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沒?我騎馬,不開車,所有洛薇利雅的禁衛也是,不帶槍,只帶刀。還有,你們的國王克里克,他也到了。」東方昊駒指著遠方的克里克,克里克國王立即?頭挺胸擺出威嚴尊貴的樣子。「就算如此,我相信,我還是能用最‘傳統’的方式,逼你們交出玉璽!」
玉璽?
在布蘭族人莫名其妙地竊竊私語,夜漾卻如當頭棒喝。
「我們幾世紀以來,就駕篷車四處旅居,我們沒有國家,更沒有身分證,所以,我實在不知道我們有國王!」是洛伊族長的聲音。他絲毫不給克里克國王面子。
狂野的吉普賽人穿著他們大膽、鮮豔的服裝,帶著傲慢的神情出現了。洛伊族長讓大家見識到了「真正的」吉普賽人。
「這些馬篷車是我們的家當,這拉匝地是我們暫住的,我實在不曉得,我的族人有什麼地方礙著你們!」洛伊義正辭嚴道。
「說得真好!」東方昊駒竟拍起手來了。「每個族群都有自己的天空,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是你們吉普賽人犯到我頭上,我根本不屑理你們的!」他對葉戈里使個臉色,葉戈里有條不紊將事情始末說了一遍,洛伊族長臉上血色盡失。「現在,我只要玉璽!」東方昊駒用冰冷的聲音說道。「拿到玉璽,我既往不咎!」
「說什麼我不懂。」洛伊強調。
「是嗎?」東方昊駒不以為然,他眯起眼楮,惡毒暴躁道︰「在我的眼中,你們充其量只是竊賊,是沒有尊嚴的吉普賽人,你們跟狗一樣,殺狗是沒有罪的!」
「你太可惡了!你太過分了!」吉普賽人叫囂著,如果不是因為軍人手持利刃,刀鋒對著他們,只怕早已沖向東方昊駒。
東方昊駒目光一凜。「我會向你們證明,你們吉普賽人都是竊賊!」他代替了克里克國王下令,另一群士兵沖進了馬篷里,任族人哀嚎叫嚷也沒用,巨大的聲響不斷傳出,他們眼睜睜看著他們的棲居之所,遭到無情的破壞。
夜漾驚悚地瞪大了雙眼,士兵的刀子劃破了他們的篷子,地上碎裂的衣物、被子,還有箱子、木偶、樂譜,各種樂器、小提琴、喇叭……這些吉普賽人賴以為生的工具,完全被破壞殆盡。他們往往貧寒度日,本是毫無家產,這會兒,可真的是一無所有。
而這原因……只是為了玉璽?沒想到,玉璽竟帶來這麼大的禍害。夜漾低著頭,雙手緊緊抱在前胸。她的心在翻騰著。望著旁邊面無表情的蘇娃,蘇娃的話穿過夜漾的心田……今夜,這真是布蘭族的苦難?
半晌,她全身毛發豎立,動彈不得;因為,一位軍官取出那件吉普賽女裝,遞交給東方昊駒。東方昊駒狡詐地笑了,對著洛伊族長咄咄逼人問︰「這是誰的?飯店的守衛見過它。穿這件衣服的人,就是小偷!」洛伊不可能不認識,夜漾心跳頓時加速,誰知,洛伊滿不在乎地說︰「傳統的吉普賽服裝滿街都是,何以見得你所見的就是我族人做小偷所穿的衣服?」
「你真會狡辯!」東方昊駒坐在馬背上英姿煥發、器宇軒昂道︰「千萬別小看基輔羅斯大公國的人。我們才是最偉大的民族。雖然長年生活在天寒地凍的西伯利亞,但是我們卻有最精良的軍隊。在過去的歷史中,是我們擊敗了著名的拿破侖和希特勒,我們殲滅了他們!」東方昊駒居高臨下地望著一堆吉普賽人,有的垂頭,也有的?頭,無奈,?頭的人當中,他見到的,是一雙雙棕色、金色、綠色、藍色的眼楮……沒有黑色……一陣怪異的感覺擊打著他。
失望嗎?
是對「中國女圭女圭」,還是那個乞丐小子?
不對,「黑色」眼瞳怎?一直糾纏他?他怎為了?
