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曦離開的第九日,殷玄雍終于受不了折磨,直接從家里抓了個古董花瓶,借口送禮登上謹王府拜訪。
他不是來看她過得如何,也不是來看她和班羽相處的情形,他只是、只是進行王公貴族間慣有的禮貌性拜訪,並沒有別的用意。
殷玄雍不斷地告訴自己,卻沒有辦法解釋在和謹王爺話別後,他不但沒有離開,反而還詢問奴僕班羽去向的行徑是為了什麼。
奴僕帶著他來到花園,才剛踏進園子,就听到朝思暮想的愉悅笑聲傳入耳際,待走近涼亭,所見情景讓他全身一僵——
她坐在亭椅一角,傾身柔笑,而該死的班羽竟舒舒服服地枕在她的大腿上,漂亮得過分的俊臉笑得開心無比!
他為她備受煎熬,夜不成眠,甚至連寢房都沒有辦法踏進,她卻絲毫不受影響,那麼快就心悅誠服地接受了新主子,將他忘得一干二淨。
那畫面很擊著他的理智,他卻別不開視線,隨著緩步接近,著了魔似的將她的笑、她的媚直烙進眼,任強烈的嫉妒將他的心啃噬得傷痕累累,仍自虐地、目光灼灼地看著。
放佛察覺到有人走近,何曦抬頭,看到他時笑容頓時僵凝臉上,她的視線往下一掠,像是想到班羽躺在她大腿的親昵姿勢,神色更顯驚慌。
反倒是班羽還躺的好整似瑕,瞄了踏進涼亭的殷玄雍一眼,不但沒起身,還抱住拔曦的腰,像小阿子一眼撒起嬌來。
「唔,我不想起來,妳身子好軟、好舒服……」
「小王爺……」何曦尷尬地推著他。
尷尬,不是抗拒。殷玄雍心痛地發現這一點,他們兩人之間已到了相當親密的地步,親密到可以讓班羽這麼放肆地踫她。
殷玄雍覺得自己的心神和身體仿佛分離了,腦中想著要將班羽拽下,再狠狠地掐住她脆弱的頸子,耳朵卻听到自己平靜的聲音——
「我來拜訪世伯,順道過來找你。」他還做到他們對面,猶如對那刺眼的畫面視若無睹。
「還真是稀客。」班羽似譏誚、似無意地笑應了句,伸手點了下何曦的下頷。「小曦兒,還不叫人?」
「誠小王爺。」礙于他還壓在腿上無法起身,何曦只能頷首恭敬道。
「免禮。」她臉上的為難,是因為對他還存有一些歉疚,還是單純為了這不得體的狀況覺得羞窘?
「曦兒的大腿實在太舒服了,所以我舍不得起來,玄雍兄不會見怪吧?」班羽那顆頭顱不安分地在她腿上滾過來又滾過去。
「不會,這是貴府,不用因為我而拘束。」除了大腿,他還踫過她哪里?是不是一把她帶回謹王府,就迫不及待地要了她?
「玄雍兄最近好像瘦了?」班羽眯眼端詳。
「或許吧。」她是半推半就,還是柔順承受?班羽是否和他一樣賣命,每次都能讓她不住討饒?
「小曦兒,去把我房里的點心盒拿來,玄雍兄大方把妳送給我,我可舍不得看他消瘦呢!」班羽總算坐起身子,推著何曦催促。「快點快點。」
「是。」何曦起身,低頭走出了亭子。
殷玄雍平攤在膝上的手,一根一根指節緩緩地握緊了,感覺到一股洶涌的怒氣排山倒海地沖進了體內,沖毀了他的理智,原本分離的身體和思緒結合,促使他站起,去做他真正想做的事——
「時候不早,我也該離開了。」
拔曦拿到了點心盒,並沒有馬上離開,反而站在原地怔忪出神。
謹小王爺說得沒錯,他瘦了,原本俊魅的面容變的冷凜攝人,神色顯得有些憔悴,怎麼會如此呢?他那麼尊貴,府里那麼多奴婢,就沒有人能夠好好地侍候他按時用膳嗎?
難道是因為她的關系?何曦揪緊襟口,心疼到無以復加。
如果他真這麼看重她,為何當初不拒絕謹小王爺?卻讓自己落拓成這樣……但他剛剛看到那個情景,一點情緒波動也沒有,還能和謹小王爺有說有笑,他有真的在乎她嗎?
