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令儀一直到席認宇人出現在她面前,才相信他是真的來了。
陳秘書曾經在電話中說席認宇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她,因此要親自飛日本一趟,詢問是什麼事呢,陳秘書也說不清楚,說席認宇要親自見面跟她談。
她很擔心會不會是他後悔了,或者自己財務上面有困難,要把三百萬要回去了?
當然他們是有簽借據的,借據上頭也載明了還款日期,白紙黑字明明白白,他不能叫她馬上把三百萬還給他。
但除此以外,她想不出有什麼事重要急切到他須親自跑日本一趟來見她。
席認宇只訂了一晚飯店,今日跟她談過之後,明天就回台灣了。
因為知道他有事要跟她談,因此他來日本那天下午她沒有排行程,跟他一塊兒來到飯店附設的咖啡廳。
她點了杯拿鐵,他則是熱美式。
「要吃點心嗎?」蔣令儀詢問。
「不用。」
他表情看起來有點不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燈光造成的錯覺,總覺得他眼下的那塊陰影好明顯。
「你是不是都睡不好?」蔣令儀合起menu還給服務生。
「對。」席認宇靠在椅背,蹺起了腳,望向蔣令儀。
她看起來氣色挺好的,想必代理權一事進行得頗順利吧。
因為現在夢境一開始的室內燭光明亮,夢中女人面容看得清清楚楚,跟蔣令儀的確是一模一樣。
「對,因為我每天晚上都夢見你。」
「啊?」蔣令儀錯愕,隨即有些羞澀的垂下頭。「夢見……我?」
這意思是……他對她也有意思嗎?
甚至為了見她一面,不惜跑日本一趟?
實在難以置信的蔣令儀難為情的模著頸子,越發欣喜。
「每天晚上都死在你手上。」
「什麼?」蔣令儀抬起頭來,不太確定自己听到了什麼。
「我每天晚上都夢到你殺我。」
蔣令儀聞言愣了愣。
這話他之前是不是也有說過?
「你還做著那個夢嗎?」她驚詫的問。
「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做那個夢嗎?」
她搖頭,「我、我不知道……」
他當真夢到她每天晚上都殺他?
他們又無深仇大恨,而且他還屢屢出手幫了她好幾次,她怎麼可能殺他?
更別說,她對他還有愛慕之意呢。
他傾身盯著蔣令儀,換別的方式問︰「在我們第一天見面之前或之後,你有夢過我嗎?」
「呃……」她眼神閃爍了下。
她有!
她竟然只字不提?
「你夢到了什麼?」席認宇急問。
她哪說得出口啊!
她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會在第一天就夢到兩人攜手出游,開心快樂約會的場景。
他們甚至還有親密的行為,不僅親吻,連床都上了,而且這樣粉紅色的夢每天都會出現,讓她每天早上都是幸福笑著醒來,最好她有那個勇氣把夢境的內容告訴他,就算不當她是變態,也會被當成花痴。
「就……」她抿了下下唇,「就聯誼那天的事情。」
「你夢到聯誼?」
「對啊……」她眼神閃爍。
「你說謊!」他直接拆穿。
不知該如何應對的蔣令儀低下頭去。
「你殺我的這個噩夢,已經困擾我很久了,讓我每天都睡不好,甚至得看精神科醫師,做心理諮商,這樣你還是不肯說實話嗎?」說到最後,他幾乎是咬牙切齒。
「這麼嚴重?」蔣令儀吃驚。
「就是這麼嚴重,再這樣下去,我會精神耗弱。」他真的被噩夢煩得快發瘋了。
大腿上互握的小手糾纏在了一塊兒,指尖摳著手背上的皮膚,不知該如何啟齒。
服務生送上咖啡來,但雙方都沒有心思拿起來喝一口。
「蔣令儀,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夢里殺我一次?」
「我沒有!」蔣令儀急嚷,「我為什麼要殺你?你是我的恩人,我才不會做這種恩將仇報的事。」
「那你到底夢見什麼?」
「我……我夢到……」小手握得死緊,雙頰染著難堪的紅,「我們在一起……是情侶。」
席認宇一臉驚愕。
天啊,讓她死了吧!
她好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那、那只是夢,不是我真實的想法。」她急忙解釋,「我沒有這樣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夢到這樣的內容……你不要誤會!」
「有**嗎?」
「欸?」露骨的詢問讓她傻住。
「有**嗎?」
「有……」好想逃啊,好丟臉!
