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丞相府上下而言,臨威王爺的駕臨,無疑是莫大的榮幸,為整個府邸增添了不少光輝,而王丞相更是在門口恭迎大駕。
「王爺大駕光臨,真使敝府蓬蓽生輝。」
「王丞相乃朝廷之中流砥柱,為人剛正不阿,幾時也學會舌粲蓮花了?」被奉入上座後,朱玄隸隨口回道。
這番話,听得王丞相不知如何回應,仰首見他眼含笑謔,才如是戲言。
久聞臨威王爺為人爽朗隨和,不拘小節,果然不假。
「王爺見笑了。」
「得了。王丞相用不著這麼拘束。」就知道王丞相是正直的老實人,說不得笑,真無趣。
看來,還是早早談妥正事,自己再去找些有趣的事來玩玩好了,再說下去,連他都要肅然起敬了,他這輩子正經的次數,用十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
「本王這次來,是皇上傳有口諭,交代本王轉達──」話語未完,一道清亮的嗓音自天外飛了進來。
「爹,我听說──」話音戛然而止。
翩然旋入大廳的倩影,教朱玄隸怔然呆愕,目光再也移不開。
是她!真的是她!那個他找了一年、念念不忘的女子!
香灕呆若木雞。
怎會是他?那個買了她一夜、一度亂她心神的男子!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還讓義父恭之敬之,待如上賓?
初見時,便覺他有一股超乎尋常的貴氣,而今,更是證實了這點。
他到底是什麼身分?
懊巧,不是嗎?這該叫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
短暫的錯愕過後,他揚起意味深遠的微笑。「王丞相,不介紹一下嗎?」
「呃──她、她是小女。」顯然的,王丞相也被突然闖入的香灕嚇了一跳,深怕此舉已冒犯了貴客。「香灕,還不上前見過王爺。」
「王爺?」她沒听錯吧?他是一名王爺?幾日前與奴兒談及,那個深受榮寵,權勢如天的王爺?
不……不會吧?!
王爺不都該沈穩肅穆,即便年少也要故做老成?她打出娘胎以來,可還沒听過有這等上妓院尋花問柳,不顧形象,浪蕩輕狂的王爺!
「你很意外?」他揚眉笑問。
「呃?」他這話什麼意思?該不會要掀她的底吧?
丙然──
「姑娘好眼熟。」
一句話听得香灕一顆心差點跳出胸口!
「不……不太可能吧?」她氣虛地死撐,內心惶惶不安。
「是真的!」朱玄隸-起眼,故做思索狀地打量著她。「我記得,好像──」
「王爺!您認錯人了!」香灕大驚失色,急忙阻斷他的話。
朱玄隸似笑非笑地瞅她。「我又沒說什麼,你這麼緊張干什麼?」
「我──」好像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之意。
王丞相看著他們一來一往的怪異模樣,不由得心生疑惑。「難不成王爺認識小女?」
「當然──」
卑都還沒說完,香灕便搶先道︰「當然不是!女兒從未見過王爺。」
「是這樣嗎?那王爺為何說──」
「本王只是說,她很像一個人。」
「誰?」兩人異口同聲,王丞相問得好奇,香灕問得氣虛,幾乎沒勇氣听他的回答。
「像──」吊人胃口的停頓了下,他才又道︰「像我娘!」
「什麼?!」此話一出,香灕簡直不曉得該吐血還是該如釋重負地吁上一口氣。
「姑娘可別一臉不以為然。」朱玄隸一臉認真。「想我娘年輕時,可也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一個,否則,哪生得出我這麼個出類拔萃的兒子。」
香灕抿抿唇。沒想到這個人臉皮這麼厚,簡直自戀得讓人受不了。
她真是嘔斃了!吧麼沒事跑出來找罪受?一見著這人,她就渾身不舒坦。
想到這里,她立刻找了個借口退下,以求解月兌。
「姑娘留步。」簡直是魔音穿腦!
