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深露重,無星無月,千坪的後花園寂靜無聲,白姝娜行色匆匆的往人工湖的方向快步走去,焦慮在她眼眸深處閃動。
她有些疑惑。
那是狗嗎?海伯什麼時候養狗了?而且還那麼大一只。
說起來,她是不怕狗的,樂屏養的那三只瑪爾濟斯就很可愛,她常會帶著略略跟小瑪爾們一起玩,它們會舒服的把肚皮露出來讓他們模,一副享受的樣子。
可是……
像是想到什麼,她整個人驚跳起來。
不!那不是單純的狗,那是……是狼犬!
她不知道狼犬究竟是狼還是犬,但它絕對跟小瑪爾不一樣!
見它盯著自己不放,白姝娜心里一驚,下意識往回跑。
可她不跑沒事,她一跑,狼犬就開始追,她驚恐的往前跑,感覺狼犬就要追上來了!
如果被它追到會怎麼樣?它會咬她嗎?它會從哪里開始咬……這個問題讓她頭皮發麻。
她拼命的跑,第一次埋怨家里的後花園怎麼那麼大,她什麼時候才能跑到屋里去?
倏然間,不知道被什麼絆了一下,她整個人往前僕倒,摔在松軟的落葉堆中,她連驚呼的時間都沒有,只覺得膝蓋好痛。
她掙扎了一下想站起來,但沒辦法,力氣在沒命狂奔時用盡了,可是若她再不起來繼續跑,狼犬就會撲上來了……
就在她驚慌失措時,有個人無聲無息的在她面前蹲下,對她伸出了手。
她訝異的抬起眼,接觸到一雙閃著笑意的黑眸,她的心瞬間像是跳到了喉嚨口。
「起來吧!」海爵微微一笑。
白姝娜瞪著他,唇瓣抿得死緊,不客氣地打掉了他的手,靠自己站起來。
所以嘛,人的潛能是無限的,剛剛她還站不起來,但是看到他,她不能示弱,說什麼也要站起來。
問題來了,要怎麼解釋為什麼她這個時候會在這里?
「很抱歉嚇到你了。」
她嗤之以鼻的抬起下巴,揚高眉毛。「你抱歉什麼?」
他吹了一記長哨,不見蹤影的狼犬忽然竄了出來,並且飛快跑到他腳邊,還蹭著他的腿撒嬌,她看了頓時很想昏倒。
很可愛很親人嘛,那她干麼跑?好像白痴。
「是你養的?」她沒好氣的問。
「很帥氣對吧?」海爵模模狼犬的頭,驕傲地說︰「它叫中獎,是德國狼犬,擁有發達的肌肉,性格敏感忠誠,個性勇敢無懼,是相當知名的軍警用犬。」
「誰問你那些了。」白姝娜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你應該管好它吧?讓它這麼晚了出來亂跑,萬一有人被嚇到怎麼辦?」
他笑了起來。「外公和另外兩個人都睡了,我不知道這麼晚了還有人會過來這里,如果我知道你會來,一定會讓它待在屋里。」
她蹙眉。「我並不是專程過來的,這里是我家,我想在什麼時間出來隨便亂走,不必跟你一一說明。」
他仍舊在笑。「我知道,在任何時間你都可以在屋里屋外任何地方走動,這是你的權利,所以我並沒有問你為什麼來這里,沒有問你是不是來看我的。」
「我當然不是來看你的,我根本不知道你有回來。」她的唇瓣翹起,狀似不經意地問︰「你的女人呢?狗都來了,她沒來嗎?」
一抹笑容劃過海爵的嘴角。「靈而比較喜歡住飯店。」
她心難受的一沉。
他沒有否認那個丫頭是他的女人。
既然他已經有女人了,那她還來干麼?簡直自取其辱,讓他得意,讓他笑話?
她振作了一下,冷冷的說︰「我現在要走回去,所以你管好它,不要讓它追著我。」
她輕哼一聲轉身要走,卻感覺膝蓋隱隱作痛,又不想在他面前檢查有無傷口,她咬著牙,打算即使跛腳也要挺直背脊走回去……
他驀地彎身掀起了她的睡衣下擺,白姝娜驚呼,「你干什麼?!」
「都流血了。」他檢查了她的傷口。「應該是跌倒時撞到尖銳的石頭了。」
「是嗎?」她嘴硬地說︰「我沒感覺到痛。」
他無預警的抱起了她,惹得她又驚呼一聲,「你到底在干什麼?!」
「你想明天不能走路嗎?」他輕聲道,低下頭對她微笑。「只是抱你回去而已,除非你認為這有什麼,那麼我就會讓你下去。」
她輕蹙著眉梢,想也不想的回答,「你甘願當我的苦力就隨便你,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我認為這沒有什麼。」
他咧嘴一笑。「我們的想法很一致。」
他抱著她往大宅的方向走,狼犬安靜的跟著,夜涼如水,草叢里好像有流螢在閃爍,而她的思想在飛馳。
她怎麼會在他懷里呢?
