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夫人正拄著拐杖大罵,「侯府的人都到哪里去了?長輩上門也不理睬,難怪人家說小門小戶的女子娶不得!」
「咦,這位老夫人難道是在說我嗎?我如今可是皇上親封的郡主,也就是實打實的皇族,難道皇族也是小門小戶?那誰家是門大戶呢,陳家嗎?我倒是不知道一個三品的鴻臚寺卿,居然比皇上還厲害了?」
楚秋雨也是個嘴巴伶俐的,走到門口听到陳老夫人說話不好听,立即反駁了回去。
陳老夫人被堵得心口疼,抬頭望去就見門外走進來一個年輕婦人,穿了一件大紅錦緞對襟衫子,細細的金絲在袖口衣襟上繡著纏枝蓮紋,下頭配了象牙色錦緞百褶裙,裙擺上隱約也能見到金絲蓮花紋,同衫子互相呼應,腳上踩了一雙桃紅色繡花鞋,鞋頭瓖嵌了兩顆大珍珠,走動間震顫不停,晃得人眼花。
再看婦人的容貌算不得驚艷,卻甜美嬌俏,很是親切可人,長發盤成百花髻,除了新開的鮮花別沒有別的裝飾,耳上和手上是羊脂白玉的耳墜和鐲子,越發襯得她的五官柔和生後邊隨著的蓮生則穿了碧綠色襦裙,罩了一件象牙色小衫,幾粒珍珠充當扣子,同她頭上的珠釵還有耳朵上的葫蘆耳墜、手上的粉色珍珠手串相映襯,中和了她五官里蘊含的三分妖媚,多了三分嬌憨。
這……難道就是傳言中來自邊關的窮苦郡主?
陳家母子三個都有些遲疑和驚訝,楚秋雨卻是簡單打量了他們幾眼就坐到了主位上,蓮生乖巧地站在了她身後。
陳老夫人回過神來,想起方才說的話被逼上了死角,于是換了套路,「蓮生啊,快來給外祖母看看。」邊說邊扯了帕子,只一下就抹得眼楮通紅,「嗚嗚,可憐的孩子啊,這幾個月吃苦了,可惱的是我這老婆子病重,等知道侯府出事的時候,想救你們娘幾個都來不及了。」
陳老夫人說著話就要去扯蓮生的手,卻被蓮生冷冷躲開了。
楚秋雨開口道︰「陳老夫人請自重,婆母去世前同我說過,她已經同陳家再沒干系了,我們也不必再把陳家當姻親。」
「放肆,這是什麼話?一個晚輩居然不敬長輩,這是誰家的規矩?」那個年紀稍長的男子惱得站了起來,喝斥道。
稍顯年輕的男子卻好似還有點良心,低聲勸著,「大哥,有話好好說,大姊她興許存了怨氣,才這般吩咐……」
「不可能,大姊最是顧家,怎麼可能說出這樣絕情絕義的話?」陳家老大陳信眼神不時瞟向楚秋雨,那用意實在太明顯了。「怕是某些人說了假話,生怕我們陳家插手侯府,妨礙了她把侯府的家產搬空吧?」
「才不是,我嫂子……」蓮生正要說話,卻被楚秋雨扯了一把,隨即冷聲道——
「婆母去世之前同蓮生說過什麼,我並不知道,但我初見婆母的時候,說實話我並不知道她是還有娘家人可依靠的。一個錦衣玉食了半輩子的貴婦人,被架在囚車里站了足足十幾日,秋雨澆透了淡薄的衣衫,頭發散亂,連支發簪都沒有,臉色慘白,奄奄一息。曾經的侯爺夫人跪在泥地上給我這個鄉下姑娘磕頭,只為了讓我想辦法收留她的女兒,不希望她的女兒去礦山送了性命。
