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燁帶小茱要過獨木橋,又說起老話,「害怕的話可以抱住我。」
又沒有需要被刺激的觀眾,何必?看著他伸手向她,小茱拒絕了他的邀請。
他搖搖頭,好笑地軟聲相哄,「別使性子,這橋危險,你走不過去的。」
這倒是大實話,小茱撇撇嘴,由著他拉住自己的手、扶著她的腰,任他把自己緊攬在懷中,一步步走過獨木橋。
過了橋,往林子走去,泥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葉子,像踩在地毯上似的,很舒服。
梓燁一直牽著她的手,不管是不是基于安全考慮,他都不想她離得太遠。
兩人默默走著,小茱眉心緊鎖,心底卻是澎湃洶涌,因為孫紅紅和賣身葬父的李媛媛。
「我本想把媛媛帶進藥靈谷,可是谷里有太多的秘密,阿蘇不贊成,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阿蘇也考慮到紅紅的感受。可我不願意讓她隨我回楊府,因為閻氏會不計一切毀掉所有我
喜歡的、想要的,于是我賃了宅子把她安置下來,她比我大一歲,她為我做飯、洗衣,像個妻子打理一切,除了孫大娘,沒有任何女人為我這樣做。
「她很聰明,能吟詩誦詞、彈琴作畫,她很溫柔,總是安靜傾听,開解我的心結,她是個溫柔甜美的女子,我無法不喜歡她。我在她面前沒有秘密,我全心信任她,但阿蘇對她有所懷疑,派了隱衛暗中監視她。」
小茱沒有問然後呢,因為他無法不喜歡李媛媛、他在她面前沒有秘密這些話,令她心頭冒酸水,即使這種感覺並不理智。
「阿蘇截下媛媛寄給閻氏的飛鴿傳書,里面寫著我的各項經營,連司徒爺爺、丘大總管、阿蘇、鐵心……每個人的事都描述得清清楚楚。她令我極度失望,她破壞了我的信任和真心,我不只一次想質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但我強忍下來了,我一面派人探查她的底細,一面對她比過去更溫柔體貼,我暗中觀察她的行事,丟給她許多假訊息,因為那些假消息,讓閻氏的計劃一次次失敗。
「然後,她愛上了我,我眼睜睜看著她在愛情和任務當中掙扎,在她下定決心選擇我時,我反而揭穿她的身分,她是必殺堂的死士,于是她咬破藏在齒間的毒囊自殺。
「那時我才曉得,必要的時候我可以多殘忍,我比自己想象的冷血,愛上我這種男人不會比愛上楊梓軒幸運,所以我不願意再踫任何女人,也因為媛媛,阿蘇對出現在我身邊的任何女子防心特別重,所以才有今天的試探。」
小茱沉默了,那段愛情帶給他的不是成長而是自棄、自鄙,那個媛媛對他……影響深刻。
「媛媛死後不久,紅紅生了一場重病,司徒爺爺和鐵心不在,我到處請大夫,各個都說情況不好,紅紅喜歡我,藥靈谷里人人知道,迷迷糊糊間一直嚷著要嫁給我,阿蘇勸我,與其在身邊留一個不知底細的,不如娶一個愛我的。
「經過媛媛那段,我不認為身邊需要一個女人,在前世我沒有成親,一個人也活到八十幾歲,所以我沒被阿蘇勸動,不過我向紅紅允諾,只要她好起來,我會照顧她一輩子。
「我的承諾讓紅紅有了錯誤解讀,我更正過,但她听不進去,我便想著隨她吧,反正早晚她會明白我不需要任何女人。但是你出現了,你救我一命,要我拿獵物抵,我看你想盡辦法要把那麼多獵物扛回去的韌勁兒,看你在逆境中拼命向上游的積極,看你不服輸地領著家人闖過一關又一關……我心動了。
「我常在夜里躺在童家的屋頂上,偷听你們姊妹聊天,听著听著,墜入甜甜的夢鄉,你讓我羨慕起有親人的人們。我讓陸明暗中保護童家,他向我回報的每件小事,都讓我覺得原來生活可以這麼簡單美好。
「我期待著每個月的初一和你在聞香下馬的相聚,期待看到你生動的表情、靈活的眼神,期待你那些奇奇怪怪又新鮮無比的言語,漸漸地,這份期待成了我繼續努力的動力。
