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
什麼女朋友?
誰又是他的女朋友?
蔣孟生說的該不會是正在吃面的自己吧?開什麼玩笑,她何時變成他的女朋友了?
「即使他是妳的表哥,妳也用不著跟他走得太近不是嗎?」
早上的會議延遲結束,他回到辦公室沒看見江少儀,沒想到在餐廳竟然又看見她和賀維倫有說有笑,這次賀維倫甚至在大庭廣眾下對她做出過分親昵的動作,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部分。
「經理,他是我表哥,難道我還要跟他保持距離?」她不懂蔣孟生究竟在氣什麼。
「其他人並不清楚你們的關系。」
「那又如何?我們行得正坐得穩就好,別人要怎麼說都是他們的事情。」
她的表情依然冷淡,語助詞統統撤掉,可以想見她仍在生氣,既然會生氣就表示她對自己還會在乎。
「少儀,只是小事一件,妳還要氣多久?」他並不想在上班時間談論私事,只是江少儀的問題已困擾他許久,再不解決,他會無心上班。
「經理,我並沒有生氣,您誤會了。」客氣生疏的語調。
「沒有生氣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經理,您應該清楚上班時間我本來就不愛說話,如果有一個很愛講話的下屬,相信您應該會很困擾。」她不苟言笑的態度和他相比毫不遜色。
江少儀直視前方,盡避和他有交集,也無波無濤,看不出來她究竟在想什麼。
沉默良久,蔣孟生終于打破凝重的氣氛。
「好,我修正我的態度,我不該在還不認識妳朋友之前就胡亂評斷,是我不對,我道歉,以後保證絕不再犯。」
蔣孟生就算是道歉,態度依然有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不過他既然願意低頭就表示他有在反省才會退讓,那麼,她也不會太苛求了,咄咄逼人不是她的個性。
「好吧,既然你清楚自己有錯,那就算了吧。」她清楚每個人心中都會有個不讓人踫觸的底線,所以她不會強求蔣孟生必須改變,太強求只會兩敗俱傷。
她的語助詞回來了,表示一切終于雨過天晴。蔣孟生總算放心。
「昨天……布袋戲發片,我有請店員留給我,今天要去我那里看嗎?」他很慶幸不必哄太久,她大概是自己頭一個費心去哄的女人,如無意外,應該也是唯一的一個。
他在釋出善意,他們這樣算是和好了吧?雖然不太像是電視上演的,有令人感動的大場面,不過也算是另類的和好方式。
「今天不行,小雲的丈夫下個星期一才會出院,所以這個周末我要照顧容容。你先看吧,等我有空再去租來看。對了,為什麼說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女朋友?」沒道理這種事情當事人是最後一個才知情吧?
「妳不是很喜歡我?」提起略佔上風的這一點,他的心情隨即轉好,好整以暇反問。
「我、我沒有啊。」她立刻否認。
蔣孟生笑了,笑得比雜志上的照片還要迷人,深邃的黑眸直直鎖著她,彷佛眼底只能容下她一人,看得她臉紅。
「是嗎?「他真的很帥很有型……說話的時候嚴肅冷漠,好有個性,罵人的時候很帶勁,損人不帶髒字非常優雅,瞪人的時候會令我胸口小鹿亂撞,呼吸困難,心跳破百,只想匍匐在他腿邊供他差遣」,那這段話肯定不是妳說的了。」雖然他一點也不認為自己像她所形容的那樣。
江少儀瞪大眼,如果她現在有喝水,肯定會全噴出來。
「你偷听?!」居然還一字不漏背下來,他的腦袋究竟裝什麼啊?
「我正好坐在妳後面,需要偷听嗎?既然妳喜歡我,我也不討厭妳,成為男女朋友又有何不可?」因此他自作主張,將江少儀視為女朋友,免得讓她繼續擾亂自己的心情。
「這是兩個人的事情,總該先問過我吧?」
看樣子蔣孟生還不太清楚「總攻」的意思,不過……若是他曉得自己喜歡他的理由其實是因為他很「總攻」,下場貶如何呢?