「她去世的時候,模樣狼狽得尚且不如鄉下婦人,我親手給她整理的衣衫,梳理的頭發,插了發簪,我家老父親讓出了自己的壽材,這才安葬了她。這般淒慘的死去,固然是命運不公,但也大半是人為,若是有人肯幫忙打點一下,有人肯一路護送照料,婆母絕對不會那麼早早病死。
「若我是婆母,一輩子受她恩惠的娘家人在如此艱難的時候躲得不見蹤影,甚至不肯收留她的兒女,我也會心寒至極,再不願做陳家女!」
蓮生早就忍耐不住,哭泣出聲,「我娘說她下輩子絕對不會再托生在陳家。」
陳老夫人和陳信都是听得有些尷尬臉紅,想要解釋幾句,又覺得張不開嘴。
而陳家老二陳仲已經哽咽起來,「大姊,我對不起你啊。」
楚秋雨拍拍蓮生的手,又道︰「我一個外人,只因為敬佩婆母一片慈母之心,尚且對陳家多有怨怪,蓮生同侯爺心里怕是更惱恨,所以以後還是不要走動的好。再過一年多,滿了孝,侯爺便會將婆母的靈柩挪回京城與公爹合葬,到時候若是你們還知道反省,就來燒幾張紙,求他們諒解吧。」
陳仲連連點頭,陳信黑著臉不說話,倒是陳老夫人很是不甘心。
從前因為女兒關照娘家,偌大的侯府就同陳家的後花園一般,雖不至于金銀財寶、綾羅綢緞盡讓他們隨意取用,但起碼也是沒缺過,可如今換了個鄉野丫頭當家,以後就不能進門了嗎?
不成,還是要想想辦法……
「蓮生,你淑清姊姊一直很是惦記著你,她平日在家也是無事,明日讓人送她過來陪你說說話,若是你受了委屈也有人給你作主撐腰。」
「我不要!」蓮生立時拒絕。
陳老夫人聞言立即倚老賣老地強硬道︰「你這孩子跟外祖母客套什麼,你以前不是最喜歡你淑清姊姊嗎?外祖母的話也不听了嗎?」
楚秋雨挑眉,毫不客氣的開了口,「老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暗指我苛待蓮生不成?這你就不必費心了,當初蓮生餓得半死,是我給她煮面吃,不是你嘴里那個什麼淑清姊姊。還有,你也不要指望送個表姊妹過來,上演什麼日久生情或者酒後爬床的戲碼,我是西北女子,不擅長陰謀詭計,卻最會耍 面棍。你還沒听說吧,我上次一連敲斷了幾個紈褲公子的腿,如今還都躺在家里哀嚎呢,老夫人若是不怕送來個好好的孫女,抬回去變成殘廢,那就盡避送來!」
「你……你這個潑婦,侯爺怎麼就眼楮瞎了,娶了你進門?」
陳老夫人氣得口不擇言,結果就听門外有人應道——
「陽關郡主是朕賜給武義侯的正妻,你這是在說朕眼楮瞎嗎?」
一身雨過天青色長衫的皇帝,身後跟著老太監和道陽就那麼慢悠悠的進門了。
廳里眾人都有些怔愣,一是不知道門外站著人,二是不知道這人居然是皇帝!