「生命于我,不再只有拯救族人月兌離既定命運這個目的,我還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分享瑣事,一起幸福著。我不知道光是想象和你一起就能讓自己這樣快樂,童小茱,你引誘了我的渴望,讓我想要把你留在身邊。
「你知道嗎?我原本計劃處理掉閻氏、打退恭親王後才把你接到身邊,但是你不顧一切跑來了,跑來告訴我『女人的青春在臉上,男人的青春在口袋里』,告訴我『不管我長得像酷斯拉還是傘蜥蜴,都會有人拿我當佛祖膜拜』,告訴我『男人不怕丑,就怕沒內容』……
你讓我失去理智,你讓我打破計劃,執意把你留下。
「小茱,我喜歡你、我愛你、我要你,為了你,我會試著讓自己不那麼殘忍,我會試著讓自己變得更好。我保證,會好好處理紅紅的事,我打算讓她出去見見世面,她見過的男人夠多,就不會對我死心塌地,好嗎?」
好長的……告白,可是能相信嗎?楊梓軒不是沒給過她承諾,江啟塵新婚夜的誓言她也還記得,都說寧願相信世間有鬼,也別相信男人的那張嘴,三世經歷教會她別把感情看得太重。
喜歡他,是感覺到了,被他喜歡,是運氣,誰也不曉得運氣的有效期限會不會比超市的洋芋片還短,何況那個紅紅不會只是一個小小的威脅。
她沒有樂觀的本錢,何況她已經學會對人定勝天這種話不要太認真,但是他的告白讓她想再勇敢一回、再樂觀一遍。
小茱靠進他懷里,雙手圈住他的腰,很久很久之後才輕聲回道︰「好。」
梓燁深吸一口氣,再重重吐出來,她肯定的回應讓他的心放松了,也充實了。
他們靜靜地相擁,在無人的林子里,听著風聲、水聲、鳥叫聲,感受著彼此的體溫,很簡單卻很幸福,仿佛就這樣一生一世,也很美麗。
過了許久,小茱笑了,抬起頭問︰「可以告訴我,那些茶水和糕餅是怎麼回事嗎?」
「你發現了?」是啊,若非發現異狀,她怎麼會從不合作到听話?
她攤開兩手手掌,掌心還留著淺淺的橘黃色印子。
輕撫她掌心的印子,梓燁無奈嘆道︰「這是失容散,紅紅跟著司徒爺爺學過一點醫術,但她對醫不感興趣,反而喜歡研究毒物,失容散是她拿得出手的本事之一,阿蘇會說她的。」
「說她做什麼?嫉妒是人類的天性,是男人給了女人嫉妒的空間,如果不是你的承諾,她怎麼會有這種認定?如果不是認定你是她的囊中物,她又怎麼會覺得我是個危險的掠奪者?」
她說對了,紅紅對什麼都可以重抓輕放,獨獨對他,她做不到。
對孫紅紅他也無能為力,對吧?拍拍他的背,她很好心的安慰道︰「別擔心,以後我盡量不跟她打到照面。」
「我原本希望你們可以成為好朋友。」
小茱失笑。「這個念頭太奢侈,你能夠跟楊梓軒當好兄弟嗎?」
她的反問堵得梓燁無法接話,半晌,他失笑。「我不會勉強你。」
「很好,我也不會勉強你,因為楊梓軒實在是……」她做了個惡心想吐的表情,逗得他哈哈大笑,她也忍不住苞笑了。
兩人笑得歡快,笑聲驚起林中飛鳥撲翅。
這不是人人外食的年代,因此越接近過年,每家食堂的生意都會掉一些,小茱挑這種時候和汪安邦打賭,其實不是明智之舉,為了挽救頹勢,她提出「開運年菜預購」的點子。
沒有人認為會成功,過年期間,誰家不大量準備年菜,誰需要上館子預購年菜?便是支持她的劉定國也覺得狀況不妙。
但梓燁發話,小茱想做的,就算賠本也得做,因此丘大總管配合、劉管事配合,所有人都跟著配合了。
小茱推出幾道古人沒有嘗過的開運年菜,「岩石蛋」、「辣炒年糕」、「干貝米糕」、「檸檬烤雞」、「香煎牛排」、「蒲燒鰻」……日式、韓式、台式、義式、西式都有,並且取上討喜的名字。
在預購前三十天,她舉辦試吃會,當場下訂單付錢的,可享有八折優待,並贈送一道甜食,珍珠女乃茶。
小茱還刻意把價錢拉高,這里不是柳州而是京城,有錢人滿街跑,加上之前她花銀子雇人在各飯館制造話題,把幾道菜夸得人間只得一回見,因此不只百姓,就連飯館大廚也對那幾道新鮮菜色感到好奇。
這單生意賣的不是實用、必要,而是風潮。
感興趣的人比想象中多,直到預購停止的前兩天,結帳後的成果讓劉定國也不禁瞠目結舌,小茱還真的做到了,七千多兩的訂單,等同于聞香下馬一年的收入!