這樣靠在他的胸膛上,听他心跳的聲音,對他的痴心妄想又回來了。
「你喝紅酒了嗎?」他在進了玄關之後問,而狼犬很守分寸的停在屋外,沒跟著一起進屋。
「是喝了幾口,怎麼,有問題嗎?」不知道怎麼搞的,她跟他說話就是無法心平氣和,總帶著挑釁。
「是我外公私釀的紅酒。」他淡淡一笑。「比起世界知名大廠釀的酒毫不遜色。」
這點她也認同。「海伯的手藝當然是無可挑剔。」
他抱著她走上樓梯。「他老人家年紀也大了,是該享享清福了。」
她馬上想到「含飴弄孫」這四個字,頗不是滋味地問︰「你要生個曾外孫給他抱了嗎?」問完又覺得自己好像妒婦,頓時一陣懊惱。
他打趣地看著她的氣惱表情。「我們一起生?」
「去你的!」
她一個粉拳揮過去,打了他的下巴一記,他則笑著,臉很配合的往左邊歪去,一副被拳擊手打中的模樣。
她當然知道自己根本沒踫到他的臉,所以表情更惱怒,她是真的很想打他一拳,以報……以報什麼?以報他已經有了個漂亮的小情人嗎?
「家具都換過了。」上了二樓之後,他感慨地說。
「舊了當然要換。」
事實上,家具都還非常好,只是姊姊過世後,為了怕觸景傷情,她才把它們都換了,客廳的一部分還重新裝潢。
「你的房間換了嗎?」他在二樓有壁爐的起居室停下腳步,這是大宅里他最喜歡的一個空間。
「還是原來那一間。」白姝娜淡淡的說︰「只不過打通了旁邊兩間,變大了而已。」
他笑了笑。「你一個人竟然要用那麼大的空間,真是奢侈。」
他熟門熟路的走向她的房間,抱著她轉動門把,她的心跳跟著加快了。
他會怎麼評價她的房間?
她的房間以浪漫神秘的紫色為主,以奢華的水晶飾品為輔,豹紋壁毯、琉璃窗子、白色紗帳,跟以前她那間小女孩的夢幻粉色房間截然不同。
「我不知道你喜歡這種阿拉伯宮廷風格。」海爵似笑非笑地說。
她還以高傲的眼神。「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
他不以為意的一笑,把她放在床上。「急救箱在哪里?」
她可以現在就叫他離開,但她不想,她……想知道他為什麼回來。
她深吸了口氣,鎮定地說︰「在銀色斗櫃的第一層。」
她靜靜等他把急救箱拿過來,心煩意亂的凝視著他高大的背影。
他取了急救箱大步走來,在她面前半蹲著,動手把她的長睡袍掀到膝蓋上方,她看到了自己的傷口,真的挺嚴重的,難怪那麼痛。
他熟練的為傷口消毒、上藥、包紮。「明天叫樂屏幫你換藥。」
一句話就踩到了她的地雷,惹毛了她,她美麗精致的面孔變得冷硬。「這是我的事,我自己會看著辦,不必你操心。」
他深深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笑了笑,收拾好藥箱起身。「很難想像你在公司的樣子。」
「你放心,我是很有EQ的經營人才。」她定定地瞪視著他。「倒是你,為什麼回來了?」
他淡淡地說︰「外公年紀大了,體力不如從前,味覺也不如從前了,該退休了。」
白姝娜臉色微變。「你的意思是,你要接海伯走?」
「或許。」他不置可否地說。
「不可以!」她倏地起身。「我爸爸只吃海伯煮的菜,換了廚子,他會不習慣的!」
他好整以暇地欣賞她盛怒的嬌顏。「你也知道外公從不藏私,不會留一手,他幾個徒弟都可以獨當一面,做出來的菜幾乎跟他一模一樣。」
「還是不可以!」她斷然否決。「幾乎一模一樣但不是一模一樣,就算一模一樣,你以為我爸爸就吃不出來嗎?他吃了海伯煮的菜一輩子,怎麼能在這時候讓他去習慣別的廚子?他已經不能走了,難道連吃的也要剝奪……」
該死!她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