是哪一個會比較慘啊?
算了,還是別自投羅網。
「需要嗎?除非妳有異議?」
他還是霸道強勢的那麼總攻。「沒有。」
「既然沒有就好。不過我實在看不出妳有哪里很喜歡我。」他始終想不透這點,江少儀的態度非常模糊不清,使他無法捉模。
「呃……這是暗戀,當然不能太招搖啊。」她解釋。
「那妳承認是很喜歡我了?」這個才是重點。
「……是。」
雖然是個誤會,不過只要她不說,又有誰會知道,更何況,她確實很喜歡蔣孟生,這個美麗的小錯誤還是別解開比較好。
蔣孟生又露出一抹「這樣很好」的微笑,幾乎電得江少儀神魂顛倒,他連笑起來也是很總攻的,會讓對方心悅臣服任他為所欲為。
「妳手里拿什麼?」打從帶她回到辦公室里,她就沒有放開。
她低下頭看了眼,「喔,是維倫塞給我的雜志,上面有刊登你帶鋼琴才女林婉欣去听鋼琴演奏會的照片。」
蔣孟生朝她伸手,她乖乖交出去。
他迅速翻到報導的頁數,愈看神情愈高興。「沒想到我只是個小角色也會引起媒體注意,現在我很高興那天沒帶妳去。」他壓根不希望她曝光。
「我看你跟這位林小姐互動良好,她又是鋼琴才女,難道你對她沒有心動嗎?」好吧,她承認自己有一點點的在意,畢竟他才剛對她說喜歡而已,能被一個如此優質的男人喜歡,多少都能滿足女人的虛榮心。
「她是我臨時找不到人請堯東幫忙找的,要是盛家的八張貴賓席位子沒坐滿,記者不知道又會怎麼寫我們兩家的關系,因此無論如何都要到齊,至于上頭坐的是誰也不那麼重要了。」解釋完畢,蔣孟生輕頓一下,隨即正色道︰「妳應該清楚我平常很忙,沒空一天到晚對誰心動,希望這點妳要謹記。不過老實說……」他再頓了一下,又是一個令人招架不住的迷人笑容。「妳會在乎這種事情,我很高興妳總算像個正常的女人了。」
他抱住她,大方親吻她的頰,或許她有一點點怪,不過總地來說還是很可愛。
正常的女人……意思是說她不正常嗎?
喂喂,她是哪里不正常啦?!
懊有的有,不該有的也沒有,她從頭到腳都很正常好不好?
可惡。
星期六,一個稍有涼意的假日早晨。
江少儀正在幫容容煎法式吐司當早餐,容容听見門鈴聲響起,跑進廚房拉她的衣服。
「干媽,有人按門鈴。」
她關上瓦斯爐去開門,拉開門,站在門口的是令她有點意外的人。
「你怎麼來了?」
「怎麼,我不能過來?」蔣孟生視線放低,隨即看見窩在江少儀身後,探頭探腦的小小身影。「我怕沒過來,小阿會因為一直吃炒飯而營養不良。」
江少儀看見他提了一袋的東西,瞥了一眼,發現是食物,馬上側身讓他進門。
蔣孟生直接走進廚房,她們一大一小也跟著他,小女孩始終躲在江少儀身後。
「容容,叔叔是干媽的男朋友,是來煮東西給我們吃的,不會傷害妳,不要怕喔!」
容容多看了蔣孟生幾眼,眼底依然有明顯的恐懼,她立刻逃離廚房。
「不好意思,容容看見高大陌生的男人,總會將對方當成她父親,她的父親一喝酒就會打她出氣,所以她很怕男人。」
「既然她丈夫會打人,為什麼不離開?」
「小雲出生單親家庭,因此她曾發誓一旦結婚就不會輕易離婚,說是要給小阿一個完整的家庭。我也勸過她好幾回,她就說再看看情況。」
「妳最好告訴她,會打人的男人是不可能改變得了,這種人只會變本加厲絕不會收斂,若不想悲劇發生,最好盡速離婚。」他忍著脾氣,只提供建議,並不摻雜他個人的情緒。察覺江少儀的目光,他淡淡地問︰「干嘛一直看著我?」
她一臉為難地開口,「我知道你這次有收斂,不過我很怕你會憋出病,我想你要不要試試婉轉地表達你個人的看法呢?」她特別強調婉轉兩個字。
兩人交往或許要妥協,不過她希望不要妥協過頭沒了自己的意見。
