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千刀、殺萬刀、該剁成爛泥的混帳王八蛋!
香灕擦拭著發上的水滴,一邊忿忿不平地在心中咒罵。
她就知道!嗚……她就知道,每回遇上他準沒好事,這帶煞的大魔星!
奴兒在一旁看著她家小姐一副想大開殺戒的模樣,心中直忍著笑。
小姐與臨威王爺之間似有若無的火苗,她是知之甚詳的,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感覺很微妙,說是火藥味嘛──其實又不盡然,雖然王爺有事沒事總愛鬧小姐,看俏佳人氣紅了臉的樣子,但她看得出來,王爺對小姐的意圖並不單純。
她敢說,這臨威王爺八成是看上小姐了,就不知少根筋的小姐感不感覺得出來。
「奴兒,你說,這王八蛋是不是很欠揍?」
奴兒掩嘴竊笑。「奴婢不敢造次。」
「哼,對他用不著客氣。」愈想愈不爽,她坐直身子,慷慨激昂地陳述道。「這混蛋有多無恥你知道嗎?三番兩次把我丟下水,不檢討也就算了,還跑到我義父面前說,我這麼大個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愛玩水,真是羞羞臉……你听听,這是人話嗎?是不是很不要臉?」
憤怒中的女人,千萬別惹她。
奴兒深知這個道理,順著小姐的話說道︰「是有一點。」
「什麼有一點!謗本就是不要臉至極!」她不滿地大叫。
「好,不要臉至極。」
似乎嫌罵得不夠痛快,她接著控訴。「反正他這個人帶煞兼帶衰就對了,搞得我不是被狗追就是落水,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所有不幸的事全都讓我踫上了。」對她而言,最大的不幸,莫過于認識了這個大災星!
「是,小姐請節哀。」奴兒善解人意地倒了杯水給她。
「謝謝。」幸好她向來堅強,要不然,與其讓他給整死,她寧可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還比較痛快。
叭了口水,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喝了,馬上咕嚕嚕地猛灌。「奴兒,你幫我罵,我在忙。」
「好。」唯主命是從的奴兒點了個頭。「要罵什麼?」
「隨便。像是頭上長瘡、腳下流膿、缺嘴斜眼、獐頭鼠目、尖嘴猴腮,爹爹不疼、姥姥不愛,生老娘沒雞雞……」
哇,那不成了怪物?小姐的嘴真毒。
奴兒很有耐心地听完,然後才提出疑問。「那句生老娘沒雞雞好像怪怪的。」
「唉呀,都可以啦。換成他老娘生他沒雞雞也成。」
「那──他有沒有雞雞關你什麼事?你不需要太關心吧?」
香灕愣了下,臉蛋紅了起來。「死奴兒!連你也欺負我!」
「唉呀,小姐,別打、別打。是奴兒失言,你又不嫁他,他「工具」齊不齊全的確是與你無關……」
「你還說!」別有暗喻的言論令香灕惱羞成怒,跳起來追殺她。
「哇,小姐饒命──」奴兒尖叫連連,兩名年輕女孩笑鬧成一團,一道滾入床上喘氣。
「喂,鬧得這麼瘋,沒動了胎氣吧?」香烙だ著床頂,手肘推了推她。
「還好,多謝小姐。」
沉默了下,奴兒突然開口。「其實,臨威王爺人不錯的。」
香灕一怔。「怎麼突然為他說起話來?」
「奴婢是就事論事。你想想,他的身分何等尊榮,哪個人對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唯獨你,總是不給他好臉色看,他卻有那個雅量包容,光是這一點就很難得了。」
香灕不以為然地嗤哼。「那是因為他的名聲已經爛到不能再爛了,再多一項仗勢欺人的罪名,出門不被丟石頭才怪。」
「既然已爛到不能再爛,還差這一項嗎?何況,小姐,據我所知,臨威王爺雖是花名在外,為人可也是欽崎磊落,十分受百姓愛戴,他的風流艷史,只會彰顯他的瀟灑倜儻,愛慕他的女人可多著呢!」
「那又關我什麼事?」她冷哼。
「一段好姻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奴兒有感而發地嘆道。「像我,就是沒那個命。」
「奴兒──」香灕所有的心思全讓她的感傷給佔滿,沒多留意她的話。「你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真搞不懂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有什麼好想的,像她,在決定忘了蕭銘誠的那一刻,她就沒再想起他了。
「小姐,找一個真心待你的男人不容易呀!我就是少了那份幸運。」所以,她不怪他,是他教她初識情滋味,雖不能圓滿,她亦無憾。
「奴兒──」面對她的傷懷,香灕無言以對,安慰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
至少,她算是幸運的吧!蕭銘誠未曾留給她如此深的魔障與執念。究竟是她太堅強了,還是她愛得不夠深呢?