香灕一臉悲慘,心不甘、情不願地止住步伐。
「本王有意一游丞相府,不知姑娘可願賞個臉,充當作陪?」宛如噩耗的嗓音,飄入她的耳中。
「我──」香灕有口難言。
這根本就是借口。他的王府比一座小小的丞相府富麗堂皇了不知多少倍,他有必要專程來逛這個不起眼的丞相府?
「姑娘似乎不大樂意?」朱玄隸閑閑地丟來一句,見她一臉為難,心情一下子好得不得了。
可惡!
香灕咬牙暗罵在心底。
這麼多雙眼盯著她,義父又擺明了將此視為莫大的榮幸,騎虎難下的她,豈有說「不」的權利?
這奸詐狡猾的家伙!
硬起頭皮,她滿心不甘願地回道︰「當然不是,小女子萬分樂意。」
這番話,簡直是由齒縫中迸出來的。
當然,對于一個臉皮厚得登峰造極的人而言,自是具備著視而不見的絕佳本領。
「那麼,小姐請。」
「王爺請。」宋香灕心中真是嘔得亂七八糟!
◎◎◎
一前一後步行在幽靜的花園一隅,誰都沒試著打破岑寂。
懊半晌!!
「你的身分讓我很意外。」
突然冒出這一句,嚇了香灕好大一跳。
「你──」心弦再度緊繃起來。
「我後來也在怡春院及江南一帶找了你好久。」那是他在發現自己居然忘不了與她那段雲雨纏綿之後的事。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她柔膩肌膚的觸感。
「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她心慌意亂,結結巴巴地否認。
怎會?他竟認出她來了?
「還裝!你真以為我認不出你來?」
「我……不懂……今日之前,小女子不曾見過王爺……」咬緊牙關,死都要撐到底。
「死鴨子嘴硬!」他驀地扣住她,將她反壓在假山後的大石子上,修長的手極挑逗地輕畫她柔美的臉蛋。「別說是你這張臉,就連你身上每一處敏感地帶,我都記得一清二楚,只是,我沒料到你竟會是王丞柑的女兒,這麼高貴的身分,為什麼會──」
「住口!」她根本沒勇氣再听下去。「既知我是王丞相的女兒,就請你放尊重點!」
「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耶,你是希望我當柳下惠嗎?」他的表情恁地無辜,好像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
「你!」和他說話,真的會吐血。「你到底想怎樣?」
「也沒什麼啊,我只是很好奇,堂堂當朝宰相的女兒,為何會淪落花街,莫非──」他頓了頓,黑眸閃過一抹狹光。
「莫非什麼?」她屏住氣息。他猜到了?怎麼可能?他有這麼聰明?
她眼神中的質疑,真是有夠傷人的。
什麼嘛,輕蔑擺得這麼明顯,真當他腦袋是擺著好看的?
一不爽,他又想鬧她了。
「莫非,姑娘垂涎本王已久,刻意用這種方式來接近我?」他說得好陶醉,一副「難道俊美也是罪過嗎」的死樣子,听得香灕白眼猛翻。
這人真是自戀得不可救藥!
「你少臭美了,本姑娘會看上你?」受不了他的自大,不回個兩句太對不起自己了。
「嗯哼?」就沖著這句話,他們之間沒完沒了了。
耙小看他?要是不使她心悅誠服,他這個風流情聖的臉往哪擱?干脆丟到茅坑發臭算了,他今後也甭玩女人了。
「無情的小東西。人家一夜夫妻百日恩,你這話太傷我的心了,教我情何以堪呀?」他說得好哀怨。
「你……你給我住嘴!」她氣極敗壞地嚷道。
「難道你想不認帳?還是你嫌我的表現不夠讓你滿意?」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似地,他一臉的棄婦樣倒是模仿得靈活生動。
「你……你……少破壞我的名聲!」香灕差點昏倒,再讓他說下去,她的名節都要被丟到地下踩了。
「你的名聲?那我的呢?」
「你的?」他還有名聲嗎?一個成日玩女人的人,名聲早爛到不能再爛了,他竟有臉拿他和她相提並論。
「對呀!」他很認真地點頭。「我可不是這麼隨便的人。」
「你不隨便?」他有臉說,她可沒臉听。
最厲害的是,曠古絕今的大笑話說來,他還能面不改色,臉不紅氣不喘的,她算是服了他了。
「你這什麼表情?難道我看起來像是很隨便的人?」像是受了侮辱,他抗議地叫道。
他不是看起來隨便,而是本來就很隨便。
沒人格、沒志節,只要是女人就來者不拒,這樣的人還不隨便,那要怎樣才算?
