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剛沐浴完,正準備就寢的慎余听到外頭傳來吵雜聲,心頭納悶,而盧燕兒也注意到了,放下手上準備攤的被褥,對慎余道︰「奴婢去看看是怎回事。」
「我陪你一起去吧。」慎余隨意抓了件衣服套上,與盧燕兒一起來到外頭。
黑暗中,可以看到不遠處有火光搖曳,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小少爺!」
「小少爺,您在哪里啊?」
慎余聞聲蹙眉,撇嘴道︰「慎盈才多大,怎會回應?」
「小少爺也還不會走路,為何要找小少爺呢?」盧燕兒心中隱約有不祥預感。
「難不成人不見了?」
「莫非出事了?」盧燕兒提起裙擺,急急下了台階,想找人問問。
這時,有人走了進來,是兩名雜工。
「大少爺,小少爺不見了,請您行個方便,讓我們找找。」雜工的態度雖恭謹,但語氣可沒那麼尊重。
「我沒見著有人帶著小少爺過來。」慎余淡聲道,「去別的地方找,別在這浪費時間。」
雜工對視一眼,又道︰「不好意思,還是得找找。」
慎余又要拒絕,一道尖銳的嗓音傳來,「你是不敢讓我們找吧!」聲音的主人正是六姨娘,只見她紅著眼,面上淚痕猶在,一臉焦心,身後還跟著幾名奴僕。
「你說啥?」慎余薄怒上眼。
六姨娘說這話的意思,是他把弟弟藏起來,所以不敢讓他們入內尋找?「若是問心無愧,就讓我們找!」六姨娘厲聲道。
慎余被六姨娘這一激,氣得眉毛都要著火了,「找,給你們找!看你們能找出什麼玩意兒來!」
六姨娘利落指揮下人,「快找!徹徹底底地找!」
下人應和了聲,鳥獸般散開,屋內屋外,嚴嚴實實翻了一遍,比捕快抓要犯還認真。
一旁的盧燕兒不知怎地,不安的感覺不住擴大,明明她跟慎余一直在屋內,小少爺什麼的根本沒見過,但就是有種人可能會在這的不祥預感……
「找著了!」後方有人大喊。
盧燕兒胸口一窒。
她的預感果然成真了。
「啥?」慎余難以置信的快步走向院落後方,那里是放置雜物的儲藏間,而一名奴僕就抱著慎盈,他人正在酣睡,完全不曉得慎家上上下下為了他,正鬧得天翻地覆。
「我的兒啊!」六姨娘急奔了過去,從奴僕身上抱過慎盈。
「怎可能在這……」慎余眉頭一蹙,不明就里。
「是你綁架了盈兒的!」六姨娘怒指慎余。
「我綁架他?」慎余嗤笑,「我綁架他做啥?」
「這就要問問你自己了!」六姨娘怒道,「你肯定是怕盈兒搶了你的繼承者地位,所以想害死他!」
「我才不在乎什麼繼承者!」慎余沉下臉,「我不知這是怎麼一回事,既然你找著了你的孩子,就快滾吧!」
「別以為我這樣就會放過你!」六姨娘差遣一名奴才,「去請老爺過來。」
「是!」
慎余冷瞪著六姨娘,他並沒有阻止那名奴才,因為他問心無愧,但盧燕兒可不這麼想,她怎麼都覺得怪怪的。
怎麼六姨娘的孩子會突然失蹤,然後又會那麼巧就出現在香榭居的儲藏間內。
這該不會是……
六姨娘在玩什麼把戲?
她听慎余心底的疑問,可見他也覺得這其中有鬼。
她很想走近六姨娘,听听她心中的想法,但她才剛提步,六姨娘就大聲警告,「你要干嘛?」防備意思十足,並把懷中的孩子抱得緊緊的。
六姨娘當然不知道她能讀心,只是單純的防備,畢竟她現在是慎余的丫鬟。
「她能干嘛?」慎余翻白眼,將盧燕兒一把拉回來。「別靠近她,誰知她會對你做出什麼事。」
「你綁架了我的兒子,你還敢說我?」六姨娘氣急敗壞。
填余撇了下嘴,懶得跟六姨娘對話。
「你一定是想對我兒子不利,才把他藏在儲藏間。你真是惡毒,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要下手。」
「他是死了嗎?」
「死了我就把你扭送官府了。」
「沒死你廢話什麼?」慎余惱怒的吼。
盧燕兒連忙拉拉慎余的袖子,要他別再說這種會令人誤解的話。
她知道他根本沒那個意思,知道小少爺不見,他心底也是著急,怎少爺竟會在儲藏間出現,其中肯定有問題。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分明是想傷害盈兒,但因為我察覺得早,讓你來不及下手,否則盈兒可能現在就已經死了……」六姨娘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我苦命的兒啊……」
「找著了嗎?」慎日惜急匆匆的身影出現。
「找著了!」六姨娘立刻抱著兒子上前告狀,「是在慎余的儲藏間找著的,是他綁架了盈兒!」
慎日惜聞言,怒急攻心,上前給了慎余一個巴掌。
雖然是令人措手不及,但以慎余的能力不是擋不下,他只是沒料到,他的父親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就送了一巴掌給他。
他惱怒的瞪著父親,憤怒得雙拳緊握。
「我不是都說不會有變化,你為何還要對你弟弟動手?」
「我真要動手就直接把他扔進井里,哪還有給你們找著的機會……」
「啪」的一聲,又是一巴掌。
「我怎會生出你這樣大逆不道又泯滅良心的兒子!」慎日惜氣得全身發。
「老爺啊……」六姨娘抱著被這番爭吵嚇哭的慎盈過來,「您瞧盈兒,他嚇壞了呀,哭成這樣,為娘好心疼啊。」
慎日惜立刻將慎盈抱了過去安撫,「盈兒啊,爹惜惜。」
見他們「一家人」感情甚篤,而他卻是無端朝逢兩巴掌的對待,慎余憤恨的轉身,一進屋就把門用力摔上,屋內震天價響。
被關在門外的盧燕兒手足無措,想要跟上去安撫,卻又想探听原由,思慮了一會兒後,她決定留下來,並輕手輕腳靠近了六姨娘與慎日惜,站在他們未察覺的後方,偷听兩人的心音。
「老爺,您要主持公道啊,」六姨娘哭道,「萬一……萬一以後盈兒真的再出事,妾身怎受得了啊!」
都這種時候了,難道還不更換繼承者嗎?