這讓汪安邦有了危機意識,他卯起勁來逼著青樓的姑娘排舞、練樂器,期待帳面上的數字能好看一點。
然而小茱推出的這個點子也不是沒有風險,想在過年期間供菜,鋪子得持續營業,員工就無法休年假,在普羅大眾都把過年看得很重要的時代,要求加班有些過分……
小茱將長發在腦後扎成馬尾,素淨著一張小臉,雙手背在身後,雖然她的模樣仍帶著十四歲姑娘的稚女敕,可是整個人卻散發著驚人的氣勢,她堅定的視線和每一個伙計和大廚接觸過後,她開口了,「我很清楚這件事是為難大家了,過年本是與親人相聚的日子,我卻讓你們在鋪子里做事,針對這一點,我深感抱歉。」這是第一家,她打算接下來每天到一家聞香下馬做精神喊話。
她的誠意讓原本面色嚴肅的大叔大哥們有了些許的松動。
「我不知道有多人知道我曾與汪管事立下賭約?」視線掃去,一臉茫然的居多,但也有少數幾個人對她點點頭。「約定是這樣的,如果三個月內,我主持的十家聞香下馬營收比汪管事的當鋪青樓高,汪管事便同意往後鋪子的利潤要是多于東家要求,便從中提出兩成分給大家,如果我輸了,這條提議便作罷。
「我認為,當鋪子賺錢不是東家一個人獲利,而是鋪子上下都能得益,大家才會更加齊心合力,但汪管事見過的世面多、閱歷明白,認為我的想法匪夷所思。此事誰對誰錯尚待討論,但我性子固執,想證明自己是對的,想讓所有跟隨我的人相信鋪子不是東家的,而是每一個人的。
「你們現在做的不只是一份職業,而是一份事業,一個能夠讓你們有成就、能夠發家的事業,所以我想贏得這個賭約,想讓每個人都分享鋪子的利潤。」
有人跳出來問︰「童姑娘的意思是,我們都是東家?」
「對,我正是要人人都有這種想法,把鋪子當成自家的,我深信眾人同心,其利斷金,我的心大,並不想只開十家聞香下馬,這只是基礎,將來會發展變成二十家、三十家、五十家、一百家,只要你們肯好好學習,將來便有機會當掌櫃、管事,甚至是區管事。
「我已經賃下一處宅子,明年三月開始每個晚上開課,我會教大家認字、撥算盤、記帳、做菜,你們不會永遠當伙計、廚子、雜工,我要你們一個個都變成不可多得的人才。」
小茱畫出大餅等大家來接。
人才兩字激勵了眾人,不再有人擺臭臉,一陣熱烈掌聲響起。
伙計阿樂揚聲道︰「既然是自己的鋪子,過年上工有啥關系?」
「可不是?咱們可不是在上工,而是在爭前途吶。」伙計阿東握緊拳頭,一臉興奮期待。
「娘要是知道我能當大掌櫃,過年哪還肯讓我留在家里,定要把我踢到鋪子里做事。」阿樂高興得跳起來。
「這是、這是,我爹娘天天等著我升二廚呢!」小廚子眉開眼笑。
「什麼二廚?心真小,童姑娘都說啦,要讓你當大廚!」劉定國拍拍小廚子的肩膀鼓舞道。
童小茱笑道︰「沒錯,咱們的鋪子跟旁人不一樣,不怕你心大,只怕你的心不夠大,要是不願意學、懶得拼,早晚會被淘汰,我要的是一流的人才,所以大家要盡力把自己蛻變成人才。」
「人才……」有個小伙計像作夢似的,左右開弓用力打自己兩巴掌,確定沒听錯後,傻笑道︰「我真的能變成人才?」
他的話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人才不是天生的,而是花心血栽培出來的,我會聘最好的師傅來教導大家,你們願意學嗎?」小茱提起嗓子高聲問,很有候選人的氣勢。
滿屋子人口徑一致,大聲說道︰「願意!」
「記住你們今天的話,成功是留給願意改變的人。說!你們願意改變嗎?」
「願意!」大家又鼓掌又叫囂,再也看不見過年加班的不樂意。
「謝謝你們願意努力,眾志成城,我相信一定會贏得這次的賭約。照道理來講,過年是大節日,肯定要讓大家休上十五日,你們願意留在鋪子里,我很是感激,但不能讓你們白白辛苦,那十五日我會加發一個月的月銀……」
話還沒說完,掌聲已經震耳欲聾。
小茱笑了笑,雙手在半空中輕壓兩下,等大家安靜下來後才又道︰「大家都看見了,過年期間預訂的單子,依我們目前的人手根本做不出來,如果大伙兒有親人或朋友也在餐館做事,又願意過來幫忙的話,我會很感激,當然,該給的銀子絕不會少。」
眾人紛紛討論起來——
「我哥哥不在餐館做事,但有一把力氣,可以嗎?」
「我娘是洗碗的一把好手,可以嗎?」
「我姊姊做菜挺好的……」