相處了十年,她以為自己很了解他,到頭來,才發現她根本猜不透他……感覺自己快哭了,何曦連忙深呼吸,將那股熱潮抑下。謹小王爺很細心,要是哭過絕對逃不了他的眼,她得忍住。
捧著點心盒,她正準備離房,一回身卻被殷玄雍近在咫尺的壓迫身影嚇得失手將點心盒摔落在地,糕點、果子四散滾動。
「您……您怎會在這兒?」她心跳差點停止。
「沒有小塌,這次妳肯直接睡在主子榻上了?」殷玄雍沒回答她,視線掠了內室一眼,反倒朝她逼近。
拔曦心一凜,他過于平靜的表情和過于瘋狂的眼色,讓她背脊竄過一陣寒意,那妒意十足的詢問,更是讓她惶亂不安。
她頓時明白了,他不是無動于衷,而是壓抑著,直至在無法負荷、直至潰了堤,就像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他一樣,如此危險。
「奴婢不睡這里。」她找尋出路,但堵在前方的他卻擋住了一切,逼得她只能後退。
「他花了多久時間來哄妳為他暖榻?妳掙扎過嗎?妳反抗過嗎?」他逐步進佔,輕柔的語氣和他所說出的話形成了詭異的對比。
拔曦無法置信地倒抽了口氣,分離這麼多天,他得以和她獨處,卻一開口全都是傷人的字眼。身後的圓桌擋住了她的退路,她迅速繞過圓桌防備地看著他。
「別過來。」她發出的警告和他肆張的氣勢根本無法匹敵。
殷玄雍邪魅一笑,她只覺得眼前一花,下一瞬原本隔桌對峙的他已來到她身旁,還將她緊摟在懷。
「放開我。」她驚駭地推抵著。
「我不放。」懊恨和嫉妒狠狠鞭笞著他的心,讓他將環臂收的更緊。如果他在那時就能把這句話說出口,她是不是還會屬于他?
被他抵上卓沿,察覺到他的變化,何曦慌得臉色都白了。他不會想在這里要她吧?「不,這里是謹小王爺的寢房……」
「這會讓妳覺得背叛了他嗎?」她的顧慮點燃了引信,殷玄雍置地爆發,強悍地擠進她的雙腿之間。「這是妳欠我的,妳這次別想再拿葵水當借口!」
「不要……」何曦拼命掙扎,卻掙不月兌他圈制在腰際的鐵臂,感覺他另一只手正在撩起羅裙,她開始拳打腳踢。「你不能這樣對我……」
蝕心的妒火已完全燒毀了他的理智,加上這段時間的身心折磨,殷玄雍根本听不進她的話,只想深深地佔有她,讓她也感受到他的痛。
「他也會這樣對妳嗎?」他俯首吮吻她的勁際,大手探進她的衣襟,盈握住她的渾圓。「他知道妳喜歡這樣嗎?知道這樣會讓妳興奮嗎?」
修長的手指獲取了她的蓓蕾捻弄著,隨著沙啞的低語,他的唇和手四處游走,引起她陣陣輕顫。
拔曦已經無法回答,他熟知她身體敏感的每一處,她的身子也習慣了他的觸撫,對他難以禁錮的感情,更是讓她沒有余力抵抗,只能任由自己響應他,用無聲的迎合祈求更多。
「有誰能像我這樣總是盡全力取悅妳?在擁有過我之後,妳怎麼還能接受別人?」彼此的衣物都還在身上,卻完全沒了遮蔽功能,他肆虐過她身上的每一寸,強硬地再次咯下他的痕跡。
她沒有……何曦咬唇,忍不住辦了眼眶,除了他,她再也沒有辦法接受別人,不管是心或是身體,但她卻不能告訴他,這只會讓他更忘不了她而已……
「我們不能這麼做,放開我。」她哽咽道,凝聚殘余的意志力制止他。即使,她是那麼想在他懷里沉淪……
「妳欠我的,妳欠我的!」他怒吼,恨得想將她剝皮啃骨,卻又愛得想將她疼惜入心,強烈的矛盾在胸口沖擊。形成了一股熾烈的妒火,焚得他發疼,瘋狂地想找出口宣泄。
「不要——」感覺他撕裂了她的褻褲,何曦驚喊。
這不是她所認識的他,他在怎麼生氣也不會對她失去理智的……她心口猛然一窒,全身僵直。是誰讓他變得如此的?是她,是殘忍的她,將他傷得千瘡百孔,毀去了他的傲然。
她不願啊,她不願吶!但她不得不如此……心痛讓她無法自已,埋首他的胸前,哭得泣不成聲。
他狂猛的動作停了下來,抵住她的剛硬沒再繼續侵入。
「……別哭。」他啞聲道。
那聲低喃將她的理智擊的潰不成軍,讓她還了他吧,就這麼一次,就這一次就好……
