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號︰

多情郎 第五章

作者︰章庭類別︰言情小說

第三章

為什麼相公會和自己的妹子這般針鋒相對、這般相處不來?

雞鴨魚肉外加香醇美酒,心事重重,劉淨心發現自己根本無心享用眼前豐盛的年夜飯。

「娘!這雞肉肥女敕得很……您來嘗一塊看看吧?」可是她不得又不打起精神,想把這桌只有三人同席的年夜飯氣氛炒得熱鬧些。

「相公,請用年菜。」一會兒這邊、一會兒那邊,忙著夾菜的劉淨心,自己的碗兒卻還是空空如也。

唉唉,她還是沒什麼胃口呀!

「心兒,你也要多吃些呀。」蓮老夫人微笑著挾了一筷子鮮魚放入媳婦的碗里。「吃魚,年年有余,我的孫子生下來時也才會聰明伶俐。」

呃……劉淨心臉-紅。

這是同一日,第二次,有人跟她提到這件事了呢!

滿眼羞澀的,她朝野夜龍看去——

「娘,」哪知野夜龍卻全然是滿臉不耐,口氣甚至冷漠得教人一怔,好像蓮老夫人哪句話踩到他什麼不應該的痛腳?「不要再說了!」

呃?這……這算什麼反應呀?劉淨心只覺得熱燙的霧氣盈滿眼眶——不管是什麼原因,野夜龍的莫名反應都很傷人。

從成親到現在以來,劉淨心已經發現到,野夜龍其實對傳宗接代的態度並不積極,對她至今尚未有孕的事實既不緊張、也不責罵她的無用,就是那樣平平淡淡的——也可以說是完全不關心,對于自己尚無子息一事。

這樣一思索,反而讓劉淨心整副心神一繃——野夜龍這樣的態度多異常呀!

怎麼以前自己從沒想過?

「哎喲,你這孩子,怎麼口氣這麼凶、這麼沖?瞧心兒被你給凶傻啦!」蓮老夫人對兒子繃著臉搖頭訓道,然後又轉頭安慰劉淨心︰「來,不理我那壞兒子。喏,娘給你個紅包吃紅,盼你快快有喜,為野家傳承香火。」

「謝謝娘……」接過那只分量不輕的紅包,劉淨心中有所感慨,看看一整張桌子只有三個人在吃飯,如果再多個人不是會更熱鬧嗎?忍不住月兌口便說︰「我上回應該問問鳳兒妹妹,要不要和我們一塊兒過年——」

野夜龍倏然從飯碗中抬起頭瞪她,劉淨心這才發現自己的失言,不過話都已經溜出舌尖,為時已晚。

不能說的,她忘了!野夜龍那麼討厭野日鳳的不是嗎?她怎麼給忘了呢?劉淨心後悔得只想咬掉舌尖。

「鳳兒妹妹?」蓮老夫人听得一怔,隨即又關切滿面道︰「咦,你近來有和那孩子見過面?怎麼听你口氣,像是常常和鳳兒聯絡?那孩子近來可好?」

「啪!」在劉淨心不知是否要應答之際,野夜龍手中那雙筷子便響亮地甩在桌上,聲音大得教她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逃命!嗚嗚嗚,怎麼辦?她惹得相公生氣了!

「娘,我……我……」一個在右邊滿臉關切的等著她說話,可在左邊的那個卻用肅殺的眼神命令她將小嘴閉牢些。劉淨心覺得自己像只困獸,進退不得。

「不要緊,莫理會龍兒的陰陽怪氣,快跟娘說說鳳兒,她呀,可是大姊所生的寶貝女兒,我掛心她也是理所當然的呀!」蓮老夫人心急地頻頻追問。

「我只是上次恰巧在街上踫見……」劉淨心在蓮老夫人的鼓舞下,將送點心那日所發生的經過全盤敘述了一回。

「于是相公最後還……呃,帶了鳳兒妹妹在琉琳館中參觀了一回呢。」劉淨心邊說,邊發現這對母子的臉色——該怎麼說呢?為什麼右手邊的蓮老夫人笑得若有所思,而野夜龍一副氣憤又無奈,而且甚至帶了那麼一些的……恐懼?