東方昊駒瞅著他們,語意深長道︰「你們可能沒有體會過從前沙皇對說謊的人所做的酷刑吧!我的祖先伊凡雷帝沙皇對于不忠、背叛的人,你們知道他怎麼做嗎?」他的眼楮已經萌起殺意了。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而夜漾,她對這世界不平的恨意,卻完全一傾而出……「我們又不是猶太人,你憑什麼屠殺我們?」這聲音如此輕揚高亢,讓人不覺?之振奮。
蘇娃用力抓住夜漾的手,夜漾卻輕輕地笑了,她小聲對蘇娃說︰「你說的︰善良!鼻氣!我自己的罪,我自己背負。」
說著,在眾目睽睽之下,夜漾站了出來。她台頭挺胸對著東方昊駒。而她的小腦袋瓜,卻快速地轉動。
是那個乞丐小子?他找到他了!一陣狂喜讓東方昊駒莫名地嘴角上揚,等他自己發覺時,他又恢復了昔日的冷酷。
這小子顯然不是泛泛之輩,夜漾對東方昊駒大肆抨擊。
「如果你真是沙皇後代,請多回去念念沙皇的內斗史。」她滔滔不絕地?述著。「基輔羅斯大公國的歷史上,第一位加冕的沙皇伊凡雷帝,十三歲時,下令要狼狗活活咬死他的叔公,並展示他的尸身。十五歲時,一位貴族在他面前講粗話,他下令割去貴族的舌頭……他在位的那幾年,暴虐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沙皇曾在莫斯科廣場,架起斷頭台,升起大火,當時以大鍋煮沸水。如果他要將賣國賊處撕裂刑,就將其砍成碎塊;如果他要烹死犯人,就當場叫人用開水把他燙死……他性喜玩人致死!當他在一場戰役失敗後,一氣之下,竟用御杖將自己的兒子擊斃,他的殘暴可見一斑……」
這小子——奇怪!東方昊駒在這緊張的節骨眼,他又笑了!
這逃不過葉戈里和紮罕的眼楮,他們嚇了一大跳!
而克里克——他咬住下唇,命令自己承受這天崩地裂的打擊——光看到她的黑眼楮,他就該覺悟,「她」還活著!雖然是變成男兒身,但是,瞞不過他的銳眼。「她」應該有十七歲了吧……十七歲?正值豆蔻年華的美麗少女啊!
「‘你’說完了嗎!」東方昊駒勒住馬繩,咬著牙根大聲道。
夜漾一愣,困窘地模模自己的亂發道︰「如果你要听,我可以繼續‘背’給你听!」
多幽默的話!葉戈里和紮罕咧嘴大笑;誰知,王子卻相反地一臉不悅。
懊——這個字,在她的喉嚨中吞下去,奇怪!他一直連續地失常,自從眼前的乞丐小子和「中國女圭女圭」出現後……東方昊駒目光一凜,霸道蠻橫的神情再度出現。「小子,還記得嗎?‘你’扒走了我們的錢——」
通常,她會矢口否認,況且,這還是第一次失手……夜漾選擇悶不吭聲。東方昊駒策馬走向了她,他威風凜凜地坐在馬背上。
可怕!東方昊駒竟低子,他們兩人的臉相距咫尺,而他竟伸出他的手,抓住夜漾的下顎,強迫她抬起頭來。
夜漾倔強地看著他。「誰怕誰!要看就來看!」她絲毫不怕他。如野獸般的黑色眼瞳讓東方昊駒想起什麼?那「中國女圭女圭」炯炯有神、無人能比的烏溜溜的大眼珠……誰知,東方昊駒竟用力地捏緊夜漾的雙頰,迫使夜漾不得不張開雙唇,她雖然想逃,但是根本動彈不得,之後,所有的人驚聲尖叫,因為,東方昊駒竟然將另外一只手伸進夜漾的嘴中,拉出了夜漾的舌頭,要用力扯斷。
「‘你’還忘記一點,伊凡雷帝對于說謊的人,一樣會割舌頭——」
夜漾的大眼充滿驚嚇,天啊!她要變成啞巴了!她的痛苦表現在她的臉上。「我——」但是,她還是不動如山。
狂野的傲氣啊!他再次見識到了。
不一樣!有一?那,「他」的眼楮閃爍著只有「中國女圭女圭」