「背景在什麼時候?古代嗎?」
「對,你也是在古代嗎?」蔣令儀詫異。
席認宇扶額思考。
蔣令儀無措的望著面色凝重、沉默不語的他。
他們都夢見了彼此,但場景完全不同。
一個是每晚死一次,一個是每天甜蜜談戀愛,同樣的男女主角,怎麼情節大相逕庭?
「你也是每天都夢到?」
她點了下頭。
「每天的夢都一樣嗎?」
「不一樣。」她搖頭。
「你整理一下,把每天的夢境寫給我。」
看她的表情,只是問她夢到什麼,要不是避重就輕不肯老實,就是結結巴巴說不清楚,臉紅得好像做錯事一樣,因此他想若是用寫的,至少比較不會那麼難為情吧?
「每天的夢境嗎?」真的要她寫出來?
「對,每天!」斬釘截鐵。
蔣令儀住的是東京三星級平價飯店,房間不大,屋內擺設溫馨舒適,一個晚上台幣兩千元有找。
席認宇平常不會入住這樣的便宜房間,扣掉房間內的床、桌椅等落地家具,剩下的空間,連把行李箱整個攤開都有困難。
但為了方便與蔣令儀交談,他不得不選了同一間飯店。
因為都是單人房型,所以都在同一層樓。
喝完咖啡後,兩人各自回房。
蔣令儀拿出放在包包內的記事本,拿筆的右手數度躊躇,實在不知如何下筆。
在進房前,席認宇曾問她,「你每晚的夢境都還記得吧?」
「沒有記得很仔細。」
「你記得多少就寫多少,盡量寫清楚。」他如此交代。
話說回來,兩人的夢境差這麼多,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她原本以為她會每天晚上夢到他,是因為喜歡他的關系,而且,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心情受到夢境的影響,每天醒來就更喜歡他一點……
這樣推論,席認宇是不是每天醒來就更怕她或是怨恨她一點?
難怪,他後來跟她見面時,臉色都很不好看,坐姿一直是靠著椅背,好像恨不得離她越遠越好。
就連借她錢也是不甘不願的樣子,連名片都不肯收。
難不成他借錢也跟夢有關?
該不會夢中的她威脅他若不借錢,就要把他五馬分尸吧?
「唉!」她嘆氣,整顆頭放在桌子上,滿腦子皆問號。
沒多久,席認宇傳了訊息來,問她寫好了沒。
「哇……也催太緊了吧?」
她想他都嚴重到去看精神科了,肯定是很急迫吧。
于是連忙提起精神,盡量以最快的速度,把她夢到的內容寫于記事本上。
當她寫好時已經是晚餐時間了。
「我們去樓下餐廳吃飯。」席認宇提議,他可是餓不得的。
餐廳是自助式,席認宇一開始就盛了三大盤的食物,一邊吃飯一邊翻看她寫的內容。
當他解決完兩盤食物時,也把蔣令儀的夢境內容看完了。
他安靜的嚼著第三盤食物,思索串起兩人之間的關系。
蔣令儀一直是惴惴不安的看著他。
在她把夢境寫在筆記本上時,她才發現這夢可以串出一個故事。
一開始,她跟席認宇是在湖邊相遇,她的鞋子掉進湖里,是他幫她撿回來的,還不怕髒的用袖子擦掉鞋上的污漬,幫她把鞋子穿上,讓她打一開始就對他芳心暗許。
夢中的蔣令儀名字叫做耿柳依,是位秀才的女兒,因此打小識字,也讀過不少書。
可是她爹一直考不中舉人,這秀才可說是滿地都是,勉勉強強混了個私塾先生,賺點微薄的薪水養家。
夢中的席認宇叫莫韓玉,跟耿柳依不一樣,他們家是書香門第,還是大地主,極具門望,他本身亦已有功名在身,跟她爹爹不同。
莫韓玉已娶親,家有正妻,耿柳依與他在一起,心知自己最多也只能當個妾,但她心甘情願,可是兩人即便已經有肌膚之親,他仍遲遲不肯給名分。
她也不敢詢問他,默默當他見不得光的情人,甚至告訴自己,只要像這樣每天開開心心的就夠了。
但再密的雞蛋都有縫,更何況他們有時一同出游,周遭的游客難免有認識的人,因此耿柳依暗中跟莫韓玉來往的事就傳開來了。
耿柳依的父親對此表示不滿,但母親卻是開心,畢竟她忍受窮秀才丈夫多年,早已心生怨懟,如果女兒能夠嫁給莫韓玉,將來的日子肯定會好過些。
蔣令儀最後一個夢就斷在耿柳依準備跟莫韓玉開口討名分的那一天。
第三盤的食物吃了一半時,他問道︰「你要跟我交往嗎?」
「咦?」蔣令儀手上的叉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