在劉淨心不自覺傾身向前想將野夜龍的表情看個清楚時,他已經恢復-臉的面無表情。

「呀,那孩子日子過得好,我便安心了。」未了蓮老丈人頗為欣慰地頷首。

「如今我和那孩子一年也沒幾回見面的機會,能多听到一些有關她的消息,總是好的……」

「娘……」躊躇再三,劉淨心終于問道︰「也許改日……我們可以問問鳳兒妹妹的意見……我們是一家人呀,全家人住在一起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她好想和野日鳳這位小泵多多相處哩。

「呀,我也這麼覺得呢!」蓮老夫人雙眸一亮,頻頻點頭附和︰「如果鳳兒那孩子肯再搬回來的話——」

「不準!」野夜籠這回不是甩筷子了,竟是拿碗便往地上摔,清脆的響聲讓原本守在不遠處的僕婢匆忙過來看個究竟。看看是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大聲?但在還沒搞清楚個究竟,好幾個人就被野夜龍如怒濤般的咆哮給嚇到了。

「我不會準!我再說一逼、兩遍、三遍,無數遍都成!只要我在這棟屋子里當家做主的一日,誰都不許放野日鳳那個女人進來!听見了沒?誰都不許!」大掌一揮,他情緒激動地將好幾只裝了飯菜的盤碗瓢盆都一氣打翻,鏗鏗鏘鏘的乒乓聲非常刺耳,原本好好一個除夕夜的歡樂氣氛全沒了!

劉淨心小臉蒼白,小手捂著嘴兒拚命叫自己不準哆嗦。她看得出野夜龍真的是氣瘋了!委屈的珍珠淚盈在雙眸眸底,卻是一顆都不敢蹦出來。

野夜龍矗立怒目而視另外兩個坐著但全身僵硬的女人,好幾個僕婢雖然有心想收拾殘局,卻礙于男主子那莫名且熾盛的怒火……別說是靠近了,沒被嚇得屁滾尿流就很了不起了!

氣氛持續僵持,不只是幾刻鐘、幾時辰,甚至是數天數夜。

如果真的是自己說錯了什麼,為什麼不跟她說個清楚明白,也好讓她能請罪呢?

可是野夜龍不然,他除夕年夜飯發了那麼一大頓火後,竟就那麼絕情地丟下自己的娘親和妻子,跑到琉琳館,入了煉室不肯出來了。

「少夫人,真是對不住,爺之前早就吩咐過,一旦他閉關在煉室中,只要三餐飯和飲水送到內室門口給他即可,其他一概不得打擾。」琉琳館的管事小胡子以很抱歉的口吻告知這一點。

「唔……但是,但是我很擔心相公他呀。」劉淨心不甘願這麼快就被打了退堂鼓。「我真的不能——不,我絕不會打擾到他的,他在工作,我就退到角落去,靜靜等他工作完畢,這樣好不好?小胡子。」

「呃,這個……」問題是「這樣好不好」的決定權可不是在于自己的呀,姑女乃女乃!小胡子在心中哀嚎著。

野夜龍在三日前也就是除夕夜時突然出現,可把以自己為首,一票留守琉琳館的人給嚇壞了——

「酒!」野夜龍整個氣色躁紅,額角筋絡鮮明浮張,喊了這麼一聲後就不請自取,拿起桌上一壇老酒,以嘴就壇口,咕嚕咕嚕一口氣干光。小胡子一干人等可是骨碌碌地看得眼楮都直了。

「我要進煉室,」酒一喝完,空壇子一放,仍沾著酒味的嘴抹手-揩,野夜龍反身一轉,一路直勾勾往目的地前行,再扔下一句話︰「誰都不許來打擾我,直到我自行出關為止。」

「爺就是這樣吩咐的。」小胡子還特地把野夜龍當時的情況格外仔細說給劉淨心听,希望她能諒解他們這些琉琳館的下人為難之處。

「好吧,」劉淨心看看小胡子緊張的臉色,箸實也不好太刁難別人,靈機卻忽然一動。「那這麼成不成?他上一餐飯什麼時候吃的?下一餐飯由我來送,這樣我就可以見他一面,也不算是打擾到他,更不算是為難了你們。」

「嗯?」小胡子眼楮眨眨,不確定地干笑幾聲。「這樣……應該是可以啦!只是這樣做會不會太委屈夫人?」送飯這種事是他捫下人來做的才是。

「不委屈,一點都不委屈。」劉淨心將頭搖得很起勁。委屈什麼呢?她高興都來不及了!