嘖,這女人性子干麼這麼直?情緒全表現在臉上了,真是實在得沒話講。
「喂,你好歹也是有修養的閨秀,麻煩稍微掩飾一下這副唾棄的表情好嗎?」
「你現在曉得當我是有修養的閨秀了?那麼,這麼對待一名有修養的閨秀不太合理吧?」她指了指死黏在她身上的偉岸身軀。
「重溫舊夢嘛!」死皮賴臉的笑法讓人好想扁他,這人一定不曉得什麼叫羞恥。
「說到這個,你倒是提醒了我。不曉得王丞相知不知道這件事?還有,要是傳了出去,不曉得王丞相要怎麼見人喔!」
香灕瞪大了眼。「你這是在威脅我?」
「什麼威脅?修飾一下詞匯嘛,你真是人不懂得做人了。」
「你!」香灕開始磨牙。
怎麼辦?她拳頭好癢,好想揍人。
「那麼,麻煩公子守口如瓶。可以嗎?」她忍氣吞聲,由齒縫中擠出話來。
「不行唉!」他好生為難地說道。「我這個人記性不怎麼好,要是沒人時時提醒,我很快就會忘掉的,一不留神說了出來怎麼辦?」
可惡!卑鄙、無恥、齷齪、下流、不要臉的爛痞子!
「那麼依公子之見呢?」她皮笑肉不笑地反問。
「先笑一個嘛,你的表情好可怕,看得我心情都開始惡劣了。」
王八蛋!
香灕深吸了好幾口氣,硬是擠出一抹很沒誠意的笑容。「這樣可以嗎?」
「差強人意啦!」
他還敢擺出接受得多勉強的樣子。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缺德家伙!
「接下來呢?你沒什麼要告訴我嗎?」
「我該說什麼?」
「還裝蒜!」他貼上前一步,陽剛的男性氣息迫近她,放任自己去感受她每一道美好的曲線。「還不說實話∣」縈繞在彼此之間的親密氛圍撞得她心慌意亂,腦子差點就不管用。
「我不姓王。」她答得很不情願。
「那麼姑娘貴姓芳名?」
「趙錢孫李,百家姓中應有盡有,自己挑個喜歡的。」反正就是不想乘他的心,如他的意就對了。
「若是──我要你跟我姓朱,你也依我?」他略微低下頭,俯近她耳畔曖昧低語。
「你……」可惡的下流胚子,他擺明了在挑逗她。
偏偏,很沒志氣地,他這親密的舉動,讓她不由自主地憶起了那一夜的狂亂……
「想到什麼了?臉這麼紅。」朱玄隸不正經地調笑道。
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她的身體熟悉他,要勾起她的迷亂,對他這調情聖手來講,實在比吃飯睡覺還容易。
「我……才沒有想什麼,你少惡心了。」
「哦,是嗎?我現在好想和你「惡心」個夠耶,怎麼辦?」
「朱玄隸,你不要太過分了!」她氣得脹紅了臉。「我好歹也是王丞相的義女,不是你能為所欲為的對象!」
「義女是嗎?」朱玄隸不將她的怒氣當一回事,輕點了下頭,又問︰「那是多久前的事?」
「一年前。」她口氣悶悶地。反正她就算不說,這人也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找出他要的答案,還不如配合些,省得氣死自己。
「也就是我們分開之後沒多久?」
她又點了一下頭。
至于內情,她是死都不會說了,那實在太丟臉,這惡劣的家伙準會嘲笑死她。
「那你的名字呢?」
「宋香灕。」
懊哇!原來她打一開始就在拐騙他,真不可愛。
「喂,你想知道的我全告訴你了,你總可以放開我了吧?」
「再給個香吻我就答應你。」
「朱玄隸!」太得寸進尺了吧!