「皇上萬歲萬萬歲!」
楚秋雨第一個回過神來,拉了蓮生跪倒在地,陳家人也是如夢初醒,慌忙跪倒。
「你就是陽關郡主?」皇帝抬手虛扶了一把,笑道︰「起來吧,看樣子朕替道陽賜了個好夫人啊。」
「謝皇上夸獎。」
楚秋雨又磕了一個頭這便站了起來,也把皇帝的夸贊接了下來,半點沒有客套,態度自然至極,惹得皇帝哈哈大笑。
「朕听說你要請朕吃飯,正好路過門口就進來了。」
楚秋雨偷偷瞄了一眼道陽,見他輕輕點頭,于是笑著應道︰「既然皇上不嫌棄,那臣婦就獻丑了,正好家里中午吃鉸子,我再炒兩個小菜就開飯。」
「好!」
「家里還有義父泡的藥酒,補身是極好的,臣婦也給皇上燙上小半壺?」
「好!」
一老一少兩個就這般一來一往地說了起來,好像皇帝變成了普通人家的老爹,而楚秋雨就是得寵又厲害的小女兒,說的人自然,听的人也歡喜,卻讓一干人都看傻了眼。
楚秋雨隨即出去張羅午飯了,留下皇帝還有些意猶未盡,只覺方才對話太短,但是再看看地上跪著的陳家人,他又冷了臉色。
做為皇帝,他是從來沒有錯的,道家的慘事他雖然自責,卻更多的是將怨氣出在沒有援手的那些人身上,而陳家就是最該伸出援手卻躲得最遠的那一個。
「你們滾吧,以後不要再出現在侯府。」
「是!是!」
陳家兄弟打著哆嗦應了聲,趕緊攙扶著老娘匆忙跑掉了。
蓮生本來還有些拘謹,但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便上前拿了茶壺給皇帝倒茶,轉而又打開了點心盒「皇上,請您嘗嘗我們家里的點心,都是我嫂子親手做的,味道特別好。」
「哦,是嗎?你嫂子不是做面條最美味嗎?朕記得西北邊關還有人叫她面條西施。」
皇帝說著話,捏了一塊梅菜燒餅咬了一口,配上熱呼呼的紅棗茶,倒也舒坦,于是語氣就更溫和了。「你小小年紀,先前吃了不少苦,是不是也怨怪朕啊?」
「回皇上,民女本來想過,若是皇上好好的,我爹娘就不會死了。但是嫂子跟我說,有些事是命運安排,我們反抗不了,皇上也是無辜的,可能心里更難過。我以後長大嫁人,日子過得好,就能告慰我爹娘在天之靈。而且我因為吃過苦,更懂事,也算是沒有白吃苦。」
蓮生好似都沒有考慮,就直接把她和嫂子之間的對話說了出來,完全不做偽裝。
皇帝很是滿意,從他坐上龍椅開始,就已經很少听到這樣的真心話了。
楚秋雨生怕道陽兄妹倆不好應付皇帝,眼見廚娘已把她早晨調好的餡包了餃子,餡料和面團還剩了一點兒,索性包了幾十個餛飩,放在羊骨湯面里一同煮了,最後又炒了兩個簡單的菜,這就親自盯著丫鬟往廳里傳菜。
皇帝正逗著蓮生說實話,見到飯菜上來也就收了話頭兒。
棗紅色的八仙桌上,放了五只碧綠色淺口荷葉碗,碗里盛了女乃白色的湯汁,湯汁中間是一團白生生的面條,面條四周圍了八個元寶一樣小巧的餛飩,不知是什麼餡料,餛飩皮里隱隱露出一點點淺紅還有碧綠之色,很是鮮活的模樣。
再看桌子中間,當真就擺了兩盤菜,一個香椿炒雞蛋,一個黃瓜炒木耳,剩下就是一盤餃子與幾碟子腌菜,很是簡陋,但也分外家常。
那老太監干咳兩聲就要開口,畢竟皇帝是一國至尊,什麼時候吃過這般簡陋的飯菜啦?
