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雍不敢相信他的床榻上居然有個女人等著他!
今晚父親灌了他不少酒,但他還沒醉到意識不清的地步,剛踏進房里,只余一盞小燈燭的昏暗就已讓他覺得不對勁。
拔曦不管再晚都會為他等門,服侍他更衣後才會放心休息,更何況,他早已宣告要她今晚絕對要候著他,她更不可能撇下他先睡。
「何曦?」他走進內室,酒已醒了大半。他怕她出了什麼事,才會有這不尋常的狀況出現。
「是……」嬌媚的回應從榻上傳來。
殘余的醉意瞬間消失,怒氣取而代之。他敢肯定在他榻上的人絕不是何曦,她對他的榻避之唯恐不及,更不可能會為了給他驚喜而偷偷躲在上頭等他!
殷玄雍不動聲色地靠近,此時他的視線已適應了房里的昏暗,看到一團人影覆在被褥下,像極了正在等候丈夫歸來的妻子。
想到有人竟躺上他只想保留給她的位置,他怒不可遏,直接連人帶被整個扯起,硬生生拖出房間。
「啊——小王爺,求求您,奴婢、奴婢沒穿衣服啊……」那女人發出尖叫,死命揪著被褥。
怒氣滔天的殷玄雍才不管她,連回她話都覺得是降了自己的格,他仍隔著被褥硬拉著她,不顧她跟得跌跌撞撞,大步往誠王爺的院落走去。
這之間的始作俑者再清楚不過了,以為把他灌醉他就會分不清誰是誰了嗎?難怪日前他要父親別再逼他成親時,父親輕易就答應了,原來他還藏有計謀,想趁他心防松懈時硬塞個女人給他!
殷玄雍越想越怒,腳步也邁得越快。
「奴婢不敢了,您饒了我吧……」
被他拖拉的女人嚇到一路哭喊,殷玄雍完全不為所動,一踏進父母居住的院落,手往前一放,任她僕跌在地。
先是誠王爺沖了出來,看到這情景,再接觸到兒子戾氣四迸的目光,他的心涼了半截。然後是王爺夫人也從另一間廂房奔了來,一看清狀況,瞬間僵立原地。
「為什麼這麼做?」殷玄雍下顎繃得死緊,咬牙冷問。
誠王爺和夫人對視一眼,兩人臉色慘白,誰也不敢回答。
之前的逼婚不成,讓他們更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趕緊另尋對策。他們以為若是能讓玄雍踫過其它女人,他對何曦的依戀便不會那麼深。雖然無法立刻將何曦從他心里拔除,但一而再、再而三,只要他選擇一多,分散了心思,自然而然也就不會再那麼執著于她。
于是他們布下這場局,一個負責引開何曦,一個負責灌酒,原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還是出了差錯。
「敢做卻不敢承認?」差點被父母出賣,讓殷玄雍氣到極點。
隨後而至的何曦剛好听到這句話,盛怒的他、心虛的王爺夫婦、還有以為會飛上枝頭卻落到如此不堪的綠萍,只一眼,她已明白了整個狀況。
難怪夫人整晚都心神不寧,原來……一時之間,她為他們感到悲哀,卻又忍不住同情他們。何曦輕嘆口氣,走進院子,將蜷坐在地的綠萍扶了起來。
一看到她出現,王爺夫婦已提到喉頭的心歸回了原位。他們想奪去她的受寵,如今卻又不得不仰賴她的受寵來為他們求情。
「別理她。」殷玄雍擰眉,一心只想幫她出氣。
「讓一個姑娘家這麼狼狽……」何曦沒把話說全,但任誰都听得出來是在責怪他。已有不少聞聲而來的奴僕躲在院口處偷看,這對綠萍的懲罰未免太重了些。
「她野心勃勃想取代你的地位,你還幫她?」怒她不懂得保護自己,連別人欺壓到她頭上都還溫柔以待。
拔曦沒回話,喚來一名婢女將綠萍帶離這里。「他們這樣做也沒錯啊……」她低喃,好似在回答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件事你也有份?」殷玄雍听見,倏地攫住她的手,逼她面向他。
