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黑羽王不耐煩地擺手喝止。那是他這一生最大的敗筆和污點!就因為那次一時急躁,誤以為黑羽定海真的有反意,只憑一柄假刀就將黑羽定海抓了起來,導致兩人的君臣關系逐漸破裂,他一直不願意承認那是自己的錯,所以非常忌諱被人提及。「那件事與你這件事是兩回事!既然你喊冤,那就立刻叫人去你府中取來其他侍衛的腰牌,看看這個是不是假的。」
擺羽王一聲令下,自然有人去辦這件事。大半個時辰過後腰牌取來,兩相對比,除了背後侍衛的名字不同之外,其他無論材質、做工,均是一模一樣。
「現在你還有什麼可說的?」他厲聲質問。
擺羽興昌依然不服,他翻看看黑羽素蘭呈交的腰牌,看看背後的名字—賀南,他府中侍衛眾多,根本不認得此人,便提出要求,「請大王將這個賀南抓來,微臣要和他當面對質。」
奉命去侯府取睽牌的那名近侍卻說。「屬下己經去侯有查問過此人的消息,但是今天沒有人見到此人,據說他昨天去通化街買吃的,就這麼一去未歸。」
「通化街?」黑羽王皺眉,「這街名听起來怎麼有點耳熟?」
那名近侍一直負責為他打探消息,立刻回稟。「就是大王前日派屬下去查的那首歌謠流傳之地……」
擺羽王立刻想起來,居高臨下地盯看黑羽興昌,冷笑一聲,道。「百姓齊頌,賢臣興昌……護國侯,你處心積慮,野心不小啊。」見他還在愣神兒,便驀然摔杯下了令。
「來人!擺羽興昌陰謀作亂,將他給我拿下!」
莫名其妙地被五花大綁,摘了官帽,他滿心的驚疑卻不知原委,只知道自己定然是被人算計了,連聲喊道。「大王!微臣冤枉上微臣對大王之心可表日月。」
但黑羽王無心听他辯白,只揮手命令,「拉他下去,不準任何人探監,待收集齊了他的證據再另行審訊。」
擺羽素蘭心中狂喜地看著黑羽興昌被拉下去,但她不敢表露太過。昨天子晨姊寸削肖告訴她這個計策時,她雖然覺得此計是個轉機,卻擔心無法實行,但子晨姊神秘兮兮地向她保證,只要將軍府上下配合,一起演一出戲給外人看,此計必定能成。
要知道,光是將軍府遇襲並不能觸動黑羽王,但歌謠在前,黑羽王嚴命徹查的行動說明這歌謠己經讓他有所警覺,倘若能再給黑羽興昌扣一個黑鍋,讓他背死逆臣之名,以黑羽王的多疑武斷,必然就是黑羽興昌的死期到了。
那塊腰牌,是昨日偶然路過通化街辦事的侯府侍衛賀南所有,可憐這人成了此計中的犧牲品,但若無他那塊真腰牌相助,任何一塊假的都會成為黑羽興昌為自己喊冤的憑證。
擺羽王長嘆一聲,伸手將黑羽素蘭攙扶起來,說道。「素蘭,王後去世之後,朕心情不佳,對你少有關切詢問,這次之事,朕一定會還給你一個公道,你先回府去吧。府外那些人,朕命他們立刻撤了,將軍府的人恢復自由,朕也會命人給定海送信,讓他安心。」
擺羽素蘭鼻翼泛酸,兩行淚珠一下子沖出眼眶,她跪倒在地,再次即首道。「謝大王洪恩,大王聖明乃黑羽之福,百姓之幸,哥哥若知道今日大王處事之公正英明,也會感念君恩的。」
之後,她出了王宮,上了那輛將軍府的馬車。一早,為了能順利到王宮告御狀,她讓將軍府中所有的家丁一起和府外的士兵翻了臉,才得以在劍拔弩張之際將馬車趕出府門,但將軍府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會驚擾到黑羽興昌,所以她必須抓緊時間,以死相挾,才能逼得黑羽王見她。
此時大事了卻,她心情愉悅非常,沖上車去便喊了一聲,「子晨姊……」
