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兩天後的星期五下午,席認宇坐在蔣令儀的辦公室內,單手支頤,看著正專心在閱覽借據條文的蔣令儀。
他改變了主意不想當蔣令儀公司的股東,他沒有時間去調查這家公司誠信度,以及獲利狀態是否跟她企畫書的內容一模一樣,因此他請律師擬了一份借據,以借錢的方式來幫助她,而且無息——他怕設了利息,晚上會被多刺兩刀。
他答應要幫助她的那天晚上,僅被刺了一刀,而且還讓他看清楚身處的環境應該是在古代,而「她」在殺了他之後,自己也跳水自殺了。
這夢實在是太蹊蹺,且細細回想與蔣令儀相處的過程,他發現只要對她施以援手,傷害就會減輕。
若是對她的請求置之不理,就會一天天加重,像是逼著他伸出援手,而他只能屈從。
好像是他欠了她,不得不還。
這實在太玄了。
莫非,是他上輩子虧欠了她,所以這輩子要來還?
他對這個結論嗤之以鼻,但事實就擺在眼前,他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被殺是否必然,就看今天晚上了。
他想,既然都簽了借據無息借給她三百萬,今晚他可以不用死了吧?
如果做夢不會痛的話,那他還可以勉強不當回事,可每天晚上都要承受胸腔被刺穿的疼痛,誰受得了。
且不知道是不是被刺太多天的關系,他深呼吸都會覺得胸口疼。
為預防萬一,他還去醫院照了X光,結果顯示他頭好壯壯,半點毛病也沒有。
他曾跟長久往來的醫師聊了下他的夢境,醫生提議他去看一下精神科醫師,找出真正的原因。
他目前尚未做這個動作,就等看今晚。
如果今晚他不用再承受刀刺之苦,甚至不用再做那個夢,就表示他已經「還」了欠蔣令儀的恩怨,就不用去看醫生了。
但為保險起見,他還是請人去調查她,從昨天就開始跟蹤了,並沒听說她有什麼奇怪的舉動。
每日電話報告的調查員說她昨天一整天的行蹤很單純,就是工作跟回家。
但在家里是否有做什麼奇怪的法事之類的,尚不得而知。
調查員這幾天可能會用違法的方式調查她家里的情況,而席認宇今天會選在她的公司簽約也是想借機觀察,在簽借據前也叫她帶他參觀了一下公司,整體看上去還滿正常的,找了老半天,終于看到一個捕夢網——還是掛在員工的辦公桌隔板上。
他立刻把握這個機會,跟她聊起了捕夢網的作用,說他最近常做噩夢,打算也買一個來試試,以及曾經有部電影叫做「捕夢網」之類的話題試探她。
她卻說她沒看過那部電影,不是因為上映時年紀還小,而是她怕鬼,也不敢看恐怖驚悚片,所以只要感覺怪怪的東西,她都不想接觸跟靠近。
她說這話時,他死盯著她,從她的表情動作完全看不出半點演戲的痕跡,他還問了下隨行的陳秘書,陳秘書也說不覺得她講的是假話。
若她所言是真,那她肯定不會做詛咒、下蠱之類的事。
那噩夢的發生,可能不是她操作的羅?
看完借據的蔣令儀確定內容並沒有任何疑問之處,就在借據下方以及本票上頭簽名蓋章了。
「我簽好了。」蔣令儀把借據跟本票給他,眸中燃著燦燦之光。
所有金錢空缺已經填補好,她可以簽下代理權了,太棒了!
陳秘書將支票交給她。
「謝謝。」蔣令儀無限感激地接過。
「那就這樣吧。」席認宇起身。
「那個……你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吃個飯,好謝謝你的幫忙。」蔣令儀誠摯提出邀請,小臉上有心跳過快造成的淡淡紅暈。
「我有事。」老實說,他並不想跟她太過接觸。
誰會想靠近一個每天晚上都要讓他死一次的女人!
尤其經過實驗之後,確定這個女人的確跟他的噩夢有關,就更不想接近她了。
既然他已經把錢借她了,今晚的夢應該就不會再受到任何傷害了吧?
