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仲威注視著她不語,不願開口打破這瞬間的美好,可偏偏身旁有個不識相的白目包慶余,也不知道是看得太出神還是怎地,拿在手上的筷子竟掉落在桌上,發出聲響,打破了一屋子的寧靜。
「姿穎,不甜嗎?」易稚青回神,低問著。
周持南頓了下,一瞬間轉換了表情,壓根沒發覺在剛剛一瞬間,完美的保護色已被思念給擰碎了一角。
「嗯,是甜了點,但很好吃。」
「真的?」
「真的。」她用力點著頭,就怕她不信。
「既然這樣,那一籃就給妳了。」
「這怎麼可以?這是易二哥要給妳的。」
「唆,說要給妳就是要給妳的,不過現在要先吃飯,我肚子餓了。」
「稚青,妳愈來愈不像個女孩子了。」易稚藍無奈地嘆口氣。
「有什麼辦法,我從小就跟你們這些男人混在一塊,要我像個淑女,恐怕得要重生一次。」
她已經快動作地拿起筷子。「開動!」
「喂,稚青,那一塊是我的!」包慶余哀嚎著,因為最想要的那塊肉竟被快一步奪走。
「誰要你動作慢,怪誰?」易稚青笑得像個大魔頭,吃相極為豪邁,大有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勢。
「稚青……有點女孩子樣好不好……」易稚藍痛心疾首,卻聲聲喚不回愈來愈走樣的妹妹。
周持南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唇角微彎著。
真是熱鬧,教她不禁想起在家時,弟弟妹妹們偶爾也會為了搶食而故意戲弄對方……不同的世界,也能有相同的感受,終于讓她不再感到緊張不安,而接下來的是——
「仲威,我幫你布菜。」她取餅他面前的盤子,趁著包慶余和易稚青搶食時,趕緊快手將那塊肋眼夾出,再快手夾了一大塊剔刺魚月復,不忘再添些她試著炒出的兩道菜,眨眼功夫又擱回他面前。
她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要將南仲威給照顧好,洗刷己身污名。
南仲威眨了眨眼,真的懷疑自己藥吃太多,產生很多幻覺……她的動作很快,快到他似乎沒看得很清楚。
而且,就在她布菜之前,他看見了她沉靜如月的笑容,那般恬淡柔和……就在那一瞬間,他的心好像突地跳顫了兩下。
也許,下個星期回診時,他應該跟二叔討論一下用藥的問題。
他可不希望吃藥吃出幻覺,還吃出了心髒病。
用過餐後,送走了易稚藍,原本以為晚餐會剩下不少,豈料在易稚青和包慶余的爭奪之下,硬是清光了大半菜肴。
包慶余扶著南仲威回房,周持南理所當然搶走洗碗的工作,而易稚青則是大搖大擺地回二樓,準備明天上班的資料。
周持南將廚房工作完成後,適巧見包慶余踏出南仲威的房門。
「姿穎,妳弄好啦。」包慶余往廚房的方向一探,燈已經關了。
「嗯,仲威睡了嗎?」
「還沒,他打算再處理一些公事。」包慶余真的是意外極了,不能理解一個不曾下過廚不曾在廚房幫忙過的人,怎會有如此好的身手,眨眼就把碗盤都洗好,該不會上頭還有什麼殘漬來著吧。
「你也早點休息吧。」
「也好。」
目送包慶余上樓後,周持南便堂而皇之踏進了南仲威的房里。
「……妳進來做什麼?」正坐在床上使用筆電的南仲威有些意外她的到來。
「照顧你啊。」她說得理直氣壯,而且已經走進更衣室里,依著記憶開了收納櫃,從里頭抓出一套新的被子,隨即走回他房里靠牆的一套沙發。
她先前就想過了,這座名喚沙發的羅漢椅,哪怕她躺得直挺挺的也夠睡,壓根不需要縮手縮腳什麼的。
南仲威側眼望去,不敢相信她一副打算睡在沙發上的樣子……她到底在想什麼?