蔣孟生停了幾秒才說︰「我根本一點都不想管這種女人的事情。」有稍微婉轉一些了。
「……算了,你還是收斂比較好。」她一面說一面翻開袋子,里頭除了食材還有六個布丁,她捧著布丁靠在他身上磨蹭,表達她的感謝。「有布丁耶!孟生,你對我真好,最愛你了!」她很好收買,一個布丁就能讓她心花怒放。
不對她好要對誰好,可以說他確實栽在她手上了。
憊沒听見她說喜歡自己的時候,他便已經開始注意到她。
那時他剛接任財務經理的職務沒多久,某一天,他正要進入辦公室前,看見地上有一團小紙屑,公司有專門清掃的人,因此根本沒人去管小紙屑,甚至還有人將它踹到角落去。他進進出出好幾回,小紙屑依然躺在地上納涼,直到他由洗走間走出來,看見正好將紙屑撿起來的江少儀。
一開始,當李姊推薦江少儀來接手,他只覺得她在工作上的表現確實還不錯,然而經過這件事後,他對她逐漸有了好感。
她總是這個部門最早到的,這是他第一天上班就發現的事情,然後她會替放在窗邊的植物澆水。
在公司里,她永遠安靜並專心做自己的事情,休息時間也不會制造噪音,默默坐在座位上吃便當,然後直盯著計算機屏幕,後來才曉得她是在看布袋戲,遇上要加班,從沒听見她抱怨,身為上司最欣賞的就是這樣的下屬。
他對她一直維持好印象,不過沒有心動的感覺,直到那回听見她的「告白」,才開始用不同的眼光看待她,也沒想到原來那麼安靜的她竟會對自己有如此澎湃的情意。
身為男人,他或多或少還是有些虛榮心。
蚌地,他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自眼前緩緩爬過去。
「我剛剛是不是看見有東西從我面前爬過去?」
江少儀嚇得全身警戒。
「是小強嗎?」她回頭看,竟看見正在地上爬行的小嬰兒。「湘湘?!妳怎麼會爬出來了?」她連忙將趴在地上爬得不亦樂乎的湘湘抱起來,不過顯然還不太會抱,糾纏了好久,還差一點讓小嬰兒滑下去。
蔣孟生看不過去,緊急接手,三兩下就讓小嬰兒安穩偎在他胸口。「怎麼沒告訴我是兩只?」一只已經夠麻煩,現在又多出一個更大的麻煩。
「咦?我沒說嗎?」她想了一下確定自己沒說,解釋道︰「可能是因為你上次只有看見容容,我就忘記介紹湘湘了。湘湘是容容的妹妹,快滿一歲了。」
「哇哇哇!」不知何故,湘湘突然哭了。
「怎麼回事?」他不慌不忙地問。
「應該是肚子餓了。」經過這幾天的照顧,她心底已經有個底。「你先抱一下,我去泡牛女乃。」
容容听見妹妹的哭聲,從房間跑了出來,看見抱著妹妹的是他,便躲在客廳的角落,不敢走過來。蔣孟生也沒打算對她示好,抱著懷里的小嬰兒徑自在客廳來回踱步,不時輕拍嬰兒的背部安撫,還得觀察廚房的進展。
「牛女乃好了沒?」
「快好了,再等一下。」
每次都是母親泡牛女乃,這次是她頭一次泡牛女乃,她緊張得很,稍微試試溫度,應該可以,江少儀火速沖至客廳要喂飽小湘湘。
蔣孟生望著她遞過來的女乃瓶,視線與她交會了幾秒後,彼此推來推去,最後他放棄,二話不說接過女乃瓶,坐下來調整好姿勢開始喂嚎啕大哭的小嬰兒。
架勢十足,專業滿分。
江少儀蹲在一旁負責看,內心欽佩極了,眼底盛著滿滿的信賴。「你看起來好有父親的感覺,將來必定會是個好爸爸。」
蔣孟生賞她一記白眼。「不用灌我迷湯。原本交代妳照顧,怎麼變成我要接手?」他確實不太高興,他負責過來煮飯沒想過還要帶小阿。
「因為你比較厲害嘛!像我就笨手笨腳,很怕會讓湘湘噎到,所以都是我媽喂她,好險你今天有過來,要不然我真怕會出差錯!」沒錯,她的確是灌他迷湯,只要他肯幫忙,讓他念個幾句也無關痛癢。