皇上卻是攔了他,笑道︰「這樣就好。」
楚秋雨洗了手,給皇上剝了幾支酸筍芯兒,笑道︰「皇上,嘗嘗我家的餃子與羊骨湯面,也算是體驗民生了,我家的羊骨湯面,城里城外的百姓們都喜歡呢。」
皇上听得有趣,問道︰「听說你那面館利潤頗為豐厚?」
「是啊,我還想著義父這些時日有些閑不住,整日里帶著我爹闢谷不吃飯,家里的雞鴨鵝也都要被他練習縫合傷口給禍害沒了,我就打算給他老人家開家醫館,只收藥材成本,看診免銀錢,也算給侯府多累積福德。」
楚秋雨說著話,遞了勺子給皇帝,然後就坐在道陽下首準備開吃了。
蓮生見此也大大方方坐了下來,一時間就剩下老太監一個站在一邊瞪眼了。
楚秋雨見狀招呼他道︰「這位總管,坐下來一起吃啊,我準備你的份了。」
老太監張了張嘴,很是想說這不是飯菜多寡的問題,是誰也沒有資格同皇上平起平坐吃飯啊。
但皇帝卻覺得這樣吃頓飯新奇至極,生怕老太監掃興,就道︰「你若是不習慣就端去一邊吃。」
老太監無奈,趕緊端了自己那碗餛飩湯面坐到一旁的小茶幾後。
皇帝舀了一勺湯喝下,融融暖意好似一直從嘴里流淌到心里,分外舒坦,再嘗嘗小菜,特別酸爽開胃,一口咬開餛飩,里面的蝦仁和韭菜也很是鮮美,還有白生生的空心面條,勁道十足又爽滑,當真美味。
當然比之宮里的御廚,這碗面還是簡單了,但其中蘊含的味道卻是特別不同。
楚秋雨吃了半碗,就替老少三個剝酸筍,道陽多搶了一個,惹得蓮生瞪眼楮,結果盤子里最後支就被皇上不動聲色的送進了嘴里……
頓飯吃得不快,說些家長里短,倒也熱鬧。
以至于吃完之後,皇帝很有些意猶未盡,畢竟這樣好似普通人家父親與兒女一起吃頓便飯的感覺,實在太難得了。他沉吟了那麼一瞬,就道︰「今日的飯菜很不錯,朕要打賞,說說你們要什麼吧?」
身為皇帝說出這樣的話,就相當于財大氣粗的土豪直接甩一張空白支票啊。
道陽同蓮生都望向楚秋雨,兩兄妹也好奇她會如何回復皇帝。
楚秋雨想了想,這才開口求道︰「臣婦想求皇上賞幾個字,為臣婦即將開起來的藥堂取蚌名字,以後藥堂惠澤百姓,百姓們也能日日感受到皇上的愛民之心。」
「好,朕沒想到陽關郡主會有如此胸襟氣魄。」
皇帝這一次是真正對楚秋雨刮目相看,能放棄絕大的誘惑,一心行善,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筆墨伺候!」
道陽立刻去取了筆墨紙硯,皇帝大筆一揮,「惠民藥堂」四個大字躍然紙上,接著他又取下荷包,掏出私印扒了上去。
楚秋雨很是歡喜,小心吹著墨跡,生怕不小心踫到蹭花了。
皇帝深深望著這個有些猜不透的好姑娘,再看看一旁笑著幫忙尋紙鎮的蓮生,眼底閃過一些讓人看不清的東西……
吃飽喝足的皇帝,終于出了武義侯府的大門,道陽極有眼色的護送皇上回宮,留下楚秋雨和蓮生這姑嫂倆,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良久,蓮生才拍著胸口道︰「哎呀,嚇死我了,皇上怎麼突然來了?」
楚秋雨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心,笑道︰「原本就知道皇帝英明神武,今日見了才知道,皇上更是仁善和氣呢。」
「是啊,我爹都還比皇上嚴肅呢。」
姑嫂兩個說笑幾句,就喊丫鬟來拾掇桌子,之後攜手去後院繼續核對賬冊。
京城做為整個大梁的首善之地,自然最是繁華不過,不過行人如織的南城商街、西城牛馬市附近的熱鬧程度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既然此處賣牛馬,就少不了馬具和車廂、農具和各色鐵器,而來往的人多了,也免不得要墊墊肚子,于是這里有很多家賣吃食的小鋪子,來客多是為了生計奔波之人,還有各色匠人。