不,他之前才警告過她的,她不會這麼過分……他不斷在心里嘶喊著,但她那句話,和她不在房里的事實,卻讓他的心跌到了谷底。
一切皆因她而起,由她來扛下這項罪責也無妨了……何曦淒惻淡笑,抬頭平靜地望向他。
「是的……」她抽了口氣,手臂上瞬間收緊的力道,疼得她幾乎痛囈出聲,她咬唇忍住,強迫自己直視他那雙痛極、恨極,綻著如刀銳光的厲眸,那視線完全將她的心割碎。
「你究竟把我當成了什麼?」他想給她一切,她卻什麼也不肯收,還將他的全心全意棄若蔽屣。
「……尊貴的主子,」事已至此,她無路可退,只能昧著良心吐出天大的謊言。「奴婢對您忠心耿耿,以您為尊,即使怒要奴婢死,奴婢也絕無二話。」
如果她真做得到她所說的,她也不會這麼痛苦了,她愛他,愛著高不可攀的小王爺,卻又不得不狠心說出這明知會讓他對她心冷心死的話,將他自她身邊推開。
「我該慶幸嗎?」殷玄雍笑了,森冷的黑眸里卻一絲笑意也無。「所以我佔了你的身子、予取予求,你也不曾想過要拒絕?」
「奴婢的身子和性命早已不屬于自己。」即使她現在全身虛軟,也必須強撐著繼續站在他面前。就這樣吧,讓她將他傷透,讓他對她再也沒有任何眷戀……
霎時間,殷玄雍全身冰冷,只能定定地看著她,看著如此殘忍又如此美麗的她。他若不是她的主子,她就不會倚在他懷里?他若不是她的主子,她就不會在他身邊留了這許多年?
多順從?多听話?他何其有幸擁有這麼一個忠心的奴婢?
她竟用這種無情的字眼將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全都抹滅,狂猛而起的怒意幾乎讓他當場失控。松開對她的箝制,他黑湛一片的眸子里除了深沈,其它什麼也看不到。
「搬出我的房,」他緩緩輕吐,一字一句都清晰冷硬。「別讓我染上仗勢欺人的惡名。」他不再看她,轉身傲然離開。
像有道雷狠狠擊中了她,震得她無法呼吸,任由那寥寥數字在她耳邊回蕩。他受夠她了,如他之前所說的,她一再濫用他對她的容忍,終于將他逼到已無法再原諒她的地步。
遠離他、割舍掉他對她的愛,這不是她要的嗎?但為何……心會這麼痛……何曦茫然地抬起眼,看到王爺與夫人歉疚卻又欣喜的樣子,看到其它人有同情、有鄙夷的表情,但除了那抹因他而起的痛,她的心已沒有任何感覺。
「何曦,你先跟我一起住吧。」聞訊趕來後,杜大娘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此時才上前握住她的手。
那慈母般的溫暖讓何曦再無法承受,只能任由大娘將她帶離,一路上螓首低垂,不想讓滂沱而下的淚被別人看見。
☆☆☆
殷玄雍不僅將她逐出他的房,更將她逐出他的生活之外。
不喝她熬的粥,不穿她為他備好的袍子,他對隨侍在旁的她視若無睹,漠視她漠視得徹底。
他一直告訴自己,她其實對他是有感情的,只是礙于身分之別,所以只能隱藏心意。每每一思及此,他就忍不住想原諒她,但心靈深處的另一抹聲音卻總是擾得他心慌——不,她說的都是真的,是他自視過高,才會驕傲到不願面對現實。
他需要她表態,即使只是一點點讓步也行,讓他知道她隱藏的想法、知道他對她而言真正的地位。所以,他強迫自己狠下心,就算她憔悴了,就算她的笑容染著愁苦,這一次他也絕不退讓。
只是,推拒了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再加上心神不寧的結果,他身邊的大小事也變得不順了起來。
這一天,稍早才離開誠王府的殷玄雍又匆忙趕回院落,直往書房沖去。聞聲而來的何曦踏進時,正好看到他將書房翻得天翻地覆。
「小王爺您需要什麼?」即使這些日子以來踫了不少釘子,何曦仍不曾忘記自己的職責。