二樓的雅廳里,梓燁與丘大總管對看,兩人笑個不停。
「那丫頭真詐,依我看,這回汪管事要慘輸了。」梓燁沒想到小茱會搞這招。
「可不是嗎?聞香下馬里的伙計多少和青樓、當鋪的伙計有舊,她今天講的話傳出去後,汪管事手下的人辦事還能夠上心嗎?比起汪管事的威脅,他們更想要分利潤吧。」
人心現實,小茱在這一點上頭運用得很好。
「不只如此,她讓大家找親友來幫忙,一來解決了人手不足的窘迫,二來讓外頭的人知道咱們如何善待下人,那些有企圖心、想要成就的,能不前僕後繼,想盡辦法擠進聞香下馬?而鋪子里的老人突然間出現那麼多想搶飯碗的競爭對手,做事能不更小心翼翼、盡心盡力?」梓燁笑道。
兩世歷練,果然把她練就成不同凡響的女人,上一輩子是他對不住她了。
「我本來還擔心七千多兩的單子她到哪里去生人手,原來她早就心有成算,這丫頭……」丘大總管擒著胡須輕笑一陣後又道︰「我果然沒看錯人!」
「她那股氣勢,大總管恐怕要多買幾間鋪面給她備下了。」
「那是自然。」丘大總管瞧著滿臉笑意的主子,刻意試探,「楊爺,你說我替我那小兒子把小茱給訂下來,怎麼樣?」
梓燁倏地擺起臉孔,橫他一眼,語出恐嚇,「你敢?」
表現得這麼明顯?鐵心沒說錯,他們家主子掉進去了。
丘大總管略咯笑開。「有什麼不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家小子要是能娶到小茱,丘家的門楣可榮耀啦!」
梓燁眉頭抖了抖,皮笑肉不笑的回道︰「阿蘇說他那里缺個會算帳的,就讓你小兒子去吧。」
什麼?!這下子輪到丘大總管的眉毛抖了,不,不只眉毛,他連頭皮都開始抖了,阿蘇是干啥的?是專門挑山寨、剿土匪窩的,他手下最安全的事兒就是長途送鏢,往西域去買貨運貨,讓他兒子去,他那口子能不烹了他?
丘大總管高舉兩手,馬上求饒,「主子爺,我不敢、我承認錯了,你別讓我兒子跟著阿蘇。」
「院子跑不出千里馬,讓他出去歷練歷練對他有好處。」梓燁故作善意笑著說。
「我家喜歡養窩邊兔,不愛養千里馬,求求你了主子爺。」丘大總管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的婆子。
梓燁挑挑眉,滿意的道︰「機會我可是給你了,是你自己不領情。」
「是是是,是我不領情、是我的錯……主子爺,我家兒子可以留在京城嗎?」丘大總管苦著一張臉,直想月復誹幾句,哪有這樣對付情敵的啦,何況八字那一撇還是他憑空亂劃的。
小茱上樓了,她推開門,雙眼盛滿笑意,像打贏一場勝仗似的。
看著她滿臉燦爛,梓燁心道︰這麼樂啊?這丫頭哪是池中龍,分明要騰空的。
小茱是最好的解藥,她一進門,丘大總管就曉得平安過關了,他馬上溜了出去。
梓燁放下手中杯盞,走到她跟前,模模她的馬尾,柔聲道︰「辛苦了。」
她搖搖頭。「不辛苦,輸了才更辛苦。」
「那七千兩訂單要讓汪管事笑不出來了,不過最近听說霓裳閣的羽萱姑娘結交上閻仕堂,以閻家的勢力,肯定能替青樓帶來不少生意。」他更在乎的不是生意,而是閻家,他需要一個能夠滲透閻家的點。
「你以為這七千兩是大宗嗎?錯!包大的在後頭。」
見她驕傲地揚起下巴,他掐掐她的鼻子道︰「倔強。」
「倔強的人才可以活得頑強。」
梓燁把她的手攢在掌心中,她的手很小,一握便能圈住。
他的掌心粗粗的,輕輕地磨蹭著她的手背,讓她感覺到微微的癢,卻也心安。
「這個年要過得很辛苦了,我本打算陪你回一趟銀柳村的。」
「我寫過信回去,家人有點失望,不過等賭約結束,我想回去看看。」
「好,等我考完殿試就帶你回去。」
「很有把握嘛,連會試都還沒通過,就認定能參加殿試了?」
「如果這點把握都沒有,站在這麼能耐的童小茱面前我會自卑。」
她笑了,繞著彎子夸人?他再不是記憶中那個沉默寡言的抑郁青年。
叩叩,有人敲響門板,小茱急著把手抽回來,但梓燁不讓。
丘大總管的話讓他出現危機意識,現在開始,他要到處宣揚兩人的關系,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經在她身上做了標記。
這是他重生後第一次做出這樣幼稚的舉動,但這讓小茱覺得自己很幸福。