「別停,不要停。」她捧住他的臉狂野地吻著,玉腿環住他,接著桌沿的支力點將自己送向他。「抱我,求求你……」
她的熱情完全點燃了他,殷玄雍托住她的臀,重重地將埋進她的溫暖,激情的快感讓兩人不約而同地抽聲喘息,隨著他的摩挲律動,帶來了更洶涌銷魂的火熱情潮。
「抱緊我,抱我……」何曦喃昵著,雙手緊緊攀附他的肩頭。
他滿足了她的渴求,緊得像要將她融進身體里,兩人之間不留一絲空隙,一次又一次地深入她,盡情地感受她的包容,也讓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在激狂的給予與承受中,兩人一起攀上了巔峰。
粗重的喘息漸歇,殷玄雍閉起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經做出這種事。
他居然在班羽的房里強要了她,在她仍淚水滂沱時,他卻像頭野獸一樣在這張桌上佔有了她!
他睜開眼,看到她仍陷在情潮余韻的嬌媚模樣,他自責,卻又止不住妒意。這樣的表情,別的男人也見過嗎?那熱情的回應,也鼓舞過別的男人嗎?那渴切的要求,別的男人也擁有過,啊?
他以為釋放後會讓自己解月兌,沒想到反而被縛的更深。看到她低垂的眼睫輕搧,他的身體置地僵住。不,他不能讓她看到這樣的自己,如此脆弱又失控的自己。
失了依靠的何曦冷得發顫,即使兜攏了衣袍,仍暖不了身子,她無力地滑坐下來,蜷成一團咬唇啜泣。
就這樣吧,還了他,以後再不相欠……
一離開謹王府,殷玄雍就躍上馬車,催促車夫往城外駛去。
「快一點!」他嘶吼,即使馬車已劇烈晃動,他仍覺得太慢。
他必須甩開那個喪心病狂的自己!他就像個陰鷙的妒夫,尾隨她,欺凌她,還說出那些邪惡的話,他怎麼做得出這禽獸不如的事?
殷玄雍頹然將臉埋進掌中,自責到無法呼吸。
太慢了,太慢了!
「再快,快!」他探出窗外,對前方咆哮。
此時馬車已經出了城郊,急掠轉動的車輪激起飛揚的沙塵。
「再快會有危險吶!」車夫面有難色地回喊,馬匹極速奔馳的力道讓他快要抓不住韁繩。
「快一點!」殷玄雍已瀕臨崩潰邊緣,根本听不進他的話,他的心中甚至還閃過一個念頭,想藉由追求危險來懲罰自己。
「駕——」車夫沒有辦法,只好再下一鞭,馬蹄飛快見過地面的聲響又如催命鼓聲,令人膽戰心驚。
殷玄雍往後靠向車廂,任震動的木板撞得他背脊發麻,想讓身體的痛超越心里的痛,卻怎麼也覆蓋不了。
「走開、走開!」外頭車夫突然驚慌地喊了起來。
殷玄雍回神,探頭往外望,看到前方不遠處有頭牛橫站在道上,車速過快,距離過短,馬車根本煞不住。
他當機立斷,推開車門攀附上車頂,施展輕功朝前方的車夫躍去。
「走開,啊——」
那頭牛死都不走,車夫已慌得不知所措,本能地抓緊韁繩,車身一偏,重量全壓在一邊的論軸上,啪的木頭斷裂聲頓時響起。
殷玄雍心一凜,危機的情況不容他細想,他奮力朝車夫撲去,拉住他的腰帶拉他一起掠下馬車。
因速度過快,一落地他無法立刻停止,必須繼續奔行緩下那股力道。
原本可以順利化解的危機,卻因為車夫仍死命抓住韁繩,拖得馬身往他們的方向奔來,龐大的車廂整個朝他們傾覆。
情急之下,殷玄雍只來得及運勁將車夫仍至一旁的草地,他的最後一眼,是碎裂的木板朝他當頭壓下——
之後,一片黑暗。
日陽點點,落在花瓣上,讓滿園的璀璨更顯鮮麗。
拔曦坐在亭子里,看著這景致,想到自己的名字,想到很小敗小的時候,娘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她已經沒辦法再像日陽一樣燦亮亮的了,她的心里承載了太多愁苦,還有明知不該逾越卻又自持不住的罪惡,早已將她抹得漆黑,再也散發不出光芒。
自那日他來訪,已又過了半個多月,他都沒再踏進這兒。是否,他那次真只是來索討她欠他的補償?一旦還清,就再也沒有關聯了?