也不知迷湯有沒有灌成,反正蔣孟生不說話了,默默喂女乃。
小嬰兒顯然餓了,喝得很快,等女乃瓶空了,他小心且熟練地將嬰兒直抱起來,讓她趴在肩膀上,拍她的背部試圖讓她打嗝。
「你怎麼知道要讓湘湘打嗝?」
「我曾經幫親戚帶過孩子。」听見打嗝聲,他再把嬰兒反轉過來讓她面對江少儀。
看來蔣孟生也不是真的很討厭小阿嘛!「她叫做湘湘,是個女生喔。」拉拉小嬰兒的手,看見她一笑,心情就變得很好。「容容,快點來看看妹妹啊!容容?」
「她躲進妳房間了。」
「容容可能還不能適應你吧。老實說,小阿子那麼可愛,怎麼會有人忍心傷害呢?」近來看了太多虐待小阿的新聞,看了都會心寒,她認為小阿子是全天下最不該被欺負的對象。
「因為沒錢。除了這個以外還有其他因素,不過最大的原因就是錢,貧賤夫妻百事哀,再如何美的愛情,沒有金錢為後盾,也會變成變調的童話故事。」
蔣孟生說得很對,她反駁不了。
「唉,你說得這麼現實,會讓人對愛情絕望,不過我相信還是有很多感人的愛情,只是你剛好沒看見。」
「那還真是不幸,什麼悲慘的事情都被我看見。」他冷諷。
「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啊,做人應該要樂觀一點,樂觀進取是最好的人生態度,你真的要積極一點。」
「我已經夠積極上進了。」蔣孟生臉色忽變。「咦,有一股濕濕熱熱的感覺……」
「什麼?」她立刻低頭,聲音卡在喉嚨,臉色大變。「湘湘尿尿了。」
「妳沒有幫她包尿布嗎?」
「我想包啊,可是她一直亂動,我怕太用力會抓傷她,所以……」
「不要再解釋了。」他的褲子已經濕了一大片,立刻抱起湘湘起身。縱使他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聲音依然不慍不火,只是臉色有點難看。
一團亂的結果是,蔣孟生進廁所月兌下長褲,江少儀翻找她哥哥的褲子給他換,等他換好進入她的房間看見她仍在和尿布大戰,他又接手她的工作,三兩下便換好尿布,江少儀看得直拍手稱贊。
「蔣孟生,我覺得湘湘好像很喜歡你耶。這樣好了,待會兒我負責煮飯,你負責幫我照顧湘湘好不好……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喔。」她完全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一溜煙就逃走。
蔣孟生嘆口氣,抱著湘湘步出她的房間,一個小小的身影又閃過他的眼前。
等他坐定在客廳里,容容才慢慢一小步一小步靠近,不過是走一步,微退半步,閃閃躲躲。
蔣孟生完全沒有理她的意思,試圖要讓湘湘入睡,可是湘湘不是他的下屬,沒有辦法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她不肯睡就是不肯睡,又開始哇哇大哭。
他完全沒轍,可是他並未露出一絲嫌惡的表情,只是不停哄著,一會兒後,他察覺有人拉扯他的褲子,他低頭看,是容容,她手里還拿著女乃嘴。
「妹妹要吃女乃嘴。」
他接過女乃嘴,塞進嬰兒的嘴里,果然換來她的安靜。于是他對容容說了一聲謝,容容顯然嚇了一跳,低了頭。
「怎麼了?」
「叔叔,你不會打湘湘吧?」容容怯生生地問。
「我為什麼要打湘湘?」事實上他從不打人。
容容抬起頭,無辜的眼楮眨巴眨巴。「因為、因為湘湘哭,爸爸就會打她。」
「我不是妳爸爸,不會打湘湘,就算是其他人也不會亂打人,只有妳爸爸才會,听得懂我說的話嗎?」