「敢直呼我姓名的女人,除了我娘,你是第一個。」
「是,小女子知罪,請王爺莫與小女子計較,放了我好嗎?」
朱玄隸不答,迅雷不及掩耳地反手一扣,將她卷入胸懷,火焚般的烈吻迎面壓下,一時反應不及的香灕,芳唇被猛然攫住。
「唔──」她本能地推拒,誰知才一張口,便讓他有機可乘,不安分的舌頭溜了進來,兩相纏嬉。
這是什麼感覺?熟悉的情悸有如浪潮,一波波席卷而來,本能的抗拒被迷亂所取代,暈眩的腦子無法思考,她幾乎要情難自已地響應他──
一等他退開,她慌亂地連連退開數步,不住地猛喘氣。
「你……你……怎麼可以……」
她這反應讓他愈看愈有趣。
「我敢拿皇家聲譽跟你打賭,我不但是你唯一的男人,而且這一年來,絕對沒有任何男人吻過你,對不?」
「干……干你什麼事。」她氣息不穩,小臉紅得不象話。
「當然干我的事,我朱玄隸的女人可不允許別人覬覦。」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香灕又羞又惱。「誰是你的女人!」
「拭目以待吧,小女人。」他正式下了戰帖。
「你無聊!」她既惱又窘地低斥了聲,丟下他匆匆離去。
無聊?
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彬許真有一點吧!
總之,這小女人,他要定了!
◎◎◎
接下來的日子,不論香灕走到哪兒,總會很巧地與他「不期而遇」,這陰魂不散的家伙,弄得她都快抓狂了。
偏偏,那個「某人」不曉得是少根筋還是天生不識相,老是擺著一張礙眼的笑臉說︰「咦,好巧,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斑,睜眼說瞎話!她人在府內,他又動不動就往這里跑,不「巧」才怪!
可她又能說什麼呢?他是義父的貴客,死皮賴臉的工夫是那麼巧妙,她再怎麼惱他,也得留他三分薄面。
瞧,才想著,礙眼的障礙物又朝這兒走來了。
「咦,好巧,又見面了。」
看吧,換湯不換藥。他說不膩,她都听到會背了。
「你又想干什麼啦?」她的口氣非常不好──事實上,見著他,她口氣想好也好不了。
「你好凶哦!我又沒說什麼。」听听,口吻多麼無辜,這讓她覺得,她像極了欺凌弱小的土霸王。
香灕忍住滿腔的無力感。「請問朱大公子又有何指教了?」
「你有沒有空?」
「那重要嗎?」香灕用很唾棄的表情看他。就算她說「沒空」,他照常會纏得她頭頂冒煙,問了不等于白問。
本以為他多少會自我檢討一下,豈料,他偏頭想了想,竟很大方地說︰「那倒也是。」
看吧!
香灕翻了個白眼。「想干什麼就直說了吧!」
「陪我聊聊好嗎?」
「我有說「不」的權利嗎?」
「好像沒有。」他笑得好愉快。
所以嘍!問得真虛偽。
唉,又要減短幾年壽命了。
不曉得為什麼,每次和他在一起,他就是有辦法搞得她七竅生煙,五髒六肺來個乾坤大挪移,再這樣下去,用不著等閻王爺召喚她,她自行了斷遠比較干淨利落些。
有時,她真的會想,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要這樣罰她,讓她遇上了這個大魘魅?就因為一時年少無知嗎?