這一日天氣很是炎熱,街市里又開了一家藥堂,看診的老先生笑呵呵很是和氣,說看診不要銀錢,一旁幫忙的老漢也是熱情,藥費特別便宜。
慢慢的,惠民藥堂的名聲就傳了開來,也吸引了無數窮苦之人前來看診,待得听說藥費甚至可以用青菜柴禾或者干活計代替,眾人更是歡喜至極。
但從來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惠民藥堂的生意好了,其余的藥鋪生意就難做了。
于是,先前發生在楚家面館的那些骯髒事又找上了藥堂。
這一次,地痞們就沒有那麼幸運了,那個看起來像彌勒佛一樣和氣的老大夫揮揮手就把他們都藥倒了,待得醒來已經是跪在門前,一抬頭對上門上匾額,身子卻半點兒也動不了。
老大夫也不打罵他們,就扔了一句,「看吧,什麼時候看出匾額有哪里不同,就放你們回去。」
一眾地痞們被曬得脊梁冒油,眼神幾乎要把匾額看穿,但是依舊沒看出什麼蹊蹺來。如此足足跪了兩日一夜,別說地痞們要被折磨死了,就是半個京城都听說這件稀奇事。
很快,就有閑人趕來一探究竟,準備給百姓們解惑,結果也是左看右看看不出什麼門道來。
最後,還是某個三品官家里的公子算是誤打誤撞地喊出了一句,「呀,這匾額是皇上墨寶!」
四個字猶如鎮宅之寶,從此以後,惠民藥堂門前宵小絕跡,明里暗里再沒人敢來生事,畢竟誰也不是傻子,一個藥堂能得到皇上的墨寶,那背後的東家怕是大有來頭。
果然,有心人查探後,都是驚得瞪大了眼楮。
原來這藥堂的東家是陽關郡主,也就是武義侯夫人,因為請皇上吃了一頓家常飯,特意求了這個墨寶做賞賜。
就因為一頓家常飯?
不,顯見不可能,只能說,皇上待武義侯府實在是榮寵有加,這個時候去得罪武義侯府簡直是自尋死路啊。
不說藥堂里如何忙碌,只說楚秋雨得了城外的小山莊簡直是如獲至寶,大院子里除了留個住處之外,其余都變成掛面作坊,天色好的日子,從山下遠遠望去,銀白色的面條掛滿整個山坡,隨風飄動的樣子實在是讓人震撼,又覺有趣。
路過的人免不了要問一句,于是隨時隨地都能下鍋的掛面開始行情走俏,出門在外時常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但只要有一口鍋、有一瓢水就能煮碗熱呼呼的面條果月復,這實在是絕好之事。
而侯府也是越來越興旺,道陽剛剛被升了兩級,已經具備了獨立領軍一萬的資格,跑起西山大營也就越發勤快了。
宮里的五公主因為年歲到了,要到上書房讀書,皇帝又下旨把蓮生召進宮做伴讀,雖然隔日才進宮一次,但蓮生也是忙得不行。
楚秋雨只好把面條作坊托付給管事,一心一意照管家里。
許是前世看多了宅斗宮斗的小說戲劇,楚秋雨一直對皇宮沒什麼好感,總覺得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對于蓮生進宮做伴讀,她實在很擔心,不只跟義父討要了活血化瘀的藥膏,還給蓮生準備了一袋金珠子和一盒子精致的小吃食。
至于道陽那里,軍營都是漢子,一大盒醬骨頭,從面館里取兩個煮好的羊頭,剝了羊臉肉,每日讓隨從親衛一起提著就是了。
蓮生被嫂子的緊張感染,很是有些忐忑,結果晚上回來之後,不屑的說道︰「先生居然在教《三字經》,我早就倒背如流了,算學先生更是好笑,還要我在一炷香內算出十道題,結果那題目簡單得我都不想做。」
