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啥?」六姨娘見他伸出手來,大喝一聲,「你想對他做啥?」
手僵在半空中的慎余凝眉,「我不過是對我弟弟示好,你犯得著像防賊一樣?」
「誰知道你會不會對他做出不利的事來!」六姨娘冷哼,「我的心肝寶貝將來可是慎家的繼承人呢。」
慎余不甘示弱的反唇相稽,「是嗎?听說你跟我爹吵了好幾次了,但我爹似乎尚未答應你要換慎盈當繼承人。」
「慎余!」六姨娘惱怒一跺腳,一雙美陣充滿恨意的瞪著慎余,讓一旁的盧燕兒不禁有些害怕。
「想說來賞個菊,偏有破壞景色的老鼠屎。」慎余轉頭對盧燕兒道︰「咱回香榭居吧。」
「什麼老鼠屎?」六姨娘潑辣吼道,「你說誰?」
「誰答應了就是說誰。」
「慎余!」六姨娘氣得臉都紅了。
盧燕兒低著頭快步與六姨娘擦肩而過。
我一定讓你不得好死!
這句詛咒猛地竄進盧燕兒心中,她驚愕抬頭,恰恰與六姨娘惡毒的視線相觸。
「臭丫頭,竟敢直接看你主子?」六姨娘舉起手來,打算將所有的怨恨發泄在巴掌上,卻沒想到才剛揮下,就被擒住。
「你敢動她?」慎余狠狠瞪著六姨娘。
「不過是個丫鬟,就算我打死她,誰敢有二話!」六姨娘被他凌厲的視線瞪得心虛,眼神游移,但嘴上仍強硬。
「她是我的,你要動她也得先問過我!」慎余厲聲威脅道,「你敢動她一根寒毛,我會讓你好看!」
「反了反了!」六姨娘氣得哇哇大叫,「我怎麼說也是長輩,你竟然威脅我……」
「夠了!」信步過來的慎日惜出聲緩頰,「有什麼好吵的?誰動了誰了?」慎日惜很是無奈的揮袖,「六娘,回屋去吧。」
「老爺,可是……」心有不滿的六姨娘還想告狀。
「我說夠了!」慎日惜一吼,又把孩子嚇哭了。「快帶孩子走吧!」
六姨娘哭得滿頰淚,惡狠狠地瞪了慎余一眼,將哭鬧不止的孩子塞入女乃娘懷中,沖往院樓方向。
父子難得相見,適才又一出鬧劇,氣氛頓時更尷尬了。
「爹。」慎余招呼了聲,便打算轉身走人。
「余兒,」慎日惜低聲道,「不會有變化的。」
慎余沒有回應,只是更加快了腳步。
盧燕兒則是走向慎日惜,恭謹的福身行禮,才慢慢地走開。
盧燕兒尚未走近香榭居,就听到里頭傳來「乒乒乓乓」的吵雜聲,像誰正在屋里大肆破壞。
她急忙提起裙擺快步走入,一到前廳門口,她整個人都傻了——慎余將桌上里頭的茶壺、花瓶、油燈統統掃到地上,盆栽、架子也都被他踢倒了。
「怎麼了?」盧燕兒連忙沖上前,阻止他毀掉一扇珠簾。
「你听到了吧?他說不會有變化的。」
盧燕兒點頭,「我听到了。」
這句話听得她一頭霧水,所以她才故意走近慎老爺身邊,想試試看能否知道他真正的意思。
「他故意說那句話讓我難看!」慎余大吼,「我就是慎家多余的人!現在有弟弟了,他下一步就要趕我走了!」
「不是的!」盧燕兒抓住他的手,「老爺的意思是說,家業還是你的!」
「那是你自己猜測的吧?為了安慰我胡扯的!」慎余厲聲大吼,漂亮的鳳眸布滿怨恨的血絲。
「奴婢是說真的,我听到……」
「听到什麼?」
「奴婢是說……奴婢是說也有可能是這樣的意思啊!」
「你懂啥!」慎余揮開她的手,「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他都對我不聞不問,無視我的存在,誰不曉得他拼命的生孩子,就是為了生出一個他心中真正的繼承者!他恨我!因為我奪走了母親!他巴不得死的是我不是母親!」
「不……」淚眼婆娑的盧燕兒實在不知該如何跟他解釋,她在慎老爺心中听到的並不是這回事。
當她走近慎老爺時,她听到他心底在說︰「慎家的商行是余兒的,不管再生了幾個兒子,也不會有任何變化……我對不起孩子的娘啊……」
前面那段話語意清楚,表示大家以訛傳訛的什麼慎余的繼承人位置搖搖欲墜,隨時會被頂替,都是錯的,大家都誤會了。
只是後面那一句,盧燕兒就不明白了,她因在思索這句話的涵義,才會那麼慢走回香榭居。
大家都以為,因為慎余的出生,害死了他的母親,所以對妻子用情至深的慎老爺才會這麼氣憤兒子,多年來一直不待見,可怎麼她听起來,卻是慎老爺對妻子有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曉得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查清楚。
「你不明白,我跟我父親的恩怨情仇。」他喘了口氣,人冷靜了些,「興許再過段時日,弟弟大些,我就會被趕出家門了吧。」
「你別……你別想得那麼絕望,再觀察看看好不?」盧燕兒沒有辦法說實話,只能想辦法勸阻。
「我無所謂了!」慎余昂起頭來,「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也早就在做準備了。」
「什麼準備?」
「到時你就知道了。」他望著她,「你說過的,會跟我走的。」
「可是……」
「可是什麼?」竟然還有可是?她不想跟他走嗎?