容容似懂非懂,還是用力點頭。
吧媽對她們很好很好,這個叔叔是干媽的男朋友,雖然不太明白什麼是男朋友,不過應該也是好人,至少湘湘剛才哭的時候,他並沒有動手打湘湘。
「妳喜歡爸爸嗎?」
非常不喜歡。容容用力搖頭。
「是不是很怕妳爸爸?」
容容拚命點頭,看得出她那雙眼楮里盛滿極大的懼怕。
「那叔叔教妳,如果有一天,妳爸爸又打妳們的話,妳就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拿起電話,按一一○報案,跟警察說妳爸爸打妳,警察就會派人過來帶走妳爸爸。不過,如果妳不想妳爸爸被抓的話,可能就會繼續被打,妳自己想想看吧。」
在一旁偷听的江少儀差點昏倒。蔣孟生竟然將容容當作一般人在教,甚至還用近乎威脅的口吻要她自己想想看,這樣算是教嗎?
「爸爸被帶走,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呢?」容容嘴角稍稍揚了揚。
「如果妳希望他不要回來,當警察來帶走妳爸爸的時候,妳就要哭得很大聲、哭得很用力,將妳曾經被打的傷給警察看,懂嗎?」小阿子應該是最怕熱了,可是容容依然穿著七分袖的衣服,還穿著長褲,緊緊包住自己,事實一清二楚,連猜也不必。
容容扁了扁嘴,「可是……爸爸比較常打媽咪,他要打我的時候,媽咪也會保護我,是媽咪比較可憐,有一次爸爸還抓媽咪的頭去撞牆壁……」說到印象深刻的事情,容容又低低哭泣。
江少儀背抵著牆壁,捂著嘴,眼眶也泛紅。
蔣孟生嘆了口氣,輕輕將容容拉近,摟著她哄道︰「乖,別哭。如果不想再看見爸爸,叔叔教給妳的方法就要記住,這樣才能保護媽媽和妹妹,知道嗎?」
容容趴在他腿上啜泣好一會兒後抬頭,「叔叔,你好好喔,為什麼你不是我爸爸?」
「因為我喜歡的是妳干媽不是妳媽咪。」
「可是媽咪很漂亮啊,媽咪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媽咪。」
「妳干媽不漂亮嗎?」
「嗯,干媽也很漂亮。那叔叔會和干媽結婚嗎?你們結婚以後,你也是我的干爸了耶!」為了這樣的小事,容容開心不已。
蔣孟生模模她柔軟的頭發,「這種事,妳就要去問妳干媽了。」
「干媽!」容容立刻沖進廚房。「干媽!妳和叔叔結婚好不好?」
「好好,以後好不好?」江少儀假裝忙碌還是不敵從背後抱住她的容容。
「以後是多久?」容容追問,頗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
「就是……啊!水燒開了,干媽去關瓦斯爐,妳先去找叔叔。」她很快又將燙手山芋扔掉,她不喜歡騙小阿,因為騙那麼單純的小阿,她的良心會過意不去。
容容很听話,乖乖離開廚房。
江少儀在廚房又忙了一陣子才走出來,沙發上躺平了兩個,蔣孟生則是靜靜注視著她們。
「睡了啊?」
「嗯,都很乖。」蔣孟生朝她伸手,她毫不遲疑走近,立刻被他抱在懷里。
「你真的很厲害。」
「有嗎?」
「容容第一次看見我爸的時候,還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能習慣我爸的存在呢。」
「也許……是因為我們有著相同的傷痛吧,她能感受到,所以才願意親近我。」
