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幼容烤了個蛋糕,沒有女乃油花點綴,沒有巧克力調味,有的只是濃醇、純粹,迷人的雞蛋香。
蛋糕店訂制的蛋糕,總是放涼之後,抹女乃油、加水果,為它錦上添花,可是剛出爐的蛋糕,熱呼呼的暖香,是現吃才能品嘗到的好滋味。
「超香的!」
賴品柔一臉饞樣,蘇幼容才剛切好一小塊,放到盤子上,她馬上用手抓起來吃。
「好好吃!媽以前也常烤這種古早味蛋糕……味道好像哦!」她超滿足,連眸都眯成細縫。
「舀兩匙冰淇淋上去,一熱一冷,也很好吃。」蘇幼容還來不及拿來冰淇淋,賴品柔已經進攻下一塊。
蘇幼容替她挖一球冰淇淋,幫她添滿女乃茶,才在沙發另一端坐下,慢條斯理地品嘗熱蛋糕。
對于親生母親另一個家庭的事,蘇幼容並不排斥听。
所以,賴品柔描述著母親蛋糕滋味、兩個弟弟爭搶最後一塊蛋糕……她都能面帶微笑一直到……「姐,你今天找我來,就是要烤蛋糕給我試吃哦?」直到這時,賴品柔才想到來意。
「不,姐是有事問你。」
「嗯?你問呀。」賴品柔端起杯子,啜口女乃茶。
「情人節那天,姐看見你和夏繁木,坐在超商外吃冰激凌。」蘇幼容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害賴品柔嗆到。
「呃……咳咳……我咳……」她咳得亂七八糟,話也說得七零八落。
蘇幼容不等她順好氣,又問︰「你和他……看起來像一對情侶,你們在交往嗎?」賴品柔咳到滿臉通紅,也管不了盆氣,攝嚅回答︰「呃……我也不知道耶。」她有些心虛,偷瞟姐姐一眼,害怕在姐姐的臉上看見憤怒。
畢竟是前男友,而且說不定對他余情未了,被她這麼一攪合,情況變得更加混亂。
「這是什麼答案?你不知道?」蘇幼容覺得她這回答像糊弄。
「我真的不知道,我和他……算在交往嗎?」賴品柔露出困惑表情。
「繁木主動追求你?」
「他說,我們可以試試。」
「哪時開始的?」
賴品柔想了一下︰「我打完他鼻子,沒幾天之後的事。」蘇幼容同一時刻,腦子里浮現的,卻是夏繁木說過的話。
我有這麼不挑食嗎?她,根本不是我的菜。
她太粗魯,話說沒兩句,拳腳就出動了,太大剌剌,不懂修飾,穿著品味怪異,人太矮,和我身高不配……言猶在耳,他卻對賴皮……展開追求?
蘇幼容不由得陷入沈思。
「姐,你……在生氣嗎?呃,我覺得我和他不合適,隨時會切,甚至說不上「交往」,就只是……最近比較常見面。」「姐沒有生氣,如果你們兩情相悅,姐會真心祝福。但我滿吃驚的,你瞞了很久。」蘇幼容一臉淡定。
她和夏繁木分手不是最近的事,關于情愫,早斷得干干淨淨。
現在的相處,單純一如老朋友,彼此樂見對方找到新戀情,並不會因為他的對象是賴皮,她就心懷芥蒂。
「我不是故意想瞞你……我認為,應該沒幾天就會散了,所以不用特別提出來……」賴品柔撓著臉頰。
賴品柔最大的失算,是莫名其妙和夏繁木切不掉。
情人節那天,她心里也默默想,吃完草莓冰激凌就切,結果被他捉去逛夜市,只顧吃,又忘了說。
「為什麼覺得不合適?和他在一起不快樂嗎?」蘇幼容問。
「也不會……相處過後,發現他沒有我想象中那麼討人厭,甚至算風趣的,是個很不錯的玩伴——吃喝玩樂的同伴啦。」提到夏繁木,賴品柔沒有察覺自己正微微笑著。
雙腮上盡是淡淡粉紅,櫻花盛開的色澤。
平常大剌剌的女孩,也能女敕得這麼美。
「我本來以為,他是個敗家富二代,沒啥真本領,只會泡妹妹,花用全靠啃老,可是一塊兒吃飯時,見過他處理突發工作狀況,認真、有條有理的模樣,又覺得自己小看他了……」蘇幼容靜靜听,不插嘴。
她比賴品柔清楚,夏繁木是個多有能力的人,嬉笑的英俊面容下,隱藏著夏家血統之中,從不屈折的倔強、不服輸。
「他很懂得玩樂,不讓人感覺枯燥無趣,也不會樣樣追求高級品,夜市小吃、路邊攤,他照樣能吃,不挑食,和我像同一掛的……」賴品柔繼續說。
蘇幼容盯著她,根本不用細細審察,就能清楚看見她眉飛色舞的神情——那是蘇幼容從沒在她臉上,看見過的表情。
