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楊梓燁手臂上裹著棉布到私塾來,小茱終于看見他了,嘴巴張成O字形。
「你又受傷了?壞蛋又出手了?」
她的擔心讓他很是滿意,他微勾起嘴角,搖搖頭。「沒有。」
其實他是听了她的建議,使了陰招。
先是小廝向祖父和父親稟報他上山打獵卻遭到刺客暗傷,然後府里一陣亂,大夫來了,藥喝下,他開始囈語。
如果父親听了他囈語的內容,不打算輕松放過的話,早晚會查到閻氏和楊梓軒動了什麼手腳,但他不認為父親會大張旗鼓的處理此事,畢竟閻家還穩穩地立在那里呢,不過若能提早讓祖父和父親警覺,終是好事一樁。
今晨,陳昭密報,父親命李樹暗地調查閻氏,他心情大好,特地過來和小茱分享。沒錯,他是刻意走向她的。
沒受傷卻把手包成這樣,腦子一轉,小茱恍然大悟,笑問︰「使陰招了?快說說,有沒有成功欺負到惡人?」
梓燁哼一聲,不答。
厚厚,耍哪門子驕傲?她揮揮手,痞笑說︰「不客氣、不客氣,你的感激我收到了。」
他又哼一聲,誰感激她了?她做什麼了?
小茱扯扯他的衣袖,說︰「中午早點到食堂來。」
「做什麼?」
「來了就知道,我又不會害你。」
小茱朝他嫣然一笑,心情好得不得了,因為這時候她家爹爹正拿著那對鹿茸進城,希望能賣個好價錢,替娘那個裝錢的可憐盒子增加重量。
日子越來越有盼頭了,她在心里細數著回去要做的事,辣椒曬干了得磨成辣椒粉,地瓜也得磨成漿,濾渣,清洗,將地瓜汁曬干制成地瓜粉,這是咸酥雞相當重要的兩樣配料,缺一不可,可惜她找不到胡椒,要不然就更完美了。
對了,還得把買回來的油紙裁成包裝袋,再多試炸幾樣蔬菜,如果芋頭稞試做成功的話,就連芋頭稞一起賣……
小茱的心情輕快飛揚,卻忘記樂極往往會生悲,一腳踢上門檻,她走得太快又踢得太用力,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前栽去。
死了,她的漂亮鼻子……
小茱的尖叫聲還沒滑出喉嚨,下一刻,一股力量將她往後拉,接著她發現自己正穩穩地躺在楊梓燁懷里。
他什麼時候來的?他跟在她後面?他……
花了十秒鐘才穩住亂跳不停的小鹿,小茱抬頭,恰恰好對上他的笑臉,他笑起來帥到一個亂七八糟、世界紛亂的程度,這麼好看的男人將在若干年後被害死,想到這里,她的心莫名變得沉重。
該警告他嗎?該幫忙嗎?該試圖改變嗎?
小茱搖搖頭,不應該的,前幾世她都在想盡辦法改變命運,她不願意走入相同的悲劇,可是……不管怎麼拼命,結局都一樣,該死的人一樣會死,為惡的人一樣活得成就張揚。
她打定主意這輩子只看眼前、不管往後,一天過得好就算賺到一天,不計劃也不盼望。
前三世的經歷讓她學會懷抱希望是錯誤的,若不能扭轉局勢,那麼終究會把人給逼瘋,她不願意再一世瘋狂,所以……她又搖頭。
見她發呆又搖頭,梓燁皺眉,心又不明所以地扯痛著。她……嚇得很厲害嗎?
「你……」他要問︰你還好嗎?
「你……」她要問︰你一直跟著我嗎?
他是君子,把她的身子扶正之後說︰「你先說。」
她調皮地朝他眨眨眼,痞笑的問︰「你跟蹤我嗎?是不是被我無敵美貌、絕世聰慧給吸引得身不由己?」
額頭黑線一大把,梓燁倒抽口氣,她的臉皮厚到可以做皮筏了,他咬著牙,拍拍她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學她說話,「不客氣、不客氣,你的感激我收到了。」然後,瀟灑轉身離去。
小茱驚愕的看著他的背影,這家伙的痞,跟自己可是有得拼啊!
食堂里,每張桌子都擺著四個托盤,每個托盤里有三菜一湯,菜是兩葷一素,湯是酸辣湯,相當不錯的伙食供應,在吃方面,江秀才算是大方。
相準了吳倎財和楊梓燁到場,小柔用托盤各加送三道菜到他們面前,分別是西紅柿炒蛋、涼拌木耳和冷筍,這些食材都是小茱在山上采集的。
做菜不難,難的是冷筍要沾色拉醬,沒有自動攪拌器,光靠一把筷子,小茱打到手臂發麻。
「為什麼他們有我們沒有?」有人出聲抗議。
小柔回道︰「這些食材都是從我們家拿來的,我們愛給誰就給誰。吳哥哥教我們念書,楊哥哥給我們一頭鹿,他們都是有恩于童家的人,我們雖窮,卻也曉得受人點滴、涌泉以報的道理。」說完,她驕傲地抬起下巴,她覺得自己講得太好了。
「受人點滴、涌泉以報,小小女子如此懂事,堪比大家閨秀,不簡單!」吳倎財用力拍手,捧場極了。
小茱猛地轉身,捂著嘴努力憋笑,一間屋子、一堆動物是「點滴」,三盤小菜是「涌泉」,這是神邏輯啊,根本不符合比例原則,但講話的是自家妹妹,她可不能扯她後腿。
小柔得意地拉著二姊回到廚房,一進廚房立刻甩臉子。「為什麼江哥哥沒有?」
「哪個江哥哥?」小茱認人的能力很糟糕,來這里工作一個多月,私塾里的人她認不到三分之一。
「江啟塵啊!」
他啊……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男人,她是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看一眼氣鼓鼓的小柔,她不懂這有什麼好生氣的?等等,不會是喜歡上他吧?不可能吧?小柔才十一歲啊,這年頭的女生有這麼早熟?