「每當容容問我她爸爸何時不會再打人,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我勸過小雲好幾次,她總是說丈夫一定會改變,所以我只能告訴容容,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可是等了好久,她依然生活在那種環境中,比起我這種幾乎是說謊的方式,你的實際建議就好得太多了,我希望她們姊妹倆能盡快離開那種混賬!」
「會打人的人絕對是累犯,妳同學不肯離婚,絕對會出事的。我不是在危言聳听,因為……打我的繼父可從來沒在乎我只是個才五歲的小阿,當他不高興的時候,任何物品都能變成他想要打我的武器,甚至連書本也能砸到我頭上,他想打就打,完全不將人當人看。」蔣孟生淡淡陳述,完全沒想到有一天也能用這種帶有自嘲的口吻說起這件陳年往事。
「你媽都沒有保護你嗎?」江少儀雖然有猜過他的過往,卻沒想到會是如此痛苦。
「她只為她自己而活,換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垃圾,最後一個甚至有動手打人的習慣。她自己躲都來不及哪可能會保護我,為了逃走,她很干脆也不帶我離開,將我丟在那個男人的身邊,任我自生自滅,當時我才五歲,根本逃不了,如果不是有一次我被他打得腦震蕩昏迷送進醫院,事情終于爆發開來,我現在也不可能在這里陪妳了。」
江少儀禁不住牢牢抱住他,眼眶也泛紅。
「我跟妳說這些不是要妳為我感到難過,而是要當作妳的一個借鏡,會打人的人永遠都不知悔改,他們會有一百個道歉的理由,更會有一千個打人的借口,永遠都別相信這種混賬!」蔣孟生沒有咬牙切齒,只是冷靜地陳述。
「後來呢?他有再打你嗎?」
「沒有,我母親那邊的親人一直在找我,後來我大舅發現我在醫院後,隨即將我帶回家,那個男人也被送進監獄,之後下落不明。我的母親總是坐享其成,喜歡不勞而獲,也不愛工作,所以和親人離得很遠,因此等到有她的消息,也是在她去世以後……她是出車禍死的,跟一個毒販死在一起。」察覺她的淚水淌在他臉上,他輕聲淺笑。「放心,我已經不會再感到難過,反正這是我的命,我只要現在過得好就好了,而且坦白說,我對過去的事情甚至也想不太起來了,唯一記得的是她扔下我的背影。」
冷漠毫不在乎的身影。
他永遠都忘不了他唯一能依靠的母親竟然狠心將他扔下,完全听不見他聲嘶力竭的喊叫,最令人絕望的事情莫過于此。
江少儀不再說話,心痛他曾經受過的痛苦,只是靜靜摟著他。
「我算很幸運了,有的小阿在遭受這種凌虐之後,僥幸活下來的也會人格扭曲,因為舅舅、阿姨都很照顧我,才慢慢導正我的性格,只是我還是有部分無法改變的偏激存在,我……」他始終隱藏得很好,就怕有一天會不小心曝光。
「你很溫柔,是個好人!」她搶口道。
「是嗎?」凝視她為自己感到傷心的容顏,他溫柔得不可思議。
「當然是,要不然我怎麼會喜歡你!」
「妳啊,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變化。」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可是變化就一定是壞的嗎?你不喜歡我這個變化嗎?」她大膽地問。
「如果不愛妳,我怎麼會那麼傷腦筋。」
慶幸這個變化已經逐漸掌握中,才沒讓他的計劃添更多變量,雖然偶爾有變化增添生活情緒,不過他仍習慣掌握全局。
「喔,那我問你喔,你是喜歡我哪里啊?」
「喜歡妳哪里……大概是因為妳是我認識的女性中最怪的一個吧。」
江少儀的表情瞬變。「我哪里怪?」要是說得不好,她可要抗議了。