要是推測正確,他是絕對不可能再跟她聯絡了,至于欠款方面的事情,交代秘書或者律師去處理就好。
他要離她遠遠的,越遠越好,最好她是南極企鵝,而他是北極熊,永遠見不到面。
「那……」
「後續有什麼事跟我秘書聯絡就好。」
語氣冷淡的他做了個手勢,陳秘書遞上名片。
「我姓陳。」陳秘書笑道︰「有任何事情都請打我的專線。」
陳秘書是位年紀不到三十的女子,長相端正秀麗,穿著一件V領水藍色襯衫搭白色窄裙,干練中不失柔美。
「請等一下。」蔣令儀忙回辦公桌拿出自己的名片,「我是蔣令儀,以後再麻煩你了,謝謝。」
她先把名片遞給席認宇,但他沒接,而是由陳秘書接過。
「不客氣。」陳秘書點了下頭。
送走了二人,看著桌上的三百萬支票,蔣令儀既開心又失落。
當席認宇表示願意出三百萬投資她的時候,她興奮的跟中了樂透沒兩樣。
本以為他願投資她,成為公司的股東之一,彼此關系會更緊密,可沒想到,他後來卻表示僅願意借她錢,沒打算用投資的名義加入她公司,現在又說任何事情都跟他的秘書聯絡即可,一看便知人家不打算再跟她有交集。
她承認,他三番兩次的幫忙,讓她對他起了好感,但他的態度卻像是他借她這筆錢是被逼的。
他們的人際關系並沒有交集,當然不可能會有什麼有力人士逼迫他一定要出這個錢,因此他的態度就有點奇怪了。
但怎麼想,都思考不出可能性來。
最後她猜可能是他後悔了,不想投資了,但基于誠信問題,才決定用借錢的方式幫助她。
苦笑了下,她告訴自己不要貪得無厭了,人家肯借她三百萬就不錯了,更何況兩人見沒幾次面,沒啥交情,他肯願意出大錢幫她就真的很棒了,怎麼還能奢望會有進一步的關系呢。
可就是心情不好啊,嗚嗚。
重重嘆了口氣,拍拍雙頰,讓自己振作一點。
「得來聯絡日本公司,該訂機票飛過去了。」
蔣令儀回到辦公桌前,灌下一大口已經冷掉的咖啡,拉過鍵盤,專心工作。
席認宇打著如意算盤,在他借了蔣令儀三百萬的這一晚一定很好睡,說不定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怎知,那晚他還是被刺了一刀。
隔日、再隔日、再再隔日……每天晚上還是都得被刺一刀。
他覺得他快要崩潰了。
錢都借了,到底還要怎樣!
而征信社調查員趁蔣令儀人不在時潛入她家調查,拍照給他,就連冰箱後面都沒放過,可說鉅細靡遺了,完全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翌日,調查員又傳了資料給他,顯示蔣令儀的生活還滿單純的,她甚至沒有宗教信仰,加上周邊親友的暗訪,結果顯示應該不可能學習或使用邪術。
調查到此結束。
難道一切都是巧合,問題出在他身上嗎?
于是他只好預約了精神科醫師,而醫師在跟他談過之後,開給了他藥物,能協助他一夜好睡。
完全沒有用。
同樣的夢境一再重復,一直斷在那女人跳水自殺的那一幕。
于是他被轉介了諮商心理師。
諮商心理師利用專業的方法,去引導厘清問題的來源,建議他可以去找女主角談談,解鈴還得系鈴人,說不定坦承談過之後,就可以找到問題的解決辦法,不再受噩夢困擾。
席認宇真的是很不想再踫到蔣令儀,但他無計可施。
從診所出來,想起母親要他順路去買個蛋糕回家——明天是妹妹的生日,而她指定的蛋糕店就在診所的後面。
使用Google Map確定了一下商店位置,左轉入巷子時,突然有人叫住他。
那個人身穿寬松的亞麻材質衣服,一雙眼直勾勾盯著他。
「先生,你最近有事情煩心對吧?」
見是不認識的,席認宇理都不想理。
「你是不是晚上都睡不好?」
他眼楮下面這麼明顯的黑眼圈,誰看了都知道他睡不好。
神棍!
「你有前世的姻緣債要還。」算命師斷言道。
席認宇心一跳,回過頭來,月兌口而出,「你知道什麼?」
算命師神秘一笑,「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吧。」
見算命師得意的臉,席認宇暗惱自己怎麼著了這種路邊神棍的道了。
于是他撇開頭去不理他,繼續往蛋糕店的方向走去。
他竟然走了,原以為釣到魚的算命師便急了。
「你不听嗎?我告訴你啊,這可能危及你的生命,再這樣下去,你會有性命危險的!」
席認宇翻了個白眼想︰對,再這樣睡眠不足下去,他的確會有性命危險,所以他決定明天去找「女主角」好好談談。
席認宇翌日一來公司,就叫秘書去電蔣令儀,約時間見面。
「蔣令儀小姐人在日本。」打完電話回來的陳秘書回報。
「什麼時候回來?」
「她說目前還無法確定,因為在跟廠商談代理合約,除此外,她還有好幾個廠商要拜訪,至少這個禮拜沒法回來。」
這個禮拜沒法回來?席認宇听了都傻了。
今天才禮拜二!
而且也無法保證她下禮拜一就會馬上回台灣,說不定要等到周末,說不定要等到下下禮拜,那他不就還要再「死」十天半個月?
「你幫我問她,她現在人在哪里,然後幫我安排一下行程,我直接去日本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