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天一色」度過恩愛纏綿的五天,盈光以為已經抓住了水雁樓的心,感覺這輩子從未如此幸福過。
她不斷攬鏡自照,希望他時時刻刻回房都能見到最美麗的自己。
婢女小青呈上一盒子的珠寶,要她選蚌頸煉戴上,搭配她優雅縴長的頸子,她卻指著頸上的珍珠項鏈說︰「我戴這個就好了。」那是他第一次送她的禮物,也是她最珍愛的,因此除了沐浴之外從不離身︰可是水雁樓至今都未認出這串珠煉,以及她……
粗心的男人!盈光暗想著,嘴角忍不住泛出笑意,那模樣連小青都看呆了。
「小姐笑起來……好美!」
「呵呵……真的嗎?」盈光深知自己的美貌,但有人贊美還是挺開心的,于是挑了一副耳環送給服侍還算盡心的丫鬟,然後乘機探听『天水莊』里頭的狀況。「那麼,你說這莊里還有哪位如夫人可以和我相比?」
「啟稟小姐,莊里沒有您說的如夫人。」小青的眼楮完全被那對翡翠耳環所吸引。
「那……爺兒夜里可有召誰侍寢?」盈光繼續追問著。
「只有天仙姑娘,但听說那已是好久以前的事,自夫人辭世後,爺兒不再召誰入『水天一色』侍寢,除了盈光姑娘您……也只有您這樣的天人,才能和爺兒匹配。」小青趕緊說些好听話,讓盈光听得心窩兒雀躍不已。
「真的嗎?」如此一來,她不就沒有對手了?盈光對著鏡子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
此時,樓下傳來通報聲,說是有人找盈光。
「會是誰找我?」盈光百思不解有誰找她,最後想到該是胡師傅前來催促她繼續練舞。
她命下人將來客帶至湖邊的絕荷水榭,確認妝扮盡善盡美才翩然下樓。
「許媽?您怎麼知道我……」盈光一進水榭,見到等候的許媽,不禁輕呼出聲,也猜到她前來的目的。
「哼!不只我這老婆子知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馭奴館』的盈光姑娘贖身費一文未收就進了『天水莊』,還貼上了身子!」許媽沒好氣地說。
消息傳這麼快?盈光倒不擔心曝光,這樣反而讓大家知道她已是水雁樓的女人,他得負起責任。
不過,她擔心的是燕嬤嬤的想法,畢竟她是私逃出館,燕嬤嬤肯定很氣自己,才會要許媽來帶她回去。
盈光眼波一轉,立即露出甜笑,並攬住許媽的肩。「哎呀,好許媽,別把盈光說得這樣不堪嘛!畢竟爺兒已經標下了我,我已經屬于他了,他遲早會將標金送上,您回去請嬤嬤放心。」
「上次的競標已經流標,這是你親口說的,『天水莊』可以不履行約定。」許媽甩開盈光的手,決定不讓盈光的甜言蜜語所迷惑。這是出門前燕嬤嬤千叮萬囑的。
雖然天機老人說天命不可違,但她們還是不放心盈光,想和老天爺賭賭看。
「不會的,爺兒已經答應要為我黷身,只是他近來有批貨進來,必須先填上大筆銀子……」盈光一心相信水雁樓的說詞,「況且,盈光都是他的人了……」許媽見盈光執迷不悟,硬的不成便來軟的。
「傻丫頭呀,你不了解男人,只要送上門的,當然都是先吃了再說,等他玩膩了,到時你就什麼都不是,人財盡失呀!」
「不會的,爺兒不是這種人……」情愛的美好讓盈光看不清現實,反而對自己的受寵沾沾自喜,「听說他已經很久沒召人侍寢,這『天水莊』里也沒有半個寵妾,依爺兒對盈光疼愛的程度,相信已對盈光動了心……」
「傻丫頭,別再作夢了,水雁樓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可是花名在外呀!」許媽無奈地搖頭,只得對盈光說盡水雁樓的風流韻事,「他進出花樓頻鍰,而且只挑處子陪寢,想巴結他的人不知送了多少女人上門,當然不需要養個小妾呀!」