「不喜歡裝扮、不愛逛街、不看流行雜志,喜歡看BL小說、看布袋戲,愛玩COSPLAY,而且最詭異的是還有一只SD娃的兒子,這樣不怪嗎?」他認識的女性沒有一個像她這樣充滿獨特的魅力。
嗯……听起來似乎很與眾不同,可是還是不算怪啊。
「不是怪,這叫做不同凡響!」她不滿地瞪著他。
謗本是特立獨行的「大怪咖」。
「是是,妳說了算。說正經的,我喜歡妳是因為……原來妳的身材還滿有料的。」這是他前一陣子的發現。
江少儀假日待在他家的時候,會穿得比較貼身,她姣好的身材曲線就無法隱藏,他也吃了不少冰淇淋。
「蔣孟生!」
因為這點而喜歡就更可惡了。
當天晚上,江少儀臨時接到小雲的電話,請她把小阿送回去,當時蔣孟生也在,便開車送她們過去。
到了小雲住處樓下,她帶孩子上樓,蔣孟生在樓下等候,十幾分鐘過去不見她下樓,他心生不安,于是沖上五樓,可無論他按門鈴或是敲門都不見有人開門,只隱約听見木門後面斷斷續續的小阿哭聲。
蔣孟生擰了眉,隨即轉而尋求隔壁的幫助,隔壁的年輕小姐听完他的說明,立刻帶他到陽台,他請對方報警後立刻跳過相距一個手臂寬的陽台。
陽台落地窗緊閉,透過落地窗的玻璃,他清楚看見一個男人拿著皮帶在打江少儀,頓時他氣炸了,拿起花盆敲碎玻璃,然後開窗沖進屋內。
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男人愣住幾秒,趁這幾秒的時間,動作迅速利落的蔣孟生已經沖入狠狠給他一拳,將他擊倒在地,然後再重重踹了好幾腳。
他揮出一拳又一拳,對方反擊,蔣孟生還以更重的拳頭,他再也听不見其他的聲音,只是專心痛毆眼前的混賬,因為男人的身影和他的繼父重迭了,他更不敢停手,就怕又輪到自己受到傷害。
他必須反擊。
不反擊唯有死路一條。
小雲的丈夫被揍得幾乎昏厥了,江少儀看情形不對,連忙自蔣孟生的身後抱住他,使出最大的力氣將他往後拖。
「孟生、孟生!他已經昏過去了,你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他會死的!」
「這種人渣根本不用活!妳哭什麼?難道妳心疼他這種人?」
「我才不在乎這種人的死活,可是你打死他會被判刑,我難道不該哭嗎?」
終于,江少儀的話點醒了蔣孟生。
為這種人被判刑,一點都不值得。
他的將來無可限量,不必為了這種人犧牲。
蔣孟生冷靜下來,注意到江少儀身後有個女人昏厥倒地,待在她身邊的是嚇到已經哭不出來的容容,而湘湘的哭聲依舊宏亮。
他慢慢記起自己身在何處,想起自己是誰,想起他已經不是五歲的孩子,待心緒穩定後,他開口問︰「少儀,妳沒事吧?」
他沒忘記自己剛才有多凶狠,連容容都不敢看他了,因此他小心翼翼地問,就怕也讓江少儀討厭自己。
「我沒事……幸好你有來,要不然我真的對付不了他!」隱約瞥見他藏在眼底的害怕,江少儀張開雙臂抱住他。「剛剛我真的好怕!」
第一次面對這種混賬,她自己都嚇得動不了,更遑論年紀還這麼小的孩子們,因此她更能體會蔣孟生心底的傷痛,應該是痛到連作夢也忘不了吧?
蔣孟生牢牢抱住她顫抖的身體,不停安撫。
隨著警車的鳴笛由遠而近,這一夜的不平靜總算結束。
在醫院做完筆錄,小雲堅持出院要回家照顧小阿,這次她終于死心決定要離婚,蔣孟生也幫忙提供一個不錯的律師人選。
就在江少儀以為事情應該算是結束後,星期一早上竟沒看見蔣孟生,之後的一個星期也沒看見他。
●楚月不負責任大辭典──
本章並無任何詞匯需要解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