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你可沒興趣喔!」先把楚河漢界畫好。
這個男人很無情,她清楚得很。
「我也對你沒興趣。」
「沒興趣就好。」怎麼听起來很不是滋味?「那你到底是有什麼目的?你是不是想追我朋友,射將先射馬?」
「你是說昨天跟你一起吃飯的那位?」
「對啊。」不然還有哪位?又不是「跨丟鬼」!
「她不是我的菜。」
她臉上三條線,「那你到底想干嘛?干脆一點好不好?」
「我剛說過了,我就只想跟你說說話,听听你的聲音而已。」
「我的聲音又不是什麼主播型的天籟美聲!」
「可是我就喜歡。」停紅綠燈時,他閉上了雙眼,像是沉浸在回憶里,「因為你的聲音跟一個人太神似。」
「誰?」她忍不住好奇心問。
「我喜歡的女人。」
她一愣。
「我好久沒听到她的聲音了,也看不到她的人,就只有你的聲音能幫我回味。」
「你…你喜歡的女人?」
神似的聲音?
天!她怎麼會忘了,他曾經說過「小蔓」跟她…不,是她跟小蔓的聲音很像啊!
「對。」
她不自覺壓低了嗓子,捏出鴨子嗓。「要不要我回去錄卷錄音帶送你比較干脆?」
「你干嘛故意變聲?」他哈哈大笑,輕巴了她後腦勺一下。「放心,我才不會移情到你身上,你跟她天差地別,只有嗓子像。」
「什麼意思?什麼叫天差地別?」不就臉不一樣而已?她還是本人耶!本人在前認不出來(雖說她交往多年的好朋友也認不出來,嗚…),還說什麼喜歡,根本是亂扯的嘛!
「她不會像你講話那麼凶悍、嗆辣,直接而不留余地,她總是性感而慵懶、神秘,教人模不清她的心思。」
一個個性清清楚楚,一個高深莫測,他絕對不會弄混的。
什麼性感慵懶,什麼神秘,什麼模不清心思,那都是裝出來的!丁襄夜翻了個白眼。
「那麼她呢?去哪了?跟你分手啦?」
他沉默了一會,「我做錯了事,她再也不跟我聯絡了。」
心底很清楚那件「錯事」是啥,故丁襄夜不問這問題。
「那就是分手了。」
「但我還想著她。」
「啊?為什麼?」真的假的,他還想著她…不,是想著小蔓?
都幾年的時間了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苦笑,「我就是忘不了。」
「你不是說前任女友就是該忘得一干二淨,這樣才不會對不起現任的嗎?」這可是他昨晚才發表的似是而非的無情宣言,她記得超清楚的。
「也許在我心中,她一直都是現任。」
「但人家都跟你分手了。」
「那只是單方面的。」
「都不聯絡了,就表示不要你了,你干嘛…」
「閉嘴!」他忽地轉過頭來悶聲低吼,「那是我的事,不用你多嘴!」
她被他的怒氣嚇到,小臉發白。
「對不起。」他煩躁的爬梳前發,「我只是不想听任何人在這方面的意見。她不跟我聯絡所代表的意思我很清楚,但我就是忘不掉,我也不想勉強自己忘掉!」
如果她不是當事人,她一定會為他的「痴情」而感動不已,可現下,她的感覺卻只有「震驚」。
怎麼可能呢?他怎麼可能會一直將她…將「小蔓」記得那麼清楚?
他們才在夜店相識幾個夜晚,平常也很少聯絡,見面都是在那種昏昏暗暗,連皺紋都看不清楚的地方,而他又是個玩咖,怎麼會對「小蔓」念念不忘多年?
「你們認識很久?」丁襄夜試探。
她想搞清楚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概才一個月。」而且只見了幾次面。
「那怎麼會…」
「或許,她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女孩吧。」
「耶?」第一個…喜歡?