「那是以前……現在他有了我,不會對其他女人有興趣了!」水雁樓不只每晚將她逗弄得欲死欲仙,有時大白天還會趁空檔回莊,有機會便纏著她溫存,顯然已經被她迷住了。
「依爺兒目前對盈光寵愛的程度,相信過不了多久,盈光便可成為『天水莊』的女主人,這贖身費自然少不了,您回去告訴嬤嬤請她放心,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見盈光還作著春秋大夢,許媽急得抓住她的手。
「你天機爺爺都說了,你繼續留在這里會有生命危險,最後會被抬出去……別再作夢了!苞許媽回去,大不了咱一輩子留在『馭奴館』,听我勸好嗎?」
盈光不禁笑許媽迷信。「呵呵,那該是等我老死了以後,總會被抬出去吧!」
「哎呀,你這丫頭怎麼都說不听呀!」許媽急得跳腳,盈光卻一把抱住嬌小渾圓的老人家。
「好許媽,盈光知道您和嬤嬤疼我,但別為我擔心,只要我得到想要的,就會回『馭奴館』,好嗎?」
「哎呀,真說不過你,這可怎麼辦?」老的急得跳腳,少的忙著哄她,兩人都沒注意水榭外一雙幽暗的眼眸。
水雁樓回到「水天一色」,听聞有人找盈光,他便跟著來到抱荷水榭,將里頭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他眼眸一黯,悄悄地來,然後靜靜離開。
好不容易送走許媽,盈光頓覺疲累不堪。
回到「水天一色」的途中,許媽的話不斷在腦海響起,讓她以為已擁有的幸福蒙上少許陰影。
她不會讓任何人影響心情和目標!
盈光很快驅走這些想法,意志反而更加堅定,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讓水雁樓對她百依百順。
只是,一踏進「水天一色」,另外有個不速之客正等著她。
「你……就是那個自動送上門的狐狸精?」只見一張熟悉的嬌容正怒視著她,似乎恨不得撕去她的臉。
盈光的記憶飛快回到十年前,雖然眼前這張美麗容顏不再年輕,但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位開啟她對舞蹈喜愛的啟蒙者。
「你……是飛仙姊姊?」盈光的語氣有著興奮和不確定。
敖天仙根本不認得她,反而認定她的表情和話語代表著嘲諷。「哼,別叫得這麼好听,我敖天仙可不認識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
「天仙姑娘,失禮了……」被潑了一盆冷水,盈光這才想起兩人此刻正處于敵對狀態,只好收回孩子氣的崇拜心態,「你先請坐,有話慢慢說。」
她明白敖天仙是來挑釁的,卻仍以禮相迎。
「少以女主人自居!這里還輪不到你當家做主!」想當初自己也曾在「水天一色」受到專寵,敖天仙心里有說不出的妒恨,滿臉的憤恨更突顯那難以掩飾的皺紋。
見敖天仙不領情,盈光也不再客氣。「至少我住在這兒,夜夜受到爺兒恩寵的是我。」她臉上仍帶著笑,示威意味卻是十分濃厚,惹得敖天仙怒火越漲。
「你憑什麼?」縴指怒指著盈光,敖天仙不甘心地喝斥著。
「憑我的年輕,我的美貌,我的身段,還有無人能及的舞藝。」盈光揮開敖天仙的手指,說話的同時步步逼近,句句實言逼得敖天仙節節後退,愕然跌坐椅上。
敖天仙強咽下不甘心,隨即起身反撲。「舞藝?你這黃毛丫頭也敢在我面前談舞藝?當本姑娘開始跳舞時,你可能連什麼是舞蹈都不懂,竟敢在我面前自夸?」前面幾句她都無話可說,但最後一句她可不承認!