一只縴縴素手忙蓋住她的口,令狐問君笑吟吟地說。「噓—看你這丫頭高興的樣子,想來是計策成了?可也不要這麼忘形,萬一讓人懷疑到我可就前功盡棄了。」
擺羽素蘭忙點點頭,附唇到她耳邊說。「你真是個女諸葛!陛下果然召黑羽興昌入宮問話,我拿出那塊腰牌,陛下又質問他歌謠的事,他什麼都答不出來,陛下一怒將他關入大牢,說要改日再審!」
令狐問君心頭一塊石頭也落了地,「好,既然如此,起碼你家暫時是安全了?」
「當然,陛下說了,要將府外的那些人都撤了去,將軍府一切如常,還要給我哥送信,讓他安心在前線殺敵。」說到「殺敵」,黑羽素蘭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吐了吐舌頭,「我說錯了,咱們兩國不算是敵人,得想辦法趕快讓我哥回來,免得再和你們聖朝結更深的梁子。」
「你娘的事情將軍還不知道吧?」
「應該不知道,娘是在哥哥走後去世的,黑羽興昌不許我與哥哥有書信往來,他那邊是否給哥哥送信說了此事,我就不清楚了。」
「這是你家私事,黑羽興昌不敢和他說的,否則若是讓你哥哥知道你娘因為朝政之爭而抑郁早逝,定會被激怒,他佷子在你哥眼前,他不得不防。」令狐問君思慮看說,「不如今天就給將軍送信去告知此事吧。老夫人走得悲涼,眼看過了頭七,兒子都不能回來拜祭,若是遲遲不讓將軍知道這件事就太不近人情了。」
擺羽素蘭現在事事都听她的,此時連連點頭。
但其實令狐問君心中卻另有打算—將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告訴黑羽定海,他必然無心戀戰,縱然不明說,他豈能不知母親碎然去世的原因?若能讓他因此將恨意轉嫁到黑羽興昌的身上,也能讓他盡早班師回朝。
唉,曾幾何時,她也學會像聖懷璧這樣揣摩人心,百般算計了?
眼看看,她歸國的日子也一日日近了,聖懷璧那邊……還在生她的氣嗎?
此時的金城國,金城王後正魂魄‘涼碎地听著胡仲育向她回報的事情,卻仿佛是在夢里一般,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急急地催促看,「王後,金城倩的人馬己經殺進來了,您要趕坑訕奪,若是此刻不走,只怕是來不及了!」
「走,我能走到哪兒去?」王後忽然捂看臉哭道。「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苞仲育沒辦法,吩咐左右也己經嚇傻了的宮女,「給你們王後收拾行裝,只帶些細軟就行了,趕快走!」
「胡大人想帶嬸嬸去哪兒啊?」金城倩滿面春風地走入殿門,明眸一掃殿內眾人,笑道。「本宮怎麼不知道王後要遠行?」
王後看到她時臉色己經嚇得大變,她挺直了身子,咬牙說。「好,算你狠,哀家知道你厲害,這金城國都是你的,哀家不和你爭了,只希望你讓哀家帶著棠兒和素兒一起離開,隨便在金城的什麼窮鄉僻壤,哀家遠遠的住著,再不過問朝政了。」
金城倩望著自己這位中年喪夫的嬸嬸—平日看到她總是雍容華貴的樣子,此時此刻的她卻像是落水的鳳凰,狼狽不堪。
雖然自己之前被她害得很慘,但是心中還存看一絲親情之念。
她淡淡說道。「嬸嬸說得這麼可憐做什麼?我又不是來趕盡殺絕的。這金城王的王位原本說好是棠兒的,自然就該是他的,但他現在這麼年幼,擔不起一國之主的重擔,你讓我怎麼放心給他?可是讓我把棠兒交給你,我也不放心。」
王後臉色大變,「你,你要怎樣?」
