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你說她真的沒有記憶,心智年齡只剩五歲。」易稚青湊近他低聲說著。
二哥驚訝是正常的,因為陸姿穎向來瞧不起二哥,總說男人窩在廚房是干不出什麼名堂的,如今態度轉了一百八十度,二哥驚訝是剛好而已。
「是生活智能。」周持南輕聲糾正著她。「二叔應該是這麼說的。」
她的記憶力向來極好,她不會記錯的。
易稚青眼角抽了下。「瞧,她真的失憶,對吧。」她都故意酸她了,她沒發覺就算了,還一臉正經不帶苛責地糾正她。
「稚青。」易稚藍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極不認同她嘲諷的口吻。
易稚青聳了聳肩,反觀周持南真的是壓根不在意,向前詢問︰「易二哥要下廚了嗎?能否讓我在旁學習?」
雖說她的廚藝不差,但畢竟用具不同,火候拿捏等等問題都得克服,要是有人能夠教導,絕對比她私下模索要來得快。
雖然跟個陌生人討教讓她有點緊張,但不要緊的,她可以克服。
易稚青聞言,一雙瀲灩大眼瞪到都快要跳出來,懷疑自己听見什麼。
「姿穎,妳不需要客氣,咱們可以一起切磋。」易稚藍雖很意外她想要下廚,但既然她有心,他沒有不幫的道理。「剛才我補了不少食材,大約三四天的分量,妳看看還有沒有缺什麼,我明天再送過來。」
「好,那就麻煩易二哥了。」
「一點都不麻煩,倒是稚青說話就是那個樣子,妳別跟她計較。」
「易二哥客氣了,稚青人很好,有話直說是最好的。」總比有人臉上笑著卻滿肚子壞水好,當然,能別老笑話她就更好了。
見兩人邊聊邊往廚房的方向走,易稚青愣在原地還回不了神,直到包慶余下樓,就見她一副見鬼的表情。
「干麼,發生什麼事?」
「姿穎要下廚。」
「……真的假的?」放眼他們這個圈子里,誰不知道陸姿穎最討厭的就是廚房油煙,打死也不進廚房的。
「真的,好可怕。」她忍不住起雞皮疙瘩了。
包慶余不禁凝睇易稚青許久,久到她沒好氣地橫眼瞪去。
「干麼這樣看著我?別冀望我會到廚房幫忙!」她沒有公主病,但她也不想進廚房。
「不是,我是在想……我要怎麼讓妳失憶。」如果失憶可以扭轉一個人的個性,不知道在她身上適不適用。
「你小心我揍你!」啐了聲,她扭頭就走,甩動一頭大波浪長發。
包慶余忍不住嘆氣,聳了聳肩,像是早已習慣她的口頭暴力。
南仲威一醒來就有飯菜香,香得教他食指大動,但就在包慶余扶著他到飯廳時,看到還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身影不禁教他微瞇起眼。
「我藥吃太多,出現幻覺了嗎?」他在英式高背椅上坐下,依舊懷疑自己的眼楮,忍不住眨了幾下。
「如果那是幻覺,那我們大概是接收到同一種暗示了。」包慶余聳了聳肩。
南仲威睨了他一眼,再望向把長發扎成辮子的陸姿穎,黑眸不禁微瞇著。
他從沒見她綁過辮子,更是少見她素顏,而她一身家居服,素顏扎辮的在廚房里忙進忙出,儼然賢妻模樣,直教他嘖嘖稱奇。
雖說她臉上沒太多表情,但眼神極為專注,像是在跟易稚藍討教什麼技巧,全神貫注得完全沒察覺到他的存在,直到又弄了道菜盛盤,她一回頭瞧見他,先是頓了下,才向他點了點頭,順手把菜端上桌。
「身子還好嗎?餓了嗎?再等一會,雞湯和炖肉就快要好了,易二哥還替你準備了牛小排,一會就好。」
南仲威听著,只是微點著頭充當回答。
和前幾日相比,她的表情是和緩了些,不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臭臉,雖依舊沒有表情,可偏偏她說話的口氣很有溫度,感覺就像是她藏在一副面具後頭說話似的,讓人看不見真正的表情。