的純真。「他」的眼楮在哭泣,雖然,眼中沒有淚水……「他」在責備他怎能這麼無情?「他」的眼楮在說你忘了我嗎……東方昊駒頓時松了手,這讓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而夜漾,感覺自己的舌頭好像斷了。他真是絕情絕義,她怎?還癡心妄想他記得她?東方昊駒依然故我,聲色淩厲地又問一次︰「‘你’到底有沒有扒走我的錢包?」
這次,她被馴服了,她被他的暴虐嚇到了,再怎樣裝得不可一世,她還是懵懵懂懂的孩子!她吞吞吐吐地道︰「……我犯的錯,我自己承擔!但是,族人是無辜的。」
不錯,她乖多了,她說實話。「很好。‘你’要自己承擔?‘你’會有機會的!」這話是什麼意思?東方昊駒再次?頭問所有的吉普賽人。「今天,你們不承認偷玉璽沒關系,但是,我會追究到底的。除非拿到玉璽,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夜漾目光一閃,洛伊族長急急大吼道︰「你不能把所有的吉普賽人拖下水!」
「我就能。」他的藍眼散發陰氣,又掃向夜漾,讓夜漾毛骨悚然,他面容一整道︰「‘他’承認偷了錢包,而錢包內有飯店刷卡的卡片。我真的無法不去聯想,‘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住口!」洛伊族長說話了,他無情的話卻也毀了夜漾,讓夜漾的心化成碎片。「‘他’根本就不是我們布蘭族的人,‘他’雖然以吉普賽人自居,但我們根本就不承認‘他’。」
洛伊的雙眸灰暗。「‘他’與我們毫無聯系,‘他’的所作所?,我們一概不承認!」
這番突如其來的話,讓大家不可置信,蘇娃不發一語,似乎完全認同洛伊族長的話。
可憐啊!
東方昊駒的心也往下沈,他不禁瞄了這小子,卻只見夜漾倨傲地別過頭。葉戈里和紮罕同情起夜漾,人最可悲的,就是被國家和族人放逐……東方昊駒體會過孤獨的滋味,他雙手緊握,但是,他卻反而狂妄地哈哈大笑,笑得合不攏嘴。
「有趣!小子,‘你’口口聲聲?族人辯解,但族人卻背叛了你!」突然,他的笑聲倏然停止,看見「他」的背影微顫——東方昊駒霍地醒悟︰這小子外表憤世嫉俗,但卻熱情地保護他所關心的人……自己就算是王儲又如何?這寒酸小乞丐的命與他相同。
他們注定要遺世獨立……每個人都若有所思,唯獨克里克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大家都錯了。只有洛伊族長的話是對的。她根本就不是吉普賽人啊!她不屬于低下的族群!不過不會有人知道的,他一輩子都不能讓人發現……
「這樣可以了嗎?」洛伊又大叫道。「我說得夠清楚了!你們要對‘他’如何?不關布蘭族的事!」
這竟是她的下場?夜漾的心中淌著鮮血。她想哭。原來善良這東西是虛?的,她?族人付出這麼多,沒想到卻被出賣!而今她還擁有什麼呢?她不知道。
「好!這是你說的!」下一秒,一條長長的馬鞭揮向夜漾的手,夜漾的手掌被劃過一道長長的血痕,皮開肉綻,紅色的鮮血噴出,噴到夜漾蒼白的臉上。
眾人愕然地注視著這血腥的一幕……
「我不會對‘你’客氣。」東方昊駒毫無人性道。「如果有必要,我還會對‘你’刑求。」
沒想到,紮罕竟然看不下去了,這位壯碩的巨人沖出來,?
夜漾說情,他頂撞王子道︰「找到玉璽固然重要,但如果小男孩真是無辜的呢?請王子三思!」
東方昊駒心中一沈,可能嗎?他斜睨夜漾,看著小乞丐無動于衷的臉,剛剛被族人?棄的「他」,還是傲視群倫的模樣,東方昊駒不禁百感交集。「那‘他’就自己證明自己的無辜!」他唯我獨尊地說道。
證明自己?
以前的夜漾就是這麼做,不斷想融入吉普賽人,但是,結果呢?她付出慘痛苦澀的代價。換來的是永遠的孤立和孤獨。經過這一夜,她該長大成人了!她要?自己著想,不為別人,只為自己月兌罪!