如果是的話怎麼辦?女人執拗起來非常可怕……
不行,誰都好,就是這個姓江的陳世美不行,他是連兒子女兒都可以下毒手的。呼,冷靜下來,好好想辦法,怎麼把剛竄起來的小情苗給折了?
小茱皺緊雙眉,擔心了,是不是她前世惹的情孽,造成這世的混亂?
「二姊,我在跟你說話,你有沒有听見?」
小茱回過神,說︰「送了、送了,已經把他的份送到江夫子那里。」
「可江哥哥在食堂用膳啊。」
小茱揮揮手。「我哪兒知道,不說了,快幫大姊把廚房整理好,早點回家,還好多事要忙呢!」
見二姊不理人,小茱心里堵上一口氣,憋得難受。
辦完喪事,王嫂子準備回私塾做事。
上工最後一天,小瑜、小茱、小柔從江秀才那里拿到五十天的薪水,這是她們憑自己的能耐賺得的第一筆工資,但小茱知道接下來很快會有第二筆、第三筆。
小茱不打算像前世那般囂張,舉起金手指,將名聲發揚光大到淋灕盡致,有錢,悶著頭慢慢的、小小的、不欲人知的賺,外面不必光鮮亮麗,只要里頭過得富足就可以。
昨兒個,朝廷的賑銀終于撥下來,再加上父親賣鹿茸的二十五兩,娘原本空蕩蕩的錢盒子里終于听得見銀子互撞的聲音。
最後的午餐,三姊妹提早到學堂,把從家里帶來的辣椒、九層塔和腌制雞肉,借學堂的廚房做了咸酥雞,給大家加菜。
量不多,實在是因為心疼加不舍,工錢不算,一只雞就要三百文呢。
小茱站在食堂門口宣布,「你們吃的這個,叫做咸酥雞,味道好不好?」
「好!」不少人喊出聲。
「明天開始我們就不到這里干活了。」
小茱說完,有人長吁短嘆,童家丫頭的手藝很好啊,想到明天又要吃王嫂子的菜,唉……哪能比得上?
「要不,讓江夫子給你們加工錢,你們別走行不?」有學子提議。
「不行,王嫂子等著這份工錢養家呢,我們是來幫忙的,怎能鳩佔鵲巢。」
「是啊,做人,良心不能被狗啃了。」小柔接話。
「如果你們還想吃咸酥雞,打明兒個起,我們會在城里的市集上賣,嘴饞的歡迎過來捧場。」小瑜溫柔的聲音揚起。
吳倎財又是最捧場的那個,啪啪啪,拍得掌心都紅了。「一定捧場,明兒個就讓下人去買。」
「我也要去買。」趙長山說。
他還欠小茱一份人情呢,過去他是學堂里吳倎財欺負名單的第一位,現在小霸王改變了,他是最大受益人。
小茱就是要這個結果,牲一點本錢,達到廣告效果。
能在私塾里佔一個位置的都不是貧窮百姓,他們肯拔一根毛,她們的腰就粗了。
宣傳結束,回到廚房,小茱發現小柔私心特地留下三份,便問︰「你留這些要給誰?」
「給吳哥哥、江哥哥和楊哥哥啊,他們是對咱們最好的人,二姊不是說要有恩報恩嗎?」小柔說得理直氣壯,拿起咸酥雞,哂然一笑,轉身報恩去。
望著她的背影,小茱搖頭苦笑,這三個人分別是她的第一任小叔,第二、三任老公,三世親人全聚到一塊兒?
對吳倎財、楊梓燁好,小茱沒意見,他們的人品還是可信的,至于江啟塵……她暗中觀察過,他還是像上一世那樣圓滑投機,還是緊咬著對自己有利的人,企圖尋得好處,他和吳倎財不一樣,沒有改變空間。
小柔不懂隱藏心事,一有機會就和江啟塵搭話,幾句對話就讓她樂上好一陣子,這令小茱倍感困擾。
那人不是個好貨色,除非對秦香蓮有特殊愛好,否則別輕易涉險。
所以是真的喜歡上了?十一歲不是應該還在看《冰原歷險記》的年紀嗎?唉……
江秀才把三姊妹送到門外,下午的課還沒開始,有幾個和三姊妹相熟的學子也跟著來了。
江秀才捻著胡子,對她們說道︰「以後有空常回來看看。」
「好。」小柔應聲,又響又亮。
小茱卻在心里偷偷想著︰我會想盡辦法讓你沒時間回來!
