷艷、濕潤泛亮,那份艷澤同樣滋潤了他。
他撐起雙肘,深邃目光盯著她盈盈立起,那痴迷又有些小奸小惡的壞笑一直在她唇邊。
她眸線與他交纏,須臾不離,然後,她雙手開始替自個兒寬衣解帶,把原已玩得凌亂的衣裙月兌去,由著一件件落地。
一具曼妙窈窕的胴體展現在他眼前。
二八年華的她如含苞待放的小桃紅,而今三年後,十九歲的她芳身已識,桃紅幽綻,曲線是柔美的一幅工筆畫,他嗅到花開香氣,由淡至郁,盡是含情動欲的撩人氣味。
「柳歸舟,你單這樣瞧著我,我就不成了……」她苦惱嘆氣,卻也有些得意,勻稱的玉腿挪動,重新跨坐在他身上……
「柳歸舟……柳歸舟」她愛連名帶姓喚他,喚啊苯啊,也像嬌吟。
這回相逢的第一次交鋒,他像是學到什麼,又好似什麼也沒學,耳中一直迥蕩著她的痴迷呢喃
「……你真美,真美……像我最愛的雪白坐騎。柳歸舟,我喜歡這麼騎著你……」
她們花家女兒要男人,縴手隨意一勾,要多少有多少,何路英雄不匍匐?但那些男人里,從沒一個如柳歸舟這樣,光讓她想著、看著、嗅著,便食指大動、饑腸輛挽,腦子不太能運轉,只想餓狼撲羊般撕吞了他。
她愛跟他玩,半年一會的嬉戲已過三載,她的活血終于把他養得健壯了些,離油光水滑雖差好幾大截,但也頗有起色。
如今的他,咳歸咳,不再咳得掏心挖肺;虛歸虛,可不會走上幾步就氣喘如牛。如今的他,可以跟她一塊兒修習「玉房秘術」,玩些高段兒的花樣。她只想跟他玩。渾身慵懶,人如浮騰雲端,她身內奇異,像被掏得空空的,無腸無緒,意念飛邈……從至美之境轉回,膚上的暈暖未退,有誰為她的果身覆蓋衣物,她伏在軟墊上悄悄揚睫,看見與她共赴巫山雲雨的男人此時正盤腿坐在窗邊。
他不知何時已穿妥衣褲,長發仍輕散,拔背收顎,盤腿端坐,兩手放松地擱在膝頭,斂目專注在呼息吐納上。
真好看。
這男人連打坐都能這麼賞心悅目,實在要命。
迸怪的虛迷尚在體內漫涌,花冷香一動也不動地靜趴著,痴痴看他。
蚌而,他淡斂的雙目徐徐掀啟,臉朝窗外偏了偏。
按理說,被層層垂簾掩住的窗子應該瞧不到外頭,他卻察覺到什麼似的,看也沒看她一眼,徑自起身步出,往樓下去。
不知是歡愛耗掉過多力氣,抑或是被男人迷得七葷八素,花冷香怔怔望著他走出,一時之間不能反應。他這是……要去哪里……是啊,他落入她五指山,還能翻身往哪兒去?
驚咦了聲,她披著衣衫坐起,一名四十開外、五官剛中帶美的婦人捧著一臉盆水走進來。
「徐姑,外頭出事了嗎?」花冷香邊問,急急穿衣,穿得毫無章法。
徐姑將一盆子水擱在釘死的臉盆架上,無視于二樓內翻雲覆雨過的凌亂,絞了條濕巾子遞給花冷香,這才慢聲慢氣道︰「能出什麼事?不就有人不依不撓,趕著來搶妳嘴里肉。」
報冷香一听,頓時了悟,眸子燦燦溜轉,兩眉兒略沈。
徐姑笑笑又道︰「二姑娘且莫著急,隨波公子是聰明人,總得選邊靠,旁人要來搶,還得公子自個兒願意。」
此時際,下端傳出動靜。
報冷香沒立即下樓,倒是搶到窗邊,揭開垂簾一角往底下覦看。舫船行在江心,此段水路平緩開闊,一艘較小卻十分精致的船只不知何時趕來側邊,一接近便放緩船速,幾與她們的舫船並行。精致船只上,一名身穿紫衫的秀美女子扶著船舷而立,她身後站著一小批男女,見那模樣和打扮,多是懂得兩下拳腳功夫的江湖中人。
「隨波公子,都怪嫣荷遲了一步,行船至南浦埠頭,才知公子被強押上船。嫣荷擔心公子遭惡人欺負,便趕緊追來,公子沒受委屈吧?」隔著些許距離,秀美女子放聲問,兩眼情意切切地鎖著一身春波綠水的清俊男人。
報冷香按捺躁動,尤其瞥見幾位硬底子功夫的大娘和姑姑們紛紛站到她那塊「嘴里肉」的身後,嚴密監視,像是對方要敢暴起相搶,大伙兒就準備開打。雙方人馬對峙,全為著那名負手立在中間的男人,這場面讓她頗願意耐著性子往下看,先以不變應萬變。
「多謝趙姑娘關懷。」柳歸舟爾雅有禮地道。「柳某是受邀上友人舫船,泛江游玩,並未遭脅迫。」