需要她的真心誠意……殷玄雍眼中掠過痛苦的神色,又隨即掩下。
「我的璽印呢?」府外還有人等著他,這時候不得不求助于她。
拔曦走到桌案旁,拉出抽屜下方的一處暗格,取出一個錦囊。「在這里。」
看著她手中的錦囊,殷玄雍強自冷硬的心開始動搖了。那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卻涵蓋了他們這十年來相處的一切,她懂他,知道他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如今他卻要將她摒除在心門之外。
他渴切地望向她,想在她眼中找到他所冀望的柔情,但,他失望了,除了恭順外,他什麼也找不到。
有所冀求之後的失落反而更加傷人,殷玄雍惱怒地奪下錦囊,邁步離開書房。
拔曦安靜地跟在後頭,凝視著他的背影,只有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她才敢讓那深到的愛戀浮上眸心,貪婪地將他印進心坎。
憊能這樣看著他,她已經夠滿足了,即使他對她不語不笑,連聲怒吼也不給她,她也無所謂了。
「哇、哇、哇,玄雍兄的住所這麼漂亮啊?」突然有抹人影迅捷地沖進院子,嘴里囔著驚嘆。
看清來人,然後又看到有道頎長的身影隨他之後進入,殷玄雍臉色沈了下來。「我不是叫你們在外面等?」
「很悶吶,而且你平常都不肯讓我們來,難得有這個機會,當然要進來瞧瞧嘍!」長相俊俏的班羽痞痞地笑道,完全沒將他的怒容放在眼里。
他大大方方地繞著院子游走,東瞧西看。
「只不過美輪美奐了點,干麼那麼神秘不讓人看?我又不會把整間房子搬走……咦?」看到跟在殷玄雍身後的何曦,那雙眼楮瞬間亮了起來。「這個姊姊長得好美呀!」
殷玄雍心一凜,趕緊將何曦擋在身後,用殺人似的眼光逼退那只已準備探出的祿山之爪。
班羽這小子輕浮風流、性好,被他沾惹過的女人不計其數,這麼危險的人物他擋都來不及了,哪還會傻到讓他有機會踏進誠王府發現何曦的美貌?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讓他找到漏洞鑽了進來。
「安懷。」殷玄雍對另一個男子示意,要他約束一下他的拜把兄弟。
「班羽……」聶安懷正要去拉他,卻被他一溜煙地閃了開。
「都進來了,至少也讓我喝杯茶再走嘛!」班羽笑嘻嘻的,眼楮直繞著何曦轉。「姊姊叫什麼名字啊?要不要跟我說一下?」
「奴婢何曦。」從他們的互稱已認出他們貴為小王爺的身分,何曦恭敬回答。
「你不用理他!」殷玄雍喝道,只差沒沖上去將那雙賊兮兮的眼珠子挖出來。
「那麼凶?」班羽咋舌,眼中閃過一抹淘氣的光芒。「之前都帶一個傻大個來掩人耳目,不讓我知道你府里還藏著這樣的絕色,要不是認識這些年來早已將玄雍兄的個性模透,我還以為你真的在乎這個小奴婢呢!」
「她什麼也不懂,帶她出去做什麼?」殷玄雍輕蔑哼道。還不是時候,她還沒表露出感情,他不能就這樣承認他在乎她,更何況,他也不想當著這兩個閑雜人等的面,說出那些他只想在她耳邊傾訴的愛語。
那時會收下那名貼身侍衛,純粹是因為被長輩們念到煩了,加上為了安全考慮,不得不接受了這份「好意」。一年前,當他的武功已高出侍衛許多時,便已經將那名侍衛撤除掉了。
說是掩人耳目也行,他不想讓外面的人知道他還收了個貼身女婢,尤其這個女婢還如此溫柔解語、甜美可人,他當然只想把她藏在府里不讓人看見。
拔曦幾不可見地一震,被他無心的話凍得渾身冰冷,十年來隱于心頭的自卑全都狠狠地撲了上來。如他所言,任他再怎麼寵她,在他眼中她依然只是個低下無用的婢女,她憑什麼愛他?