門外的人又敲了兩下門板,梓燁才道︰「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去而復返的丘大總管。
淡淡瞧他一眼,梓燁涼涼的問︰「後悔了?想把兒子送到阿蘇那里歷練?」
瞄一眼牽得緊緊的兩只手,丘大總管知道自己打擾了什麼,干巴巴地笑兩聲,惹惱主子和惹惱紅紅……還是惹惱前頭那位比較安全些。「不、不、不,我只是……只是紅紅姑娘想見主子一面,她交代這話非帶到不可。」除非他不介意某個鋪子的所有伙計在同一天同時間瀉肚子,身體虛到下不了床。
「知道了。」梓燁點點頭。把紅紅帶進京城後他就沒見過她,她能忍到現在才發作也算乖了。
丘大總管把話說完後,識相的又馬上退了出去。
偏過頭,梓燁發現小茱的笑容變得不自然,于是再次解釋,「對我而言,她是親如手足的妹妹。」
小茱想反駁他,這天底下最難防的就是師妹、表妹和干妹妹,但說這些話又有何用?難道說了就能切斷連結在他們之間的十數年的情感?不可能,恐怕還會適得其反,往自已臉上貼上「妒婦」的標簽。
她心知肚明,人一旦有了偏見,看什麼事都會變得偏頗,她不想親手制造他的偏見。
她言不由衷的道︰「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把她當成干妹妹。」
「恐怕有困難。」
「怎麼說?」他這麼理解女人的心態?如果是,更好。
「她比你還大呢!」梓燁大笑。
「活了兩輩子,我的年紀可不小。」
「對,我們都老了,心里。」他攬過她的肩,很高興有個和自己有著同樣經歷的人在身邊,更開心的是這人還是他心儀之人,這讓他再也不寂寞了。「小茱。」
「怎樣?」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遇到我,你會過著怎樣的人生?」
小茱眉開眼笑的道︰「吃飽睡、睡飽吃,不擔心明日後日,舒心安適的『小豬』人生。」說完,她學小豬打兩聲呼嚕。
「這麼簡單?」梓燁開心的把她抱個滿懷,他發覺這個動作會讓自己一下子就醉了。
「本來啊,人生圖的就是一個舒心安泰。」
他抓起她的手,在掌心寫下一個燁字,說︰「我署名了。」
「署名?」標示所有權嗎?她失笑,要不要拉勾蓋印章?
拉高她的手,他親了她的手背一下,瞬間,他的臉爆紅,而她的腦袋當機,心跳飆到一百八,血壓直接沖破兩百。
這個動作在二十一世紀叫做禮貌,但在這個世代叫做……非禮?
梓燁知道自己的舉止不妥,可他並不後悔,更不想收回。「這是允諾,楊梓燁允諾會給童小茱想要的生活。」
她想要的生活他要給?所以他不是標示所有權,而是求婚?臉上的紅圈圈擴大,耳朵也漸漸紅起來,她沒有服用任何藥物,卻覺得整個人暈陶陶、樂乎乎。
「小茱。」他輕喚。
揚眉,她的視線與他對上,瞬間膠著糾纏。
「過完年你就十五了,是吧?」
「是。」
「十五歲就能嫁人了。」梓燁的眉彎了、目光柔和了,嚴肅的五官添入幾分淡淡的甜。
原本不打算帶她入京,但火災後她出現,他改變計劃;原本沒打算太早成親,但是看著她,他再度修正計劃,因為他喜歡她站在自己身旁,因為他喜歡維護她、偏心她的感覺。
確定了,這是求婚……小茱低下頭,心是雀躍的,但十五歲嫁人多為難,不過如果對象是他……好像也沒有那麼為難。
心底焦灼,楊梓軒不相信娘說的,娘一心促成他和閻家的親事,刻意說余家姑娘的壞話,這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江啟塵呢?他又不可能和余家聯姻,何必陷害自己?
他的腦袋里不斷重復江啟塵白天說的話——
我騙你做什麼?余家少爺雖然不是嫡母所生,卻是余家唯一的男丁,余家上下疼愛備至,他沒道理說姊姊們的壞話,如果他講的是性情還能欺騙旁人,可容貌這種事假不了,他說余大姑娘滿臉麻子,這些年府里到處延聘名醫為大姑娘看病,把家里都看窮了。
江啟塵正在討好自己,沒有必要欺騙自己,可是那天他見到的余大姑娘,分明溫柔秀美、嬌妍美艷啊,只消一眼,他的魂就被勾走一大半。
哪有女子無事生非,沒事假扮別人?何況是那麼美麗的女人。
不,他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娘買通江啟塵,還是自己真的被騙?