戀愛中的表情,甜。
也許,連賴品柔本人都還沒察覺,自己正在踫觸愛情……正在愛上夏繁木。
「既然與你像同一掛,你又怎麼說『隨時會切』?」蘇幼容不解。
賴品柔難得沉默,安靜了好幾秒,臉上神采褪色,染上愁緒——那同樣也是戀愛中人的情緒,苦。
「姐姐這麼完美的人,都和他沒有結果,我這種粗魯人……怎麼可能會例外?」她很有自知之明。
想到這里,一股酸澀滿了上來,很難再裝出笑容。
蘇幼容探手過來,握住她的,掌心溫暖。
「我是我,你是你,我們擁有不同的個性、不同的價值觀、不同的行事風格,他不喜歡我,不代表他不欣賞你,這種比較法是不對的。」她倒認為,對夏繁木來說,妯是他身邊太常出現的名媛類型,毫無新鮮感;但賴品柔不同,她是夏繁木不曾遇過,並且會被挑勾起探索欲的女孩。
「喜歡過姐姐的人,眼光絕對變得更挑剔,因為……有個太美好的範本。」賴品柔還是堅持這個想法。
無關嫉妒或羨慕,她真的認為蘇幼容太美、太好,誰都比不上。
「賴皮!」蘇幼容真不知道該因為她的贊美而開心,或是為她的死腦筋而生氣。
看著賴品柔的臉,心里有些話,蘇幼容反而說不出口。
關于她所猜測,夏繁木追求她的目的……
她不樂見賴品柔受到傷害。
希望夏繁木是發自真心,看見她的美好,近而誠心喜愛,千萬不要揍雜任何算計、虛假,甚至是報復——「賴皮,你听著,不許再有這種想法,在姐姐眼中,你的率性、義氣和活力,才真教姐姐自嘆不如,你很好,喜歡你的人,絕對也是受你吸引,被屬于你的光彩著迷……不要再妄自菲薄,好嗎?」「會追求我的人……不是全都想賭一口氣嗎?」賴品柔嘀咕。
「你也只交過一個,那個連「男朋友」都稱不上。」提及那家伙,蘇幼容罕見動怒。
賴品柔的首任追求者,兩個月出局的短命「前男友」。
超狗血的哏,前男友和同學打賭,要把隔壁班最凶、最殺、最沒女人味的「像伙」追到手——賴品柔正好就是那個賭注。
最後得知真相的她,把「前男友」約出來,狠狠痛扁他一頓。
雖然她扁得很爽快,但心里那抹陰影,並沒隨著扁過了無痕,反倒似乎生了根、萌了芽。
賴品柔看似堅強,實際上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女敕丫頭,會受傷、會痛、會被打擊。
「有時,我會偷偷想……夏繁木會不會也像他,只是在惡整我?可是他的言行,又那麼不一樣,他浪費那麼多時間,一點都不劃算呀……」賴品柔邊呢喃,邊往窗外瞄一眼,剛剛明明還藍天白雲,這麼快就罩上烏雲?等一下應該會有場傾盆大雨。
上課又要冒雨出門,下雨天騎腳踏車,最麻煩了……蘇幼容也望向那片天際,心里的陰霾,一如雨雲,濃烈密布。
「這到底怎麼回事?」
夏夫人面色凝重,拋向桌面的文件,是征信社報告。
頭一頁,賴品柔咧嘴笑的學生照,印在左上角,吸引夏繁木去拿取。
他隨手翻閱完畢。「你調查她祖宗十八代?」「我總得先知道她家世清不清白——你看見沒?她媽之前是不良少女,吸毒、飆車、聚眾打架……」「那是二三十年前的往事了。」沒啥大不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
「媽,兒子補充一下,幼容也是同一個媽生的。」「呃,不一樣,幼容是蘇無敵帶大,和賴家一點關系也沒有,家教更是完全不同!」「是是是。」他懶得爭論,反正說再多,他媽的觀念哪會輕易改變。
「媽不準你跟那種女孩走太近,憑你的條件,當然要找門當戶對的名媛,跟她……被狗仔拍到,豈不是丟我們夏家的臉!」「丟臉?」夏繁木皴起眉。
「看她一身寒酸,要氣質沒氣質,要美貌沒美貌,你若是想找找樂子,不用屈就那種貨色吧?」「媽,你開始尖酸刻薄了。」
他好心提醒,耳朵對于這樣的批評,感到尖銳,難以忍受。
夏夫人一怔,接觸到兒子的眼神,她深吸了一口氣,維持高雅姿態,坐回沙發上。
「總之,媽不喜歡她,你爸也不會喜歡,以後你別再跟她見面。」媽不喜歡他,你不準叫他哥哥,他不是你哥哥,更別和他一起玩,也不可以把玩具給他,媽只要再看到一次,我就把你的玩具全部丟掉!