◎◎◎
斑棚滿座的食樓中,一間精致的廂房被隔絕于繁囂之外。
朱玄隸輕啜了口酒,任憑滿頰生香的滋味佔據唇腔。
眼一抬,望見對座眉心微蹙、俊美得不可思議的男子,不禁出言調侃。「干什麼呀,難得邀你出來喝酒,你就這麼不情願?擺那什麼死人臉?」
屈胤棋瞪了他一眼。「我心情很壞,你少惹我。」
百,會擺臉色給他看了耶!要不是太了解屈胤棋的女人多到下輩子都用不完,他會懷疑他是欲求不滿。
「喂,我承認我是比不上美人的賞心悅目,但是你成天和女人在床上滾,那是很傷身的,弄虛了身子就得不償失了。偶爾把時間撥給我這個老朋友,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女人?上床?
屈胤棋-起眼,神情怔忡。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自從她離去後……
甩甩頭,他不讓自己多想,仰首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喂,酒不是這樣喝的!」朱玄隸見他神色有異,心知不大尋常。「到底怎麼了?」
「沒事!」他口氣硬邦邦的。
「等你醉死再來說有事已經來不及了。」朱玄隸移開酒瓶,連他手中的杯子也不放過。「別說我沒給你選擇的機會,你是要自己招供,還是要我把酒全往你頭上澆?」
「玄隸,我要你幫我找個人。」顯然的,他選擇了前者。
「找人?誰?」什麼人這麼重要?什麼人教向來最灑月兌的胤棋愁眉不展?
「奴兒。」
「奴兒?就是你前陣子說的──那個很有意思的小丫頭?」
屈胤棋沉重地點了下頭。
「走就走嘛,反正你女人多得是,也不差她一個。」
「那不一樣!從來只有我甩人,沒有女人能拋下我,沒有!」他粗聲狂吼,激動得險些掀桌子。
嘖,又不是他拋下他,他老兄凶他做什麼?
朱玄隸掏掏這陣子飽受虐待的耳朵。
「就為了賭一口氣?沒有別的了?」
屈胤棋不自在地別開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別裝了,我認識你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那又怎樣?」
「不怎麼樣。」他一臉欠扁地賊笑。
「朱玄隸,我警告你,你再笑我就把你的門牙打斷!」屈胤棋惱怒地低吼。
「你這人很不可理喻耶!我笑又礙著你什麼了?」
屈胤棋一窒,索性噤聲不語,氣悶地埋頭猛灌酒。
「好了、好了,別喝了。我答應幫你找人就是了。」
「真的?」這人說話沒個正經,屈胤棋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在耍他。
「你都已經不能沒有人家了,我不幫忙成嗎?」
「你鬼扯什麼!」屈胤棋惱紅了臉。
死鴨子嘴硬!朱玄隸搖頭笑嘆。
他這硬脾氣就是改不過來,承認在乎人家又不會少塊肉,真是的!
所以說,想不開的女人才會愛上用胤棋,根本是自找罪受嘛,哪像他,不過是逗逗香灕,最多讓她下水「清涼」一下……比起非常爛的屈胤棋,他只能算是有點爛而已。
◎◎◎
這人煩不煩啊?
一看見迎面而來的朱玄隸,香灕就開始鬧頭疼。
全天下的王爺都和他一樣閑嗎?他幾乎是吃飽沒事做,成天往她這兒鑽。
「小姐,要勇敢面對現實。」隨行的奴兒輕拍她的肩,以茲安慰。事實上,語氣中看熱鬧的成分比較多。
「你閉嘴,奴兒!」不同情也就算了,還幸災樂禍,枉費她一直將她當成好姊妹。
「嗨,香──」
「哼!」招呼都還沒打玩,香灕便悻悻然別開小臉。
上回將她推入池中的氣,她都還沒消下來呢!
