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家里多了一個不能出門的活口,最近古以曈都需要早點回家去給嘴巴挑剔的活口做飯。
這天,她早早地把工作做好,跟導演確定沒有問題後,就直奔工作室附近的傳統市場,買了一大堆的新鮮食材準備回家做飯給歐陽諾吃。
古以曈看了看手機上面的日期,今天是星期三,星期三對其他人而言可能沒什麼特別,但今天是錢少然到公園喂流浪貓的日子。
提著食材,經過小鮑園,她猶豫了一下後才朝小鮑園走進去。她告訴自己,我並沒有其他意思,我只是來看看小貓而已,我才不是想看到他,才不是。
走到熟悉的小角落,錢少然一如既往地在那里喂著流浪貓,而其中那只早已經跟他十分親近的虎斑小貓咪在吃飽後湊到他的手邊磨蹭著他。
或許是這樣的親昵讓他覺得很高興,又或許只是因為小貓的毛蹭著他時讓他覺得酥癢,他那張冷漠的臉上竟然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明明那記笑容是那麼的淺、那麼的淡,古以曈的心跳卻沒來由地突然加速。
她覺得那記笑容讓他變得好真實,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氣質也因為這記笑容變得可親起來。
對小貓這種簡單的親昵舉動就可以露出一抹如此動人的笑容,如果再給他更多的快樂呢,他是不是會笑得比現在更加開懷,又是不是會變得更加可親?
古以曈的腦袋轉個不停,但她的眼楮卻是目不轉楮地看著錢少然。
這記笑容來得突然,去得也快,當錢少然看到她以後,那抹令她感覺到心動的笑容迅速地隱去。她覺得有些可惜,但她也找不到理由讓他繼續維持著那記笑。
收斂起所有惋惜的情緒,古以曈走上前想去搭個話,可是她還沒有走到他的身旁,錢少然卻站直了身,彷佛沒看見她似的,轉身就走。
古以曈有些錯愕,他們兩個不是有稍稍變得熟悉了嗎,上次他不是還幫她撿過柑橘嗎,為什麼突然又回到最初那種惡劣的關系了?
難不成他知道她到處向人家打探他的事?如果是的話,那真的是她的錯,未經人家同意就到處打探他,會生氣是正常的。
情急之下,古以曈拉住他的衣袖,「等等,錢少然。」
沒想到他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掙開了她的手,然後繼續往前走。被三番兩次冷漠地對待,古以曈再如火的熱情也被瞬間掐熄了。
她瞪圓了雙眼,怪自己怎麼會這麼愚蠢,一次次地湊上前被人家無視。她氣呼呼地瞪著錢少然的背影,發誓再也不會理會這個怪胎鄰居。
可下一刻,那還未走遠的高大身影卻突然不正常地晃了晃,教古以曈嚇了一跳。
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連走也走不穩,他的身上一點酒味也沒有,而且剛剛也沒有異樣,所以可以撇除他喝醉的可能性。那麼他是不舒服嗎?