「是我……」她說話了。她一臉無辜、可憐兮兮的容?深深印在每個人的心底。「我真傻!我為了要讓族人過更好的生活,所以,才想到王子的寢室偷錢……」她避重就輕地說。「我是為裝成吉普賽女人去飯店……但是,沒想到,見到一名陌生的黑發女人,穿著……應該是中國古代的衣服,躺在王子的床上。我很害怕,就奪門而出……什麼也沒偷到——」她咆哮道。「什麼是玉璽,我不知道,偷玉璽的不是我,是那個躺在床上的東方女人吧!」
「中國女圭女圭」?真的有這個中國女人?這小子證明了。
東方昊駒頓時感到天搖地動,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王子,你不要緊吧?」葉戈里叫嚷。
「這名東方女人也許是從窗外偷爬進來的也不一定……」
不知為何,紮罕竟不斷替夜漾說話。
東方昊駒揮揮手,他沮喪無比,「中國女圭女圭」不曉得是誰?
雖然找到吉普賽人,卻也沒有答案。
這叫做什麼?失落感?
東方昊駒的心糾結成一團。
強烈的失落感……不是為了玉璽,而是為了「中國女圭女圭。」
這輩子,第一次,他這個唯我獨尊的末代沙皇,敗給了一個女人。才一夜,他就對「中國女圭女圭」難以忘情,而這個女人,不僅毀了他,也背叛了他……現在,更確定的是,「中國女圭女圭」偷走了玉璽。
那雙冷若冰霜、柔情似水以及清純聖潔的黑眼珠,浮現在東方昊駒的腦海中;沒想到,她是最攻于心計、狠毒的女人。
擺眼睥……這乞丐小子也是。全部的吉普賽人,就數「他」的眼珠最奇特了。不過,「他」的眼珠卻與「中國女圭女圭」
截然不同。狂傲大膽,自以為是,不服從人,狡黠、精明,常常表現出對世人的仇恨和輕蔑,冷眼看人……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東方昊駒竟把「她」與小乞丐聯想在一起——對女人不曾有的恨意,「中國女圭女圭」的怒意,他完全發泄在小乞丐身上。
「那又如何?」東方昊駒表現出沙皇的獨裁和專制。「‘你’的一面之詞,實在不足以采信。」他眯起眼,下令︰「我會給‘你’時間,我會查出真相的!但是——在這之前,‘你’說過,‘你’的罪要自己承擔!」他嘲笑夜漾。「反正,‘你’沒有族人做靠山了!」
夜漾要承受怎樣的酷刑?她六神無主了。
當東方昊駒把馬繩扯在自己手里時,紮罕尖叫。「王子,你不能這麼做,‘他’只是一個小男孩……」
葉戈里也叫囂。「王子,這不是沙皇專制的時代,這是民主的世紀——」
「是嗎?」東方昊駒似乎已經將整個世界踩在腳底下,他不可一世地說︰「現在,我就是那小子的王,‘他’做了對我不利的事,‘他’就要任我宰割——」
難道,東方昊駒忘了他是在洛薇利雅嗎?他不把克里克國王放在眼里?
克里克坐在馬背上,他離東方昊駒不遠,出乎意料的,他一語不發,沈靜得不得了。
沒錯!受傷吧!「她」必須要受刑,如此,我才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她」留在我的身邊,讓「她」屬于我……「中國女圭女圭」啊!你知道你真實的身分是洛薇利雅的公主嗎?
不愧是克里克,居然一眼就瞧出端倪,認出夜漾就是「中國女圭女圭」。畢竟,十七年前,是他親自把夜漾送到布蘭族里……多?遙遠的故事啊!如今,就像上帝說的︰每個人最公平的就是擁有同樣的時間,時間的巨輪不停地轉——讓他和夜漾相聚了。時間——讓人不得不面對任何殘酷的事實。
「克里克國王——」這一刻,紮罕還是為了乞丐小子說情。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違逆了東方昊駒。「請裁奪啊!這里是你的國家!你統治的!」
「我——」克里克對上了東方昊駒,他莞爾一笑,態度極?
謙卑,一語雙關道︰「雖說是如此,但是,畢竟是我的人民不守法,竟敢犯上偷竊,實在是罪無可赦!我?我的無能感到慚愧,王子想要如何懲罰犯人,我無話可說!」
「不——」紮罕無法置信。克里克為何如此卑微沒有主見,一味迎合王子?