朱玄隸雙手一攤。「不理我就算了,反正──」他的目光突然定在奴兒身上,忘了本來要講的話。
「你──」
「奴兒見過王爺。」
「起來回話。」朱玄隸體貼地伸手扶她。「你叫奴兒?」
貶這麼巧嗎?她會是胤棋的奴兒?
「是的。」
朱玄隸揚起笑。
真是太好了!他都還沒動手找人,她就送上門來,這下對胤棋有得交代了。
「方便私下談談嗎?」
「我?」奴兒錯愕地指著自己,就連香灕也不明所以然地看向他們。
「是的。」
王爺之命,豈能不從?
奴兒輕點了下頭。
「嘿,朱玄隸,你搞什麼鬼?」顧不得賭氣,香灕開口喚住他。
這個沒格調的大色鬼幾時將目標轉向奴兒了?
「反正你又不理我,我另外找幾朵可人的解語花也不成嗎?」朱玄隸隨便丟來兩句,連頭都沒回。
丙然是見異思遷的大混球!
香灕暗自生著悶氣。
以前他纏她的時候,她覺得他煩得要死,巴不得他永遠消失;現在他轉移目標了,為什麼看著他和奴兒雙雙離去,她的心反而──
懊酸的感覺。
翻攪的莫名情緒,將心緊緊揪住……
她到底是怎麼了?
難不成──她其實有點在乎他?
◎◎◎
雙雙處于亭子中,奴兒仰首問︰「王爺想說什麼?」
她當然不會認為朱玄隸真的看上了她,他大概只是想嘔嘔小姐而已吧。
而,事實上,小姐好像真的被嘔到了。
王爺這招「以退為進」還真高明。
朱玄隸直視她,也不拐彎抹角,單刀直入地便問︰「屈胤棋這個人,你認識嗎?」
「屈胤棋」三字似有無形的震撼力,奴兒神色一僵。
「少爺他……」
「你喊他少爺,那就沒錯了。」
「少爺怎麼了?」心口沉沉一揪,她急忙追問。
「你還關心他?」多傻的女孩呀!通常,屈胤棋這種男人,只配得到女人的怨恨。
她是這麼與眾不同,甚至不懂得該去恨,難怪會佔住屈胤棋所有的心思。
「他在找你。」
荏弱的身子輕輕一顫。「找──我?」
為什麼呢?是他先不要她的啊!她以為,他早倦了她,那麼,還找她做什麼呢?
「是的,他找得很辛苦。你想見他嗎?」
「不!」得知他安好,便已足夠。心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何苦再去吹皺一池春水?
「可是──」他將視線往下移,定在她隆起的小骯上。「胤棋知道嗎?」
奴兒輕搖了下頭。「他不會在乎的。」
「那倒是。」除了奴兒,他還沒見胤棋真正拘泥過什麼,就是親生骨肉也一樣。
敗冷血,但,這就是屈胤棋。
「王爺,求求你,別讓他知道我在這兒。」
「你忍心看他漫無目的地找著你?」
「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樣?我要的他給不起。我沒有第二顆心可以讓他傷害了!」
的確。胤棋有情無情姑且不論,只要他一日不肯承認自己的心意,依然只會令奴兒心碎。
見她意念這般堅定,他也不好強人所難。
「好吧,讓他受點考驗也好,如果他有足夠的真心,他會自己找到你的。」要真的不行,大不了奴兒臨盆前,他再將孩子的爹抓到她面前懺悔。
「多謝王爺成全。」她盈盈一禮。「對了,王爺怎知少爺要找的人是我?」
「胤棋向我形容過你。」
她眼臉輕斂,掩去幾許幽淒。「他說我很丑?」記憶中,他總是這麼取笑她。
「不,他說你很特別。你最美的地方,是那雙眼,秋水明淨。不染一絲俗塵濁氣,靈澈晶燦得足以奪去任何人的呼吸及靈魂。」
「你就是用這種手段拐女人的嗎?」冷冷的嘲諷由身後傳來,香灕倚著亭柱,小臉幾乎可以刮下一層霜。