唉、唉、唉,好慘痛的代價呀!
算了,不理他就好了。
撈起自怨自艾的心,她打定了主意。一路上愛理不搭的,如此一來,他再怎麼不識趣,也不得不模模鼻子,自己走人了吧?
「今年的花開得特別早呢!」
「我有眼楮,自己會看。」
「芙蓉花都開了,真美。」
「堂堂臨威王爺,難道想當采花賊?」不損他兩句,心里頭還真不痛快。
「要采也要采最美的,出水芙蓉哪比得上你的絕艷動人,你在暗示我,可以「采」你嗎?」沒想到他不但不以為意,還反過來吃她一點小豆腐。
嘖,三兩句話本性便顯露無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不是花,你采錯了。」
「怎會呢?你不但是,而且還是「一枝紅艷露凝香」呢!」他刻意加重「凝香」二字。
香灕僵了下。
懊死!這卑鄙小人,又在威脅她了。
「你什麼意思?」
「沒有哇!」他眨眨眼,表情好無辜。「我只是在吟詩而已,我終于知道,你當初為什麼會以「凝香」為名了,原來是別有暗示,我真是太不解風情了。」
他根本就是斷章取義!
香灕暗自氣惱。「你要賣弄你的才學請自便,恕不奉陪!」
才剛轉過身,便听到他不疾不徐地吟道︰「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可惡!他想嚷得人盡皆知嗎?那別含深意的吟詠……她雙頰燒紅起來,分不清是羞還是惱。
她挫敗地停下了步伐。「你夠了沒有?」
「咦?你不走啦?我本來還打算去找王丞相研討這首淒艷的千古絕唱呢!」
這根本是變相的威脅嘛!听得香灕敢怒不敢言。
「不了,義父尚有要事在身,還是由小女子作陪吧!」
「這樣啊!那……好吧!」他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什麼叫得了便宜還賣乖?可恥的男人!
他就不要栽在她手上,否則……哼、哼!她會讓他明白,什麼叫「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這回,她是打定主意,決計不理會他了。
「說話嘛,我很無聊唉!」
斑,他這人聒噪得要死,一張子詔個不停,他會無聊?
「真的不理我嗎?我很想听听你那美妙動人的天籟之音耶。」
斑,巧言令色鮮矣仁。
「唉,香灕──」
「你這人很吵唉!」她受不了地回道。
「可是──」
「閉嘴行不行?」
「那如果我告訴你,你踩到狗尾巴,而它正以「不共戴天」的眼神瞪著你呢?」
「干你什麼──啥?」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她瞬間臉丕變,狗狗的一雙怒目凶光,瞪得她三魂掉了七魄,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響起,她顧不得三七二十一,手腳靈活地縱身一躍,死攀住朱玄隸不放。
老天,這女人真是精力充沛!
朱玄隸看得瞠目結舌,原來那雙看似柔弱無骨的小手,也有勒死人的本事!
在被她掐得斷氣之前,他已快手快腳的抱著她遠離危險地帶。
「喂,你把我摟得這麼緊,該不會是要我直接「送入洞房」吧?」滿懷軟玉溫香,他卻享受不到半點樂趣,實在是──唉,他擔心在還沒一親芳澤之前,他已先英雄氣短了。
送入──洞房?
香灕意識稍稍清醒,這才留意到自己整個人正死巴著他不放。
驚人的艷紅正迅速自她的臉龐竄燒。「你……放我下來。」
「這……」他好為難。「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要讓人看到他們這副模樣,那才真的是十條長江都不夠她跳。
「我說──放、我、下、來。」
「可是──你不會後悔嗎?」
她要後悔什麼?難不成他真以為她有多覬覦他的「美色」,所以主動投懷送抱?真是是可忍,就不可忍!