「夫子,我送小瑜她們回去。」
吳倎財跳出來護花,立刻有人噓聲大起,自從他不當霸王,自從站在門口那票家丁沒了蹤影,自從他三不五時帶好吃的來和同學分享,大家面對他時不再戰戰兢兢,甚至還會和他開玩笑,他的人緣瞬間好了起來。
江秀才點點頭說︰「去吧。」
吳倎財得意洋洋地陪三個丫頭回家了,站在門口的同學紛紛散去。
小茱走了幾步,轉身回頭,發現楊梓燁仍舊雙手橫胸靠著門框,眉眼低垂,若有所思,她想了想,沖到他跟前,在他耳邊道︰「不要以為贏了第一仗就會順風順水一路贏下去,還是要小心翼翼、謹慎細心,千萬記住,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壞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強,只能想盡辦法撲滅,不能心慈手軟。」
楊梓燁不知道小強是誰,不過他可以確定的是,她在關心自己。
「謝……」
他才剛起了個頭,她便朝著他的肩輕拍兩下,笑道︰「不客氣、不客氣,你的感激我收到了。」說完,不等他反應過來,她馬上轉身跑開。
看著她的背影久久……楊梓燁忍不住笑開了,這丫頭還真是不肯輸的。
「有錢一定要買馬車!」小茱發下雄心壯志。
自從知道租一部馬車載著咸酥雞往城里來回兩趟就得花一百文錢,她的心頭肉隱隱發疼,同樣的話一路上不知道叨念過幾次了。
這還不算數,馬車空間就這麼大,擺上器具,爹娘就坐不下,他們得辛辛苦苦一路走到城里,多折騰人。
「對,一定要買馬車!」小柔附和二姊的話,在她心里,二姊就像神仙一般令人崇拜,不管二姊說什麼只有跟隨的理兒。
小瑜看著兩個妹妹道︰「陳叔說,不挑剔的話,三十兩就可以買到馬車。」
小柔突然想到什麼,神色變得有些擔心。「咱們家院子種滿辣椒和九層塔,哪有地方擺馬車,要是晚上被人偷走怎麼辦?」
小茱也假裝困擾的道︰「隔壁家的老女乃女乃知道咱們領了十兩銀子賑款,心頭不舒坦,罵了好幾天了,要是再買一部馬車,耳朵還得不得休息?」
對她們而言,吳氏已經是「隔壁家的老女乃女乃」。
講到這個,三姊妹對視一眼,噗哧一聲,笑了。
好像他們家過得越好,二房就越火大,李氏還好,至少透過大海,多多少少可以從他們這兒沾點甜頭,但老太太就沒有這個福分了。
李氏就像個閘門口,所有的好處到她那里就會被封鎖,想想,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覺有多糟糕,因此兩婆媳最近鬧得厲害。
「到城里後,租個離市集近的小院落,把鍋碗炭灶擺在里頭吧,下回爹娘就可以跟咱們一起搭馬車進城。」小瑜說。
「可以,但我們還是得學會自己做生意,農忙的時候總不能讓爹娘跟著咱們瞎轉。」
「我們自己做生意?能行嗎?」小柔猶豫。
「這得看本事嘍,小柔,咱們得抬起頭相信自己,別人才會看重我們,懂不?」
小瑜望著自信滿滿的小茱,笑得滿臉溫柔,接著她模模小柔的頭發,說︰「你二姊說的對,勇氣是成功的基石,記不記得咱們剛到私塾幫佣時,你不是也有些遲疑嗎?可是你後來也做得很好。」
小茱笑眼眯眯,不錯,姊姊也變了,溫柔依舊,卻更見韌性。
重來一次,她隱約知道過去的自己做錯什麼,過去的她只在乎自己,企圖改變歷史,卻從未替周遭的人考慮。
一手勾住姊姊、一手環住妹妹,小茱發下豪語,「一年之內,我要咱們變成小康之家,再不會捱餓受凍,處處看人臉色!」
如果在過去,這些話像天方夜譚,說出來誰也不會相信,但這段日子下來,她們有自信了,于是三人用力點頭,對彼此微笑,她們都相信一定能夠辦到。
油鍋一熱,先把腌過料的雞肉下鍋炸熟,再撈進爹爹編好的小竹簍子里,分成若干小份,一炸開,香氣遠播,不少人聞香而來,還沒開賣呢,就有人等在攤位前頭看熱鬧。