東方昊駒雙眼閃爍著血腥與暴力,然後,他將繩索給了紮罕,紮罕不得不服從地接下。他注視夜漾,對小乞丐充滿無限的愧疚。然後,他將夜漾的手腕狠狠地纏住。
夜漾的大眼寫滿疑惑,但是,她仍然筆直地站立。當紮罕將繩尾遞給東方昊駒時,東方昊駒用力往前一拉,夜漾差點跌在地上。
他青筋暴露,鐵青著一張臉,咬牙切齒說︰「看樣子,‘你’念過不少基輔王國的歷史,那‘你’告訴我,過去的沙皇怎?處罰偷竊者?」夜漾的臉頓時蒼白枯槁。
「我要讓‘你’永遠不能偷竊。‘你’那愛作怪的手,最好是廢了。不過,一刀砍斷‘你’太便宜‘你’了。」他端倪乞丐小子一雙細白女敕致的小手,真像是女人,他邪笑道「一雙會拉小提琴和會甩木偶的手,如果受傷了,就不好了!」
在風中回蕩著令人劇烈抖動發寒的笑聲,東方昊駒用力踢馬月復,馬聲一嘶叫,仿似象征著夜漾受苦的開始,馬兒向前沖——最慘無人道的淩遲。
夜漾跟著馬兒跑。為了她的手,她不得不追著跑……如利刃的粗繩割傷了她的手腕,鮮血汨汨流出,她的腳底被路面沙土石頭割破了,好幾次滑倒,她又爬起來,一次,再一次……逐漸的,她全身都是傷——天啊!東方昊駒真是無惡不作的大魔王。如今親眼所見,讓所有的人無不面色凝重——十惡不赦的沙皇!麻木不仁的沙皇!
真的是毫無人性,沙皇真是以「整人」?最大的樂趣。
克里克面無表情。這樣的「敵人」最大的弱點是什麼?他面目可憎地回過頭面對他腳下的一大堆吉普賽人。如果,東方昊駒不是人,那他就是禽獸。如果東方昊駒毫無人性,那他不僅無人性,甚至比東方昊駒還要更無情、絕情、毒辣千倍百倍……只要如此,他就是未來基輔羅斯大公國的皇帝。
為了避免以後節外生枝,這些吉普賽人,一定要讓他們「守口如瓶」,趕他們離開,讓他們在洛薇利雅無家可歸……讓他們永遠不敢再進入洛薇利雅。
「放火燒了所有的篷車。」克里克國王下令。「我要毀了你們布蘭族所有的一切。」他的笑容如鬼魅。「讓你們吉普賽人記住洛薇利雅的壞,記住我如何欺侮你們這群沒有尊嚴流浪的吉普賽人!」
克里克一下令,軍隊先用刀強趕吉普賽人到另外一邊,然後,禁衛隊把火扔向篷車,頓時,火光四起,火焰像世界末日來臨般,將一切燒得面目全非。馬嘶叫,狗群吠,木材不斷燃燒……這就是他們吉普賽人的宿命嗎?
就算吉普賽人反抗、暴動,或許克里克也無所謂吧!
不過,吉普賽人與猶太人絕對不同。吉普賽人隨遇而安的個性,讓他們永遠樂天知命,永遠不會對不公平的審判怨聲載道。
不可思議——他們竟安靜得離譜。
這讓克里克大開眼界。也好!他不想見到血光。因為,吉普賽人不值得他們動刀滅口,他要擊敗的是阻礙他做皇帝的人。
那時,才值得他大開殺戒。
他佯裝無可奈何地對所有的吉普賽人說︰「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們惹上了沙皇之子東方昊駒。要怪就怪玉璽失蹤了!」
他把所有的過錯推得一干二淨,就像馬蹄下的沙土,瞬間黃沙滾滾,飛向無邊天際。國王在禁衛隊的簇擁下,迅速地離開。
這才是克里克的真面目嗎?