「不許嘲笑先生。」楚秋雨放了心,抬手敲了小泵子的腦門兒,又問道︰「你不會是出什麼風頭了吧?」
「沒有,我哪里有那麼笨啊!」蓮生笑嘻嘻抱住嫂子的胳膊,撒嬌道︰「嫂子,我就比先生規定的時辰早了那麼一點點,背書也同五公主一樣呢。」
「這就好,聰明的姑娘。」楚秋雨實在歡喜小泵學會了藏拙,狠狠在她細女敕的臉上親了一口,「四公主、五公主還有那些皇子們都好相處嗎?」
「還好。」蓮生也在嫂子臉上親了一口,感激道︰「還是嫂子聰明,先前他們都不太理我,後來下課休息的時候,我把嫂子準備的點心和零食拿出來送他們吃,他們都很喜歡,就同我說話了。」
「那好啊,嫂子別的不會,做吃的還不犯愁。明日嫂子做糖衣花生滿口香,後日你再帶去一些。」楚秋雨認真囑咐道︰「但是你記得無論什麼時候,裝吃食的盒子都不能離開你的身邊,若是離開了就不要再拿給那些皇子和公主吃,就是吃的時候,你也要同他們一起吃,絕對不要落下,懂嗎?」
「懂,嫂子,你放心,我知道。」
「好,嫂子相信你。」
道陽回來時,見到嬌妻和妹子湊在一處言笑晏晏,他也不禁露出了笑臉。「說什麼呢,這麼高「哥,嫂子明日給我做滿口香,不給你吃!」
蓮生小丫頭脾氣又開始逗弄起哥哥,果然道陽眼里喜色一閃。
「什麼滿口香?醬肉嗎?」
「不是,一種小吃食,香甜酥脆的。」楚秋雨偷偷同夫君使了個眼色。
道陽眼底笑意更濃了,嘴里卻道︰「我明日忙,怕是吃不到了,讓蓮生多吃點兒吧。」
蓮生看哥哥不上當,覺得無趣,噘起了小嘴巴。好在,沈老爺子和楚富貴從藥堂回來了,沈老爺子手里拎了一包糖炒栗子,楚富貴則拿著閨女最愛的烤紅薯,這下別說蓮生,就是楚秋雨都是歡呼著迎了上去。
「義父最好了,怎麼知道我這幾日就想吃糖炒栗子?」
小丫頭嘴甜,哄得沈老爺子眉開眼笑,「喜歡吃就說,明日還給你買。今日進宮,有沒有人欺負你啊?若是有,一定跟義父說,義父有得是辦法給你報仇。」
「沒有、沒有,嫂子做的點心他們都愛吃,還讓我後日再帶些去呢。」
蓮生剝了一個栗子塞到沈老爺子嘴里,搖頭笑道︰「那些皇子和公主真可憐,沒吃過透明的餃子,也沒吃過羊骨湯面,就是酥餅、麻花、麻團、湯圓……也沒吃過。」
「哈哈,也就你嫂子才有心思琢磨這些東西。你以後若是帶進宮,一定要小心,懂嗎?」
「懂,嫂子說過了。」
另一邊,楚秋雨也同老爹一起吃紅薯,鮮甜的紅薯烤得外皮焦黑,里面卻金黃軟糯,實在是美味至極。
楚秋雨吃得一臉滿足,楚富貴看得卻是氣惱,忍不住敲打女婿,「整日不知忙些什麼,連個紅薯都不知道買?」
道陽尷尬的模模鼻子,卻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趕緊從袖子里掏出一支玉簪,笑道︰「今早路過首飾樓,進去走走,就買了這個。」
楚秋雨拿起來細看簪頭的祥雲紋,有些想笑,這個紋飾簪子多半是年老婦人才戴,哪里有她這種新媳婦兒戴的,不過夫君這種行為可是該鼓勵,于是她直接插在腦後,笑道︰「真好,謝謝夫君。」
道陽紅了臉,干咳兩聲,「開飯吧,餓了。」
眾人都是笑起來,楚秋雨吩咐著丫鬟把早就準備好的晚飯端了上來,一家人老老少少邊說閑話兒邊吃喝,很是熱鬧,但美中不足就是……沒有孩子。
沈老爺子和楚富貴都忍不住瞄向楚秋雨的肚子,楚秋雨怎麼會猜不出,但她卻是不急,她如今滿打滿算還不到十八歲,過早生孩子傷身體不說,也怕保不住。
而且,孩子是緣分,上天既然不辭辛苦把她送到這個世界來,就不會讓她這輩子有太大的遺憾,更何況她的面館、藥堂,每日都在行善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