小茱把一只雞給剝成幾個部分,屁|股、脖子、小翅膀、雞皮,剩下的全做成一小塊一小塊無骨的雞米花,若是不算進油和人工的成本,賣掉一只雞就可以掙得一百多文錢,不多,但比起在私塾里幫佣好太多了,何況她們還賣米血、炸長豆、炸地瓜、芋頭稞、銀絲卷……收益絕對勝過做苦力。
剛開始賣,小茱沒有太大的把握,她只有做小吃的經驗,沒有賣小吃的經驗,所以先小打小鬧,剁了五只雞,探探市場風向。
小茱把價格做成牌子,貼在不同的竹簍上,雞米花一份二十文,小翅膀、雞皮、**、脖子都是十文,雞皮則是五文。
看見價格不是太貴,喜歡嘗鮮的客人掏出二十文,買了份雞米花。
張氏利落地把雞米花放進油鍋里再炸一回,在熱氣蒸騰、引人垂涎時,九層塔下鍋,天吶、天吶,那個香氣引來更多人聚集。
炸好的雞米花撒上一點辣椒粉,裝入油紙袋中遞給客人,客人顧不得燙,用竹簽插一塊往嘴巴送,那個表情……叫做驚喜?驚艷?無法置信?每個人解讀不同,但總歸都是好的。
小柔把握機會揚聲喊道︰「想買的客人請到這里來排隊。」
有個開市的頭客,接下來生意就順了,小柔負責點餐,張氏油炸,小茱裝袋、算帳,小瑜負責補貨,一個個忙得歡。
童興反倒沒事可干,看著客人滿足地享用他家的咸酥雞,看著生意興隆的鋪子,笑得嘴巴闔不攏,誰說非得生兒子,他家女兒就是比別人家兒子強。
童興揣起銀子快步往附近巷子走去,女兒交代的,他得去租個可以清洗並擺放這些鍋具器材的小院落。
接連敲開幾家大門,有人不樂意租,也有人樂意用個小角落換點銀子,他相中兩家,打算回去和女兒們商量商量。
回程,他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上前跟了幾步,確定後喊了聲,「姑丈。」
身形佝僂的男子似乎沒听見,繼續往前。
「姑丈,是我啊,童興。」他快步跑上前,拉住泵丈的胳臂。
男子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一看是童興,頓時咧嘴笑了。
童爺爺只有一個妹妹,兩人年紀相差很大,童爺爺是把她當成閨女養大的,他待妹妹好,妹妹自然也看重他這兄長,出嫁後經常回娘家探望,只不過童爺爺娶了吳氏之後與她關系不好,兩家往來越來越少,就連童爺爺過世的那段日子她也沒有回來。
「怎麼進城了?」遇見熟人,姑丈憔悴的臉龐舒展開來。
「女兒在市集上做點小生意,我過來幫看著。」童興瞧著姑丈,他也不過大自己八歲,怎麼會這麼蒼老?家里狀況不好嗎?
「孩子都這麼大,可以做生意啦?」姑丈拍拍他的肩問道。
「有阿香幫著呢。」
「你好福氣,有三個貼心的小棉襖,往後她們定會好好侍奉你們夫妻的。」
童興非常同意的點點頭,接著又問︰「姑丈,你怎麼也進城了?姑姑還好嗎?」
姑丈嘆氣,搖頭說道︰「阿堂生病,分到的幾畝田地和祖宅全賣掉了,還是沒醫好,大夫說要用昂貴藥材,可家里這景況……都怪我沒出息,讓阿堂和你姑姑受苦。」
童興一听也覺得難過。「姑丈把田地房子賣掉,現在住哪兒?」
「在這附近租了間屋子住,平日幫人做點簡單的活兒,阿興要不要到家里坐坐,看看你姑姑?」
「行,姑丈帶路。」
生意比預期的好,還不到午時就賣光了,實在是香氣太誘人,尤其是九層塔一進油鍋,滋的一聲,香味竄上,再能忍的人都要嘴饞。
「下回多殺幾只雞吧。」張氏一邊收拾攤位一邊說。
「可這樣一來咱們院子里的雞頂多再撐兩天就沒啦。」小柔道。
「把陳嬸嬸家的雞全買回來吧,我上次算了算還有五、六十只。」小茱想想,如果能自己養雞就再好不過了,可是家里人力不足。
「那也頂不了幾天。」小柔憂心忡忡,沒想到生意太好也挺麻煩的。
小茱的表情也跟著垮了下來,村子里家家戶戶頂多養上一窩雞,就算全部集合起來也無法長期供應,怎樣都得建立自己的養雞場才能根本解決問題,但這可是大難題啊,她會做咸酥雞,卻不會養雞。
見二妹沒有主意,小瑜笑道︰「回去再想想吧,爹怎麼還沒回來?」
「是啊,你們爹去了哪兒?」張氏四下張望,不過是去找個院落擺攤子,怎麼去那麼久?