就是就是!她邀他上船來玩,都不知玩得多開心快活呢,她脅迫誰呀?二樓簾後的豪放欲女咧嘴笑無聲。趙嫣荷明擺著不信,語氣略急。「公子若不嫌棄,過來我這兒可好?嫣荷的手下能護送公子回南浦柳莊。」
「待游玩盡興,友人自會送柳某返莊,姑娘請回吧。」
「公子!」趙嫣荷緊聲喚。「之前家父拜會貴莊,為我「漁幫」幫眾牽扯進幾樁江湖命案之事請教了公子,若不是您指出幾個可疑之點,咱們也沒法循線抽絲剝繭,弄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略頓。「公子,江湖上的人最終還我「漁幫」清白,保住家父一世英名,您幫了咱們這個忙,這天大的恩惠,嫣荷無論如何一定要報的。倘若有誰欺負……凌辱了公子,您盡避說,嫣荷……嗯,咱「漁幫」總要護您到底。」
說得也太嚴重了吧?她和他這是玩在一塊兒,各取所需,截長補短,就算欺負他、凌辱他……那也是用心良苦地為他好啊……二樓簾後的欲女抓著布簾子,笑得巧肩輕顫,嘴角都快咧到梅河邡根,沒留意徐姑送來臉盆水後已又退出。
啪!突然間,半啟的窗被人以暗器手法打合。那道氣來得快且無聲,直到窗板驀然關落,花冷香憑本能避到一側,瞳心湛了湛,這才想到是甲板上那男人使的手腳。
嘖嘖嘖,原來她純陽女之血這麼補,才三年,他已運氣自如……想著,她眉心忽起細致皺折,腦中晃過那一年他強行運氣、牽動心脈舊創,繼而沖她嘔噴鮮血的事……
等會兒他要是再敢嘔血,濺得她的舫船斑斑艷紅,累得大娘和姑姑們為他清理,她真會好好「凌辱」他幾番。
底下話音又起
「趙姑娘言重了。「漁幫」涉入江湖命案,遭誣陷一事,柳某僅略盡綿薄之力罷了,姑娘無須放在心上。」
呆頭鵝!
不解風情!
泵娘想以身相許,他偏不知嗎?听他嗓音平淡無波,恰似這一處江心,春里帶寒。花冷香背靠窗板,翹翹的嘴角從適才就沒拉平過。趙嫣荷再次喚住心上人,聲音似羞含憐。
「……公子,我、我其實全听說了,江湖人都在傳啊,他們說︰……說公子幾年前著了江南「飛霞樓」的道兒,「飛霞樓」里的女人們個個身懷異技,尤其是花家的女兒,全是使迷藥的能手,公子一時不察,中了花二設下的圈套,從此只能依賴花冷香挨日子,任她驅使,供她玩樂,當她的……她的……」縱使話未說全,但挺好猜,大抵不月兌「玩物」、「禁臠」、「男寵」等字眼。
二樓的女人捂著肚子,仍無聲笑,這樣的笑法惹得她直抽氣。
趙家姑娘鼓足勇氣再道︰「公子別怕與花二翻臉,咱們「漁幫」願為公子效勞,當您的後盾。花二為難您,嫣荷替公子討公道。」
懊啊!那就來討吧!
笑猶在,喉間竄出古怪酸味兒,花冷香沒花心神去細思,已「啪」地一聲拉開合板。她掀開垂簾探出,一頭烏絲在風里柔軟飛蕩,臉兒暈暖,半露的美肩也暈暈暖暖,未拉緊的前襟似有若無地展露春光,光用眼楮瞧,都能想象那片蜜肌有多滑潤……風情啊風情,滿滿一身,是嘗過的女子才有的味道。
除了大娘和姑姑們,其它人全教她突如其來的探身吸引,「漁幫」的幾位漢子更是瞪得眼珠子都快突了。
「柳歸舟,你怎麼去那麼久?姑姑給咱們送水來了,你快上來呀,幫人家洗腳。」她誰也不搭理,單單瞧著那塊「逃陟肉」
瞬間,抽氣聲大響,像還夾雜著趙家姑娘氣憤的嗚咽聲。
炳哈!一切在她預期中,只是瞧不清那男人此時臉上的神氣。
柳歸舟微側俊顏,散發輕覆著雙耳與頰畔。
報冷香居高臨下望去,勉強瞥到他長睫垂掩,似若有所思,又似有什麼隱忍未發。
不好!
憊沒得意個夠,一道激光倏地閃過她小腦袋,她暗叫一聲,連忙縮回春光亂現的嬌身,結果縮得太急,一時間不好收勢,她往後顛顛退了兩步,小臀兒狼狽地跌坐在地。然而不快不行啊,她覦到他寬袖微動,這一次他有意教她提防,那道指氣未發先有聲,嘶嘶作響,她甫急退,拉開的窗板再次被隔空打落,力道很足,「砰」一聲緊緊密合,垂簾猶在震動。
她若退慢了,肯定被窗子合板擊個正著。
他是惱她言語挑釁,抑或……不想讓誰見到她此時模樣?
是說,這男人什麼時候心眼變得這般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