葉戈里目睹一切,無法置信,克里克國王向來在王子面前縮頭縮腦,而在吉普賽人面前,卻表現出「一國之君」的樣子,他的暴虐無道,足可媲美歷代沙皇。
而這是為了那乞丐小子?為了那小男孩,克里克在為「他」復仇?這小男孩這麼重要嗎?葉戈里警覺。
不過,克里克太小看吉普賽人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一般普通人都有。誰是罪魁禍首呢?絕對是克里克。
東方昊駒王子只向對不起他的人動粗,而克里克國王卻殃及所有的吉普賽人。他根本有意使布蘭族絕?。
面對家園(篷車)遭到毀壞殆盡……洛伊族長心知肚明,這一切的源頭,不是族人,而是黑夜漾。不過,家園可以重建,但是,對夜漾的愧疚,今生今世再也沒有機會彌補了……夜漾!原諒我!我是不得已的。洛伊族長在心底道︰不是你不配做吉普賽人,而是,布蘭族高攀不上你……總有一天,你會懂的。命運捉弄你啊!
蘇娃望著無際的天邊,她祈禱︰如果命運真不能改,那請讓她的夜漾,因善良與骨氣而改變吧!
夜漾終于撐不住了。她感到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冷不防,她眼前一片黑暗,整個人往前撲倒,馬兒繼續向前跑,手腕上的韁繩仍是無情地扯住她,毫不放松。夜漾整個人被拖著跑。
這是怨氣……因為無法對「中國女圭女圭」發泄,所以,將所有背叛的感覺轉移在與「中國女圭女圭」有相同眼珠的小乞丐身上。
誰知,克里克快馬追向前方的東方昊駒。「夠了!」克里克自喉中發出如王者的威嚴。「我是國王,我命令你停下來!不準你再懲罰‘他’——」
這又是克里克嗎?從這小子出現後,沒有了吉普賽人圍觀,他就敢和東方昊駒卯上了?葉戈里猜測的不錯。現在的克里克前後判若兩人。他甚至英勇地駕馬超越東方昊駒,試圖讓東方昊駒拉緊韁繩停住馬兒。駿馬的前方突然出現阻礙,東方昊駒馬上煞住馬兒。只見馬兒聲嘶力竭地叫喊,兩腿淩空,終于停了下來。
他們兩人目光相對。
敝異地,克里克犀利的目光比東方昊駒更?冷血?克里克前後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我是洛薇利雅的國王!這囚犯在我國境內犯罪,‘他’歸我管!」克里克堅決道。不顧東方昊駒錯愕的神情,克里克甚至親自下馬,堂堂一代國王竟將小乞丐抱在懷里。小乞丐早已昏厥過去,幸好還一息尚存!
這讓所有人看傻了眼。
克里克疼惜之情如此明顯,他稍微檢查夜漾的手傷,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還好,‘他’的手沒事。」他橫抱起夜漾,面對著威風凜凜的東方昊駒。
這是錯覺嗎?
突然,東方昊駒心里一震。他竟然好像看見克里克抱的人是「中國女圭女圭」?他用力地甩頭,試圖從對「中國女圭女圭」的迷情中清醒過來……「他」是乞丐啊!不是「中國女圭女圭」。但是,東方昊駒就不是滋味——克里克抱著「他」?他怎能抱著小乞丐……他又怎麼了?乞丐是男孩啊!他哪根筋不對了?
「是我掉了玉璽,照你剛剛的話,‘他’——任我處置!」東方昊駒刻薄地提醒。
無形中,他們竟已為「中國女圭女圭」針鋒相對。
「沒錯。」克里克承認,不過,他有著無懈可擊的理由。
「要抓‘中國女圭女圭’,‘他’是重要人物,你喜歡‘戲弄’人就算了!不過,玩死了人,玉璽會有著落嗎?」他的目光不曾從夜漾的臉上離開。
「我決定把‘他’帶回宮,‘證人’需要好好照顧——」語未畢,國王竟然親自抱著乞丐上馬,他完全無視于東方昊駒,只是柔情地注視乞丐。他策馬離開,軍隊也尾隨在後。
東方昊駒愕然——這乞丐小子有什麼無窮魅力?為什麼這麼快就收買了克里克國王?「等一下——」東方昊駒吆喝道,克里克停下腳步,他背對著東方昊駒,冷硬地說道。「這小子是重要證人,我不能讓‘他’逃跑,‘他’必須在我的監控之下……」
再一次的,為了「中國女圭女圭」,為了「女人」這兩位偉大的君王,互不相讓……克里克嘴角上揚,仍以禮待之。「我懂你的意思。王子!」
他眉毛上揚,挑明地說︰「我會將‘他’安放在城堡飯店,與你在一起,不過——我也要在那里。」
他在挑戰東方昊駒——為了「中國女圭女圭」。
深夜,東方昊駒像是雕像般矗立在窗前陽台邊。他眺望著洛薇利雅小王國的遠方——夜景,如此目眩神迷;天空,如此灰暗迷離。天或許永遠不會變,但不同的人物永遠在時代的洪流中浮沈。人改寫了歷史,歷史因人而改變——沒有對與錯,天意如此吧?