小茱不擔心她爹,這麼大個人不會搞丟的。「你們忙了一個早上,餓了吧?我去買點東西吃的回來。」
「附近有賣饅頭的,買幾個就行了。」張氏道。
「娘,慷慨點吧,咱們辛苦這麼多天,難不成連一頓好的都舍不得吃?小柔,咱們去『聞香下馬』。」
小柔的雙眼倏地一亮,點頭如搗蒜。「好啊好啊!」吳大哥講過好幾遍那間餐館的菜有多好吃,尤其醬鴨子的滋味好到讓人作夢都會流口水。
小茱從錢袋里數了五百文錢,剛才粗略估算,今天的利潤應該有一兩多,不過雞是用鹿換的,所以……還好,醬鴨子是不可能了,但點幾樣便宜的菜解解饞總沒問題。
張氏看著二女兒和小女兒牽著手離開,不由得失笑。「這丫頭,花錢大手大腳的,也不想想賺錢難。」
小瑜勾住娘的臂彎,說道︰「娘,咱們辛苦那麼多年,吃一頓好的不過分。」
張氏拍拍大女兒的手背,心疼的道︰「是爹娘沒用,讓你們受苦了。」
「不,只要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就不苦。」
「說的沒錯,來,幫娘的忙,把東西收一收。」
小茱和小柔看著菜單點了四道菜,伙計見她們姊妹衣著粗陋卻能識字,臉上透出佩服神色,小柔瞧見了,得意的勾了勾嘴角。
「這些菜總共……」丘掌櫃拿起算盤,珠子還沒撥呢,就听見小茱接話——
「四百三十五文錢。」
丘掌櫃驚呆了,問︰「丫頭,誰教你算數的?」
小茱不回答,只說︰「您算算,看我有沒有算錯。」
丘掌櫃拿起算盤撥幾下。「沒錯,丫頭,再試試,三道炒紫蘇、三盤炸銀魚、三道排骨魚肚湯,要多少錢?」
小茱接過筆,一樣不用算盤,一下子就算好了。「二兩四百文錢。」
她計算的速度竟然比自己撥算盤還快,丘掌櫃見獵心喜,又道︰「再算一道題,兩盤炒雞丁,兩道燴魚片……」
小茱搖搖頭打斷道︰「掌櫃的,我是來當客人,不是當學生,您還考我吶?」
「你把這道題算算,算對了,大叔掏腰包,招待你一盤咸水雞。」
那一盤得八百文錢呢,小茱要不答應,就是腦殘了,不過為了再次確定,她先問道︰「說話算話?」
「做生意最講究誠信,自然說話算話。」丘掌櫃拍胸脯保證。
小茱應了,丘掌櫃馬上把題目說完。
她拿起毛筆,加加乘乘一番後,飛快在紙上寫下答案——五兩三百七十五文錢。
丘掌櫃興奮地一把握住小茱的雙手,「深情款款」的瞅著她。
小茱被他的反應逗得在心里偷笑,如果不是他太老、她太小,她還當他是性騷擾呢,哪有用這種眼光看人的啦!
丘掌櫃期待又急切的問道︰「小丫頭,想不想當帳房?」
「我還小,帳房的事兒還得計算營虧,哪里是加加減減、數數兒就行的。」
「不難,我手把手指點你,要不了多久你就能上手。」
小茱笑著搖頭婉拒了,這是個勞資不公的時代,勞方是絕對的被壓榨者,還是自己當老板比較爽快。
丘掌櫃還是定定的看著小茱,她這般聰慧,若是好好教導……主子爺是個有胸襟抱負的,絕對不會開小小的三家鋪子就滿足,將來生意肯定要做到京城里去,到時人才就是個大問題了,在京城做事不比在鄉下,如果……
想了想,他吩咐道︰「小虎,給兩個姑娘看茶,再端盤瓜子過來招待。」又轉頭對小茱、小柔說︰「你們稍坐,我去廚房叮嚀一聲。」說完,他便快步往里頭走。
她們只是不起眼的小丫頭,可大掌櫃竟對她們這般恭敬,小柔與有榮焉,臉上不免驕傲,低聲道︰「二姊,回去後,我定要好好跟你學算學。」
小茱揉揉妹妹的頭,小柔認字算快的了,她的記憶力是三姊妹當中最好的,可她不愛算學,連踫也不想踫,姊姊也不喜歡,但她有身為長姊的自我要求,非逼著自己把阿拉伯數字全弄通,現在她已經會簡單的加減法。
具備這些本事,將來在婚姻市場上,她們會佔些便宜吧?
「既然下定決心,就要認真學。」小茱說。
「二姊,你到底從哪兒學會算數的啊?」
「小時候我不老愛折樹枝攏在地上數數嗎?後來在江秀才的書房里翻到一本書,里頭全是講算數的,那可真有趣,我硬是強背下來。」
「難怪你老愛窩在江秀才的書房里。」
「是啊。」她順著小柔的話說。
小茱說謊,她窩在里頭,專門挑風俗野史的雜記書來讀,她不參與朝政,更不會和皇子、皇孫交流,但風俗野史的雜記多少能幫助她更了解這個朝代。
梓燁沒想到丘掌櫃大力夸贊的人竟然是童小茱。
在她和江秀才討價還價的時候他就知道她懂得算學,卻不曉得她竟厲害到讓丘掌櫃見獵心喜。
梓燁不想透露身分,便在丘掌櫃耳邊吩咐了幾句,而後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廳堂,丘掌櫃繼續守著他的櫃台,楊梓燁則走到小茱和小柔坐的那一桌。
小柔一看見他,甜甜地笑道︰「楊大哥,你今天怎麼沒去私塾?」
他其實根本不需要去,就算現在參加會試,他都有把握拿個進士回來,不過這種話自然不能老實說了,他很自然的坐了下來,很自然的找了個理由,「家里有事,你們呢?生意做得怎麼樣?」
小柔道︰「可好著呢,才一個時辰東西就全賣光了,娘說明兒個要多準備一些食材。」
「生意興隆,恭喜恭喜。」
「可我們正苦惱著呢,如果生意越來越好,就算把村里的雞全買下,也撐不了太久。」
「打算自己養雞嗎?」
「想啊,可是沒地又沒人。」
「總能想到辦法的,你家二姊很有能耐。」梓燁意有所指地瞄了小茱一眼。
「說的也是。」小柔得意地望著自家二姊。
小柔和楊梓燁聊得開心,小茱的目光卻死死盯著坐在另一張桌子前的客人。
那是她的第一任老公楊梓軒!老公?不,她太看得起自已,人家只當她是暖床的小枕頭。
說到底,她恨江啟塵薄幸,卻更恨楊梓軒歹毒,他目空一切,自私自利,手段陰毒,是他造就她的死亡,而且死得極其悲慘,像他這樣可憎可恨的男人應該立即被消滅!