既然慎余跟慎老爺之間有誤會存在,盧燕兒覺得就有解開的必要,而且這慎家龐大的產業本就屬于慎余的,如果他真的負氣離開,所有家產都落到六姨娘手中,盧燕兒怎麼想怎麼不甘願。
此時此刻,她得先想個辦法讓慎余留下,好讓她有機會查清楚。
「我的賣身契在慎家。」
「噢。」他想起來了,「還有兩年多是吧?」
「嗯。」她想,這或許可以再拖些時間,讓她能夠去找出慎老爺真正對兒子疏離的原因,化解兩父子的心結。
「那還不簡單。」他轉身離開前還不忘交代,「去叫幾個奴工把這里清理一下,你可別自己動手。」他怕那些陶瓷碎屑會傷了她的手。
「你要去哪?」
「晚點你就知道了。」他朝她眨了下眼,大有要她迎接驚喜的意思。
可盧燕兒已經听到答案了——
他要去跟總管拿回她的賣身契。
「不行!」盧燕兒一把抓住他。
「什麼?」
「你不能把我的賣身契撕了。」
慎余傻眼,「你竟然猜得出來?」未免也太聰明。
「我是……不能……不能這樣的,我不想欠錢……」
「那大不了我買了行了吧?」
「你買了?」盧燕兒詫異瞪眼,萬萬沒料到還有這方法。
他買了她的賣身契,她就是屬于他而不是慎家的,她心頭一陣喜,差點就要點頭,但很快地她恢復理智,萬一慎余贖了她的賣身契就說要離開,那她就沒機會去查清楚二十年前的真相了。
「這點錢我還有的!」他手上暗藏的資產,買回她的賣身契還不是問題,只是不知當初燕兒是以多少錢買進來的。
「這也不行!」
「又怎麼不行?」她是怎麼著?這麼想當慎家的奴才?
「反正……這事也不急啊。」她靈光一閃,「等你準備離家自立的時候,我的賣身契約若尚未到期,你再買回去,這樣也可少付點錢。」
「你真是精打細算。」慎余贊賞道,「將來我自立門戶時,管帳的事就交給你了。」
他說……什麼?
管帳?
她不只是個……暖床丫鬟而已嗎?
她還可以幫他管帳,幫助他的事業嗎?
帳房可不是人人都當得起的,這可是老板信任的左右手啊。
也就是說,他已經是全然信任她的。
盧燕兒欣喜莫名,卻沒想到他心頭冒出的下一句話卻是讓她整個人呆滯了。
我在外賺錢,她負責管帳,夫妻同心,肯定其利斷金。
她沒听錯吧?
他說……夫妻?
「你剛說……」盧燕兒的嗓音隱隱顫抖。
他願意……他竟然願意娶她?
這麼說……這麼說他有可能是喜歡她的,不僅只是因為她願意陪伴著他而接受了她?
「說什麼?」
「夫……」
「什麼?」
她慌忙掩住險些沖口而出的小嘴。
差點就因為太開心而說溜嘴了。
剛听到的是他心里的聲音,他本人可連口都未開啊。
「管、管帳……奴婢很樂意。」她微垂著粉頸,為了不要笑得太開,被發現怪異之處,而死命咬著牙根。
「不樂意也得樂意。」慎余輕敲她頭頂一記,看著滿屋狼藉,覺得很不順眼,「叫人來清一清吧,這麼亂,礙眼。」
盧燕兒登時無言。
少爺,這可是您弄亂的啊!
「啊!」淒厲的尖叫聲自六姨娘房中傳來。「來人啊!快來人啊!」
听到叫聲的奴僕們一沖了進去,就見到六姨娘淚雨滂沱,發了瘋似的對眾人喊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見了!」
大伙聞言心神一凜,果然小少爺的搖籃是空的,更讓大家膽戰心驚的是在搖籃周遭,竟然有著點點血跡,讓人觸目心驚。
「快幫我找孩子……幫我找孩子啊啊……」六姨娘趴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大家快去找小少爺!」
有人吆喝,震驚呆滯的眾人回過神來,迅速做鳥獸散,提著燈籠,四處尋找下落不明的小少爺。
剛從外地歸家的慎日惜也知道了這場騷動,急忙來到六姨娘的寢房,地上的血跡讓他差點腿軟。
「盈兒……盈兒怎麼會不見了?」老來得子的慎日惜嗓音都在顫抖。
「妾身剛才……剛才只是打了個盹,沒想到一醒來,盈兒就不見了……嗚啊啊……」六姨娘趴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我怕盈兒遭遇不測了,老爺……怎麼辦啊……」
「不會的!」慎日惜握著六姨娘的手,心頭也是慌,「不會的!」
「會不會是慎余?」六姨娘美眸發出惡毒精光。
「什麼?」
「慎余一直怕盈兒搶走他的地位,會不會是他傷了盈兒,還將他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