「秀色可餐呀,光是跟在旁邊看到心情都好。」班羽動作快得很,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上前將何曦的手握在掌中又揉又捏的。
這小王爺的手比她還柔還軟……何曦愣住,為那奇異的觸感所惑,一時忘了將手抽回。
殷玄雍一回頭,正好看到這副情景,怒班羽隨便對他的人下手,更怒她沒有絲毫掙扎,他狠瞪著他們,等著她將他甩開,卻越等越心寒。
為什麼?她真將自己視得如此卑賤?只要是尊貴的對象,她就可以奉獻出她的忠誠?這個陡然竄過的念頭使他胸口一窒,臉色變得鐵青。
「如果你覺得她那麼沒用的話,不如把她送我好了。」不知死活的班羽還發出更駭人的言論。
拔曦一驚,這才回神,趕忙將手抽回,不安地朝殷玄雍望去,那蒙著冷然冰霜的黑眸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不會的,他不會這麼狠的……她不斷告訴自己,卻怎麼也抑不下那狂跳的心。
直接拒絕啊,他在遲疑什麼?殷玄雍在心里拼命對自己喊著,但他的唇卻動不了,腦海里滿是她那時對他說過的話——奴婢的身子和性命早已不屬于自己。
她的給予,是她的覺悟。只要擁有她,就能佔有她,不只因為那人是他,不只是他……這個發現讓他心冷到發顫。
「班羽,你這個要求太過分了。」見殷玄雍臉色不對,墨安懷出聲制止。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班羽就像被踩到痛腳一樣暴跳如雷。
「是啦,我就是這麼任性,我就是這麼不知好歹,用不著你管!」班羽對墨安懷怒扮了個鬼臉,然後轉向殷玄雍。「哎喲,玄雍兄,把她給我嘛,反正只是個奴婢罷了。」
拔曦屏住棒息看他,一顆心忐忑不已。
殷玄雍對上她的眼,這一瞬間,他不知道該為自己在她心中無足輕重而痛,還是該為她屈服命運感到心疼。須叟,他深吸口氣,緩緩開口——
「何曦,你自己決定。」
他在賭,賭一個他人生中最大的賭注,結局不是全然地擁有她,就是全然地失去她。他不得不下這個賭注,因為若不如此,他在她心目中永遠只是個主子。
他釋放她,讓她選擇,不再用強悍逼迫她,他要讓何曦明白,她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他要的
不只是她的人,更要她的心。
留下,用你真實的自我選擇我……殷玄雍在心中無聲地嘶喊。
听到他的話,何曦只覺一股刺骨的冰寒直鑽進她的身體。對他而言,她是如此地無關緊要……如果他願意,只需咆哮一聲,謹小王爺就絕對不敢再提,他卻不曾劃下界線,連一句簡單的拒絕都不曾出口。
他真對她死心了吧?她恃寵而驕過了頭,將他對她的獨寵全用完了,如今,她真的什麼也不是了……
「主子的吩咐奴婢會唯命是從,如果您不反對,奴婢沒有意見。」她低下頭,說出將自己推離開他的恭敬話語。
「太好了,我可以抱得美人歸了∼∼」
震驚至極的殷玄雍耳畔嗡聲一片,他听不到班羽喜悅的喊聲,也听不到墨安懷的輕斥聲,他只能僵立地站在原地,任她的話在他耳邊殘忍盤旋——
主子的吩咐奴婢會唯命是從。
他終究只是個主子,一個只要所有權轉移,就從她心頭抹去的前任主子,他賭下了所有,非但沒贏得她的心,反而連她的人也一起失去了。
他,全盤皆輸。
☆☆☆
誠王爺夫婦從來不曾像現在這麼開心過。
原以為何曦搬出了殷玄雍房間,已是老逃訐力相助,沒想到好運竟接二連三地來,得知殷玄雍將何曦給了謹小王爺,他們只差沒讓人鳴炮慶祝。
這不僅是失寵,更是流放邊疆,那女人再也回不來了!誠王爺夫婦想到連作夢都會笑,雖說何曦被花名在外的班羽討了去,會有什麼下場可想而知,但……怪不了他們心狠吶,為了自己的寶貝兒子,犧牲一個奴婢又算什麼?