周持南見他像是沒打算開口,正打算回頭幫忙時,卻又听見他道︰「妳說話沒表情,但很有溫度,這麼高深的技巧,不知道妳是打哪學來的。」
周持南愣了下,像是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我……」
「還是說妳根本是顏面神經受傷了?」包慶余在旁問著,像是想通什麼,不禁咂了聲。「忘了跟陸叔說這個問題。」
南仲威懶懶睨他一眼。「她一切正常。」當初醫生處理的步驟既正確又確實,除了胃有些受創外,就連胎兒都沒受到影響,她簡直是好到不能再好。
「嗯,那就是失憶的問題。」
「那是因為她把所有的人都給忘了,她當然是繃緊神經。」易稚藍端了盤剛料理好的法式青醬牛小排。「仲威,今天換作是你,你繃緊的程度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喏,這個趁熱先吃。」
「稚藍,不好意思,還讓你特地過來。」南仲威也不客氣,接過刀叉隨即動手,那軟女敕口感搭配青醬在口中調和出一原始又自然的氣味,是他偏愛的調味。
「沒關系,反正也很久沒到你這兒走動,不過接下來的,姿穎應該就可以接手,她很有底子。」
「她?」易稚青適巧走進飯廳,看著賢慧把菜盛盤,又拿紙巾拭去盤緣湯漬的陸姿穎,她不禁眼角抽搐著。「她哪可能有底子?她是公主耶。」
「待會妳自個兒嘗就知道,有兩道菜是她親手炒的。」易稚藍拍拍她的手。「幫忙上菜。」
包慶余聞言,也趕緊起身幫忙,不一會十幾道菜就擺滿了長桌。
「稚藍,你以為有幾個人要吃?」南仲威沒好氣地道。
「把外頭的保全找來一道享用,不就夠了。」易稚藍走來,手上還拿了一只小籃,本要遞給易稚青,卻瞥見陸姿穎不住地看著小籃里頭的東西。「姿穎,妳想嘗嘗嗎?」
「二哥,陸家的小鮑主是不吃甜的,因為她怕胖。」易稚青開口不酸她兩下,就覺得日子很難過。
「甜的?」周持南低聲喃著,直瞅著籃子里盛裝的黑色片狀物體,思索了下,抬眼輕聲問︰「這是巧克力嗎?」
「如果不是我手受傷,我肯定為妳鼓掌,恭喜妳至少成長到七歲了,恭喜。」南仲威用認真的表情,操著戲謔的口吻說。
「仲威……」易稚藍不認同地低聲制止著。
「易二哥,我可以嘗嘗嗎?」她像是壓根沒听見南仲威的嘲諷,徑自問著,臉上微微漾著激動。
「當然可以,不過這是我依稚青喜歡的甜度做的,算是滿甜的。」
易稚藍把小籃子遞給她,她從中挑了片小的,含在嘴里,不過一會兒就在舌尖上慢慢地化開,一種焦中帶澀的苦味在舌尖上泛開,不過轉眼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滑膩的甜,還添了股女乃香,教她不禁微瞇起眼,細細品味。
就是這個味道嗎?教娘朝思暮想的好味道。娘說的最多遍的就是巧克力了,說什麼生巧克力、白巧克力,黑巧克力好多好多,娘總說她好想再嘗嘗巧克力的味道,可偏偏她在大定王朝怎麼也找不到可可豆,壓根沒法子解饞。
如今,她替娘嘗了思念多時的味道,要是他日可以回去,她會跟娘好好聊聊這巧克力的味道真的是一絕。
但,她還有機會回去嗎?
她還可以和爹娘相聚嗎……
她徑自沉入自個兒的想念里,壓根沒察覺在場眾人莫不直盯著她看。
只因她臉上輕漾著柔煦的笑,讓那雙淡漠的美眸更顯溫潤,南仲威微攢起眉,這是他不曾見過的神情,不是極美,但卻雋永。
像是一幅古畫,她眉目噙著一股特有的嫻靜風雅。
一瞬間,擒住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