听到六姨娘心中的月復誹,盧燕兒當下心中清明。
這綁架一事,果然是六姨娘搞的鬼!
不惜在冷夜中將才兩個月大的兒子放到儲藏間里,也要奪走慎余的繼承權嗎?
這為娘的……心也夠狠了!
那她下次還會使出什麼花招?
這次慎老爺雖然打了慎余兩巴掌,但若再有下次呢?
會不會真讓六姨娘心想事成?
盧燕兒光想象就要不寒而栗了。
雖然慎余早跟她說過,他不屑慎家的產業,但一切的起源是個誤會,只是她還沒找到方法去解開誤會,六姨娘就又來插一腳介入家產的斗爭。
「余兒自即日起禁足,沒有我的指示,不準踏出香榭居!」拗不過六姨娘的慎日惜只好再下了一個重罰的指令。
屋中回應的是重物撞牆聲。
盧燕兒猜測八成是前廳那張桌子又遭殃了。
「只是禁足?」六姨娘氣得跳腳,「他可是差點害死咱們的兒子啊!」
「好了好了!」慎日惜略帶敷衍語氣的安撫,「盈兒嚇壞了,先回房吧。」
我人都還活得好好的,就在吵什麼繼承者繼承者,這女人真令人煩心。
慎日惜對六姨娘深感不耐,但關心小兒子的他,仍是耐心地安撫嚎哭不止的慎盈。
「你去叫大夫過來!」他指著一個奴僕,領命的奴僕立刻快跑離開。「不知盈兒哪兒傷著了。」慎日惜喃喃啥著,在不讓慎盈著涼的「提之下,翻著他的衣服審視。
早知道女人多,麻煩事也跟著多,當年應該守信才是。
慎老爺的月復誹讓盧燕兒疑竇更深。
守信?
指什麼?
「可是老爺……」
「我說先回房!」見小兒子似乎沒受什麼傷的慎日惜將慎盈塞回給六姨娘,便轉身走了。
當下沒得到撤下慎余繼承權的六姨娘氣憤的跺腳。
想她好不容易狠下心,將心肝寶貝放進那冷冰冰的儲藏間,人不曉得有沒有著涼,想不到這樣犧牲,還是換不到一個繼承的承諾,六姨娘覺得今晚真是白忙了。
不是說,老爺一直想要拿掉慎余的繼承者位置嗎?怎麼眼下看來不是這回事?
難道……
六姨娘腦中閃出一個讓她心口一沉的答案。
老爺根本沒打算換人?
傳言是假的?
要是這樣,她的兒子還會有什麼前途可言?
將來若是老爺過世,這家產落到慎余手中,還會有他們母子倆的立足之地嗎?
況且她今日鬧這一樁,慎余肯定也對她埋下恨種,誰知來日會不會施行報復。
六姨娘越想越不安心。
莫非只有除掉慎余一途了?
盧燕兒聞言驚詫,傻立當場。
她並不想讓心思狠毒的六姨娘奪走原該屬于慎余的一切,即使她知道,如果他真的成為慎家的繼承者,那麼他之前說的「夫妻」什麼的,就會成為雲煙一場,運氣好被抬為側室就得偷笑了,但六姨娘竟然想要除掉慎余?
她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六姨娘回身,就差點撞著了個人。
她氣憤地對著盧燕兒大吼︰「你站在這干啥?」無聲無息的,跟鬼一樣。盧燕兒兩手合十充滿歉意的彎身。
「你是慎余的丫鬟?」
盧燕兒點點頭。
「回話啊!」真是沒禮貌。
盧燕兒指著自己的嘴,搖搖手。
「啊?」
一旁六姨娘的貼身丫鬟喜鵲替盧燕兒做了回答。
「稟姨娘,這丫鬟是個啞巴。」
「哼,原來是個啞巴。」六姨娘輕蔑的眼神打量了她一身粗布衣裳。「還是個下等的粗使丫鬟。」
「听說陳嬤嬤找不著人了,只好連粗使丫鬟也用上了。」喜鵲的語氣同樣帶著輕視的鄙夷。「大少爺脾氣喜怒無常,沒人待得住。」
才不是!
盧燕兒在心里氣憤地否定。
「對了,你也曾經服侍過慎余。」六姨娘這才想起。
「那個燙傷疤還在呢。」喜鵲的語氣帶著難忘舊仇的怨恨。
「你肯定也受到慎余不少苦頭吃吧?」六姨娘假好心地詢問盧燕兒,其實只是想听到有人罵慎余,泄泄她的不滿。
本想搖頭的盧燕兒腦中浮現了一個想法,于是她露出了無限委屈的表情,低下了頭。
「可憐啊!」六姨娘嘴上表示同情,臉上卻是帶笑的,十分虛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