于是當時間一到,小胡子幫她先開了煉室外室的門,讓她端著擺滿食物的托盤步入,再將煉室內室門口外的空托盤收走。

「少夫人,小的就先下去了。」小胡子必恭必敬請示。

「嗯,你先下去吧。謝謝你,小胡子。」劉淨心不忘向人道謝,聲音溫婉。

「哪里。」小胡子一邊唇角揚起,逕自退下。

嗯……或許爺這數日來的暴躁、不眠不休,是溫婉甜美的少夫人方能改善的呢,他小胡子對少夫人可是很有信心的。

可是,等在內室門口外的劉淨心,此刻卻是緊張得微微哆嗦!如果野夜龍待會兒一發現來者竟然是她,會是怎樣反應?氣得咆哮她一頓?她不是已經再三告訴自己要有心理準備?

想著、想著,她垂睫將注意力集中到手中托盤上——這一餐飯並不講究什麼色香味俱全,甚至可以說是簡單得可以,就只是幾個可以用手直接吃的飯團及一壺茶水而已。

「因為在煉室工作時,一邊吃飯一邊進行冶煉是正常的事!謗本沒有時間好好用筷子湯匙進食,所以爺吩咐過的,在煉室里工作,不管是大小師傅或學徒,都是吃飯團。甚至為了公平駑見,這規矩還是爺親自帶頭做起的。」先前,小胡子對劉淨心所提出的質疑如是回答,語氣中盡是對野夜龍的欽服。

原來,野夜龍有這一面呢!劉淨心很高興自己似乎又多了解了相公一些——

正當她想得出神,內室的門扉「咿呀」一聲往里開啟,她和野夜龍微征的眼神撞個正著,並立即感受到從內室中因冶煉的火焰而吹拂出的騰騰熱氣。

「你來做什麼?」莫怪野夜龍要打著赤膊,光是這門扉暫時一開所釋出的高溫熱氣,就教她開始想流汗了呢!

「我來送飯給你,順道想看看你。」她從未看過野夜龍這麼……粗獷的一面,有別于平時的迷人。「你這幾天過得可好?什麼時候要回家呢?我和娘都好擔心你。」她渴慕地看著他因汗水而濕潤的臉龐,忍不住拿出自己的絲帕想為他揩拭,但野夜龍卻不耐的往後站開一步,並順勢將她手中的托盤接過,對滿瞼尷尬的小妻子冷冷丟下命令。

「沒事就快走吧。」他轉身又想踏入內室。

「相公!」劉淨心忙喊︰「我……妾身可下可以留下來看看你的工作?妾身保證會靜靜的不吵到你。」

「不可以!」野夜龍已經一腳踏入內室,聞言回頭狠狠冷冷瞪她一眼。

「那……」劉淨心退求其次,再接再厲道︰「我守在這里——也就是這內室門外可不可以?」

「隨你高興。」野夜龍這回是這麼回答,終于走入內室並重重將門扉合上,啊!至少這回他不是直截了當說「不可以」!那她可以認為這是代表「可以」的意思羅?雀躍起來的劉淨心這樣告訴自己。

琉琳,也就就是水玉,從無中化為有,從一堆看不出所以然的高溫膏物,藉由一雙巧手及特制吹氣長管的幫忙,如玩弄-面人、麥芽糖似的開始塑造。

吹制、壓擠、調整,再憑著雙手伶俐的技術開始琢磨,同時還得不怕這堆膏物簡直可以炙傷人的高溫,才能真正精制出一件杰作。

杰作是嗎……野夜龍不知第幾回合因對作品的不甚滿意又停下了手,冷然將完成的部分毀掉,重新再來。

他對指尖所觸及的高溫燙度似無所覺,就算燙掉了一層皮,也比不上他心頭熊熊燃燒的情焰岩漿,大掌泄恨似的往那堆膏物拍去,發出高溫瞬間燒烤皮肉的滋滋作響,他卻反而覺得痛快得想放聲大笑。

真是浪費光陰!他已經在內室閉關了足足四天四夜有余,不眠不休了四十八個時辰,卻一無所成,做了又毀、毀了再重新來過,總是不甚滿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