早就說過不需要她照顧,她是在湊什麼熱鬧?
不想分神理她,他將注意放在筆電屏幕上,將這幾天易稚青和包慶余替他做的上半年度計劃書看過一遍,根據市場訂下基本目標,再著手處理近來經手的幾個大型並購案,但卻有一抹身影在他的眼角處不斷地晃動著,然後定住不動。
他不想睬她,更不想知道她在做什麼,但,忍不住了——「妳到底是在干什麼?」他沒好氣地吼去,就見她低垂著臉,緩緩地把手上的遙控器遞出。
「我想開電視,但是……」她驚覺盡避他們可以對話,但這里的文字卻陌生得好可怕。
客廳里也有一台大電視,她听娘說過電視里頭有許許多多的東西,可以讓人快速地累積生活常識,所以她急著想要多累積一點生活常識呀。
「一個生活智能只有七歲的家伙,會開電視?」不是他天生黑心肝,一逮住機會就欺負她,而是她表現出「請欺負我」的蠢樣。「要按這里,這是POWER,開關都是這一顆,上下頻道選這里,音量調這里,有妳想看的台數就直接按號碼鍵。」
他快速講解過一遍,把遙控器丟還給她。看在她產生想看電視的,代表著她的生活智能年齡正火速成長,所以他就好人做到底,好好地教導她,也希望她可以滾遠一點不要騷擾他。
她接過後,把他剛才說過的牢牢記住,猶豫了下,試著開了電視,然後……被突然出現的電視畫面和聲音給嚇得原地跳了下。
這……誰呀?在說什麼……她一句都听不懂。
正疑惑著,身邊突地爆開南仲威毫不客氣的大笑聲。
周持南驚魂甫定,轉頭看他,就見他笑到胸口發疼,不住地咳著。
照理說,面對如此不厚道的人,她應該視而不見,甚至該在心里暗笑他遭到報應,但基于爹娘的教導,還是教她蓮步輕移走到床邊,輕柔地撫著他的胸口。
「慢慢吸氣,二叔說你要是胸口發疼時,呼吸得放慢點。」
「……還不是妳害的。」他痛得齜牙咧嘴,但嘴角還是上揚的。
誰要她那麼逗趣?本不想理她,可偏偏她的動作那般小心翼翼,像是嚴防內有惡犬般的防備,結果還是被電視畫面給嚇得跳起來……她那神情簡直就像打哪來的外星人,像是從沒看過電視似的。
「我還能害人嗎?一直以來鬧笑話的不都是我。」她訕訕地說著,不想承認自己已經丟臉丟到不知道要把臉給擱到哪去了。
「原來妳也知道妳鬧了不少笑話。」頗有自知之明的,學習得挺快的。
「等著瞧吧,士別三日,要你刮目相看。」被逼到了極限,她要是再不振作,可真是把爹娘的臉都給丟光了。
「太教人期待了,我就等妳三天。」
「……等著。」還真的只給她三天?三天能干麼?
「我拭目以待。」
周持南抿了抿嘴,不想再和他耍嘴皮子。「我要看電視了,你要是累了就早點歇息,別又咳了。」
「妳少逗我就不咳。」
說到底,又是在笑話她?周持南薄薄的臉皮微紅著,悻悻然地走回沙發,繼續瞪著電視。
南仲威很想要打起精神工作,畢竟住院幾日已經讓他的工作進度落後許多,可偏偏她看電視的神情太銳利太嚴肅,彷佛電視里的那個人與她有仇,教他忍遏不住地又低低笑開。
周持南睨了他一眼,不能理解他為什麼又笑了。她看她的電視,如此認真學習,連這也要笑話人嗎?
原本看他面貌酷似爹,又加上他是原主的丈夫,基于情理,對他是有幾分好感的,可愈是與他熟識便愈是發覺他的惡劣性情。
稚青雖然也喜歡笑話她,但稚青是沒惡意的,可這男人就不同了,他是挑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