小茱臉上的憤恨落入楊梓燁眼底,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眉心瞬間緊緊糾結在一起。
她認識楊梓軒?不可能,他們應該沒踫過面,既然如此,她臉上的恨意從何而來?
梓燁輕咳兩聲,低聲問︰「小茱認識我大哥?」
小茱連忙搖頭否認,「不認識,只是覺得這個人長得太……」
她否認得太快太急,令他心生懷疑,也馬上聯想到在山上相遇時她那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若有所思的又問︰「太怎樣?」
「猥瑣、卑劣,一看就是個壞胚子!他是你大哥?怎麼會差這麼多?」她欲蓋彌彰。
小柔也跟著看過去,人家明明就長得斯文風流、一派貴公子的好模樣啊,二姊怎麼會這樣說人家?而且楊大哥都說了那是他大哥,二姊這般嫌棄,不怕得罪楊大哥嗎?她有些緊張的在桌底下拉拉二姊的手,想提醒她別再說了。
梓燁饒富興味的問︰「你從哪里看出來他猥瑣卑劣?」
有沒有可能……她不是在這一世認識楊梓軒的?突然跳出來的念頭讓他的心震顫,興奮不已。
小茱還沒想到合適說詞,楊梓軒突然轉頭。
當被人盯著看,自己是會感受到的,尤其是兩道充滿怨恨的目光,因此楊梓軒轉過頭,目光卻不是聚集在始作俑者身上,而是楊梓燁。
他痛恨楊梓燁,從小爹和祖父就把他夸得天上有人間無,像神仙下凡似的,不過就是個生母卑賤的庶子,值得所有人都看重他?
這也罷了,他在林子里遇刺,又沒抓到凶手,憑什麼說那些人是他派去的?偏偏為了這種沒憑沒證的事兒,父親和祖父硬是臭罵他一頓,可惡!早知如此,當時就該說明白,沒把人殺死,就甭想拿半兩銀子。
楊梓燁淡淡轉開頭,不與楊梓軒對視,這是正常人的反應,對于討厭的人事物,不理會就是。
但這樣的動作看在楊梓軒眼里,就是明明白白的鄙夷、清清楚楚的不屑。
他是嫡子、對方是庶子,他怎能夠容忍這種事?何況他是個挑事的性子,再加上兩杯黃湯下肚,于是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與他同桌的友人見狀嚇一大跳,又見滿臉怒氣、要殺人似的朝楊梓燁走去,更是縮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梓燁也站起身,直覺將小茱一把往後拉,護在身後。
小柔見狀也跑到梓燁身後躲起來,現在她有一點點感覺了,楊大哥的哥哥真的長得很猥瑣卑劣,二姊看人很準,她對二姊更加崇拜。
楊梓軒在桌邊站定,對梓燁冷笑道︰「好弟弟,你不是最勤奮的嗎,怎麼沒去私塾?莫不是陽奉陰違,上進全是演的吧?」
楊梓燁微笑,舉了舉還包著棉布的手臂說︰「這不是傷著嗎?」
楊梓軒倒抽了口氣,如果別開頭不叫挑釁,那現在就是確確實實的挑釁了,他一把揪住楊梓燁的衣襟,往自己跟前提,憤怒低吼道︰「只是傷了?太便宜你,下次我保證你不會再這麼幸運。」
楊梓燁也低聲道︰「那也得哥哥有本事才行。」
「想看我的本事?」
「是啊,哥哥老是功虧一簣,我也挺替哥哥著急呢。」
小茱心髒狂跳,現在就鬧得這麼僵,接下來還有好日子過嗎?楊梓燁那麼聰明,怎麼就不曉得裝傻、不曉得韜光養晦,不要把自己擺在明面上張揚?
「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好好等著。」
「弟弟拭目以待。」楊梓燁冷笑回道。
楊梓燁的冷笑讓楊梓軒頭皮發麻,從小就是這樣,每次一個冷笑,他就知道自己會失敗,他不曉得楊梓燁是怎麼做到的,但是面對楊梓燁,他無法不心虛、不害怕……
不對!不應該這樣,他是高高在上的嫡子,干麼害怕一個低三下四的庶子?庶子的性命就和螞蟻一樣,他怕什麼?