比起相信自己被騙,他更相信這是母親的手段,一直以來娘都堅持要他娶閻氏女,希望能借著聯姻緊密與閻氏的關系。
想到這里,他再也躺不住,翻身下床,他開了門,離開楊府。
夜黑風高,明月隱身,楊梓軒在下人的幫助下翻進余家門牆。
余家不大,七品芝麻官能有多少身家?三進的房子,里里外外不過一、二十間屋子,但楊梓軒不會武功,真要一間間搜得花上大把功夫。
他沒打算做什麼,只想偷偷瞧一眼余大姑娘,確定娘和江啟塵所言是真是假。
他貓著身子、放輕腳步,朝燈火亮處走去。
這時,兩個丫鬟說說笑笑的朝他所在的方向走來,他一個閃身,急忙藏到柱子後面。
「這麼晚了,大姑娘還讓你出來尋吃食?」藕色衣衫的丫鬟問道。
「是大姑娘的貓餓了,叫得淒慘,惱得大姑娘無心作詩,才讓我出來找東西。」
楊梓軒側耳一听,果然斷斷續續听見貓叫聲,他樂笑了,那叫聲哪里是餓,分明是思春,大姑娘不解事,他清楚得很。
待兩名丫鬟走遠,他循著貓叫聲一路找去,眼見離叫聲越來越近,他的心跳也越來越急,臉上的笑容擴大。真是興奮刺激,這遠遠比逛妓院更有趣。
他想象著兩人見面的場景,腦海浮現余大姑娘美麗婉約的容貌,更感心癢難耐。
「小生有禮了,不知大姑娘還記不記得在下?」
大姑娘羞澀地低著頭,回一句,「楊大哥怎麼來了?」
「唉……相思難眠,余妹妹,你偷走我的心,害慘楊大哥。」
隨即他想到了什麼,兩只眼楮笑眯得幾乎找不著,他爹和余大人有私交,今日之事若被人傳揚出去,所有人都會認為是一段風流才子俏姑娘的佳話吧。
他得意過頭,忘情地呵呵一笑。
在亭子里躲懶的守園婆子听見,頭一轉,月亮竟也配合,恰恰從雲後露出臉,讓婆子把楊梓軒看得清清楚楚,她一陣驚嚇,哪里來的野男人?是采花賊嗎?老爺前日提過州縣最近出現一個采花大盜,專門禍害良家婦女,已經有三個可憐的姑娘被迫上吊了。
對,肯定就是他!腦子轉過,她慢慢彎,抓起一塊大磚頭,大步跑到采花賊身後,使盡全身力氣將磚頭往賊子後腦狠狠砸過去,見賊人痛得倒在地上,婆子立刻大喊,「賊啊!快來抓采花賊!」
楊梓軒一陣暈眩,耳邊嗡嗡作響,整個人癱軟在地,他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只覺得人影幢幢朝他跑來,一個個都在大喊——
「打死他!」
「該死的采花大盜!」
「往死里打!」
「替那些好姑娘報仇!」
他一個字都來不及出口,數不清的棍棒便連番往他身上砸,那一下下都是真打,他一輩子養尊處優,哪受過這種苦,扯起嗓子大聲叫︰「狗奴才……」怎料他才剛開口,嘴巴就被人塞進一把泥,沙子卡在喉嚨不上不下,他咳得都快吐了。
楊梓軒揮動手腳拼命掙扎,可是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爬爬牆還成,和七、八個孔武有力的男子對打,那是找死。
「呸呸呸!」他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泥巴吐干淨,才想澄清自己的身分,「我是楊……」
但他依舊沒機會把話說完,他听見腿骨斷掉的聲音,隨即一陣徹骨的疼痛襲來,他仰天長嘯一聲,再也熬不住,昏了過去。
「進來。」梓燁說。
屋里小茱、梓燁分別佔據一角,各自忙著,小茱東一筆西一筆的記下所有她想得起來的行銷點子,而梓燁行雲流水地寫下一篇篇文章,正在做考前沖刺。
他記得這一屆的會試考題,也已經模擬過上百次,但他做事習慣做到滴水不漏,因此除了重點考題之外,他也模擬其他題目。
門推開,進來的是陸明,他將兩封書信放到桌上,道︰「都是柳州來的信。」
梓燁打開其中一封,快速讀過後,走到小茱桌前把信交給她。「吳家上門提親,你大姊明年五月出嫁。」
小茱訝異。「這麼快?爹娘上一封信里才說要等吳大哥考完會試後再讓兩人成親,免得他分心。」
「你大姊不在身邊吳倎財才分心得厲害,吳家急著把你大姊娶進門,好好鞭策自家兒子,你爹娘被說服了。」梓燁微微一笑。吳倎財挺有兩把刷子的,這樣也能抱得美人歸?
明年五月大姊也才十六歲呢,這個年紀就得面對一大家子親戚和丈夫的成敗問題,壓力會不會太大?她要不要回柳州勸爹娘反悔?
看出她的心思,梓燁右手握拳在桌面上輕敲兩下,笑問︰「臉頰干麼鼓出兩顆小包子,吳倎財不是你親自挑選的姊夫嗎?」
「我姊姊年紀還小。」
「把信看清楚,是你姊姊同意的,你姊姊外表柔弱,但骨子堅軔,她敢點頭,就代表有十足把握,你別替她瞎操心。」
小茱雖然無奈又擔憂,卻也只能接受,總沒有妹妹阻擋姊姊姻緣這種事吧!
她展信,從頭到尾細讀一便。
童家大房的景況越發好了,搬到莊子之後,雖然她建議爹娘把生意收起來,可她們一家全是勤奮人,不舍得白花花的銀子三過家門而不入,因此他們照原定計劃賣起米糕、豬血湯和鍋燒意面,而且天氣越冷生意越好,連姑婆和表叔也到攤子上幫忙。
陳叔家經營的兩處養雞場一年結算下來竟有上千兩收益。
小茱還記得算帳的時候被劉定國調侃了幾句,她是個不讓人的,回道——
咱一只鴨賣您三百文,做成烤鴨後,轉手就是三兩銀子,您可是狠狠賺走二兩七百文呢,暴利、簡直就是暴利吶!