媽不喜歡你學那個,你乖乖讀建築,以後好好管理你爸的公司,你是夏家大少爺,在擂台上打個你死我活,能看嗎?多野蠻呀!
媽不喜歡——媽不喜歡——媽不喜歡——
夏繁木額際間隱隱傳來剌痛。
看著母親姣好臉孔,他卻遍尋不到……半點美麗。
「繁木,你怎麼不吭聲?快答應媽,你不會再見她|」可惜,他從來不是听話的小孩。
「不,我還是要找她。」他給了拒絕的答復。
夏繁木橫躺在沙發間,像只慵懶大貓。
搶在夏夫人開口訓斥之前,他的嗓不輕不重、不疾不徐,帶點笑意,說道︰
「如果你是擔心我接近她,原因包含了愛呀、欣賞呀……我可以肯定回答你——沒這回事。」「哦?」
「她送我的那兩拳,人生奇恥大辱,我沒忘掉。」夏夫人點著頭,附和道︰「嗯,你生日宴當天,她的野蠻行徑,確實害我們顏面盡失。」夏繁木稍微變換姿勢,不變的,是吊兒郎當的語氣︰「所以,我也要她受點教訓,以牙還牙,嘗嘗顏面盡失的滋味。」夏夫人瞬間領悟。
「原來……你是故意向她示好,想藉此……」
「對。」他做了噤聲手勢,模樣調皮,朝母親眨眨眼。
「你這孩子,真是貪玩。」夏夫人笑睨他。
明白了兒子的打算,她卸下了緊張,原本真的很擔心,兒子看上那個沒家教的女孩呀……夏繁木低低笑著,看母親如釋重負的模樣。
他若不這麼說,他母親不會輕易放過賴品柔,絕對會繼續找她麻煩——帶支票上門羞辱人,只是基本橋段。
反正他說的每個字,也算事實。
起碼他沒把話說死,要如何「教訓」賴品柔。
「教訓」分很多種,他還在思索,最後要選哪一樣,報那三拳的恩怨。
或許,打**也算是種教訓……他腦中浮現出旖旎場景,大手打在白女敕女敕的tun上,樂趣無窮。
「似乎是不錯的主意……」他喃喃自語,忍不住嘴角飛揚。
「瞧你一臉得意,已經想到方法,好好整治那野丫頭?」他抬頭,望向夏夫人。
「媽,關于她的事,你不要插手、不要介入,更不要私下找她,我自己處理,別剝奪兒子的樂趣,好嗎?」他要母親的保證。
確保她不去為難賴品柔。
雖然賴品柔不是軟柿子,他母親也非好惹,兩個女人踫頭,就像兩只母獅相遇,誰死誰活,他不敢肯定。
小母獅遇上大母獅,小母獅還是女敕了點,恐怕不是敵手,淪為他媽爪下敗將之一。
他可不準,不準誰欺負她。
啐,夏繁木,你現在做的一切,對她,也是「欺負」呀。
名為「良心」的聲音,在內心嗤笑。
至少,我目前對她很不錯,十幾任女朋友,沒有哪一個被我這麼重視過。
名為「無良」的嗓,做出反駁。
「重視?重視到預計三僩月後甩掉?」良心說。
「誰說三個月?也有可能延長呀,隨我高興。」無良頂嘴。
兩方交戰、爭論、激辯,但勝負——沒有。
他還沒決定甩掉她。
也同樣沒準備放棄「復仇計劃」。
他還沒打定主意,要拿她如何是好。
「好,媽不插手,媽只擔心你愛上那野丫頭,既然你話說得這麼明白,跟愛情無關,媽放心了,全由著你去。」得到保證,他暫時安下心,不過,那也只是短短十分鐘的事。