這個可能性讓古以曈不由自主地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的身邊,「錢少然,你是不是生病了?」
在昏暗的路燈下,他的臉色居然是不自然的潮紅。顧不得其他,她伸手覆到他的額頭,果然,傳來的溫度已經超出正常的範圍。古以曈拉住還在往前走的他,「錢少然,你必須去醫院。」
她抓住他的手勁很大,讓因為身體而不適的錢少然也無法像剛剛那樣輕易甩開,「我不要去醫院。」盡避身體不舒服到一個極限,但是他不喜歡醫院,也不想去醫院。
「你不去醫院不行的,你在發燒你知不知道,這樣的高燒很容易要人命的。」古以曈不知道他到底在抗拒些什麼東西,只知道自己再不把他送到醫院去,這男人就會燒壞腦子了。
顧不上家里嗷嗷待哺的歐陽諾,也顧不上手上的新鮮食材,古以曈又是拉又是拖的將幾乎沒有反抗能力的男人拉上出租車,送到最近的醫院。
◎◎◎
看得出錢少然的狀況不太好,出租車司機也甘願冒著被開罰單的危險,以最快的速度將他們送到醫院。
古以曈不放心讓錢少然一個人待在醫院里,所以便陪著他進了急診室。
醫生幫錢少然做了幾個檢查,便讓護士幫錢少然掛點滴,並且送進病房。
這醫生也是個古道熱腸的好人,逮著古以曈便是一頓的訓斥,「妳是怎麼做人家女朋友的,妳知不知道妳男朋友發高燒,足足有三十九度半,如果再晚一點送來就有機會變成肺炎,妳知不知道到時候會有多危險。」
無辜被遷怒的古以曈愣愣地被醫生一頓好罵,待醫生罵過癮了,好不容易才能到病房看看錢少然,歐陽諾的電話便來了。古以曈這才想起自己忘了給歐陽諾打通電話,讓她自己解決今晚的晚餐。
急急地點下通話鍵,可是道歉的話還來不及出口,另一端如河東獅的咆哮便先她一步轟入耳中,「古以曈妳這個死女人到底為了什麼狗屁原因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妳知不知道我現在餓得快要昏過去了,妳不是答應過今天早點下班去買菜,給我做干酪大蝦意大利面、女乃油海鮮湯以及干酪蛋糕嗎,現在連影子也沒有。妳到底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古以曈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會聾掉,幸好老天爺還是憐惜她的,所以她保住了听力。
是自己理虧,沒有早一點提醒歐陽諾讓她叫外送,所以就算被吼了,古以曈也不敢生氣,「諾諾妳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不回去給妳做飯的,妳看我連材料都已經買好了。」雖然食材在剛剛的一陣混亂里不知掉到哪個角落里頭了。
「看什麼看,妳又不是跟我影音通話,我怎麼看得到材料。」伸手不打笑臉人,听到古以曈難得用如此陪笑的語氣向自己求饒,歐陽諾的怒火也稍稍消了一點,「妳到底去哪里了?這麼晚了還不回來。」
「我剛剛經過公園的時候遇到錢少然了。」
「錢少然,妳那個神秘的怪胎鄰居,他對妳怎麼了嗎?」這會歐陽諾有些緊張了。好歹自家好姐妹也是長得白白淨淨,雖然沒有自己的艷麗,但也是甜姐一個,最受男人歡迎了。而且古以曈還三番兩次澄清她對人家沒有那個意思,那麼能阻撓她回家的,就只有這個怪胎鄰居對她做了什麼。
「沒有,他沒有對我怎麼樣。他只是發高燒,連路都走不穩,所以我決定當一回日行一善的童子軍,把他送到醫院來了。」對于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古以曈還滿沾沾自喜的。電話的另一端忽然沉默了下來,「喂,諾諾,妳還在嗎?」
好一會後,歐陽諾的聲音再度傳來,「妳是說,妳為了送那個怪胎鄰居去醫院,所以就忘了要回家給我做飯?」
歐陽諾的嗓音也軟,半點重音也沒有,可莫名地古以曈就是察覺有殺氣,「那個……因為他連路都走不穩了,剛剛醫生還說,如果再晚一點送他來醫院,他就很危險了。」
「那妳已經把人送到醫院里頭了,怎麼還不回來,妳是不是還要陪他陪到他醒過來,甚至等他出院?妳是他什麼人,憑什麼妳要陪著他。」
其實古以曈真的有這樣的打算,但現在听歐陽諾這樣一說,她還真的沒有什麼理由留下來。說是鄰居,但一般人也不會為鄰居做到這種地步吧。