農莊的收益沒有養殖雞鴨那麼強,但也有七、八百兩盈余,再加上做生意賺的,爹在上一封信里說,過完年打算雇人增建新屋,不必太大,能讓所有人都住得舒服最重要。
信里全是好消息,但最教小茱興奮的是,守著童家的暗衛發現童家一天之內請來三個大夫,發覺事有蹊蹺,抓了個大夫軟逼硬問,這才問出……娘的肚子終于有消息啦!
這是童家大房盼望多年的好消息,過去十年,童家大房被巫婆女乃女乃便宜佔盡、極力挖苦,全是因為家里沒有一個男孩兒,要是娘真能生個弟弟,可就揚眉吐氣啦!
小茱怕自己看得不夠仔細遺漏了什麼,把信從頭到尾再看兩遍後,這才揚起笑臉,可是當她看向梓燁,卻發現他板起臉孔,深邃的目光里埋了什麼似的。
她連忙放下信,起身走向他,擔心的問道︰「怎麼了?」他捏在手中的信是不是寫了什麼壞消息?
「陸明,你先下去。」梓燁說。
「是。」
門開、門關,梓燁等腳步聲遠了才問︰「小茱,你還記得前輩子多少事?」
她有很多個前輩子,但他指的應該是她嫁給楊梓軒的那輩子,她認真思索,仔細回答,「明年閻欣瑤會嫁給楊梓軒,三年後的秋闈,有閻家給的題目,楊梓軒把答案背得滾瓜爛熟,考上舉子……對了,當時你怎麼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狀況下通過鄉試的?」她記得他和梓軒是在同一年通過鄉試、會試。
「我的腿疾和燒傷都是假的,那年我以嫉妒嫉兄長能參加科舉為由,假裝心情惡劣,父親允許我出門游歷,我遠赴雲州參加鄉試,才能瞞天過海,但會試必須進京赴考,若榜上無名便罷,一旦……」
小茱明白了。「後來你和楊梓軒都通過會試,準備參加殿試,可是殿試前一晚你在京城的宅子遭強盜入侵,大家都以為你被殺身亡。」
「你知不知道當年的殿試誰被皇上點了頭名狀元?」
「不知道。」殿試成績尚未出爐,她這個「名聲制造機」便失去用途,被一碗毒藥賜死。
「是江啟塵。」
「什麼?!」那年江啟塵被點上狀元郎?和她的第三世一樣?她還以為不同的,沒想到……
見她吃驚得闔不攏嘴,梓燁好笑地揉揉她的頭發,問︰「怎麼這麼驚訝?」
「他有那麼厲害?」不管是她的第一世或第三世,江啟塵的前途都那麼燦爛?到底是誰說惡有惡報的,明明就是禍害遺千年。
「他確實有才學,你在私塾里做過事,不清楚嗎?」他問。
在銀柳村,人人看好他的前程,若非江夫子挑媳婦嚴苛,他恐怕早就成為某戶大家的乘龍快婿,不知道這輩子哪個倒霉的村姑會嫁給他?
「可是我不喜歡他,他太趨炎附勢,而且城府深沉。」
「他確實不簡單,否則怎能在殿試時投了皇上眼緣?前世,皇上有意重用江啟塵,但閻氏拉攏,一方面給房給銀,助他升遷,一方面將庶女閻清瑤嫁給他,那時我曾听到小道消息,說江啟塵在柳州已有妻室,知道他考上狀元,攜一對子女上京,但他斷不可能讓閻相的孫女作妾,只好逼妻為妾,但江啟塵之妻固執堅貞,不願退讓,誰知他竟一不做二不休,買凶殺死妻子和一雙兒女……」
梓燁說的怎麼和她經歷的完全一樣?!小茱氣血翻涌不定,原來不管是不是她嫁給江啟塵為妻,江啟塵都會殺妻滅子……
觸電似的,她一把抓住他,急急的問︰「那吳倎財呢?你和他是同窗好友,他的下場如何?」
「同窗好友?這個形容詞我可不認,在前世沒有一個鼓勵他是進的童小瑜,他是魚肉鄉民的惡霸、人人都敬而遠之的死胖子,我記得他死得很早,听說他強娶了村里的良家婦女,那女子約莫是不甘心吧,在新婚夜里殺了親夫,不過那名女子也被吳家的下人給活活打死。」
又一樣?!小茱瞬間通透,獨自模索這麼久,終于弄清楚了。
不是什麼一世、二世、三世,而是同樣的男人、同樣的歷史,她只是扮演三個不同的悲劇角色。
沒錯,在第一世里,明年的五月初六,楊梓軒娶閻欣瑤為妻,為獎勵她這個替楊梓軒創造才子名聲的功臣,她在五月初七被抬為姨娘,端了茶,敬閻欣瑤為主。
第二世,她在五月初七出嫁,花轎搖搖晃晃間,她怨恨著作主把自己嫁給吳倎財的吳氏時,巧遇到另一頂花轎,媒婆說那是江秀才家娶媳婦。
那時她多麼痛恨吶,恨自己為什麼只能嫁給魚肉鄉民的死胖子,而另一個幸運新娘卻能嫁江啟塵為妻。
于是第三世,她刻意接近江家,努力讓江秀才瞧上自己,她終于順心遂意在五月初七成為江啟塵的妻子,在丈夫考上狀元的同時,她卻發現自己嫁的是個狼心狗肺的畜牲。
這三世她不斷重復錯誤,在楊梓軒、吳倎財、江啟塵三個錯誤的男人身邊,一次次的對生命絕望,那麼楊梓燁……她這次的選擇,是第四次的錯誤,還是更正?