他的故鄉,基輔羅斯大公國,如今,再也無法觸及……帝國的輝煌歷史,一剎那,卻化成了「中國女圭女圭」的笑臉。
「王子——」葉戈里終于讓東方昊駒回過神來。「中國女圭女圭」的美夢破碎。東方昊駒?頭,目光又是冷冰冰的。葉戈里敬禮。「夜深了,王子,你該就寢了!今天,你也累了一天。」
累?不!戲弄人怎麼會累?歷代的沙皇就是將整人視?娛樂,他們的「休閑」就是——整死人。
他不應該累的。不應該!那小子咎由自取,絕對該死。但是,為何他的心就是有一股強烈的罪惡感。
他做錯了?他錯了嗎?這乞丐小子讓他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何謂「錯誤。」
盡避因時代的變遷,他不再是沙皇了,但永遠不變的是,他擁有最尊貴的皇族血統,他是王!他是沙皇,所以,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對的,他沒有錯,他更不可能犯錯,除了——今夜,淩虐那乞丐小子以外。
他覺得自己很殘酷、很惡劣,他不是人,他是禽獸——他似乎無法揮去對那小子的愧疚感。
為什麼會如此呢?東方昊駒不懂,現在他的腦海中又不听話地浮現著「中國女圭女圭」和乞丐小子交錯的畫面。他暴跳如雷,對自己壓抑不住對那人的思念相當地無力。
為什麼?
他上了床。疑惑仍是繼續吞噬他,葉戈里退出去了,但是,東方昊駒還是輾轉難眠。他只在一合上眼,那熟悉的容?便又出現——可惡!他該如何是好呢?
他隨手往枕頭下一伸,竟模到了一件軟軟的東西,取出來一瞧,好死不死,竟是那件中國傳統女人的小褻褲?這性感小褲子勾起了東方昊駒什麼念頭?
不再是怨恨,怒氣;而是思念,——他想她。
他真的需要她。
他只要她,他不再需要別的女人,他只要「中國女圭女圭」——只有「中國女圭女圭」能夠燃起他內心深處的熱情。
他將小內褲緊緊地握在懷里,仿佛小褻褲就是「中國女圭女圭」。很不可思議的,他竟然就這樣心平氣和地閉上雙眼,深深地入眠。
他睡得很平穩,女人的幽香伴著他入眠。或許,從今以後,沒有「中國女圭女圭」也無所謂,但是,他不能沒有「中國女圭女圭」留下來的性感小褻褲……「真的要走嗎?」這群永遠無家可歸的吉普賽人,臉上卻是堅毅不拔、不屈不撓的容?;他們齊聲問著洛伊族長。
「命運的安排,我們必須要離開洛薇利雅。」族長沒有怨言,似乎接受了數百年來,布蘭族第一次沒有入冬就遷居的殘酷事實。
與洛薇利雅的緣分,似乎因這場大火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布蘭族雖然是世襲的盜賊,但是我們只盜我們應得的東西;十七年前,我們卻拿了不屬于我們的東西,我們錯了!如今,上天給我們報應!克里克國王代天處罰了我們!」洛伊語重心長,但仍無怨無悔道。
「對夜漾的一切,因大火而償還了所有的罪。」洛伊在滿目瘡痍的沙土上,放了一盆酢醬草,代表什麼意思呢?洛伊回首,對大家宣佈︰「我們會重新建立我們的家園,吉普賽人是不是會凋零的,只會生生不息!」
洛伊族長的話,振奮了大家,鼓舞了族人的士氣,所有的人大聲歡呼,歡呼聲在山谷里回蕩,久久不去,酢醬草仍在風中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