「我從沒有過那種感覺,第一眼見到她,就覺得腳下的地板突然陷落,整個人渾身一個驚震,那是一種非常非常大的沖擊,直接就朝向左胸口而來,重重的撞擊了我一大下。」他轉過頭來,目光灼灼,「你懂得那種感覺嗎?」
她僵著小臉搖頭。
原來他看到「小蔓」時,是這樣的感覺?
「你沒愛過。」他斷言。
什麼話啊!她只是沒像他經歷了那麼大的沖擊而已,什麼叫「沒愛過」?好歹她也喜歡過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他…唉…
車子繼續往前駛去,車廂內靜默了好一會。
「那個…听你這麼說,你們在交往的時候,感情一定很好喔?」丁襄夜先打破沉寂。
「也沒有。」
「沒有?」
「她很少跟我聯絡,我甚至沒看過她白日的樣子。」
「喔…」話題轉往她希冀的方向去了,「她跟你沒在白天見過面?不然都是什麼時候見面的?」
「我們是在夜店認識的,所以見面都在夜店。而且都是lady-snight。」
「那不就一個禮拜才見一次?」
「嗯。」
「那個…」她故意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
「我想到去夜店的女生好像節濃妝艷抹喔。」
「好像是這樣。」
「你的故事讓我想到我朋友的故事。」
「你朋友是不是叫小蔓?」他急問,那迫切的神色讓丁襄夜又流了一堆冷汗,而且莫名的對他起了愧疚之心。
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的不告而別,其實重傷了他。
「不是啦!」她否認大叫,「我一個朋友發生的故事啦,她不叫小蔓。」
「那她跟我有什麼關系?」
「就是我那個朋友也滿喜歡去夜店跳舞的。」她邊偷覷他的神色邊說,「她每次去夜店都一定會畫很濃的妝,穿很性感的衣服,可是她本人其實長得很樸實。」
他略挑了單眉。
「然後啊,她說她若是在夜店認識男生,過夜時打死不卸妝,絕對不讓對方發現她的真面目。」
「你想說什麼?」
「說不定小蔓…」
「你想說她卸妝後不能看?」
天啊!他的模樣就像只憤怒的獅子啊!
她好怕他下一秒就會往她多嘴的喉嚨咬去。
「說不定她也不想讓你看到她的真面目,所以在發現你喜歡她後就跑掉了!」迫于他的氣勢,她幾乎是連珠炮說完的。
「我不會的!」他堅定的說,「不會飽掉。」
「搞不好那些什麼性感、神秘,也是裝出來的。」她提點他。
他狠瞪著她。
「如果真實的小蔓跟你所認識的完全兩樣,你不見得就會喜歡她了吧。」
他陷入沉默。
她希望他能因此想通,別再對「小蔓」念念不忘,因為她是不可能再變回小蔓的。
「啊,那個,我公司到了。」她指著前方,「請停車。」
「好。」
車子在路邊停下。
「謝謝你。」丁襄夜跳下車,「Bye-bye。」
他點點頭,面無表情將車開走。
注視著車子遠去的背影,丁襄夜苦笑。
曉得他竟然是真的喜歡「小蔓」,還念念不忘多年,著實讓她震驚不已。
可那又如何呢?
她又不可能跑去跟他說︰「我就是小蔓喔!」
她沒自信…
她沒自信他會喜歡真實的她。
一點自信都沒有!
她都已經拐了大彎點醒他了,她想以後應該不會再見到那個人了吧。
果然,接下來的數天,都沒有再見到陸牧邢。
她不曉得她該說是松了口氣,還是感到失落。
這說不定是唯一一次有人這麼愛著她。
算了,他愛的又不是真實的她,有什麼好想的呢?
下班時,外頭飄著雨,幸好氣象預報雖不見得準,她還是听了氣象播報員的建議帶了傘,否則就得淋雨去捷運站了。
自動雨傘「 」的一聲打開,正要跨步入雨中,忽然有人挨進了傘下。
「借躲一下。」
她愕然抬頭,「陸牧邢?」
「下雨了,要不要順路載你一程?」
「你怎麼會在這?」他是特地來找她的?