「你夠了吧?便宜都讓你佔盡了,你還想怎樣?」
便宜?不,他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被穿腦魔音摧殘過的腦子到現在還恢復不了正常。
「你──確定?我真的要放手嘍!」他又問了一次。
「快放啦!」-哩叭嗦的,真難溝通。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好吧!」說完,他手一松,香灕整個人筆直的往下掉──
「撲通」一聲,栽入水底,激起好大的水花。
「朱、玄、隸──」殺人般隱含漫天怒焰的聲音響起,一顆頭顱掙扎著由水面冒出,一不留神,又吃了好幾口水,嗆得她好狼狽。
「你還好吧?」他蹲在池邊,隨便丟來幾句問候聊表心意。
貓哭耗子。
她忿忿然哼了聲,抹去臉上的水珠。「你干什麼把我丟進池子里?」
「我本來就站在池邊了,是你自己要我放手的,我還問過你好多遍。」
香灕不斷深吸氣,幾乎將牙給咬碎掉。「那你又干什麼站在池邊?」
「你好笨哦!狽狗懼水,我不站水邊,難不成等著被咬?」
耙情這還是她的錯?誰教她太蠢?
「好,那我道歉。麻煩拉我上來好嗎?」
「好。」朱玄隸很「不計前嫌」地點頭,將手伸向她。
誰知,就在香灕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交給他時,他突然又抽回手。
撲通!
這一次的水花濺得半天高,更加令人嘆為觀止!
「姓朱的!你干麼又松手?」香灕再一次冒出水面,以泄恨的眼神瞪著他。
「我想還是算了,萬一你等一下又說我佔你便宜怎麼辦?我可是個謙謙君子,所以還是不要踫你比較妥當。」他說得好正氣凜然,八百年見不到一次的光風霽月全掏出來用了。
如果不是她渾身濕透,香灕一點也不懷疑她會冒上一把火,將眼前這殺千刀的男人給燒得尸骨無存!
「我、不、會、生、氣,麻煩拉我上來好嗎?」她磨著牙說道。
「真的嗎?」他一臉懷疑。實在是他很少見到她沒生氣的時候,這女人的脾氣實在……唉!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寡婦死了兒子──他看破兼絕望了。
「我保證。」她耐著性子說道。
「那──你不可以像剛才那樣,借機對我上下其手、騷擾我、佔我便宜哦!」
香灕吸氣、再吸氣……很好,還沒被氣死。
「我不會的,這樣行了嗎?」
「那好吧。」朱大少爺總算善心大發,援手一件,將她給拉了上來。
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滴水,頭上頂著一朵花,衣服上還黏了無數殘葉,那模樣說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看他抿緊了唇,很有修養地不加以嘲笑,只不過是雙肩抖得厲害,看得香灕一把火又燒了上來。
等一下再跟他算帳。
她氣悶地抓下頭上那朵花,絞著衣衫上滴答作響的水漬……
就在她忙著整理儀容的同時,一名婢女匆匆住他們的方向走來,見著她這模樣,足足錯愕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天-!平日清雅高貴的小姐怎會變成這副德行?
朱玄隸也知道她這副模樣不宜見人,尤其七月半又快到了,要是嚇著人家,那就罪過了。
于是怕回過身,代香灕詢問︰「有事嗎?」
「呃,是老爺有事要見小姐。」
「噢。」朱玄隸了解地點點頭,轉身時,「很不小心」的與她擦撞了一下。「你听到了吧──咦?人呢?」一回身,沒見著她的人,他滿心困惑地喃喃自語。
池面──
漫天水花二度激起,這回,更是可驚可嘆,蔚為壯觀。
「咦?你怎麼又跳下去了?這樣跳上跳下的很好玩嗎?」低下頭,見她又在水中掙扎,他眨眨眼,一臉大惑不解。
「你、你、你──」她氣得頭昏腦脹兼虛月兌,再也沒力氣罵人了。
她敢拿她的祖宗十八代發誓,他絕對是故意的!
天哪!她是造了什麼孽,為什麼要讓她遇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