「反正不是拐你。難道沒人告訴你,偷听人家講話是很不道德的行為?」
香灕臉色一變。「誰稀氨听你那串惡心死人的話!我是正好經過。」
「那你「經過」得可真巧啊!」光听她前頭那句話,朱玄隸就知道她是真的剛來,什麼都不曉得,但是一見到她就嘴癢,不斗個兩句不舒坦。
「你──朱玄隸!」
「干什麼?臉色這麼難看,吃醋了?」朱玄隸閑閑地回道,唇畔掛著一抹別有深意的微笑。
「你……你這張賤嘴!」她氣呼呼地甩頭就走。
「小姐生氣了耶!」
「看得出來。」朱玄隸漫不經心地道。
「王爺不去追她?」
「追來干什麼?她又不準備替我暖床。」
「但是她能暖你的心。」奴兒深深地道。
朱玄隸一震,迎向她的眸光。
低低地,他笑了。「至少,有句話我沒說錯。」
「什麼?」
「你的確是朵可人的解語花。」
◎◎◎
「香灕、香灕!」
「滾開啦!」她頭都沒回,更是加快腳步。
直到走累了,她才蹲下來喘氣。
「沒想到你腳短歸腳短,走起路來還挺快的。」朱玄隸忽然無聲無息地由她身側冒了出來。
嘖!這人就是這麼討厭,三句話里頭,一定有一句是損人的。
抬起頭,見他臉不紅,氣不喘的,一陣不滿又冒了上來。「你明明早就可以追上我的!」
「是啊!」他也沒否認「那你為什麼不?」害她跑得那麼喘。
「你喜歡跑嘛,我為什麼要阻止?」
她開始咬牙切齒。「你是存心來氣我的嗎?」
「不、不、不,我是來叫你別生氣的。」
香灕冷哼一聲。「憑什麼?」
「我這麼人見人愛,你看到我,心情自然就好嘍。」
「哈、哈!」香灕不屑地干笑兩聲作為回答,意思很明顯。
「你敢說你不愛我?」
「鬼才──」話音未完,一記火焚般的纏吻迎面印上。
他吻得狂、吻得烈,激纏難分。
他吻不膩她。很奇怪,每次踫著她,他只想更進一步探掘,寸寸掠奪,直到完完全全佔據她。
在他懷中,她化為一攤春水,忘了怒火,忘了嬌嗔,全心全意被他所珍愛著。
為什麼呢?面對他的激情繾綣,她總是無法拒絕,甚至忘了──什麼叫思考。
益發濃重的喘息在她耳畔輕回,她感覺到他的大手正覆上了她胸前的柔軟。她驚喘一聲,意識更加虛浮,熟悉的情悸教她渾身虛軟。
「你也想要我,對嗎?忘不了那一夜的,一直都不只我一人,是不?」
香灕無法回答,因為他說中了她最脆弱的心事。
「那就別再抗拒,你知道我一直很渴望你──」帶著激情魔力的指尖往下探索──
香灕渾身一震,沒讓他有機會再挑起她的迷亂,因為她已慌亂地推開他。
「朱玄隸!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她又氣又急,踉蹌地退開數步,不住地喘息著,暈紅的小臉猶有未褪的情潮。
「我──」
「你搞清楚!今非昔比,我不再是當初那個可以任你玩弄的女人了!」她瞪著他,既惱怒,又羞愧。
她惱怒于朱玄隸那種不尊重她的嗆篁心態,而對自己這麼輕易便受他撩撥也大感羞愧。
「不是的,香灕──」
「不要靠近我!要泄欲去找妓女,求你放過我,不要再來糾纏我,行不行!」退開數步,她轉身狂奔。
她的平靜得來不易,他為什麼要如此對她?
朱玄隸沒再追上去,他只是靜靜地、沉默地目送她遠去的身影。
她究竟是怎麼看待他的?
在她眼中,他真是個浪蕩狂妄的人嗎?
他從不自貶,然而這一刻,他不由得自我懷疑起來了。
在她心中,他算什麼?他到底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