「管那麼多。要不要?」
「有順風車,當然好啊。」她聳了下肩。
休旅車停在二十公尺外,丁襄夜隨地上了車,拍掉手上的水珠,以免車內的冷氣害她感冒了。
「你該不會又想听著我的聲音懷念故人了吧?」
「我不會勉強自己。」他說,「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意思就是說,他真是要繼續記著那個人,誰也管不著。
「隨便你。」真是固執。
「餓不餓?一起去吃個飯吧。」
「都行。」
「那我們去新開幕的義式料理店吃吧…」
他真是個笨蛋。丁襄夜想。
但決定陪著他的她,是不是也是個笨蛋呢?
恐怕是的…
吃過飯後,陸牧邢提議,「要不要去喝個小酒,跳個舞?」
「你該不會想要直接去夜店懷念吧?」
「你想太多了。」他哈哈一笑,「只是剛好有那個fu,就想做這事。」
「這個嘛…」
「你可以邀你朋友一起來。」
「呃…」
「我先送你回去,路上你可以通知一下你朋友。我知道女生都要打扮,我在樓下等你們,一個小時,夠不夠?」
他還來真的呀?
「你沒有否決就是答應了。」他拿起電話,「我先訂個包廂。」一分鐘後,「訂好了。」他朝她眨了下眼。
丁襄夜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拿起手機打給葉紫斐。
「你還真的陪著他玩啊?」直接將化妝工具搬來丁襄夜套房里一起化妝的葉紫斐不敢置信的問,「你不怕他看出來你是誰?」
「不會啦,我又不畫濃妝。」她隨便抹了下粉底,畫了眉跟口紅,並不忘戴上可以遮掩臉型跟眼神的黑框大眼鏡,「我好了。」
「你不要告訴我,你要戴眼鏡上夜店。」哇靠,矬死了好嗎?她都不想跟她走在一起了!
「它現在是我的面具。」丁襄夜頑皮的以手遮住半邊臉。「你別畫得太美,我怕他認出你來。」
正要貼假睫毛的葉紫斐一听,撇了下嘴後收手。
「好幾年沒上夜店了,沒想到多年來第一次開張,竟然這麼樸素。」她有些哀怨的用蜜粉刷刷了粉臉幾下。
「好嘛好嘛,幫一下嘛。」她拿起葉紫斐準備的衣服,「太華麗了喔。」還有亮片跟水晶哩。
葉紫斐瞪她。
「回去換個牛仔褲。」裙子太短了。
「丁襄夜!」誰穿牛仔褲上夜店的啊!
「不然你上衣穿性感一點就好。只能上衣性感喔,腿不要露出來!」她警告。
葉紫斐擁有一雙媲美韓國少女時代的美腿,她可不想陸牧邢因為那雙美腿而認出她來…雖然可能性很小啦,畢竟葉紫斐雖然濃妝跟本人多少也有差異,但她身為婚紗店的美容師,平常也是畫著完妝,只是上夜店時會更加深眼影跟睫毛而已,這樣陸牧邢都沒看出來(還是他根本沒注意過葉紫斐?糟糕,她有點給他竊喜耶……),表示美腿也不見得能勾起他的回憶。
「誰上夜店穿牛仔褲的,嗚…」夜店是爭奇斗艷的地方啊。
「快去啦!」
「好啦!」葉紫斐很哀怨的走了。
而丁襄夜更是夸張的穿著簡單的T恤跟牛仔褲,就出門了。
陸牧邢見到她跟平常沒兩樣的裝束,也僅是挑了下眉,沒說什麼。
到了夜店,看著那熟悉的閃亮亮招牌,丁襄夜胸口跳了好大一下。
這是他們認識的地方。
也是他們分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