盈光承認敖天仙說的是事實,但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她必須說,敖天仙的『飛仙胡旋舞』已經過時了。
「是,你的『飛仙胡旋舞』真是美到一個境界,盈光對你的舞技也深感佩服,但那些都已過時了……」
「你竟敢……」一向心高氣傲的敖天仙怎麼也不願面對這項事實,尤其由一個小輩加上情敵口中說出,更是氣人。
她隨手抓起一個茶杯丟向盈光,盈光往右一閃,茶杯差點扔中迎門而入的水雁樓。
「我可以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嗎?」他冷著眼眸望向敖天仙,敖天仙則連聲賠不是。「爺兒,我不知道是您,傷了哪兒沒?」
她拿起繡帕忙著拭去水雁樓身上的濕痕,他卻不領情地走向桌案後坐下。「你們當我這兒是哪里,膽敢在這邊撒野?!」
盈光趕忙迎上前,掄起拳頭幫水雁樓捶背,故作無辜地說︰「沒的事,都是盈光不好,說了姊姊不中听的話。」
「你……」敖天仙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爺兒,是這女人先批評『飛仙胡旋舞』已經過時,天仙氣不過才……」
「那你一點都不這麼覺得嗎?」水雁樓反問著,心中浮現一個能讓敖天仙甘願離開的主意。
「不可能有任何舞譜能取代『飛仙胡旋舞』,正如天仙也是沒有人可以取代的,相信看過天仙表演的人都深有同感。」敖天仙依舊沉浸在過去的光環里,仍是那個充滿自信的一代舞伎。
盈光默不作聲,她要先看水雁樓的反應。
「是嗎?」如果沒見過盈光的『點水搖』,他會承認『飛仙胡旋舞』是最好的。既然敖天仙不認輸,就讓她輸得徹底……
「既然你這麼有自信,不如來一場競演,這樣最公平,你們說可好?」水雁樓看著兩人,征求她們的意願。
盈光很快響應,「一切遵照爺兒指示。」她要做個听話懂事的女人,況且她有信心可以贏過敖天仙。她相信,只要贏得勝利,她的地位更不可動搖。
敖天仙也不甘示弱,「天仙也遵照爺兒所言。」
「很好。」水雁樓抓準兩人的心,這樣的結果已在他的預料之中,「三天後我將會舉辦一場競演,邀請十位貴賓充當評審,但到最後一刻我才會公布名單。屆時你們將輪流演出各自的舞譜,由觀賞者評分,來決定由誰擔任『天水莊』的首席舞伎,有意見嗎?」
「是。」兩人同時表示贊同,不甘示弱地瞪著對方。
敖天仙心想評審大概都是水雁樓商場上的好友,深知那些人有多麼為她的『飛仙胡旋舞』瘋狂,每次表演後如雷的掌聲讓她有恃無恐;盈光則看準男人貪鮮的本性,她第一次演出不就贏得滿堂彩?
「不過……」水雁樓乘機提出獎懲,「輸的人必須離開『天水莊』,不得對我個人或『天水莊』有所糾纏,我會提供十萬兩銀子,足以讓一個人闊綽地過一輩子,同意嗎?」
「盈光願賭服輸。」盈光絕不容許任何事阻撓在她和水雁樓之間,也認為這是除去敖天仙的好辦法。
敖天仙不以為然地看著盈光,認定離開的必然是她。「留下的肯定是我,就照爺兒听言。」
「很好。」水雁樓立即起草兩份同意書,分別由兩人按下指印。
這個計劃非但能按照賭約讓盈光當眾表演『點水搖』,更可順利解決敖天仙的糾纏,真是一舉兩得!
水雁樓冷冷望著兩只斗艷的孔雀,猶如觀戰的獵人,嘴角悄悄揚起殘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