不過,很快地,他們就再也笑不出來了。殷玄雍像被附身了似的,讓自己瘋狂投入治理領地的事,忙到不眠不休,整個人瘦了一圈,而他們已經很久都沒听到他罵人了……
無法再坐視不管的誠王爺來到殷玄雍的房間,坐在里面枯等,想找他好好談談,但等到三更半夜仍不見人影。
怎麼還不回來?誠王爺走到窗邊張望,看到殷玄雍書房還亮著光,心一喜,趕緊沖了過去。
「玄雍!」一進房,果然看到兒子坐在書案前,他高興地大喊。
相形之下,殷玄雍的反應冷淡了許多,他只是抬了下眼,繼續埋首正在處理的事。
「玄雍,爹和娘都很擔心你。」誠王爺溫聲開口,見他不語,又繼續說道︰「這樣吧,爹再派一個貼身婢女給你,如果一個不夠,我……」猛然擲上桌面的巨響震斷了他的話。
「我不需要。」總是毫不收斂咆哮出情緒的段玄雍,如今只冷冷說了這句。
「怎麼可能不需要?沒人照顧,看你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雖不到邋遢的地步,但陰鷙的眼加上睡眠不足的陰影,完全不像他意氣風發的俊傲孩兒。
殷玄雍面無表情,握筆的手卻因過于用力而微微發顫。他根本沒辦法踏進寢房歇息,只要一看到他的床榻,他就會想起何曦在他懷里倦累的嬌媚模樣,但如今……
他好後悔,就算自私、就算蠻橫,那一逃詡該強硬將她留下來,而他卻失心瘋地選擇在那種重要的時到展現慷慨,說出去的話再也收不回,只能眼睜睜看著班羽將她帶走。
他以為……她會選擇他的……椎心的痛刺進胸臆,就像他每次想到她時一樣痛。殷玄雍抿唇,將所有的思緒全都抹去。
「我很好。」除了這麼告訴自己,他已什麼都挽不回。
誠王爺被他敷衍似的回答氣炸了。「難不成你還留著這個空位等著她回來?班羽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很清楚,都這麼多天了,何曦她早就……」
「夠了!」殷玄雍陰凜地望向誠王爺。「別在我面前提到她的名字。」
誠王爺被震懾得說不出話,直至他別開視線,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玄雍……爹娘都是……都是為你好……」痛心地看了他一眼,誠王爺轉身頹然地離開。
殷玄雍想專注心神,但心湖一被打亂,余波蕩漾的漣漪就層層迭迭,再也無法平息。
他將筆往硯台一扔,仰首靠向椅背,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
這段日子他被復雜的情緒折磨得幾將崩潰,懊悔那時的放手、憤怒她走得頭也不回、嫉妒擁有她的班羽,更甚至想懇求她回來,想悔信背義地將她奪回身邊。
這些情緒就像一個循環,不住在他心頭繞,繞得他快發狂,只能埋首公事將它壓抑。但,他快垮了,他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殷玄雍傾身將臉埋進交握的掌中,任燈燭在牆上為他打出孤寂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