楊梓軒不斷在心里說服自己,卻無法阻止恐懼滲透,無法阻止身子顫抖,急怒之下,他抓住梓燁的衣襟扭轉一圈,另一手高高舉起,就要往他臉上打一拳頭。
「哥哥確定要在眾目睽睽之下這麼做?弟弟我是不反對,不過要是又有什麼消息傳到父親或祖父耳里,千萬別怪弟弟,畢竟弟弟我最近老是會作夢、說囈語,說不準又不小透露些什麼……哦、對了,哥哥最近諸事不順,千萬別算到弟弟頭上,實在是哥哥太喜歡唱高調,做壞事嘛,總得暗暗的來,別老是這麼明目張膽。」
這番話像一盆冷水,朝楊梓軒兜頭澆下,讓他的動作一頓,接著他松開了手,但惡狠狠的目光始終緊盯著楊梓燁的臉。
從小到大他闖下不少禍事,都是娘在為他收拾爛攤子。
強搶民女?不怕,不就是幾十兩到上百兩的事兒;把人給打傷打殘了?破點兒費也就解決了,因此他根本沒把人命放在眼里,行事隨心所欲。
直到他玩殘了迎春樓的頭牌,良家婦女都能玩,何況妓女,可是他沒想到對方收下銀子又到官府告一狀。
狀紙遞到母親手里就諸事大順了,誰知竟然送到父親手中,這不是和他對著干嗎?那件事讓他被禁足一個月。
再者,他在賭坊輸了三千兩,那分明是對方詐賭,他自然不甘心付銀子,把莊家毒打一頓後,又砸掉半間賭坊,這才算是泄恨了。
事情過去大半個月,早就該結束了,偏偏那些個不長眼的,在楊準燁受傷那日鬧上門來,非逼著他還銀子,兩件事湊在一塊兒,爹豈能不火大?連娘都被爹狠狠斥責一頓。
楊梓軒的友人見狀,這才努力壯起膽子走上前勸解——
「不過是個庶子,楊公子何必掛心?」
「他就算整個人也比不上你一根毛。」
「與這種人計較,是自眨身分。」
朋友們一人一句,梳順了楊梓軒的毛。
「就是這個道理,咱們不在這里吃了,穢氣,換個地方,哥哥請客。」一名高大的男子說。
「為什麼是我走,不是他走?楊梓燁,你走!這里不是你這種人可以來的。」聞香下馬是柳州最大、最負盛名的飯館,哪是他該來的地方!
楊梓燁听了好笑,如果連他都不能來,他還真不曉得誰可以來。
久等妹妹不回的小瑜找來了,她一進店門,就吸引了楊梓軒的注意,上一刻還怒氣沖沖的他,下一刻竟涎著笑往小瑜身前湊。
小茱沒好氣的瞪著他,果然是色鬼投胎,滿腦子裝的全是不堪。
楊梓軒越靠越近,真是美麗的小娘子啊,瞧那雙盈盈秋波,瞧那鮮紅的菱唇,才幾歲就長這副模樣,要是再養個幾年,肯定讓人欲罷不能,心癢難耐……
「哪兒來的小泵娘,叫什麼名字?」
楊梓軒一開口,他的那一群狐群狗黨們全笑開,這幾個男人都是的下流胚子。
一群男子圍過來,小瑜心急,楊梓燁直覺要過去解圍,小茱連忙拉住他的手,朝他搖搖頭,低聲道︰「看我的。」說完,她走到姊姊身邊。
小瑜看到二妹篤定的目光,心瞬間定了下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二妹成了家里的定心丸。
「姊姊別怕。」小茱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小瑜點點頭,回道︰「我不怕。」
小茱沒有小瑜那樣美麗,卻也是個清秀可人的丫頭,尤其一雙大眼充滿靈氣又聰慧,讓人看了別不開眼。
楊梓軒這才注意到小茱,調笑道︰「原來是姊妹啊,兩人都長得這般好,可見親娘模樣也好,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居然連她娘都敢調戲,實在沒教養!小茱非常生氣,卻面上不顯,她裝萌裝委屈的道︰「楊大哥不知道我們嗎?也是,我們只見過楊伯父和楊二哥,大約是楊伯母瞧不起咱們家吧,哪肯與我們往來。」
這話蹊蹺,听起來兩家人很熟悉?楊梓軒朝梓燁望去一眼,他似笑非笑、一語不發。
事實上,梓燁也想知道小茱葫蘆里賣什麼藥。
楊梓軒收斂輕薄,拱手道︰「妹妹定是誤會家母了,還請妹妹不吝賜教,返家後我再與母親相詢。」
小茱揚眉一笑,說道︰「我爹是楊州知縣余同憲。」,
余同憲是楊耀華的同年,兩人一起考上進士,一起入朝為官,關系頗為密切,只不過和楊耀華相較,余同憲的官運不好,混到現在還只是個七品小闢。
余家和童家一樣有三個女兒,年紀與小茱她們相差不大,楊耀華有意思和余家攀親,但閻氏看余家不上眼,一心想和自己娘家親上加親。
「你們是余家姑娘?」楊梓軒難掩錯愕。怎麼可能?雖然她們的氣度不一般,但這身打扮哪像官家千金?