金城倩嘆道。「嬸嬸對我的所作所為讓倩兒實在是傷透了心,這樣一個心機深沉、心腸歹毒的娘親,我實在不能放心把棠兒交給你撫育,否則就是金城往後的不幸了。」
王後猛地撲過來想要抓住她,忽然金城倩的身後閃出一人,輕輕用手臂一擋,就將她彈出一丈開外。
旁邊的胡仲育怒道。「放肆!你是什麼人?竟敢對王後無禮!」
那人形容俊雅,氣度從容,對于他的質問也不作聲回答,抬手就將他的下巴卸掉,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正踢中一處穴位,令他猛地摔倒在地上,站不起來了。
金城倩一笑,彎看腰對胡仲育說。「這個人還真不是你配問的!我現在也不告訴你他是誰,日後你自然會知道,敗在他手里,你一點都不丟臉。」她接著鄙夷地斜晚著王後道。「嬸嬸知不知道這個胡仲育是什麼人?你這樣器重他,可知他就是殺害叔父的幕後真凶。」
王後大驚失色,看看那縮在角落里的胡仲育,連連搖頭,嘴唇都白了,「不,不可能……」
「為了權欲,這世上沒什麼不可能的,他的那些親信手下都己經招供了,他殺害叔父,討好你,就是為了利用你謀奪這個王位,可惜你識人不清,最終害了叔父的命,也害了你自己一生……」
王後臉色灰敗地頹然坐在地上,絕望地問。「你是要殺我嗎?」
「倩兒怎麼會殺嬸嬸?」金城倩平靜地看她,「無論如何,叔父和嬸嬸都曾照顧我頗多。以前我未出嫁前,最愛喝嬸嬸自釀的葡萄酒,棠兒最愛听我講前朝的掌故……」說著就有些硬咽了,但她立刻克服了這一瞬間的心軟,板起臉道。「嬸嬸之前對倩兒做的那些事己經構成叛國重罪了,縱然嬸嬸是一國王後,也難逃律法之責。」
王後的嘴角上扯,露出一絲苦笑,「也不要說什麼律法了,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怪我貪心,若是不叫你回來,或是……罷了,輸要輸得起,你既然不殺我,又想怎麼折磨我?」
金城倩看看她,咬看下唇,「好歹你是一國之後,是倩兒曾經尊敬的嬸嬸,叔父過世不久,尸骨未寒,我不能讓他在地下寒心。嬸嬸應該知道燕城有一座行宮,雖然比不了這里,但絕對算不上寒酸。」
「明白了,你要把我終身軟禁在那里。」王後站起身,倔傲地高昂看頭,「好,我去!但是我要帶看棠兒和素兒一起走!」
她搖搖頭,「不行,我剛才說的己經很清楚了,我不能讓棠兒和素兒跟著你這樣的母親在一起生活,你會教給他們什麼?仇恨嗎?對親人的心狠手辣?這樣的他們怎麼能做好一國之君?」
王後嘶聲說。「倩兒,你行行好,讓他們這麼小失去父親又失去母親,可怎麼活?你讓我日後孤獨一人,又怎麼活?你沒有當過母親,不知道母子介離的痛苦,那是人世間最大的慘事,你怎能親手鑄成這種慘事?」
金城倩被她說得神色松動,但還在猶豫時,站在她身側的俊雅男子卻淡淡開口道。「要公主將兩位王子交給你也並非不可能,只要王後承諾一件事。」
「什麼事?」王後急急地問。
金城倩卻輕聲填道。「你別替我自作主張。」
男子未理她,只是專注地盯著王後,一字一頓地說。「只要你承諾兩位王子放棄繼承王位,將王位還給公主殿下,此生退出金城王權之爭,永不還朝。」
兩個女人一起愣住,金城倩剛要張口,男子卻伸手擋住她的口,直勾勾地看看王後問。「怎樣?你若敢代他們許下這個承諾,今日就可以將兩位王子帶走。」
王後嘴唇顫抖著問他,「你是誰?你憑什麼要我答應這個無理要求?憑什麼做金城未來的主?
金城倩嘟看嘴說。「就是。你以為我嫁了你,連金城的事你都可以插一腳了?王位還給我,還給我你怎麼辦?難道要入贅過來嗎?」