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挑剔大魔王病了整整三天。
于公于私,這三天她幾乎可以說是寸步不離的守在白宣恆身旁,期間也接過幾通他兩個哥哥的慰問電話。
不過,每一次話筒還沒轉到他手上,兩位同樣在各自掌舵領域呼風喚雨的男人,往往劈頭只問一句「白宣恆還活著吧」,一听完她的答復之後,便匆匆結束通話。
這樣的情形,讓梁心晴完全無法理解,白家三兄弟的手足之情,究竟是深還是淺。
但既然白宣恆的兩個哥哥會打電話來關心,應該代表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還不算差吧?
只不過她實在很納悶,為什麼兩位哥哥不肯和白宣恆說說話,直接向他詢問身體狀況呢?
「我們兄弟間的感情不好不壞,就是那樣。」
這一天,梁心晴按捺不住好奇,終于將連日來的困惑問出口。
坐在大理石餐桌後方,一雙大手在筆電鍵盤上飛快敲打,處理堆積如山的公事的白宣恆,給了她這句不冷不熱的回答。
身上套著小花圍裙的梁心晴,手上戴著隔熱手套,將瓦斯爐上滾沸的蘆筍魚湯端上餐桌,眼神納悶地飄過去。
「總經理,我可以問一個很私人的問題嗎?」
「你已經睡在我的私人領域三天,還需要跟我這麼客氣嗎?」
白宣恆頭也不抬的回答,那親昵的語氣,早已超越上司對下屬的公事關系。
什麼嘛!她只是為了就近照顧他,不得已之下,才在他家的客房過夜,才不是他說得那麼曖昧呢!
「你們三個兄弟都是同父異母,這樣相處起來會不會很尷尬?」
規律的敲鍵盤聲驀然停下,隻果計算機後的俊臉緩緩仰高。
白宣恆玩味的將目光投向她身上,接著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梁心晴被盯得渾身不自在,臉頰直冒熱氣,心跳也悄悄漏了幾拍。
「你為什麼要那樣看我?」
難道是剛才試菜的時候,她的臉上沾了湯漬?
「如果你是在擔心,往後會跟我兩個哥哥相處不來,放心吧,我們三個從不過問彼此的感情狀況,更不會干預彼此的結婚對象。」
轟!
結婚這個詞,一從他嘴里月兌口而出,梁心晴一張清麗小臉當場炸紅。
「誰說要跟你結婚了?!我、我我我只是秘書助理,負責來照顧你,才沒有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幸好那鍋熱湯已經先端上桌,否則這下可真的會砸了一鍋熱湯。
白宣恆瞟了一眼某人手足無措,一雙小手揉皺了身上圍裙的慌張反應。
看著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回應,他還真是哭笑不得。
如果說,照顧他只是出于工作上的義務,那她何必就近搬進他家,還能為了他一句話,就不辭辛勞的大半夜起床為他煮飯。
她喜歡他,在乎他,這些都是顯而易見的事實,真不懂為什麼她總是要一邊心虛臉紅,一邊矢口否認。
承認自己的心意很困難嗎?像他可是從一開始就坦率面對自己的心,打定主意要把她拐到自己身邊。
而且啊,早知道她煮的菜這麼對他的胃,完全讓他無從挑剔,說什麼也要早一點將她拐來自己身邊。
「梁心晴,我問你。」白宣恆單手撐著下巴,眉頭往上一挑。
「嗯。」她咽了口唾沫,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你是不是很希望,我可以破例讓你參加公司舉辦的蔚藝比賽?」
「對!」她毫不遲疑用力點頭。
「只有一種可能,會讓我打破自己訂下的規矩,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可能。」
「什麼可能?」
梁心晴眼楮一亮,情緒從緊張一躍成了興奮。
有了他的肯定與稱贊,她相信只要給她機會,她一定會努力參加比賽,朝著正式成為鴻宴集團旗下的簽約廚師這個目標邁進。
「如果這個人是我的妻子,那麼我很樂意為她破例。」
說罷,白宣恆不忘露出一抹帥氣又狡猾的微笑,黑瞳盡顯得意,看著她興奮的笑顏一瞬間僵住。
白宣恆的老婆?!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既然是我的妻子,那就是自己人,破例一下又何妨?但如果對方只是外人,我又為什麼要因為一個外人而破例?」
所以,只有成為白宣恆的妻子,才能完成她的夢想?!
簡直是欺人太甚!