小茱故意嘟嘴抱怨,「都是姊姊的主意,我就不愛做丫頭打扮嘛,你非說要這樣別人才看不出咱們是官家千金。瞧,現在連大哥哥都不信了。」
楊梓軒也不是傻子,豈能讓小茱三言兩語唬過去,他沉聲問道︰「余府在京城,妹妹們怎麼會到柳州?」
「外祖做壽,爹爹忙,娘領著我們姊妹回來盡孝。」
「听說余家姑娘精通詩詞,不知是真是假?」
小茱微哂,余家姑娘其貌不揚、性情驕縱暴躁,為著婚事,府里不輕易讓她們見外人,為替他們造勢,余府不時流出幾首詩詞,讓女兒精通詩詞的才名遠播,余家父母也真是為女兒的婚事用盡心思了。
那一世,閻氏不知從哪里打听到真相,竟聘余家二姑娘給楊梓燁為妻,可余二姑娘知道楊梓燁是個毀容瘸子後,打死不肯出嫁,還鬧了好大一場,從那之後人人都曉得楊梓燁是個殘廢,也曉得余家姑娘的名聲純屬虛構。
「那還不簡單!」小茱挑了挑眉,搜刮一下記億,信手拈來。「土膏欲動雨頻催,萬草千花一晌開,舍後荒畦猶綠秀,鄰家鞭筍過牆來。」
連想都沒想,果然是才女,傳言不假,望著小瑜溫柔沉靜的臉龐,楊梓軒心癢難當,如果能娶這樣的女子回家,這輩子夠本了。「不知余大姑娘訂親沒?」
小茱橫他一眼。「你知不知禮數啊,這種事哪能問我們?」
事情發展到這里,梓燁再不明白小茱想做什麼,就真的白活一世了,他敢確定,小茱和自己一樣重生了。
是因為不甘願才會重來一遍嗎?重新來過,她有什麼心願?他靜靜望著慧黠的她,隱隱動容。
她這招太險,日後三姊妹還要在城里做生意呢,萬一遇上楊梓軒怎麼辦?終究是心思簡單,不過沒關系,她失漏的,他來補。
梓燁走到小瑜身邊,說道︰「余姑娘請。」
小瑜瞄一眼梓燁,微屈膝道︰「問楊公子安。」
「听說前日閻世兄送了府上一盆海棠,不知余姑娘是否喜歡?」
這件事是真的,閻欣瑤還因為這件事和余大姑娘鬧起來,因為閻欣瑤是閻氏中意的媳婦人選,所以此事傳遍楊府上下。
小瑜抿唇淺笑,道︰「還煩楊公子代小女子向閻公子道謝。」
小茱眼角一掀,這件事她知道,當時在楊府的下人當中,這可是傳得最盛的大八卦呢!
她撅嘴,假裝滿臉的不樂意。「姊姊道什麼謝啊,分明是閻欣瑤心腸惡毒,見不得姊姊模樣比她好、性情比她好、琴棋書畫比她好,才會嫉妒得讓姊姊在人前下不了台,閻玉廷以為送一盆海棠就能揭過?哼!」
三人的對話清清楚楚落入楊梓軒耳里,不會錯了,這事兒發生在京城,外人哪能知道。
「余家妹妹,你說閻姑娘她……」楊梓軒心急,娘有意讓閻欣瑤嫁給他,如果她像余家妹妹說的那樣,該怎麼辦才好?
小茱接話,「閻欣瑤眼楮小、鼻子大,嘴巴更是海闊吃四方,臉上長滿疙瘩,等年紀再大些,肯定是坑坑巴巴,半夜見到會嚇壞的。」
他不要一個滿臉坑巴的丑老婆!心頭一急,顧不得其他,楊梓軒慌亂的道︰「余姑娘,你年紀還小,千萬別輕易許了旁人。」他只差沒說「等我去提親」。
見他火燒**似的跑掉,朋友也一個個跟著離開,小茱掩嘴輕笑,低聲道︰「恭喜恭喜,恭喜迎得嬌妻美妾……」
小茱眉毛飛揚,惡意的笑貼在甜甜的臉上,梓燁凝視著這樣的她,深深覺得怎麼看怎麼可愛,原本有些剛硬的五官線條也不自覺變得柔軟了。
不管她是有心或無意,不管她是不是只想惡作劇,如果楊家能夠不和閻家結親,這對楊家絕對是好事。
見人散去,小瑜扯扯二妹的衣袖,又朝小妹招招手,道︰「爹已經回來了,我們快走吧。」
小柔急忙上前挽住大姊的手,剛才的情況真是嚇死她了,還好有二姊和楊大哥在。
小茱點點頭,從丘掌櫃手里接下菜,轉身往外走去,走了幾步,想想還是覺得不妥,又走回梓燁跟前,嘆氣、憂心、又嘆氣,身為一個女娃兒,講這種話很奇怪,但是不講,她會寢食難安。
雖然她打定主意不計劃、不試圖改變任何事,但……吳倎財都變了,楊梓燁說不定……
也可以?
咬唇,仰頭,小茱半晌才擠出話來,「韜光養晦方是上策,累積足夠實力,奠定強而有力的基礎,不管你想對付任何人,都別太早表現出來,最好的攻擊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狀況下進行的。」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梓燁咧唇一笑,沉魚落雁、傾國傾城,美得讓人無法別開眼。
他們不太熟,真的,而且她的荷爾蒙尚未正式運作,她不該對他有任何感覺的,但是心不受控制的怦怦亂跳,臉上帶著微微的潮紅,說不清楚那種感覺是什麼,她只曉得心有些悸動。
深吸氣,端正儀態,她表現出慷慨赴義、大義凜然的模樣。「我是想讓那個揋瑣卑劣的男人難看,誰讓他招惹我姊姊,我這個人,再護短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