「還是說,妳說不喜歡他其實是騙我的,其實妳喜歡他喜歡得要命,所以知道他生病了、不舒服了,就想趁機用妳的柔情來融化他嗎,哇,小曈,我從沒想過原來妳也有這種小心思。」
听著歐陽諾越來越不象話的內容,古以曈冷不防地想起錢少然在小鮑園里那抹短暫的淺笑,不過古以曈很快就將這段記憶甩開,「諾諾,我沒有騙妳,我只是日行一善而已,換作是其他的人,我也一定會出手幫忙的。」對,她就只是日行一善,並沒有其他的想法。
「我聯絡一下他的親人,讓他的親人來陪他,然後我就回去給妳做飯好不好,妳別再生氣了,不然待會又長了幾條皺紋,妳不心疼死才怪。」
「去妳的烏鴉嘴,我最近勤做保養,才不會有什麼皺紋。好了,不說了,妳趕緊去聯絡他的家人,然後快點滾回來。」歐陽諾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
古以曈松了口氣地把手機收回背包里,她總算逃過一劫,不然讓歐陽諾沒完沒了地盤問下去,她真的怕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去幫錢少然做了住院的登記後,古以曈去到他所在的病房。因為藥物的關系,他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看起來也沒有難受的模樣,睡得很沉。
看到他這個模樣,古以曈也不忍心把他叫醒,讓他自己打電話找人來陪他,所以她從他的外套口袋找到他的電話,幸好解開電話的鎖定只需要他的指紋,不然她真的無法想象該用什麼方法解除鎖定。
打開通話記錄想找一下跟他比較常聯絡的人,沒想到看到那些記錄後,她有些難以置信。以他的個性,古以曈也預料過他的通話記錄里頭的人數應該不會多,但眼前這淒涼的數目讓她為他感到難過。一個,會跟他聯絡、跟他通電話的人,只有一個。
古以曈不信邪地打開他的通訊簿,那情況沒有比通話記錄好很多,因為里面只有三個記錄,而三個人的姓氏甚至沒有一個是跟他相同的。
所以他的家人呢?是已經沒有了,還是已經斷絕了關系?古以曈無法不朝這方向想,而且越想她覺得自己越是對他有心疼的感覺。深吸口氣,古以曈壓下這種超出鄰居關系的感情,開始撥通那個在通話記錄里頭唯一的人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了,然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錢博士,有什麼事?」
錢博士?古以曈眨了眨眼,而後清了清喉嚨,「不好意思,我不是錢少然。」
「妳……」對方似乎很驚訝她用錢少然的電話打給自己,「小姐,請問妳是……」
「你好,我姓古,是錢少然……呃,是錢少然的鄰居。我在路上發現他正發著高燒,所以就把他送到醫院里來。請問你是他的朋友嗎?你知道他家人的聯絡方式嗎?如果知道的話,能不能麻煩你通知一下他們,讓他們來照顧一下錢少然?」
「古小姐,很感謝妳的幫忙。我叫周哲,是錢博士的助理。錢博士的家人全都在國外,相信短時間也趕不回來照顧他,所以請古小姐把你們現在所處的醫院告訴我,我會過去照顧錢博士的。」
周哲的提議非常好,古以曈很干脆地把地址報給他,然後就掛上電話,坐到床邊的椅子上,一邊等著周哲,一邊研究著沉睡的錢少然。
「周哲叫你錢博士,你的職業到底是什麼?是大學的教授嗎?那為什麼不叫你教授?還有怎麼你的通訊簿里頭的聯絡人這麼少?要知道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路,你朋友這麼少,有事想找個人幫忙也不行吧。」她一邊碎碎念著,一邊把他的手機放回他的外套里。
「總是一個人,你都不怕寂寞嗎?」她低聲地問。她就是一個怕寂寞的人,最怕身邊沒有人,就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個。所以她的通訊簿里面的聯絡人很多,沒上千也有數百,而且過大半數都有經常聯系。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們是鄰居,好好認識一下,以後有什麼事都有個照應,那不是更好嗎。
一個又一個問題,直到周哲來到也沒有得到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