下一通電話,將他的心又重新吊到半空中。
甚至于,讓他慣有的笑容,消失無蹤。
「什麼?——你出車禍在哪里?」
通話仍在持續,夏繁木匆匆抓起車鑰匙,奔出家門。
「厚!你還要念多久啦?早知道就不打電話給你!」賴品柔後悔莫及,對于打開通訊簿時,面對朋友名單一長串,手指竟然出自于本能,選擇了「夏繁木?」——「?」是他沒問過她,逕自偷加上去。
「好歹幫你出了醫藥費,念個幾句也不行嗎?」夏繁木沒好氣。
出錢的是大爺,大爺訓個十來句,不過分吧!
「哼,等一下就把錢還你,你嘮叨的那些話,也全給我吞回去!」她很不受教,扭開頭,一副頑劣小屁孩樣。
貼滿紗布的右臉頰,映入他的視線,白得很刺眼。
紗布底下,磨破皮的傷口,更是怵目驚心。
他很想捏她、扁她、敲她的腦袋……看在她是傷員的份上,暫時放她一馬,先記賬。
這場車禍,發生在天雨路滑,她正準備騎腳踏車上課途中。「拜托,只是被後照鏡勾到,我才會摔車,而且還是摔腳踏車,破一點皮、流一點血……包成這樣,我要怎麼吃飯?」她兩條手臂都有傷,磨掉大片皮膚,沒嚴重骨折算是萬幸。
在夏繁木強烈要求下,她整條手臂到手掌,包得密密實實,半寸肌膚都看不到。
他抱她上車,她的膝蓋也撞傷了,包成兩團白肉包。
听見她埋怨,他忍不住啐她。「小命差點沒了,你還在擔心吃飯?」「沒有這麼嚴重啦!嘶——」微微扯到新傷,賴品柔痛得抽氣。
「你怎麼知道摔車之後,後方沒有卡車出租車貨車公交車?反應不及,撞過來怎麼辦?」「我哪知道怎麼辦,我又不能控制。」
「至少你可以小心一點。」看,把他嚇得臉都綠了。
「……好啦。」
明明她是被撞的倒霉鬼,能反駁的話有一籮筐,一接觸到他的表情,她實在很難頂嘴,難得地溫馴點頭。
畢竟他第一時間趕來,所有掛號、取藥、推她去照X光,一手包辦,現在還充當司機送她回家。
每一句嘮叨,發自于關心,她不是听不出來。
離家租屋,家人遠在南部,突發意外,一時半刻也趕不上來,雖然是小傷,但在當下,她滿臉滿身的血,自己都嚇傻了。
若不是他,有很多瑣碎的事,她根本處理不來。「地址給我,我送你回去,你閉上眼睡一下,到了我再叫你。」「嗯……」她說了住址,那處豪宅他知道,田圻炎公司的建案。「門禁卡在包包口袋,我拿……」「我拿就好。」他調整了座椅,讓她躺得舒服些,外套蓋在她身上。
她扁扁嘴,沒多說,眼楮微微眯,他才開過兩個紅綠燈,她已經歪著腦袋,睡熟了。
「清醒時,牙尖嘴利;睡著後,不就是只小女圭女圭?」趁紅燈暫停之際,夏繁木伸手撥開她額前發絲,喃著。
「……把自己摔成這副德行,應該要嚴禁你再騎腳踏車。」他說,然後逕自笑了,松懈下擔憂之後的淺笑。
「啐,跟個小睡鬼羅唆什麼?你又听不到。」
要罵,等她養足精神、活力,再來對吠,才有樂趣。
她現在的蒼白樣,他想火力全開,還覺得自己欺負弱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