梓燁見她嚇得臉色慘白,誤解她的心思,急忙安慰,「別怕,這一世的吳倎財不但考上了秀才,還變得瀟灑俊逸,更何況你姊姊是願意嫁給他的,絕對不會發生上一輩子的事。」
小茱點點頭,有些楞楞的應道︰「是啊,不會,已經不一樣……」
歷史樞紐已然轉動,爹娘沒死,她們三姊妹都沒被吳氏賣掉,江啟塵和梓燁都提早三年考上鄉試,不會再一樣了。
「對,別擔心,這輩子吳倎財一定會月兌離前世命運。」
「嗯,後來呢?娶了閻清瑤之後,江啟塵怎麼樣了?」
「江啟塵被閻立幗收買,成了埋在皇帝身邊的棋子,他以為能夠瞞天過海,殊不知卻是皇帝利用他,給予閻氏錯誤判斷。閻氏全心全力替恭親王作嫁,他們以為有足夠的能耐把皇帝擠下龍椅,卻沒想到過度的自信是自我毀滅的主因。
「閻氏和楊氏家族無一幸免,江啟塵被殺,京里受牽連的皇親權貴不知凡幾,閻立幗以為策反深受皇帝信任的江啟塵是致勝的理由,卻不曉得江啟塵才是導致他滅族的真正原因。」
話說到這里,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小茱慢慢地消化掉這令她極為震驚的事實,過了許久才問︰「你告訴我這些,是因為……江啟塵已經和閻立幗搭上線了?」
果然是個聰明人,他開了頭,她便猜出端倪。「對,不過這次是江啟塵主動與楊梓軒結交,透過楊梓軒與閻氏攀上關系,听聞這段日子閻立幗到處撒網,結交鄉試中表現出彩的舉子。」
「怎麼結交?天下舉子千百,閻氏有那麼多女兒可以嫁嗎?」小茱冷哼,她不信人人都和江啟塵一樣,為了前途不惜殺妻滅子。
「他當然不會現在挑女婿,就算要挑,也得等殿試過後,就像你說的,女兒當然得嫁給最有用的棋子。」
「那閻欣瑤呢,還是要嫁給楊梓軒?」
「閻欣瑤心高氣傲,在京城里有幾分才名,楊梓軒為余家姑娘鬧了一出退婚記,她知道後又怎麼肯嫁?但我猜閻家不會對楊家松手,也許會挑個庶女出嫁。」
「所以楊梓軒真要娶余大姑娘?」小茱的雙眼瞬間變得亮晶晶,一副想要使壞的模樣。
梓燁好笑的瞅她一眼。「閻氏是什麼人,知道兒子這樣鬧事出有因,便到處套問余家姑娘的事,余家再會掩飾也無法瞞天過海,總有那見過面的,脾氣性情可以裝,但容貌裝不來,閻氏探出事實,告訴楊梓軒,無奈楊梓軒不相信母親,竟蠢到翻余家門牆,想偷看余家姑娘一眼,這一看……」
「我的謊話被拆穿了?」她苦笑,還是白忙一場,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不,楊梓軒被余府下人發現,打斷了兩條腿,如果沒醫好,三年後的會試他沒有機會。」
他希望事情能這樣發展,楊梓軒與閻氏對楊家的影響力越低,父親就能夠引導族人的想法,那麼到時要讓楊家從禍事中安全月兌身會容易得多,不過情況無法這麼樂觀,他也會想盡辦法讓事情往這方面發展。
「所以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梓燁搖搖頭。「事情改變得太多,你沒進楊家,而我提早結識皇上,我發現皇上早就在暗地里布置對付恭親王,接下來情況會如何我也不能確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小茱點點頭,這一路不能松懈,必須硬著頭皮走到底。
「放心,有我在。」梓燁伸手順順她皺起的眉心,給她一個溫暖笑意。
他說得輕淡,但她卻听出了重重的承諾,她點點頭,她相信只要有他在,她便無虞。
過了一會兒,小茱想起什麼,問道︰「你說想建立起名聲,當當風流才子,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不是準備好盜用的詩詞,而是準備好要面對名聲一旦傳揚開來,接踵而至的麻煩,閻氏豈會這麼容易放過他?
「很好,看我的!」她自信滿滿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