明明下定決心,要將對他的愛戀全部埋葬,但纏繞的心思卻不放過她,依然無時無刻想著他,那她狠下心離開誠王府又有什麼意義?
拔曦嘆了口氣,無法抑制腦海里流過和他曾有的點點滴滴。十年,太長了,就像影子般依附著彼此,教她怎麼忘得掉……
急速接近的腳步聲拉回她的心神,瞧見班羽正朝亭子奔來,她趕緊將所有情緒抑下。不能讓謹小王爺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然他又要罵她了。
「小王爺。」她起身一福,還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幸好謹小王爺個性爽朗活潑,老愛用話逗她笑,看到他真的心情會好上許多。
「何曦……」班羽將她拉起,手卻不放,依然緊緊握著她。
拔曦抬頭看向他,看到那張總是輕佻揚笑的臉如今滿是沉重嚴肅,她的心猛地一跳。她想問,卻問不出口,心中有種預感,謹小王爺即將說出的話,是她最不願听到的事。
「何曦。」班羽腔調似地又喚了一次她的名字,用力握住她的手,像要給她力量。「妳靜靜听我說。」
她其實想逃,卻只能站在原地,輕輕點了下頭。
「事情已經發生半個多月了,所以妳急也沒有用。」班羽頓了下,一口氣地說出︰「殷玄雍搭乘馬車出了意外,目前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即使已做了心理準備,這個打擊仍震得她瞬間慘無血色,何曦幾乎站不住,全賴班羽扶著才沒軟到在地。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她失神喃道,慌亂地想要奔離亭子。「我要去看他,我要看他……」
「何曦!」班羽趕緊把她拉回來。「我還沒說完,妳別急,他沒生命危險,已經穩定了,穩定了!」他握住她的肩頭大吼,把話硬塞進她的腦海里。
「可是……」抑不住的淚涌上眼眶,何曦哽咽。「我不放心啊……至少讓我看看他的狀況,讓我照顧他……」她頓時啞然,淚忽然落下。她憑什麼照顧他?她已經不是他的人了,是她自己舍棄這個位子。
看到她的表情,班羽也知道她在顧慮什麼。他心頭一陣難過,接下來要對她說的話,讓他更覺得難以開口。
「誠王府一直隱瞞這個消息,就是怕妳回去。」這個封鎖尤其針對他們謹王府,所以太才會這麼久才知道這件事。
「但……您還是知道了,不是嗎?」何曦覺得有異。
「因為……」他們不曉得情況會遭到這種地步。班羽沒講這句話說出口。「誠王爺改變心意,希望妳能回去,像以前一樣照顧他,所以派人來通報這個消息。」
「為什麼會改變心意?」何曦非但沒感到喜悅,反而還有股恐懼隱隱浮上心頭。
誠王爺夫婦應該恨不得她和小王爺再也無法見面,又怎麼可能會突然釋懷,還大發慈悲主動要她回去?除非……何曦麗容頓時雪白如紙。除非……現在的狀況已糟到讓他們束手無策……
「殷玄雍不肯配合,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讓人進去,他們根本沒辦法幫他上藥,送進去的食物也都被他扔了出來,听說他比上次來的時候更瘦了。」班羽沉重地長嘆口氣。
有件事他完全不敢提,要是被何曦知道殷玄雍實在那一天離開之後就出了意外,她一定會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和自責。他們兩個人那天覺得發生了什麼事,殷玄雍離開後,何曦哭了一整天。
「怎麼會這樣?」何曦擔心急了。「可是我怕我回去,他也不會見我,他現在最恨的人應該是我……」離府前他就已不肯讓她照料他的生活起居,更何況是在她另事新主之後?
「只能試試看了,因為他們也無計可施,現在的他等于失去了所有,他需要一個支撐……」班羽停下,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拔曦心一凜。
「殷玄雍失明了,他的眼楮再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