梁心晴氣得鼓起臉頰,像只震怒的花栗鼠,那副可愛的模樣,又讓白宣恆忍俊不住,嘴角上揚,竊笑不斷。
唉,白宣恆想了想,覺得他還真不是普通的惡劣。
自從發覺欣賞她生氣的反應與表情,是一種會上癮的生活情趣之後,他便三不五時找機會惹她發火。
「所以說,你可要加把勁了。」
「加什麼勁兒?」她狐疑的吊高眼尾。
「快點想辦法成為我的妻子,才能早點實現你的夢想呀。」大魔王揚起了壞心的笑容。
才怪!其實他根本不想破例讓她參加蔚藝比賽。
他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她全心全意烹煮的料理,更不要別人來瓜分她投注在料理中的那份熱情。
她用心、用著對料理滿滿的愛,所烹煮出來的每一道料理,只能由他一人獨享。
不過,傻傻的梁心晴,當然听不見此時他心中的獨白。
梁心晴被他這句充滿暗示的話,炸得滿臉通紅,心髒卜通亂跳,尷尬得想扯下圍裙把臉遮住。
「你不要再亂開我的玩笑,我……我要回家了。」
反正他的感冒已經好得差不多,她沒理由繼續留宿,速速離開方為上策。眼看她飛快月兌下圍裙,臉紅如血的走出開放式廚房,白宣恆立即起身追上。」
「沒有我的允許,你想去哪里?」
剛拉開的雕花鐵門,被一只大手重重壓上,梁心晴的心髒用力跳動一大下。
她轉身一看,身形高大的白宣恆正好壓低俊臉,全身散發出強烈的費洛蒙,充滿壓迫性的靠過來。
被那雙性感的黑瞳直勾勾鎖定,她如同中了定身咒,完全無法動彈,耳邊只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他伸手拂開她臉旁的秀發,然後勾起她的下巴,慢慢將俊臉湊近。
當他灼熱的呼吸,噴灑過她的臉部肌膚,她不由自主地顫抖。
眼看兩人的嘴唇,相距不到一厘米的距離,曖昧的氛圍已經累積到頂點,就在這時,電話鈴聲忽然煞風景的大響。
「該死!」
白宣恆咒罵了一聲,心有不甘的飛快在她唇上啄吻一下,然後才轉身去接電話。
梁心晴一手搗住又麻又燙的唇瓣,傻傻的杵在原地。
若不是後背緊貼著鐵門,恐怕她早已經雙腳發軟,跌坐在地上。
「是的,那幾天我應該可以挪出空檔過去參加。」
她剛回過神,就听見白宣恆用著流利的日文與電話那頭交談。
正猶豫著該不該趁這個時候離開,白宣恆已經結束通話,快步朝她走來。
梁心晴心下一驚,連忙改用手背撝住嘴唇,沒想到他只是挑眉,一臉好笑的睞著她。
「你有沒有護照?」他劈頭問。
「有是有……」她愣了片刻才拿開手背,滿瞼困窘的點頭。
「很好,下禮拜你要出公差。」
「我?出公差?」
一個小小的秘書助理能有什麼公差可以出?
「沒錯,跟我一起出公差。」
白宣恆拉起她的手,趁著她傻掉之際,將她帶回廚房。
「跟、跟你一起出差?︰」
越來越離譜了!哪有秘書助理直接越級,跟總經理一起出差?
「對,下禮拜一出發到日本,歸期未定,所有費用都報公帳。」
「可是——」
「老實跟你說,我母親要結婚了。」
白宣恆一手拉開餐桌椅,另一手將再度傻掉的她按進座位里,然後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有條不紊的拿起筷子用餐。
「總經理的媽媽……要結婚了?」
一時之間,梁心晴的腦袋有點轉不過來。
「我媽跟我爸離婚後,就搬回日本,要不是我爺爺跨海搶人,我應該也會跟著我媽長居日本。她跟現在這個男朋友已經交往十年了,大概是受到我爸的刺激,所以也打算梅開二度。」
「總經理爸爸的刺激?」她露出更難理解的困惑表情。
「我爸上個月在夏威夷舉辦第四次的婚禮。」
他專心品嘗起她烹煮的愛心料理,說話的口吻,平靜得像是在談論閑雜人等的事。
「真的嗎?可是媒體都沒報導啊。」她超驚訝的瞪大雙眼。
不可思議!這已經是白宇安第四次結婚了耶!
這麼有話題性的新聞,按照台灣媒體的習性,應該早已經炒得沸沸揚揚才是。
「因為這條新聞已經被我爺爺想盡辦法壓下來。」
「為什麼?」
「我那個風流了一輩子的爸爸,活到這把年紀,才發現自己愛的原來是男人,所以他這次的結婚對象是男人。」
聞言,梁心晴真不知道該對他說恭喜,還是要他節哀……
不過看他一臉平靜,一副置身事外,完全與他無關的淡然,她想自小生長在如此特殊的家庭中,他應該早就見怪不怪,徹底免疫了吧?
「你會難過嗎?」
基于禮貌,梁心晴還是忍不住開口慰問。
夾起蝦醬炒空心菜的金邊筷子一頓,白宣恆斂下雙眸,神情少了淡然,多了一絲陰郁。
「如果可以,我當然也很希望,我母親是終結我父親花心的最後一個女人,很可惜,她不是,我和兩個哥哥注定要生長在破碎的家庭。」
看見他眼底的那抹沉重,英俊臉龐蒙上一層陰霾,梁心晴心中一緊,替他感到心疼不舍。
「總經理……」
「宣——。」
放下碗筷,他抬起眼,神情有些哀傷的望著她。
「其實接到我母親要結婚的消息,我很難過,可是我不想讓我母親失望,我答應過她,一定會出席她的婚禮,給她祝福,但我不曉得我做不做得到,所以我需要旁邊有個人監督我,時時提醒我,我才不會想逃避。」
「你可以的!」
第一次看見白宣恆面露脆弱的模樣,梁心晴心疼極了,情緒不由激動起來。
她想了想,下定決心,紅著臉開口︰「我會陪著你,監督著你,所以你絕對不會讓你母親失望的。」
「你保證?」
「我保證!」
「很好,現在我們可以安靜的吃頓飯了。」
憂傷的神情一秒之內撤離,白宣恆彎唇微笑,重新拿起碗筷進食。
梁心晴傻掉。
現在是什麼情形?她怎麼有一種受騙上當的感覺……
每次一開口都是毒辣犀利的挑剔,而且毫不掩飾修辭的大魔王,居然也會演戲編人!
嗚,她就這樣傻傻的被賣了!
可惡,下次跟大魔王過招時,她一定要好好的扳回一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